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为何这样——瑞曲有银票【完结】
时间:2023-08-01 14:34:34

  向霍明瑾道过谢, 孙萦婉拒了唐觅茹欲送她回府的好意。
  她虽已精疲力竭,但心中清楚,府里头, 必定有雷雨暴风在等着自己。
  果不其然, 她刚踏入府门,便被强行带到了正厅。
  自分家后,孙府两房的人,还是初次聚得这么齐。
  孙萦两脚方踏入厅中, 倒眉竖眼的袁氏,便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大力箍住她的手臂:“萦姐儿,你怎可欺骗于我?那信物你当初说的是要拿去与呈递天颜, 好逼赵大郎君相娶,并未说会伤他性命。现下得罪了赵府,你这不知死活的贱胚,是想害死我们不成?!”
  余氏亦紧随其后斥道:“早知就不该收留你这不尊父母的逆女,枉我们这厢好吃好喝供着你, 谁料你心肠竟如此狠毒!如今整个孙府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这般惹人纷议,今后我们还做人不做?”
  孙萦的右臂被钳得生疼,她咬牙拂开袁氏的手, 冷笑道:“二位长辈不要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们千方百计想逼死我在先。都是一家子骨肉, 你们那般逼迫于我,还想有善遣?”
  “况赵亘欺我,我此番只是为自己, 以及被他祸害的女子讨回公道罢了。”
  话音刚落, 面色阴沉狠厉的孙仲良便怒喝道:“闯下祸事还敢犟嘴挑衅, 我今天便打死你这个不孝的破家东西!”
  说完,他狠狠地撸了袖就要上前去扯孙萦。
  绷着脸坐于上首的孙平适忽而重重拍了一下桌案:“都给我闭嘴,不要再啰唣!”
  俱于他的威肃,厅中到底是静了下来。
  孙平适缓缓起身走到孙萦面前,脸上亦是如同挂了霜一般:“萦姐儿,你如此作为,其意何居?”
  孙萦心下讽意充盈。
  经了这么些事,她早已不复从前的愚昧天真,因此心中无比清楚,余氏之所以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威胁她,若说没有这位大伯父的默许,她是不信的。
  无意配合孙平适作戏,孙萦自袖中取出一支扁方,举在手里问道:“大伯父可识得此物?”
  “这不是你祖母的头饰么?好哇,我就说怎么遍寻父亲的遗物都不见此钗,原来是被你拿了!”余氏瞪眼叫嚣。
  这翠镶芙花扁方价值不菲,她觊觎已久,本想着趁治丧时取了私藏的,没想到几番翻找都不见这物。
  孙萦笑:“大伯母莫急,这支簪是祖母留给祖父的念想,祖父本想带入棺殓中与他作伴的,可他临终时又把这簪留给了我,以备不时之需。而我收到这簪时,可还有一册账本随附的。而那账本中记了些什么内容…想必几位长辈心中再清楚不过罢?”
  此话一出,厅中两对年长的夫妇瞬间扯紧了头皮。
  片刻后,面沉如水的孙平适将不明所以的儿子儿媳摒出正厅,攒眉问道:“萦姐儿,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自请逐籍,今后与孙府任何人都没有瓜葛,你们不得再来纠缠于我。”孙萦笑不及眼,却带着快意。
  袁氏显然不信:“那账本早便烧毁得一干二净,哪儿还留有什么账本?我看你是在诓骗我们!”
  就这么放孙萦走,余氏自是心有不甘,她面向孙平适狠声道:“这小贱人不知羞耻,与人苟合,目下已辱及门庭。按宗法,便是打死她都有余的。到时再把她的尸身送去赵府赔罪,这事便再也牵连不到我们了!”
  孙平适心意微动,眼眸一闪,却听孙萦嗤笑出声。
  “祖父早知你们是一群恶狼,怕我被坑害,便将那账本给誊了一份,毁掉的那份,是誊写本而已。至于原册本,我已交给了霍府的少夫人,你们应当知道是哪一位。若是我有个什么不测,她便会立即派人将那账本带去大理寺。大理寺正,有一位可正正是她二哥,也便是端王姑婿…”
  “况且…我若交出那些证据,让圣上得知你们曾与内香药库的采买有勾连,兴许还会赞我大义灭亲,是别样巾帼。”
  “你这是大逆不道!”孙仲良目呲欲裂。
  袁氏与吕氏亦顿足哭嚎:“你个天杀的,当真不把这全家性命当回事啊…”
  “诸位弗怪,我也只为自保罢了。”孙萦漫不惊心地笑道。
  孙平适眸似寒星地盯了孙萦一会儿,到底还是拉下身段温声道:“萦姐儿,你是怀了身子的人,可千万不能激动。我观你面色萎黄,当是神疲乏力引了湿盛脾虚,需得好生休养才是。”
  “虽然之前你母亲与大伯母一时昏了头,做了些糊涂事,可总归我们是一家人,这孙府就是你的家,你生于斯长于斯,离了府里还能去哪儿?”
  “今后可莫要说这些气话了,就安心外府里住着。这孩子你要不想生,回头我开了方子给你下胎,若是舍不得,等生下来了家里给你养着,日后待你寻得良人,再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别耍性子了,听大伯父的,可好?”
  孙萦只咈然道:“大伯父无需虚嚣多言,我意已决。这天地之大,安能没有可容我之处?倒是这孙府,让我恶心,你们这群人,令我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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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人静,皎皎河汉中,不见喜鹊横流,却有满空星斗熠熠,仿佛真的准备搭造一座脚渡天河的星桥,让久遭离恨的牛女共涉清浅。
  霍明瑾捞过辗转难眠的妻子,低声道:“可是在担心孙家姐儿?”
  听他声音略哑,唐觅茹愧疚道:“我吵到你了?”
  霍明瑾微笑道:“我与夫人心意相通,你既难以入睡,我又怎能安心面见周公?”
  唐觅茹仰头去看他,眼神微妙得很:“夫君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
  这种骚.情话,虽然肉麻程度不高,但与他的形象也是极为不符的…
  霍明瑾眉目漆漆,神色暧融:“言为心声,为夫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
  他的呼吸簌簌地扫着唐觅茹的脸,她下意识靠到他肩头蹭了蹭痒处,闷闷道:“萦表姐之所以会与赵亘…想来也是因我当初刺了她几句,才让她上了赵亘的当,眼下她碰上这样的懊糟事儿,我心中甚是不安。”
  抱着香娇玉嫩的妻子,霍明瑾温声开导道:“此事起因系她父母肆意妄为,居心不良,夫人无需过多自责。若实在放心不下,明日去一趟孙府便是,看看有何事可以出力相帮的。”
  唐觅茹仍是耿耿:“赵亘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就是萦姐儿实在可怜…”
  霍明瑾安慰道:“今晚之事,必定不是一时的筹谋,孙姑娘既有如此大的勇气去御前状告,可见她自有非平常女子可比的气性,想来并不是夫人想象中的那般柔弱。为夫猜想,她必然为自己设了后路的,夫人可安些心。”
  听了一番不疾不徐的分析,唐觅茹好歹没那么纠心忧戚了,见霍明瑾明明已经困乏出了三层眼皮,还要硬撑着哄她,心里发暖,主动亲了他下巴一口:“好了,我再不想了,快歇息罢。”
  霍明瑾眉眼挂笑:“总得等夫人睡着了,为夫才阖得上眼。”
  唐觅茹眼角翘起,这是真真变了。
  换作平时,她肯定少不了调笑几句,但夜已深,顾虑到他明天还要早起上朝,还是安顺地贴在他胸前阖上了眼。
  霍明瑾的温热的呼吸落在娇妻的额前,他一下下轻抚她的背,温情脉脉。
  烛影偎在帷幔之上,怀中人慢慢睡得酣甜,没过多久,并头而卧的夫妇二人便都被浓郁的睡意拉扯着,一前一后地,埋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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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色微晨的清晨,一辆马车驶入浅黄色的薄光中,马车中,是昏昏欲睡的一对主仆。
  孙萦努力地撑着双眼,时不时撩开布帘往外探看,一夜未睡的她,脸上疲色难掩。
  她知道一旦天色大亮,不仅会有好事者聚去孙府门前看热闹,赵府也会上门找茬,到时她要想走,就没这么简单了。
  内香药库的事,是她之前偶然从孙仲良夫妇的私语中听来的事,而她说的账本子,自然是捏造的,也正好顺势抬出唐觅茹,让他们愈发忌惮罢了。
  如今她连夜行了宗籍除名之事,便收拾了细软,带上忠心的喜香,打算趁早出城,远离盛京。
  自此天高地阔,再不用被人算计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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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乞巧夜那遭轰动京师的御前诉状中,赵亘当场,被靖贞帝判了绞刑。
  帝清除暴虐,为民作主,自然得了个圣贤明君的美称,一时之间,京中百姓无不赞当朝天子德正法严。
  若非端王警示,闻迅而至的赵源还欲出言为子求情。
  可即便如此,靖贞帝亦未饶放过他。
  经两权势博,还未把宗正卿之位坐热的赵源,便以治家不严、纵子为祸之名被贬归原职,而腾出的位置,自然,安上了靖贞帝的人。
第65章
  穷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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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逞威的严冬, 雪花像盐粉子似地飘扬。
  双繁在门口收伞,单棠刚服侍着唐觅茹除下大氅,内室就传来林氏的声音:“是茹儿吗?快进来。”
  唐觅茹应了一声, 隔着帘子笑道:“外头在下雪, 媳妇身上沾了些寒气,怕过给您,我暖一暖再进去。”
  刚拢了拢炭,丫鬟便端着林氏的汤药进了屋, 唐觅茹快速搓捂了手和脸,接过漆盘进了内室。
  歪在榻上的林氏笑得慈和,唐觅茹上前请过礼, 一脸关切地问道:“母亲今儿可感觉好些了?”
  林氏道:“我这是天冷就犯的老毛病了,不妨事的。倒是你,如今接了我撂的挑子,你要处理的事不少,就不用每日都来看我了。”
  唐觅茹故意撅嘴:“母亲总是叨登这些话, 是不是不喜欢媳妇,嫌媳妇烦了?”
  见她故作委屈,林氏笑着点了下她的眉间,假意训道:“你这小滑头, 又拿话来搪我。我明明是体谅你太辛苦了,这厢伺候了我, 一会子还要去听禀事。”
  咽下一口唐觅茹喂的药,又补充道:“对了,你那位表姐是不是快生了?你这几日若是回家, 可记得在府库里拿些滋补的药品送她服用。唉, 遇上豺狼一般的父母家人, 那孩子真真是个可怜人…”
  唐觅茹一边低笑着听婆母絮叨,一边不紧不慢地给她喂药擦渍。
  她如今,是真心把林氏当母亲看的。
  自打她嫁入霍府后,婆媳二人亲密无间,林氏压根没拿她当外人,不仅手把手地教她打理府内庶务,还半点不介意她入门半年肚子没动静的事。
  并且,在得知吕氏想偷偷把自个儿远房表妹塞给霍明瑾做小妾时,也直接把吕氏叫到房中,当面斥责其不知羞识廉,居然亏脸把手伸到小叔子的屋子里。
  听说吕氏当场臊得满脸胀紫,回房后,便把那位表妹给打发出府了。
  待吃完了药,婆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林氏不时被唐觅茹的俏皮话逗得笑眯了眼,气氛温馨又暖融。
  见得唐觅茹明媚又灵巧,林氏心中也是柔软又欣慰。
  自打儿子娶了这个儿媳,自己倒像是跟前多了个闺女似的,况且她知孝又乖顺,还不失聪颖精明。
  当初把管家权交给她的时候,因怕府里有些婆子欺她是脸嫩的新妇,唯恐她被人暗中使绊子或是当众下了脸,好了还让人暗中留意那些个素来尖滑的老奴,可得到的消息,却是自己儿媳接二连三地让那几人吃了瘪,既言语铿锵地拿了错处使人生畏,又进退有度,没有做得狠绝让人招怨埋恨。
  见儿媳打理起中馈来得心应手,她便渐渐丢了先前的忧戚,终于可以安心养一冬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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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絮仍旧纷扬,屋顶树桠都盖着白白的一层。
  仆人刚扫完雪,地面还是有些湿滑,单棠紧紧搀着唐觅茹,主仆二人小心翼翼地向府门走去。
  吕氏居高临下地站在阶梯上看着唐觅茹,面露讥诮道:“哟,弟妹这幅羸弱的模样,倒像是怀了身子似的,莫非是已有了喜讯,掩着不想让人知道不成?”
  唐觅茹没理这阴阳怪气的妯娌,待一步步上了台阶,才好整以暇道:“方才风雪声太大,见大嫂张了几回嘴,莫非是贪这口凉气不成?”
  吕氏冷笑一声:“弟妹如今管起了家,倒是愈发威阔齐俐,眼里能看得见我就不错了,哪敢指望弟妹听我说话呢?”
  唐觅茹打量了一下吕氏的腰身,捂嘴笑道:“大嫂这就是在说笑了,你这么有‘分量’,我怎么会瞧不见你呢?”
  自上次闹了别扭后,霍修诚就再没到吕氏房里留宿过,她只能借着进食遣一遣心中的嫉郁。
  吕氏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现下吃得圆润了,竟然还一时消不下去,再加上冬日里的穿着又厚,越发使她显得臃肿。这下被唐觅茹借机反讽,一股恶气从脚底心直蹿吕氏脑门。
  “弟妹将来若有机会生养孩子,便知道嫂子我的难处了。”
  吕氏似笑非笑地盯着唐觅茹的腹部,想起自己截人的目的,紧接着又故作伤心:“唉,我虽为父亲母亲添了一对儿孙,但母亲怎么也瞧不上我,想来总归是我无用,护不住两个孩子。现下不过是多领了几匹缎子给他们做衣裳,便得了弟妹无情的克扣。”
  唐觅茹眉梢一挑:“单这个月,骏哥儿房里便领了两匹蜀锦,外加五丈白叠子,恐怕那衣裳才刚做好,还没等上身的。可奶嬷又开口要领五丈白叠子,也没交待之前的料子是怎么给裁剪的,管事自然多有疑问,怕是下人手艺不逮,平白浪费了那些料子,又担心是那做裁缝活儿的偷卡了去…不管哪个原因,总得问清楚了才行。”
  吕氏一脸不屑:“你没有孩子,自是不知道娃娃的身样长得快,刚做的衣裳穿了没一个月便紧短了也是见怪不怪的。两个孩子的衣服都是送到外头,请有名的成衣匠赶制出来的,这精工细作的衣裳,缝工难免有些手差。”
  “况且我们可不像那小门小户的孩子,时兴穿劳什子旧衣裳,或是长襟成了短打还照穿。要真这样抠馊,可没得叫人背地里笑话这府里沾染了些穷酸气!”
  唐觅茹:“……”
  真当她不知道吗?那么多料子,才给霍和骏裁出来两件衣裳,那一匹整布可有十几米的,霍和骏才一米不到的娃娃,那裁缝的手艺得有多差才会造成这么大的浪费?
  见唐觅茹脸色不对,吕氏以为踩到了她的痛处,越发瓮声瓮气道:“弟妹而今不论怎么得了母亲的看重来掌家,也不能短了骏儿和玉儿的用度不是?他们虽不是你嫡亲的侄儿女,却也是这府里正头的哥儿姐儿啊?”
  “大嫂这话可是妙得紧。大伯与夫君乃是亲兄弟,骏哥儿和玉姐儿如何却不是我嫡亲的侄儿女了?”听她越说越离谱,唐觅茹毫不客气地开始回怼。
  “蜀锦每匹二十两银子,那细绒的白叠子又是外夷的贡品,到底多少钱我就不跟大嫂细掰扯了,超了多少用度大嫂心里也该有个数!”
  “况大嫂应该也知道,南掌因我朝贡多而举反,眼下圣人亦令严查各朝臣府中滥用贡品之事,大嫂可知百官当下穿的朝服都是用粗绒的桂布织的?这样的当口,那些个物什便是在库里头捂个几年不用,或是直接销毁掉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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