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这样的事?”
意晚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永昌侯。
意晚幼时曾来过永昌侯府,也见过永昌侯。
今日却是永昌侯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
看清意晚的容貌后,乔彦成微微一怔。乍一看,还真有些眼熟,但要说像母亲,还是差了点意思。他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小姑娘非常面善。
陈伯鉴看了意晚一眼,走到了书桌旁,很自然地拿起画像,又走了过来。
“呐,舅父、父亲,你们看看。”
陈培之看到画像后,愣了一下:“呦,彦成,还真有点像呢。”
乔彦成是见过自家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的,画像上的人也与他记忆中差不多。刚刚他初见意晚时已经惊讶过了,在看过画像后,反倒没了特别惊讶的感觉。
“确实,嘴巴有点像母亲。”
说完此事后,乔彦成思及有事要和大舅哥说,便对几个孩子道:“外面上了些你们孩子爱吃的甜点和果子,去尝一尝吧。”
书房本就是重地,不该他们过来,几人都听懂了永昌侯话中之意,赶紧离开了此处。
意晚刚刚一直在观察屋内几人的神色变化。
这些人无一例外,在看到外祖母的画像时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和惊讶。
永昌侯在看到画像时的反应最平淡,不过,她注意到他在见到自己时反应可不算平静,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样就够了。
说多了反倒是会让人怀疑她的用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有了阳光和雨露,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总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离开后,乔琰宁和陈伯鉴去了前院,意晚和婉琪去了后院中。
意晚发现母亲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不过人群中依旧没了二妹妹的身影。母亲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跟各个府上的夫人们套着近乎。
过了没多久,宴席散了,各个府中的客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乔氏离开时,意晚跟在了她身后。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过来了,递给意晚一个东西:“表姑娘,这是大少爷给您的药。”
看着手中的药瓶,意晚道:“代我谢谢表哥。”
乔氏瞥了一眼意晚的药瓶,转身上了马车。
意晚也上了马车。
母女俩今日心情都不太好,也没人说话。
快到府中时,反倒是乔氏忍不住先跟意晚说了话。
“今日定北侯为何会去救你?”
意晚眼眸微动,看向母亲:“女儿不知。”
乔氏皱眉:“你怎会不知?定北侯性子冷,没见他跟谁亲近过,莫不是你背着我私下做了什么事?”
乔氏暗示意味很明显,这是在说意晚不检点了。
意晚手指微微聚拢,很想怼回去。不过,她忍住了。如今她既然要偷偷调查,定不能惹怒乔氏。刚刚在戏台子处时,是她过于冲动了,没想过后果。
想清楚这些,意晚脸上露出来伤心难过的神情,轻声问:“女儿也想问问母亲,您为何去救表姐,不救我和妹妹呢?我看到母亲冲向表姐时,心里特别难过。”
乔氏被长女噎了一下,脸色不太好看。
不过,她倒是放心了些。刚刚长女当众怼她,她还以为长女发现了什么。此刻瞧着长女的神情,她发现长女只是对她救了别人没救她而难过。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离你表姐近,所以才去救了她。我也想救你和意晴,这不是没来得及么。”
意晚失望地道:“哦,这样啊。”
说完,又用乔氏的话回复了她刚刚的那个问题:“听了母亲的话,我猜定北侯可能跟您一样的想法。我当时就坐在边上,兴许定北侯也是因为我离得近所以去救了我。”
虽有故意的成分,但这番话多少也是意晚内心真实的想法。
顾敬臣不可能专门去救她的,很可能他想就旁人,比如乔婉莹,再比如秦家两位姑娘,因事发紧急,他只来得及救她。
乔氏没能从长女这里问出来什么,心情很不好。
“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离侯爷远一些,莫要给家里抹黑,耽误你兄长的仕途和你妹妹的亲事。”
若是前世听到这样的话,意晚定会难过羞愤至极。重生后这几个月,以及今日的事,意晚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冷如冰块。
意晚装傻充愣:“母亲,这样不好吗?”
乔氏皱眉:“好在哪里?”
意晚:“您不是一直操心父亲和兄长的仕途吗?定北侯有权有势,我若是嫁过去定会提携父兄,父亲升职指日可待。”
意晚一脸真挚,像是一个真心担心父兄仕途的好姑娘。
乔氏的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脸色铁青:“你这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吗?定北侯那样的人哪里是你能招惹的?”
几个月前,顾敬臣救了兄长,母亲沾沾自喜,觉得家里攀附上了定北侯,急慌慌带着妹妹去送礼。这说明母亲心里还是想巴结定北侯的。
如今顾敬臣救了她,有了这么好的天赐良机,母亲不仅不利用,还让她远离,可真是区别对待。母亲就这么怕她得了势,嫁入高门吗?
意晚脸上换上了柔和的神色:“嗯,女儿错了。女儿只想着为母亲,为父兄分忧,没想其他。既然母亲这样说,女儿定会听母亲的教诲,绝不会再搭理定北侯。”
乔氏的心气总算是顺了些。
长女还是懂事听话的,刚刚是她想多了。
很快,马车到了府中,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意晚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莹表姐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除了母亲前世让她嫁给顾敬臣当填房这件事能解释得通,还有一事……
她怀孕后父亲和母亲的反应,以及,她莫名其妙的死。
她仔细想了想父亲对她的态度,她觉得父亲如今当不知晓她的身份。但后来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
想到今日母亲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她的死,会不会是母亲……意晚顿时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不……应该不可能。母亲这些年虽然一直在打压她,但不至于害她的性命。她若死了,对母亲没有一点好处。
不管如何,自己的身世之谜一定要调查清楚。
从今日陈伯鉴以及永昌侯看到画像时的反应来看,她若是直接告诉众人她的怀疑,别人定要把她当成傻子。
她必须找到证据。
最直接最有效的证据那就是母亲亲口说出来,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或许当年还有其他经手此事的人?孙姨娘早已死了,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被打死了。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吗?
她总不能冒然去找永昌侯府说这件事,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还能找什么证据呢……
意晚闭上眼,大脑快速运转起来。她仔仔细细回忆着前世今生与这件事相关的事,想了许久也毫无头绪。
突然她想到了一点。
“嬷嬷!”意晚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黄嬷嬷进来了。
意晚:“嬷嬷,我问你件事情。”
黄嬷嬷:“姑娘请说。”
意晚:“我记得嬷嬷从前说过我生下来身子弱?”
黄嬷嬷:“可不是么!您生下来常常生病。您小小的一团,那么冷的天夫人抱着您从侯府回来,不生病才怪。”
意晚:“我生下来很小?”
黄嬷嬷:“对,特别小,看起来像是不足月的。”
意晚眼眸微动,如果她和莹表姐被调换过,那么早产的人就不是莹表姐,而是她!
当年接生以及为她看过病的郎中肯定能看出来这一点。
她记得那日在围场上莹表姐说过她看过很多大夫,身体健康,不像早产儿。
莹表姐身体健康或许只能说她身子骨好,若同日同地出生的她身体像早产儿,是不是就会让人怀疑?再加上和老太太相似的长相……足以让人怀疑。
作者有话说:
前段时间文案稍微修改了一下,没看过新文案的朋友可以看看。
二更在晚上九点左右。
第34章 戳破
意晚开口问道:“当年为我接生的是何人?”
黄嬷嬷摇头:“不清楚, 当时府中准备好了稳婆,但因为后来夫人去了侯府, 所以没用上。您是在侯府生的。”
意晚又问:“嬷嬷说我生下来身体弱, 那我可曾看过大夫?”
黄嬷嬷点头:“看过的。我记得那时您常常哭闹,身子又比较弱,夫人一开始没管您, 后来老爷见您身体不好,给您请了个大夫。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大夫来了一次之后就不曾来过了。夫人说他看的不好,后来抱着您出去看病。我跟着去过一回, 看病时夫人不让我跟进去,我也不知大夫是如何诊断的。”
看来母亲是怕大夫发现端倪,所以不让大夫入府给她看病。
既然看过就好, 看过, 就有痕迹。
意晚看向黄嬷嬷,试探了一句:“嬷嬷,你心里可有怀疑?”
黄嬷嬷不解:“姑娘指的是什么?”
看着黄嬷嬷脸上的神情,意晚就知道这件事不光她觉得荒谬, 旁人也这样觉得, 不会往那方面想。
意晚:“我和莹表姐同日同地出生。莹表姐和母亲有几分像,我和老太太长得有几分像。莹表姐本应是七个月出生, 是早产儿, 却身体康健。相反的是, 我是足月出生,却像个早产儿,身子弱。今日您又探听了当年我生产之日的事情……”
早在意晚说道自己像个早产儿时, 黄嬷嬷的脸色就变了。
待意晚说完,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 压低声音,说道:“您……您的意思是孙姨娘和夫人把您和莹姑娘换了?”
意晚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很好,她说完这两点,嬷嬷就开始怀疑了。
这样的话,旁人也会怀疑。
“她们……她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黄嬷嬷满脸不可置信。
意晚:“我从前也不信,可事实摆在了眼前。”
黄嬷嬷想到了夫人对姑娘的刻意打压,想到了夫人从小就不喜欢姑娘,想到了夫人对莹姑娘过分的喜爱。今日更是不顾性命要去救莹姑娘。
黄嬷嬷气得牙痒痒:“她们怎么敢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把侯府嫡女换成一个小官之女,目的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她早就知道夫人是个看中利益的人,去不曾想她如此重利。
意晚心里也泛起冷意:“是啊。为今之计,是找到当年为我看诊的大夫。”
她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七个月时就生下来了,那时身子定然是弱的。没想到母亲没有为她请大夫的打算,甚至还要抱着孱弱的她出门去看病。果然不是亲生的她就不心疼。
黄嬷嬷想到姑娘被夫人的打压,道:“对,是这个道理。”
意晚握着黄嬷嬷的手,说道:“劳烦嬷嬷好好想想,让紫叶去查一查。”
黄嬷嬷满脸郑重:“姑娘放心!”
交代完事情,意晚放心了。
睡前,她看着面前的两瓶药膏,选择了第一瓶。虽不知是何人所赠,但药膏的效果特别好。
忙了一整天,陈夫人总算把宴会用的东西都收拾好,把钱都给人结清了。
乔彦成从外院回来时,婢女正给陈夫人捏肩膀。
陈夫人累得不行,躺在榻上闭眼休息。
见婢女欲行礼,乔彦成抬了抬手,让她们退下去了,自己走到陈夫人身后,抬手给她捏了捏肩膀。
捏了没多久,陈夫人睁开了双眼。
力道和手法不对。
陈夫人转头看向身后。
乔彦成笑着道:“夫人今日辛苦了。”
陈夫人连忙起身,乔彦成把她按住了。
陈夫人没再坚持,过了片刻,她道:“我有话想跟侯爷说。”
乔彦成停下了动作。
陈夫人跟乔彦成说了说今日内宅中发生的事情。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又有几个府上的姑娘和少爷在府上受到了惊吓,所以陈夫人准备给他们的礼厚上两分。
乔彦成对此没什么意见。
他又说了几户可以适当减一些礼的府,以及可以适当增添礼的府。有些势头减弱,不用送那么重的礼,有些势头正足,须得好好维系关系。
陈夫人都应下了。
说完这些,陈夫人想到了在府中养伤的外甥女,道:“三妹妹的礼要格外重。”
乔彦成:“也不必太厚,和别的府一样,厚上两成就行。”
三妹妹和孙姨娘性格很像,有时礼太重了,反倒是会觉得侯府亏欠了她。再者,妹夫虽然有些官运,但能力不足,没什么前途,顶天了能再生一级到正五品。
陈夫人:“可她毕竟救了婉莹。”
乔彦成面露讶色:“哦?她救了婉莹?”
他只知哪几个府上的少爷和姑娘受了伤,知道三妹妹家的女儿受了伤,却不知这一点。
瞧着夫君的眼神陈夫人便知晓他不知此事了,细细跟他说了说当时的情况:“……三妹妹在危急关头救了婉莹,所以婉莹没受伤。结果意晴没人救,头被砸破了。”
乔彦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妹夫明里暗里想讨些好处。她选择救婉莹没有救自己的女儿,倒是让人意外。”
三妹妹那个人心也够狠的,放着自己女儿不救,为了利益去救别人。
这种人没什么底线,不知疯狂起来会做出来什么事。
乔彦成虽也是个重利之人,但有度,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选择。
陈夫人叹气:“可不是么,我这心里也很是愧疚。”
毕竟,三妹妹救了自家女儿,而三妹妹的女儿受了伤。
乔彦成拍了拍陈夫人的手:“夫人不必愧疚,过年的节礼厚些,我在官场上多帮帮三妹夫,为他说说好话,引荐一下礼部的各位官员,这就够了。”
既然救下了女儿,还是得给她一些回报。
陈夫人不着痕迹地收回来手,点头:“嗯。”
乔彦成看了夫人一眼,眼眸微动,端起茶喝了一口,笑着说:“我今日见着伯鉴了,那孩子越长越俊了,跟大舅哥很像,人也很稳重。”
提及娘家人,陈夫人脸上多了一层笑意:“嗯,确实。”
乔彦成:“就看明年的春闱了。我听大舅哥的意思是他功课不差,想来应该没问题。若是殿试拿了头名,陈家定能更上一层楼。”
陈家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后生,未来五十年陈家都不会倒。
陈夫人直接忽略了后面那句,道:“今日嫂嫂说他还像往常一样出去聚会,心中很是着急,想压着他在家里读书。”
闻言,乔彦成笑了:“伯鉴聪明,也不必如此拘着他,他多跟人聚聚也能增长见识,学习为人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