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忙撇过头,轻咳几声像似在掩饰什么。
“没有。”很苍白无力的反驳。
林枳栩也不逗他了,替他将掉落的睫毛拈了起来,吹了一口气,那根睫毛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宋京辞,走吧,我累了。”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放松地垂落在半空。
原来…只是这样,宋京辞心头划过一丝失落,巨大的酸涩充斥着胸腔。
宋京辞看着人瘦瘦的,力气还挺大的,林枳栩看好多电视里的男明星连八十斤的女演员都抱不动。
他抱着她依旧走得很稳。
快出林子时,路灯的光亮染了过来,林枳栩想到什么,仰面看向宋京辞。
“宋京辞,你没把你出来这件事告诉我妈吧。”
宋京辞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伤口穿长裤遮住,林婉应该发现不了她受伤了。
快到家的时候,林家院子里灯火通明,远远地看见宋锡云搂着林婉站在后院门口,一脸焦急地张望着。
林枳栩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从他怀里跳下来,偏头圆眼微睁地怒视着宋京辞。
她还没质问他,宋京辞抿了抿唇,“不是我说的。”
鬼才信。
林婉见到林枳栩立马飙泪,泪珠止不住地滑落,脸颊也有泪痕,声音含着哭音,看样子是哭过了。
“臭丫头,还知道回来啊。”林婉迎上来,责怪似的轻拍了一下她手臂。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呀,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交代啊。”
林婉擦了下眼泪,“以后不准去了。”
就知道。
“妈妈~”林枳栩扯住她衣袖摇了摇,“我知道错了嘛。”
“我保证,”她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下次再也不这么晚了。”
“我不听你说,我听小辞说。”林婉打断她,看向宋京辞。
林枳栩:“……”
怎么感觉莫名风评被害?
三道目光同时投向宋京辞,他内心突然升腾一股不想让蝴蝶到处乱跑,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恶劣。
他故意无视林枳栩威胁的眼神,“她腿摔破了。”
“很严重。”特意补充了一句。
林枳栩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塞忙紧了紧。
林婉是又怜惜又生气,打也不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宋锡云也一改之前的慈和,面色微沉。
“栩栩,以后最好晚上别去了,下次让小辞陪着你去。”
一家之主发话了,林枳栩不敢不从,蔫蔫儿地回了句,“知道了。”
这一晚上林婉在林枳栩房里待到半夜才回去,替她上药,两人像朋友一样吃着零食聊着今夜事件的严重性,这下林枳栩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了,并保证再也不一个人去冒险了。
林婉看着林枳栩睡着,一颗心还惊魂未定。
回房后,坐在床边久久不肯入睡,她在后怕,接到李姐电话的时候差点瘫软在地。
宋锡云过来拍拍林婉的肩,轻声安抚她,“婉婉,不会有事了,栩栩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再做这么让人担心的事情了。”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固也固不住,林婉将脸埋进他怀里。
“锡云,我是真的怕。”
泪水打湿了衣襟,宋锡云替她顺顺气,“都过去了。”
“别害怕,我在呢。”
……
周六的天格外晴朗,除了有些闷热。
林枳栩没听方早的话穿裙子,这样伤口露出来怕林婉触景伤情,经昨天那么一遭,她已经不敢再一人去了,不想她再难过伤心。
她选了一件白色灯笼袖的衬衫,下面搭了一条绸料的阔腿裤,布料很软,不会磨到膝盖。她画了个淡妆,编了个侧马尾,黑白波点丝巾顺着发尾垂在胸前,尽显甜美文静。
展会是上午10点开始,林枳栩下楼的时候宋京辞已经坐在餐桌前就餐。
她走过去,美式,蛋饼,黑米粥都已经摆的好好的了。
林枳栩看了一眼对面的宋京辞,他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夹筷子的动作也被他做得优雅,富有观赏性。
其实昨天她是有些怪他的,怪他告状让林婉担心,但说到底,也是他帮了她。
功过相抵,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等他们吃完早饭,到展览的时候,展会刚开始。
走进去,就见顶上安了长短不一的银线,挂着蝴蝶状的琉璃,微风拂过,像是蝴蝶在翩翩起舞,连带着日影斑驳摇晃。
头顶的光在林枳栩长睫上撒下一片碎金,她眨了眨眼,环顾了一圈。
展厅中间放了个巨大的玻璃柜,里面是由深及浅的蝴蝶标本,大小种类各不相同,看起来尤为震撼。
靠墙的周边都铺上了一些假的苔藓,高低不平,营造了那种昆虫生长的自然环境。草坪上还放了些软雕塑的珍惜昆虫,还配备了立式的放大镜,方便观察。
整个空间里,是很轻和柔软的音乐,和偶尔几声讨论声。
林枳栩在前面走着,宋京辞就跟在她旁边。
他对这些虫子没有多大兴趣,偶尔对上一个还刺得他浑身发麻,他不知道林枳栩是怎么一点也不怕的。
蝴蝶的展柜看了一圈,林枳栩叹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能看到黛安娜闪蝶呢!”
很小声的一句嘀咕,宋京辞却听得清清楚楚,转头问她,“很难得吗?”
“是啊,”林枳栩瞥了他一眼,“超级难得,我就想看一眼呢。”
“谁知道没有,估计还是到国外才能看到。”
第23章
戴安娜闪蝶, 宋京辞在心里默念了这几个字,说实话,他稍微能了解一些, 但毕竟这是他认知范围以外的东西,不是每个种类他都知道的。
他只知道, 林枳栩喜欢。
“那让林姨从国外给你带?”宋京辞试探性地问出声。
林枳栩摇了摇头, “买不到,都灭绝了, 基本上现存的要么在私人卖家手里, 要么运气好点儿能在展会上看到。”
而且能被看到的都是经历百年的见证了, 除非说上一任的收藏家的后代不愿意继续收藏,那么可能会再次倒手到别人手里。
宋京辞点点下巴,嗯了一声。
“你嗯什么?”林枳栩凑在玻璃上, 掏出手机拍了起来。
“知道了。”
她有些无语, “……”
分享那么多东西,就得了一个嗯, 我缺你一个嗯?
林枳栩顿时没了分享的欲望, 打开方早的聊天框, 发去了图片炮,而方早也很给你,每一张都给了回应。
[嗷嗷嗷, 这只蝴蝶好看, 闪闪发光。]
[咦,这只长得有点奇怪。]
[这只还行, 还能接受。]
宋京辞感觉自己好像又把她得罪了, 偏头望着林枳栩低着头在打字,分散了对外界的注意力。
[对了, 你跟宋京辞进展怎么样啊,有没有牵手啊?]
察觉到宋京辞的视线,方早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吓得她轻咳了一声,将聊天画面退了出去。
牵手算啥,背都背了,抱都抱了。
“你妈没教过你不能偷看别人隐私嘛?”林枳栩敛去脸颊薄红,虚张声势地瞪了一眼宋京辞,刚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
她懊恼似的垂了一下自己的头,眼底染上愧意,“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真是,往人家伤心处扎,太不是东西了。
宋京辞有些怔松,反应过来后装作受伤的样子,垂下头,神情落寞。
林枳栩莫名感觉心慌,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着眼睛。
她好像真的弄伤他了。
空调的风吹起他垂在额前的发丝,拨弄过深邃的眼皮和纤长的眼睫,宋京辞垂眸看向地面,头顶蝴蝶的幻影在他脸上浮游,林枳栩看着后颈露出的白皙皮肤还有那锋利的棘突,心中的涩意蔓延开来。
她踮起脚尖,伸手捂住了宋京辞的耳朵,语气很柔,“揉揉耳朵,当没听见?”
宋京辞心跳骤停,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像海绵一样在往外淌水。
林枳栩身上的馨香混着凉气将他的身体笼罩住,她的发带似乎扫过他的手臂,泛起密密麻麻的颤栗感。
扫过吗?或许吧。
明明是掩耳盗铃式的幼稚行为,明明是自己的假意伪装,明明……可宋京辞还是忍不动动心。
他低敛的眉眼向上抬,耳尖开始攀上粉红,开始发烫,那温度快要烧到眼角。
林枳栩见他没反应,歪了歪头,“嗯?宋京辞?”
好歹给个声儿啊?
宋京辞顺着她的话接下去,“嗯,我什么都没听见。”
林枳栩松开手,站了回去,心里的担子落了下来,别的什么都可以说,但是关于别人的底线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赞美的话可以脱口而出,伤人的话最好三思后行。
两人又继续逛了起来,晃了一圈,林枳栩停在一处昏暗处,头顶吊了一把透明雨伞,伞里贴了好几只塑料蝴蝶,她正好奇这里是不是灯没装好。
这时,墙面上飞出一只蝴蝶,震动着翅膀,随后成千上百只都倾泻而出,不同的颜色在她瞳孔里闪烁。
林枳栩忍不住抚摸墙面,那蝴蝶就停在指尖,面上闪过欣喜,“宋京辞,这好神奇啊!”
宋京辞赞同似的微微颔首,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了墙布上,而后又转回她脸上。
嗯,没有她漂亮。
这时,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哇,这个好看,快帮我拍。”说着站在幕布之前,蝴蝶影像印在她脸上,很唯美的画面。
林枳栩自觉为她们让路。
可总有恶心的人凑过来,有两个看上去还是学生的男生在那窃窃私语,上下打量,不是那种欣赏的目光,就是那种浑身不舒服的眼神。
林枳栩错身经过的瞬间听到他们说,“这腿真tm细,摸一把还是挺爽的。”
“你不觉得胸也挺大的吗?”
“只能看不能摸啊。”
“这有啥,她们穿成这样就说明她们默认可以随便啊,上啊,等啥。”
她听着这些话觉得恶寒,男性的凝视为什么带着这么大的恶意揣测。
林枳栩停下脚步,目光冷厉,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嫌恶,“眼睛没用可以剜了,嘴也是,用线缝起来吧。”
那两个男生看见林枳栩的脸被惊艳得没反应过来。
接着,她微转身,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哦?”学着他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脑子也没有必要要了,一起扔了拉倒。”
那两个男生的声音不算小,被讨论的两个女生听到了有些无措,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毕竟他们没有做出实质性的行为,冒然指责会被倒打一耙,冠上自恋的标签。
“我们怎么了?看还不能看啊?”其中一个平头男生理直气壮。
“对啊,大不了她们看回来好了。”另一个死性不改,吃准了她们不会怎么样。
这样男性和女性打量的区别,女性是欣赏赞美的,男性是占有攻击的。
对他们来说,被看会助长自信,是注意力的吸引。
女性无法用男性的目光来反击回去,无法与人言说,只会加重自己的怀疑与伤害。
林枳栩听着,窝了一肚子火,偏偏这种事情你还没办法。
被凝视的那个女生面怀感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同伴拉走了。
宋京辞扯住她的衣角,蔑视般瞟了那两个男生几眼,连正眼都赏半分,“他们也挺小的。”
林枳栩立马反应过来,嘴角轻扯,“是挺小的。”
说着两人往前走去,说的话看似云淡风轻。
平头男恼羞成怒,“你们tm说谁呢?”
林枳栩装作无知地诶了一声,“我说那几只蝴蝶,你们咋还对号入座呢。”
平头男有气也不敢发,攥紧了五指,烦躁地挠了下头发。
毕竟他们没有点名道姓。
林枳栩边走还在那儿跟宋京辞说,“他们腿也挺短的,对了,长得也挺丑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上他们?”
句句说他们,句句不提他们的名字。
平头男哑巴吃黄连,恼羞成怒之下冲墙上砸了一下,一个昆虫标本连带着整墙的都掉了下来,玻璃碎裂声充斥着会场。
安保人员走过来,“先生,工作场合破坏物品是违法的。”
展会的负责人走过来,扫视了地上一圈,大概估了下价格,“先生,每一只平均价格在1500,其中有一只是国外的价值八万,总共二三万,您看看,是怎么赔偿呢?”
“我――”平头男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更拿不出钱来。
他的同伴早就溜到一旁去了。
林枳栩见状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将眉眼压弯,“太搞笑了,真是活该。”
“恶人自有天收,这么多钱,赔死他。”
宋京辞也被她渲染出一丝浅笑,喉结微动。
他想,如果以后林枳栩要当刽子手,那他一定是递刀的人。
出了这么一出,林枳栩也懒得再逛了,见时间还早,打算去隔壁的商场逛逛
主要是,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宋京辞啊。
可她实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正神游着,一个白色的大狗冲了过来,速度极快,林枳栩在那一刹那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手腕传来一股力量将她往后翻转过去,撞入坚硬的胸膛。
胸腔的震鸣很大声,耳边好像被蒙了一层薄膜,只有尖锐的耳鸣声。
“怎么?打算抱到天黑啊。”身后传来一声促狭的揶揄。
林枳栩回过神来,连忙推开宋京辞转过身来。
面前的不是沈阅是谁?刚刚的那只大狗被他攥着项圈,有些不爽地蹲在身边。
“怎么?”她扬起下巴,“看我不爽放狗咬人啊。”
沈阅耸了耸肩,整个人松遢遢的,身上的衣服不好好穿,堪堪挂在身上,脖子上挂了一条虎头银链,戴着个宝蓝色鸭舌帽,完全看不出女装大佬的气质。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林枳栩破罐子破摔,“对,你说的都对,你开心就好。”
宋京辞对于这个出现的陌生男生,心里倏地升起一股危机感,垂在两侧的手蜷了蜷。
林枳栩低头看了眼罪魁祸首――一只纯种的萨姆耶,脖子上挂了个“帅”字的口水巾,一见她看它,立马伸出舌头卖萌。
怪好玩的。
林枳栩走近,那只狗就要往她腿上扑,被宋京辞拦住了。
“她腿上有伤,不能碰。”低沉中多了几丝清冷,还有一丝莫名的…炫耀关系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