广播室内,齐宴一副大爷模样靠坐在转椅上,懒洋洋地踢了他一脚:“继续。”
被踢的男生声泪俱下,拿着糊了鼻血打的草稿一字一句念道:“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和别人的关注度,自以为是只为自己着想地选了这个错误的道路,在其他好人的提醒下,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此希望得到阮白同学能够原谅我,我错了!对不起!呲――”
广播噤声,所有人一脸懵,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比他们一天都精彩。
齐宴回来时,看见某个人趴在书底下,他掀开书,还是和以前一样欠欠地笑她:“不会是偷偷哭了吧?”
本来只是个玩笑话,结果女孩抬起头,通红的眼眶映入眼帘还是让他呼吸一滞,站在原地他头一次不知道该做什么。
“齐宴,谢谢你。”她像是预料到他想要说什么,先他一步说,“我没哭,没掉眼泪,我就是太感动了,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坐下,低头深思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再抬头就看见他恣睢地歪歪头,声音吊儿郎当:“谁要当你最好的朋友。”
“我随便欺负的人不代表别人也能欺负。”
“你一大小姐就不能硬气点,光知道对我硬气。”
看她呆住的模样,他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好歹能使唤我,后山硬着呢,给老子挺直腰板往前走。”
也许是感动坏了,她的脑子也糨糊的不行,下意识开口:“你有多硬?”
“……”
说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滚烫的血液直涌大脑。
只见那人微微勾了勾唇角,轻声问:“这个问题回答的范畴也是最好的朋友吗?”
“不,不用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
上课铃响起,他敲了一下她的桌子:“这节课录课,去会议厅上课。”
她低着头跟着他,忽然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于是很快抬起头,站在他旁边:“我们走吧。”
阴暗的会议室里大家都已经坐好,除了最上面的讲台打开两盏灯,其他灯和窗帘全关了,明明还没打上课铃,可空气中的压抑比上课更甚。
他们来的晚一些,齐宴随便找了个后排拉着她坐下。
好奇地观望,发现大家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她戳了戳一旁靠在椅子背准备休憩的人:“齐宴,这个课是要祷告吗?”
她在英国时,礼拜天祷告日也跟这个情景差不多。
他没睁眼,懒怠地说:“是洗脑,不是祷告。”
“洗脑?”微微讶异还有这种课。
偏头,齐宴睁开眼难得认真地说道:“一会儿不管他说什么你就是放屁,少听少信多睡觉,懂了吗?”
阮白乖顺点头,心里还是充满好奇与期待。
上课铃声响起,在掌声中,一个五短身材的胖男人走上来,他先是整理了一下领结,头上顶着没几根的发丝因为他的动作晃了晃,男人抬着啤酒肚站在话筒下,她还观察到那十根粗短的手指上至少别了八个戒指,忍不住笑出声。
齐宴淡然抬眼,看了眼努力憋笑的女孩:“怎么了?”
阮白凑到他耳边小说吐槽:“你看他手上的戒指,八个戒指只有一个是真的,还是个银戒指,你看他右手大拇指戴着金丝玛瑙玉板戒,全球就一个,这也太假了。”
顺着看去,距离太远,他只觉得那些首饰在灯下晃眼,他跟着问:“你怎么确定那是假的?”
少女撑着下巴随口说道:“因为真的在我爸爸手上啊。”
“……”
他又重新闭上眼,还是睡觉好,梦里什么都有。
讲台上夸张的人还在眉飞色舞地讲着,从男女关系案例入手,大概意思就是教导女孩子如何处理异性关系。
“课代表来说说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哭?”被点到名字,阮白跟着好奇看去。
坐在第一排的温言偷偷翻了个白眼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站起来,对着话筒简短回答:“因为男生骗她。”
“对,但也不全对。”老师没有赞同她的看法,而是继续自信满满地说,“除了男生的问题,难道女生就没有问题了吗?”
温言一时哑然,看着大屏幕上的案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渣男欺骗女孩的故事,怎么也看不出女生有什么错来,她缓缓摇头。
老师眉头皱起,语重心长地盯着她说道:“男生就算有错也不是主因,她之所以会哭是因为女性本身就是一个脆弱体,敏感又蠢笨,比起男性先天的理性优势,女性尤为感性,因此遇见事情会先是哭泣再解决问题,甚至不解决,懂了吗?”
“可……”温言刚想反驳,袖子就被扯了扯,低头,冯玖玖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起冲突。
不甘心地抿着唇坐下,屁股还没挨在椅子上,身后传来清亮的话音:“我不同意。”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厅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几乎所有人都往后面看去,尽管视线昏暗,可大家还是看清了站在最后一排的女孩,微微蹙眉举着小手笔直地站在原地,身旁还坐着藏于鸭舌帽阴影下看不清的少年。
听见她的动作只是指尖微动,没有任何其他多余动作,像是睡着了一般。
头一次被打断课程进度,还是在如此隆重的录课期间,讲台上老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脸上的横肉一跳,克制地问道:“这位同学有什么见解吗?”
阮白抬眼正视着前方,一字一句在大厅内清晰地说:“女生哭并非她脆弱、敏感与蠢笨,相反,是因为她们真诚、善良又勇敢,她们感性,对这个世界充满共情,因此细腻的心灵创造出多种情感,她们理性,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如指掌,因此不屈的精神不断争取这个世界的话语权,女性并非你所说的样子。”
轻哼声对她的回答唾之以鼻,讲台上的老师扶了下并不存在镜片的金丝眼镜:“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们这么讲欺负女性了?荒谬至极!我们的世界本就是平等的,我也是客观叙述,同学你太敏感了。”
“男女本该是平等的,可老师的话中并不平等。”她冷静地陈述,丝毫没有被唬住。
好好一节课眼看就要崩坏,那老师赶紧扯开话题:“除了这位同学,还有谁同意她的看法,想反驳一下老师?”
带着赤裸裸地警告,眼睛扫下去,本来想举手的女同学也立刻低下头,不想惹上麻烦。
除了她身边举起的手。
“你是哪个同学?”他不耐地看去。
其他人也跟着再次齐刷刷回头看,只见刚刚盖着鸭舌帽的男人懒散地单指挑去帽子,没骨头似的站起来,轻佻眉嗓音微哑:“不同意你观点的同学。”
“我靠,是齐宴!”有人眼尖一下子就喊出声,这下看清的没看清的,想凑热闹的不想凑热闹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你,你俩什么意思!”要不是摄像机就在面前,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跑下去教训这两个人。
阮白悄悄转头有些惊喜地说:“你怎么起来了?”
“你声音这么大,我怎么睡。”他困怠地半撩眼皮,轻声道,“不是跟你说别理这个二极管了吗?”
被这个叫法逗笑了,她扯扯嘴角:“忍不住,对不起。”
“你们两个……”
还没等他说完,台下的少年抱胸轻抬下巴冷淡地打断了他的怒气:“高中生物学过,一个生命的诞生需要XY或者XX两种基因,若是想生男孩,必须要有X、Y两个基因,其中X基因来自母亲,Y基因只能来自父亲。”
阮白瞥了眼他的动作,也学着他的模样双臂抱胸轻抬下巴,与他清冷微哑的声线不同,女孩的声音甜润又清悦:“因此,决定生男孩和女孩的选择从来不该归因于女人,而在这个世界大部分地方仍然没有这种观念,还在说是因为女人肚子生不出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平等,下次再有关生女孩还是男孩不应该对女性说你肚子真没用。”
齐宴嘴角微微上扬,在大家震惊又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应该对男人说,你精|子真没用。”
寂静,是毁灭性的寂静,不管内场还是屏幕面前,所有人都静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阮白黑溜溜的眼睛心虚地看了一圈,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们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她听见他的轻笑,在这般寂静的大厅里,身旁的人似吩咐般地说:“开灯。”
“啪”会场内的灯全部打开,转头一看,竟是周毅靠在墙边,正想吐槽他狗腿,声音再度响起:“鼓掌。”
大家跟刚反应过来一样,激烈的掌声爆炸般响起,观看录像的同学也跟着鼓掌,经过积淀大家情绪越来越激动,有的甚至还站起来,坐在教室里的同学夸不出别的来,也会一句句“牛b”表达自己的认同。
阮白扬起笑,在掌声中再次不惧地对上那个老师怨怼的眼睛。
“下课。”
在他最后一个口令响起时,全体起立,大家尽量克制自己脸上轻蔑又痛快的表情。
短短六个字,让他在全校面前装了三次史诗级的逼,把所有人的情绪推到顶峰。
“老师,辛苦。”她弯腰九十度鞠躬,又直起腰来,头发在空中甩出肆意的弧度,微散凌乱的发丝更衬得笑容明艳而张扬。
其他同学跟着弯腰鞠躬,齐声高呼:“老师!辛苦!”
作者有话说:
if末世丧尸来临。
厮杀中,小丧尸趁齐小宴不注意一口咬住他的脑子。
一口下去,小丧尸:呸!
?
不确定再尝一口:……呸呸呸!
竟然是个最劣等的恋爱脑???!!!
脑子被嫌弃地送开口。
齐小宴一拳打爆小丧尸,掉着眼泪把脑子一点点小心翼翼拼好,一边拼一边默默擦眼泪:“和老婆的记忆差点就被吃掉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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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酸梅镇(六)
◎“我一定不会不要你的”◎
讲台上的老师早就被气昏了头,话筒用力扔在桌子上,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不顾面前摄像机愤然立场。
大家先是静默一瞬,很快炸起来。
“早就烦透了这个老师,今天太爽了!”
“妈的谁知道我刚刚差点尖叫出声,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多亏了齐宴和阮白,他俩太牛逼了!”
录像被掐断,沸腾声不止。
会议厅内掌声久久不息。
直到会议厅大门被打开,同学们看清来人才安静下来。
严肃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指着最后排引起骚动的两人,紧锁眉头:“高三一班齐宴、阮白,你们两个过来。”
“是校长。”
“啊?不会是要开除他俩吧?”
“没这么严重吧,但停课应该少不了了。”
“校长亲自来,这次麻烦惹大了。”
“别担心,不都说齐宴是校长的儿子吗,哪有亲爹把儿子开了的。”
“什么?不是说他是孤儿吗?”
“你傻啊,孤儿怎么上的我们学校!”
两个人在众人地目送下和校长出去。
中年男人头发一半白一半黑,黑框眼镜下是满满的疲惫,一旁还跟着年级主任,拿着记录表做记录。
“你们两个知道一早上闹出多大动静吗?”从广播站到公开录课,每一件事想起来都让他头疼,以前只有一个齐宴,现在他身边又多了个助手,把学校搅得天翻地覆。
“总之,今天你们两个对学校声誉和纪律影响恶劣,一会儿大课间公开检讨,你们两个准备一下。”
阮白反应慢了半拍,等校长走远才瞪大眼睛:“只是检讨?”
齐宴手插着口袋,垂眼睨了她一下:“你不满意?”
“不是。”她摇摇头,然后小心地看着齐宴,“你真是校长的儿子?”
“……”被她气笑,他不着调地哂笑,“你怎么不说我是校长他爹。”
她偷偷吐舌头,她就说嘛,要是齐宴有个校长爹也不用租房子了。
男生大步往前迈,她小跑跟上:“齐宴,你爸爸妈妈呢?”
“没了。”
“你是孤儿啊?”
“差不多。”
“好可怜哦。”
“所以以后你有钱了多给我点儿,不然我更可怜。”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不会不要你的!”
他脚步停下,偏头垂下眼盯着她:“你说话算话吗?”
枯枝扛不住风雪,轻轻一抖散落下一层薄雪,从他眼前略过,长睫倒映在黑瞳中,阮白从里面清晰地看到她的模样。
那时她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承诺,大小姐的世界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意识不到他那时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
她说:“当然,我说话算数!”
“阮白,你要骗我,我恨死你。”
“那我肯定不敢骗你。”
后来过了很久,当她猛地想起这个早上,她才明白过来,他那时的眼神叫希望。
操场,跟着校长一起走出来的教导主任夸道:“校长真是心胸大度,明眼辨是非,那个德育老师早就被师生举报多次,这次终于下台了!听说他刚刚气冲冲地去人事部辞职了。”
校长厚厚的眼镜下透着精明:“谁管他有没有师生喜欢。”
教导主任一愣,难不成自己会错意了?
校长冷笑:“他不过是副校的侄子,我也只是看在副校面子上才懒得搭理他,刚刚那两个学生,一个是阮董的独女,一个是齐董的独子,小孩子不明白,我这个校长不能不懂事,得罪了这两个孩子我们学校还办不办了?”
“校长英明啊!”教导主任竖起大拇指直直夸赞,紧接着皱眉道,“不过,先不提阮董现在遇到的危机,那个齐宴从来没回过齐家,齐董认不认这孩子真不好说。”
“你懂什么。”校长静静地看着从会议厅说说笑笑出来的几人,眼神落在走在最后恣睢的少年身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齐董横竖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晚要认祖归宗。”
全校在操场集合,平日里最厌烦的时刻现在变成最期待的时候,不知道谁把齐宴阮白要做检讨的事说出去,一早晨变成全校风云人物的二人实在让大家太好奇了。
“针对最近发生的违反校规校纪同学的行为,今天我们要进行严厉的批评与深刻的反思,下面让高三一班齐宴阮白两位同学进行检讨。”校长放下话筒走下去,随后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走上来。
一个扎着高马尾,校服穿戴整齐,明艳的容貌在烈日下尤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