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着玻璃,再加上花洒溅起的细雾般的水滴,在半空中升起一道小彩虹,呈现一个眼睛形状的光圈。
唐淼方才洒水壶,走了出来,“枳栩来了啊,早餐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谢谢淼淼。”林枳栩笑着甜甜道谢,走过去放下包,拿起桌上的纸袋。
熟悉的酸奶和吐司。
“哦对了,”唐淼扫了扫桌面,撑着下巴看她,“你知道周遇去新逾了吗?”
林枳栩咬了口面包,点点头,“知道,我小舅舅也问我了。”
她“嘶”了一声,拧起眉头,“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好歹说一声啊。”
“你给他打电话问了吗?”
“问了啊,他只说是公司正常调动而已,但是――”说到这儿,唐淼做了个hold on的手势,“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林枳栩看她一脸嗅到猫腻的神情就觉得和她的气质很不搭,明明是气质高冷的冰美人,黑发配红唇,属于和方早是同类型的,一开口就露馅儿的那种。
“怎么不简单法?”
“他语气不对啊,我听出了他对社会的不满,对资本家的控诉,对自己怀才不遇的苦闷。”
“淼淼,”林枳栩打断了她,“我觉得你应该去当高考语文阅读理解的出题官。”
很合适,明明作者都没那么多想法,硬生生地揣测出来了。
“切。”唐淼撇了撇嘴。
其实她猜的并没错,周遇的确不是因为公司调遣而去的新逾,是上头有人下了命令,勒令他去的,否则整个行业都不会再要他。
等打扫好一切,已经十点,
林枳栩要拍粉丝的解疑视频,如果有空的话再去拜访一下农大的朋友,有些不是她专业之内的问题还得请教请教。
唐淼已经替她支好摄像机,这种视频不用她出镜,录个画面就行了。
林枳栩准备好东西,抬头看她,“淼淼,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哪有什么事儿,整天吃吃喝喝睡睡。”唐淼将鲨鱼夹取下,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出。
是了,唐淼的生活是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那种,她和林枳栩在国外大学认识的,也是喜欢蝴蝶才学的昆虫学,但不打算往这方面发展。
她家里有个哥哥,很会赚钱,所以唐淼就开始摆烂的生活,见林枳栩开工作室,嫌钱多也就投了一把。
林枳栩最开始问她,“亏了怎么办?”
“不亏啊,大不了到时候我包下来专门开留学生party,不要太赚钱,还能有帅哥看。”
“……”
她甩了甩头发,取出AirPods塞进耳朵里,想到什么,“晚上我约了方早吃火锅,去不去?”
林枳栩轻点下巴,“好。”
唐淼见林枳栩准备拍摄了,自动挪到一旁的沙发上,一屁股陷了进去,开始刷视频。
临近中午的阳光最是耀眼,虽没有夏日那般晒人,但还是拉上了薄纱,总能滤掉一层强烈。
她熟练地将长发挽起,但还有些碎发跑了出来。
林枳栩点了录制键,拿出一旁的蝴蝶标本,缓缓道来。
“小伙伴们,这只白色蝴蝶是多音白闪蝶,这是它的标本。”
“多音白闪蝶是属鳞翅目,蛱蝶科,闪蝶属的一种蝴蝶,通体是白色贝壳般的光泽,羽翼末侧有大小不一的黑点,根据它所生活的地地域来看,你们@我的那条视频拍摄地应该是在墨西哥和中美洲那边,再看周围的绿植,确定应该是哥斯达黎加的一片森林里。”
她的声音虽然很柔,但是完全不会给人一种催眠的感觉,反而想让人继续听下去。
时间悄然而逝,林枳栩把所有归纳来的问题都一一解答,有关于农学的植物不懂的,会提前请教博士来解答。
等所有都录完,她收起相机,准备剪视频。
那边,唐淼不知道刷到什么,“啊”一声蹦起来。
“枳栩,你火了!!!”
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将手机递给她看,“看,这是你吧,点赞量已经破百万了。”
第56章
唐淼跑过来, 手机上的画面显示出来,是昨天她和宋京辞出门被街头采访的那个视频,是一个剪辑起来的合集, 标题是有哪些隐晦的半句情话。
点赞量已经过了百万,热度都围绕在林枳栩和宋京辞身上, 评论里都快炸开锅了。
[我去, 视频中间的那个男生帅炸我了好吗?这种男生到底是谁在谈啊。]
[你们没看到他的眼神吗!他喜欢他旁边的那个小姐姐,眼睛快长人家身上去了。]
[我觉得他的眼神应该说那一句, “我不看月亮, 也不说想你, 这样月亮和你都蒙在鼓里”。]
[就我一个人喜欢那个小姐姐吗,求指路。]
[回楼上,小姐姐的账号@木木木科普。]
林枳栩掏出自己的手机, 关注量一直在上涨, 短短时间粉丝已经涨了二十万了。
评论区也有大波人涌进来,全是夸夸。
[没想到小姐姐人美声甜, 还这么优秀, 关注关注。]
[为了小姐姐我也要多了解了解昆虫知识。]
[啊啊啊啊, 美女姐姐真的不考虑转行做颜值博主吗!]
唐淼的手机还在重复放着那段视频,她看着窗外有些失神,光透过泛黄的梧桐叶的碎影照在白墙上, 有一块特别像人的眼睛, 但它的目光会随着风而晃动。
宋京辞的那段话她当时并没有听到,也并没有料想到视频会火。
柔和的bjm将他的嗓音凸显得更加清冽, 又带着几分悲凉, 他说,“手我是有的。”
就是不知如何碰你。
所以, 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躲开了他递过来的那只手?
眼皮突然松倦,林枳栩慢慢垂下眸子,望着地板上潮水的移动,未南归鸟儿的影子仿佛在水里游动。
才这么一下,就受不了了,那要是看到门口那本归还的图鉴岂不是要疯?
“枳栩!”唐淼唤醒正在神游的她,“现在…可以告诉我他是谁了吧。”
林枳栩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温声开口,“高中同学。”
“就这?”显然糊弄不了唐淼,那男人的眼神一看就不算太清白,“肯定不止吧。”
那眼神,不拍八十集的虐恋情深都对不起观众。
她长叹了口气,边将相机收起来边说,“我小时候寄养在他们家,就这样。”
林枳栩隐藏掉了那段过去,没有再提的必要了,回到平芜是为了开始新生活,不是为了在回忆里去找寻痛苦的。
唐淼见状没再追问下去,再继续问下去估计会勾起她亲生父母的事情,那好比人家刚从冰窟里刚出来见到太阳了,有一阵大风将她刮了回去。
虽然那天那个男人着急忙慌送林枳栩去医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她不想说,唐淼自然也不会多问。
“哦莫,对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走过去一把搂住林枳栩的肩膀,“我们得趁热度抓紧拍个美美的视频,争取多涨点粉。”
林枳栩已经收好相机放进包里,轻放下唐淼的手,拿起抽屉里的咖啡和玻璃杯去茶水区接水,“不用啦,我做账号只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昆虫。”
“而且,”她停顿了一会儿,抬起头望着唐淼,一脸认真,“树大招黑。”
尚且不说这个,这个视频一旦发酵起来,要是被周续晚看到,肯定不让她在这儿呆着了,虽说他现在在国外,看到的几率很小,但保不准祝齐颂会刷到发给他啊。
“行吧,听我们枳栩的就好。”
唐淼偃旗息鼓,但转念一想林枳栩说的对,有红就有黑,网络的风向转的太快,现在那些捧你的人转头就会把你□□得一文不值。
做一个小众博主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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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剪好视频,林枳栩就被拽着去吃饭了,又坐上了她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不实用还费油。
冬日的火锅店简直不要太满,腾腾的热气快要虚散了人的五官,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那么拥挤的火锅店。
还是老式的手勾菜单,还不是扫码点单。
“算了算了,就这儿吧。”方早脚都走累了,为了赴会还穿了小细跟,脚踝都冻得通红。
“鬼让你穿高跟鞋,”唐淼红唇一勾,室内的暖气足,熏得脸发烫,她顺手把外套脱下。
“为了配这件衣服啊。”方早理直气壮,找了个空位就坐了下来。
林枳栩跟着坐过去,自觉坐在外面,准备替她们下菜,被唐淼赶了进去。
“去去去,去里面坐,我来弄,你吃你的就行了。”她将包放在沙发上,将林枳栩与外面隔开,防止她再出去,随即自然地坐在她旁边。
方早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被唐淼照顾着的林枳栩,突然觉得时光恍惚,心脏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扯了一下,不是特别的难受,但是那种感觉会慢慢流至全身,似乎那痛没有减轻,只是被稀释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明明,之前她才是扮演唐淼的那个角色啊。
越想就愈发地伤心,眼眶里开始发红,巨大的落空感当头淋了下来。
林枳栩笑着从唐淼身上移开视线,瞥到了方早的神情,有些慌,“方早,你怎么了?”
不问不要紧,一问就一发不可收拾。
方早哽咽起来,贝齿紧咬着下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的矫情。
是的,太矫情了。
唐淼见状一脸不解,不懂一个转身的时间这家伙怎么就委屈起来了?
她不懂,但林枳栩懂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淼淼,你起来让一下我。”
唐淼虽有疑惑,还是拎着包退了出去。
方早见状眼睛立马亮了,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栩栩,坐我这里。”
说着赶忙起身让位置。
于是两级反转,倒是唐淼看着有些郁闷了。
“绿茶女!”
方早吐着舌头,抱着林枳栩,一脸的小人得志,“气死你。”
两人还没开始斗嘴,锅底和菜已经端了上来,两人只好停手,改日再战。
吃饭的时候并不太平,一直有个陌生电话打过来,打一次林枳栩就挂一次。
铃声吸引了唐淼的注意力,她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汽水,“估计是认识的人,接吧,或许有正事儿找你呢。”
方早瞄到她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轻咳了几声,“是啊,说不定有事儿呢。”
“那我去洗手间,不打扰你们。”
林枳栩想了想,离开了座位。
“别啊。”方早想拦着。
好歹让我看看昔日高岭之花是如何追妻的啊。
“嗯?”唐淼细眉一挑,嗅到了猫腻的味道,单手撑在桌面,下巴搁在手腕处,刚做的酒红色美甲显得皮肤格外的白皙,“有情况。”
“没有,你想多了。”方早矢口否决。
进了洗手间,不知是哪个水龙头没拧紧,水声滴答,回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得特别强烈。
大理石台面上都是水珠,镜子上也是水渍,一进来浓浓的香熏味钻进太阳穴,抽抽地疼。
林枳栩用指腹掩住鼻孔,刚准备接电话,电话自动挂了,她索性就不接了,还没等放下手机,电话又打过来了。
真是坚持不懈啊。
她划开接听键,放在耳边,“你好,哪位?”
那头似乎没想到电话会被接通,先是一顿愣怔,而后宋京辞喑哑的声音响起,“栩栩……”
听到他的声音,林枳栩冷笑一声,而后又是一阵无力,电话一看就是方早给宋京辞的,她要怎么告诉她,自己和宋京辞是不可能的了。
“宋京辞,”林枳栩念他名字的时候,他心一颤,而后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稀巴烂,“能不能别打不通电话就一直打,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
手心突然生出薄汗来,在这快入冬的时节,倒显得有些怪异。
她向上提开水龙头,水流喷泻出来,冰凉入心的那种,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长发被一根玉簪挽起来,脱了外套里面是紧身的白色羊毛衫,突出傲人的曲线和纤细的腰肢,下面配了件黑色的喇叭裤,简单又气质。
眼尾上翘,眼皮上方的亮片眼影在光下面散着细闪,说是狐狸眼但却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却比杏眼多了几分魅惑,白皙的皮肤像博物馆里展出的上釉的白瓷,接近透明。
宋京辞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颓废,陈正在旁边看着有些担心。
他喉间艰难滚动着,好似有刀片在刮着,划得口腔里都是血腥味,“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说着道歉的话,不知是为之前还是为了现在。
此刻的宋京辞更像是犯了天条被贬下凡间的罪仙,被林枳栩调教成了听话的,打乱脊梁骨的人,凡人,她的一个厌恶的眼神就能让他跪下身子去扯住她的衣衫一角,乞求她能原谅他,就算根本不存在的什么错误,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陈正却觉得浑身冰凉,他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匆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一眼。
听到他的道歉,林枳栩心里也没有多好受,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放缓了语调,“没事,你找我什么事吗?”
宋京辞覆下眼睫,看着底下的散落的烟头,被烟味熏得眼底发热,嗓子莫名有些痒,手止不住地颤抖,去触碰台面上的那本图鉴。
可似乎,却怎么也碰不到。
他无力地垂下手,抑制住心中的难受,“为什么…要送回来?”
“是想…撇清关系吗?”宋京辞不那么确定地猜测出声。
林枳栩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第57章
这暖气明明是29度啊, 为什么这么冷啊,就好像置身于零下的温度里面。
寒气直往脚底冒。
得到确定的答案,宋京辞眼眶疼得发紧, 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可是, 林枳栩。”
“人不能太自私, 不能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脖颈间的青筋暴起, 跟粗粝的虬枝一般, 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们之间, ”他停顿了几秒,“永远都撇不清。”
闻言,林枳栩冷笑一声, 嘴角轻勾, 心里猜想的一点也没错,她抽下一张吸水纸, 单手攥紧扔进了垃圾桶。
“宋京辞, 你疯的还真是不轻。”
电话那头传来巨大的响声, 震得林枳栩心一颤,耳边都有些发懵。
宋京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够到那本图鉴,奋力砸向落地窗, 瞬间摔成两半, 里面的昆虫标本本就不结实,这么一摔早就支离破碎。
承受怒火后, 撕裂般地平静地躺在地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