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沉思：“你是说齐王可能因为无忧长得像世子，就弄出各种证据来证明无忧是世子的子嗣？”
赵明珠沉默不语。信息和主动权都掌握在齐王手里，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即便无忧真是世子的孩子，她也不敢赌齐王对无忧的情义有多深。
没有DNA验证，她是不会真正相信赵无忧是谁的孩子的，赵无忧只是她一人的孩子。
可惜她特意说到了那块“大理寺卿”的腰牌，证明无忧他爹也不是等闲之辈，齐王还是坚定的认为无忧就是世子的子嗣。
“你心里提着个醒就成了。”赵明珠道，“咱俩的猜测就不要跟我娘和浓华嫂子说了，免得她们担心，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明珠你以后有什么想法都跟我提个醒。”大金惭愧道，“我就想不到这些，刚才还光顾着高兴了。”
赵明珠笑道：“这都是最坏的猜测，咱们小门小户的顶不过人家一个手指头，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大金点头。
“娘，娘，王爷祖父说要送我弓箭。”赵无忧朝这边跑，远远的喊道。他现在知道了王爷爷不是王爷爷是王爷。
王爷有花不完的银子，大家都得听王爷的话。王爷说是他祖父，他还没偷偷问过娘，不能答应。
赵无忧自己给自己的小聪明竖了个大拇指，“王爷祖父”就不是真正的祖父啦，娘说谁是谁才是！
齐王笑眯眯的走过来，“明珠你今天也累了，先回锦瑟院休息吧。王妃的吉服和头冠首饰明儿一早就送过去，你明儿只需要露个面，其他的都不用管。你娘家人单独一桌，明儿也不用跟人交际，只需让人知道无忧跟你娘家人亲近，确实是在你娘家长大即可。晚些我让人送无忧回去。”
赵明珠和大金行礼，转身跟着引路的侍女离开。
锦瑟院里，慧娘和张浓华坐立不安，不时看向院门口等着赵明珠和大金回来。
王府的下人对他们毕恭毕敬，孙大几个和他们的行礼也都给送锦瑟院来了，但这没头没脑的让人心里慌得很。看到赵明珠和大金回来，忙迎上前去。
“明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么？”慧娘向后张望，“无忧呢？无忧怎么没回来？之前张公公来取腰牌，把无忧也带走了，说是去见王爷？”
赵明珠扶着慧娘的胳膊往回走，“娘你别急，无忧在王爷那，一会就回来。”
扶着慧娘进屋到椅子上坐下，赵明珠淡淡道，“无忧是世子的子嗣，王爷就无忧一个孙儿，明儿要开祠堂，大开筵席，让无忧认祖归宗，说我是世子妃。”
张浓华腿一软就要往下倒，大金赶紧扶住。慧娘一动不动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明，明珠，你刚，刚说啥？我好像没，没听清，你，你再说一遍？”
赵明珠解释：“王爷说无忧和世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无忧带着的那块玉珏是世子的，四年前驿站那人就是世子。咱们什么都不用管，明儿听人安排出去吃个席就行了。”
“世，世子妃？”张浓华还只记得赵明珠前头几句话的最后一句。
“王爷说我没怎么在外露过面，没人知道我嫁给过明月。”赵明珠道，“往后你们就是我娘家人了，亲娘，亲大哥大嫂这样。咱们往后多半就要一直住在这院子里了，突然冒出来的世子妃和小世子暂时还没人敢动，小门小户的世子妃娘家人可就麻烦了。”
“咱们一直住在王府也不好。”慧娘忧愁，“照明月说的出去住好像也不成……”
赵明月给她宽心：“娘你得这样想：咱一家子住这对王府来说是九牛一毛，咱们生养了无忧对王府可是大恩情。咱们有紫苏，苏木他们也用不着王府的人。我这还是名义上的世子妃呢，月例什么的再多来一倍的娘家人也花不完不是？”
娘嗳，我也不想住王府，现在不是咱们愿不愿意走，是王府不会让咱们走……
“咱们就放心大胆的住，想出门就让王府安排车辆护卫，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也在这院子里住着呢。”赵明珠越说越理直气壮，“要不是王府这一出，咱们天天都是过的高兴自在日子！”
大金：“那咱往后干啥呀？”在林溪县又当师爷又开酒楼的，他天天都忙得很，这要往后啥事都没了，日子要咋打发？
慧娘和张浓华也一起看过来，来京城这几天紫苏，菘蓝他们在家，她俩真是啥事都不用干，天天出门逛铺子！
这往后也不用买啥，刚才就有侍女给她们送来老多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说是这一季的。还细细的问了她们的喜好，要准备下一季的。就连孙大，菘蓝他们的衣裳头饰都有好几套。其他的被褥，帐子日用小圆子也说是按季换新的……
饭食什么的就更不用她们管了，这铺子也不用逛了，她俩干啥呀？
这是个好问题！赵明珠在屋里转了几圈，发现她也是没事干的一个啊！不光没事干，可能身边还得跟着好几个人，啥事都替她干了，吃饭都只要张嘴就行……
“混吃等死”“除了花钱没有第二件事干”“只需要琢磨今天怎么消遣”这些词句在赵明珠脑海里飘过，她真的抖了一下！
享乐就在眼前，赵明珠才发现她从前错了，大大的错了！
从前的她一心想着有些权势地位后，赚够这辈子花不完的钱财，躺倒做老封君，天天悠哉悠哉过日子。现在可以直接躺倒了，她才发现那些“悠哉悠哉的日子”都没有具体的内容。
这会赵明珠突然发现，她其实是奋斗班的人！起早贪黑日日苦读的时候她过得安宁充实，在林溪县处理公务，写话本子，养赵无忧，为未来谋划的时候她也挺开心……
第70章
无所事事会让她心慌, 慧娘，大金和浓华也都是忙碌惯了的，突然闲下来确实让人无所适从。
“咱们先商量商量再跟王爷提。”赵明珠道, “既然住在这里是既成事实了, 咱们自己的日子也要过得高兴。”
“无忧咱们就不用管了, 早晚在咱院里吃饭，晚上回来睡觉, 跟从前在林溪县也差不多。”赵明珠不怕赵无忧被人挑唆不跟她们亲近。那孩子早慧又在街面上混了两年，谁是真心待他好, 他心里门清。
“王爷肯定要接过去无忧的教养。”大金问道, “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学骑马射箭？”
赵明珠肯定：“能, 必须能！大金哥你不光要学骑马射箭, 能学的武术都学上。真要有个啥事, 还得是大金哥你才能让咱们放心。苏木，杜仲也跟着你一起去，大金哥你多看些书，也带着他们识字。”
大金点头，眼前的迷障消散，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踏实过！学本事！他得学多多的本事才能在明珠需要时帮上忙。
有大金的安排珠玉在前, 慧娘也找到了方向, “娘就学学医术，也不是要学成能治病救人的那种。识得了药材, 知道哪些有毒, 哪些相克，哪些不能随便给人吃就成。”
在林溪县的时候, 作为县令大人的娘，那些夫人们都讨好她。大户人家后院误吃了不能吃的东西, 起疹子，小产，怀不上孩子，虚不受补……这些故事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慧娘是听了不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七大姑八大姨的，指不定就碍了谁的眼，着了道。虽然赵明珠说得轻松，但知女莫若母，明珠一直在紧张，慧娘直觉她们往后的日子安生不了。
张浓华眼前一亮，“我跟着小姑姑一起学，紫苏和菘蓝也一起。这院子里就这么点事儿，洒扫有孙大夫妻俩就够了，洗衣烧饭归置这些咱们几个一会就做了。”
看来大家都一样的，不想让外人进锦瑟院。
“成，明天筵席散了我去跟王爷说。”赵明珠道，“咱们自己在院子里烧饭，食材让王府的人每天送过来就是了。有事需要王府的下人来做咱们提前招呼，没事的时候不用人候着。”
一通安排，大伙都踏实了，提着的心一放下，又觉得兴奋起来。
“明珠你尝尝这个茶。”慧娘道，“王府就是王府，这茶不光不苦，喝起来清香甜润。这点心也确实是好吃，比咱家的甜糕不差。”
张浓华看看四周，“我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还能住进这样富贵的院子里，更别说这是王府了。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我这现在还觉得飘着呢。总觉着明儿一觉起来，这些都是做梦。”
大金：“谁能想到无忧居然是世子的儿子，还是唯一的骨血？我现在是真知道啥叫命运无常了，也不知道安平县阿爷阿奶，爹娘他们怎样了。对了，‘明月的骨灰’咋办？”
赵明珠：“我在哪，‘明月的骨灰’就在哪。当初我刚失忆，惶恐无助的时候是‘明月’收留了我，娶我为妻。这样的大恩我是片刻不敢忘，每天不跟他说说话儿，上柱香，我心里都过意不去。”
大金道：“明珠说得对，咱们这就给明月也布置个小祠堂，把牌位拿出来。”
慧娘和张浓华忙跟着张罗。明珠就是明月的事儿得捂得死死的！
这要是让人知道“世子妃”在全是男人的书院里读了几年书，还考了秀才考举人，考了举人考进士，在皇帝和满朝文武眼皮子底下打马游街，还当了几年县令……
反正他们是想象不到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赵无忧回来的时候，赵明珠和慧娘正在给赵明月的牌位上香，他也跟着拜了拜。
“无忧，娘是赵明月的秘密你可得守好了啊！”赵明珠附在赵无忧耳边小声说道，“被人知道了，娘就不一定能活着了。”赵明珠也不想吓他，就怕他一时得意忘形说漏了嘴。
赵无忧点点头，同样小声附在赵明珠耳边道，“娘你放心，打死我也不说。”
“娘，王爷说他是我祖父，我亲爹是世子，是真的么？”赵无忧问道，“娘没跟我说，我可不敢认爹。”
“王爷说你是世子的儿子，娘也没有证据说你不是，但娘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赵明珠无奈道，“王爷权势大，他说了是，咱们就只能当是。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后会不会又说不是了，娘也不知道。”
赵无忧理解能力一流，自己低头琢磨了下他娘的话，懂了，“王爷现在说是，那咱们就暂时当是。万一以后他发现自己认错了，那无忧就改回来！王爷说明天我就要改名叫周珏了，小名还叫无忧。”
赵明珠眼里都是惊喜，无忧有时候聪慧得让人心惊，虽然大部分时候也挺幼稚的，但这理解力可真是太超前了。
赵明珠称赞道：“无忧说得对，王爷认你是世子的儿子你就是周珏，哪天他发现自己弄错了，你就还是赵无忧。”
“那我还找我亲爹。”赵无忧道，“我不是要认他，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样。”
赵明珠忿忿：“你有这么好的娘了还不满意？”小蝌蚪，小龙人都是找妈妈，没听说找爸爸的！
赵无忧跑走，“我要去洗漱睡觉了，王爷祖父送了我新的弓箭，我明儿一早还要去校场练呢。”
慧娘跟在后面，“明儿早上你是吃了早饭再去吧？外祖母明儿一早起来给你蒸肉沫鸡蛋，还有咱们之前做的肉干，再烧个粥怎么样？”
赵无忧：“好的，外祖母，我先陪你吃了去练箭，练一会了再去陪王爷祖父吃。”
由祖母改成了外祖母，这两人改得颇为自然顺口。慧娘心里她一直就是外祖母，赵无忧那儿，改个称呼而已，只要人还是那个人就成。
吃过早饭，侍女送来吉服，几人开始装扮，张桂亲自来交代了一会的流程和礼仪。
张桂高兴道：“小世子那边王爷亲自给穿衣裳呢，礼仪王爷会教。因为皇上和各宗室都会来，行大礼的时间就久些，世子妃要是累了，就往边上的彩云身上靠靠。”
赵明珠：阵仗这么大，难道无忧真是世子的子嗣？还有世子的儿子这样重要敏感的身份，皇帝和宗室就没有怀疑一下下？齐王说是就是了？
武顺帝还真没怀疑，他们周家人子嗣艰难，就都格外看重后代。齐王造反他都不惊讶，但绝对不会弄个假的小世子来充作皇室血脉。
他今儿也是格外高兴，王叔在宗室里和他血缘最近，这个小世子只要没有太大的缺陷，过两年他就能过继过来立为太子了！
那帮子老臣天天上折子催他临幸后宫，脑子里都是水吗？是他不想要孩子？后宫那么多女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谁有个一男半女，他再动不动就临幸后宫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生不出孩子来？
他另可让天下人都认为他对女人没兴趣了，一心向武！
“珏儿，刚才祖父说的都记住了吗？累了就往祖父身边靠靠。”齐王看向眼前盛装打扮的赵无忧仿佛看到了当年他的茶花儿。茶花儿体弱，每逢大祭都是勉力支撑，最后总要往他身上靠靠。
“王爷祖父我不累的，我给我明月爹爹守灵一整天都没累。”赵无忧抬起头，认真道，“王爷祖父早上吃的就不多，一会累了，无忧给你拄拄。”
他把齐王的手掌放他头上，“就这样拄拄，无忧能吃，无忧不累的！”
“好孩子。”齐王给他正正头冠，“祖父累了就靠珏儿扶了。”这孩子在跟前，他吃得多了，笑得多了，活着都有意思多了。
整个祭拜过程庄严肃穆，赵明珠从未经历过如此慎重其事有仪式感的祭拜，好像祖宗们真高坐台前，凝视着下方的子孙一样。
呃……其实是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不时就要往她身上来试探下！
同样是全场焦点的赵无忧则是另一种待遇。在场的中老年们，无论男女，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向赵无忧的眼神里都溢满了慈爱。
跪下磕头，跪下磕头，赵明珠觉得自己都要不会别的动作了，绝对是磕太多，磕晕了……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赵明珠和观礼的慧娘，大金夫妇一起回锦瑟院。说是观礼，他们一样没少磕头！
“我觉得无忧肯定是世子的儿子。”大金道，“要不然祖宗都得降下大雷来劈！”
赵明珠感慨：“皇帝都当场封他为世子了。”无忧和世子就这样像？
“像，太像了，跟茶花弟弟小时候一模一样。”祭典结束，周麒一把抱起赵无忧，“我是你皇帝伯伯，你喜欢什么，伯伯送你当见面礼。”
赵无忧可不会跟人客气，“王爷祖父送了我弓箭和小马，伯伯你就送剑和长枪吧。”
“累不累？伯伯抱你吃饭去。”周麒抱着赵无忧舍不得撒手，这孩子长得讨喜不说，连喜好都和他们周家人一脉相承。早些过继过来，他亲自教他习武！
“无忧不累。”赵无忧道，“伯伯，我小名叫无忧。这都大半天了我王爷祖父肯定累了，伯伯你放我下来，我要扶我王爷祖父去。”
齐王笑得开怀，“祖父牵着无忧就好了。”哈哈哈哈，珏儿和他更亲！看着周麒羡慕不舍的表情，齐王觉得他一会能吃下两碗饭。
侄儿打的什么主意他一清二楚，珏儿不到十四五岁他可不会松口过继。
那会他估计也到时候去陪茶花儿了，临死前他再把珏儿的真正身份告诉侄儿，就是他这个当叔叔的对侄儿的一片心意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