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滚!]
迟砚洲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得了,你又开始不当人了。]
[是去找小栩妹妹了吧,带她一起来。]
[看你本事了。]
他不打算再回,刚放下手机,林枳栩已经端着碗走了过来,宋京辞想起身去接,又想到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敢起来就马上给我滚回家。”
说罢,他立马乖乖地坐好。
热流从碗壁慢慢攀上掌心,直到整个身体。
宋京辞垂头看着面前的面,卖相虽不是很好,但是看起来也够温馨,蛋煎得焦嫩,葱花撒在面汤上浮动着。
他拿起筷子搅了搅,眼底有些发热,以前林枳栩是从来不会下厨的,家务活更是没让她干过。
如今……
热气模糊了宋京辞的轮廓,客厅很是安静,除了吃面的声音,还有偶尔的几声叮铃脆响,林枳栩打开了音响,随手放了一首林俊杰的歌。
音乐声流了出来倒是没那么觉得空间逼仄压迫了。
周续晚送的礼物还放在餐桌上,丝带没系上,她掏出那只音乐盒夜灯放在了床头,那条项链…林枳栩蹙了蹙眉,打算先放在一旁,明天戴。
周续晚对于林枳栩高奢品牌的饰品包包的需求都是过量满足,一切标准都是按照超过她在宋家时的水准。
那个时候,也不便宜,她手上一条手链都要万把块钱,现在,只会过之不及。
林枳栩拆礼物的时候,宋京辞放下筷子看她,语气有些酸,“他送的?”
“不是。”林枳栩想说关你屁事,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老实回答道。
“那是别的男人送的?”宋京辞紧抿着唇,眼神幽深带着怨。
林枳栩:“……”
她有的时候真想知道这么些年宋京辞在国外学的些什么,脑子里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猜忌。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问那么多,吃完赶紧走。”
她为自己的再一次心软感到不齿。
而后又是一阵缄默,宋京辞在沙发上,林枳栩坐在落地窗前的吊椅上,盯着外面发呆,习惯性地将思绪放空,思考着这世界的一草一木是如何改变轨迹的。
此时音响里播放着林俊杰的那首《可惜没如果》。
“倘若那天,把该说的话好好说,该体谅的不执着,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
“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
一曲毕,宋京辞吃完面,起身将音乐关了,林枳栩回神,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他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来,嗓音缓沉,眸子里都是认真,“林枳栩,是我错了,我们能回到以前吗?”
林枳栩眼睫像被烫了似的轻颤几下,喉间也些梗塞,那些没问出口的答案在这一刻汇成乐一句话,“宋京辞,当年的事,你都知情吗?”
这似乎是她跨不过去的坎儿。
她父母救他身亡的事情,他父母瞒她身世的问题。
只要他说不或者摇个头,林枳栩都不会觉得曾经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第60章
时间在这一刻变成流速缓慢, 静谧得没有一丝波动的溪流,世界好像停止了,但蝴蝶吊灯下的玻璃碎珠在发出轻灵的响声, 阳台外种的不知名的黄色小菊花在摇晃着。
除开这些声音,只剩下要把人撕裂的沉默。
秒针在转动, 寂静空间里似乎格外沉重, 一下又一下不见停歇地砸在林枳栩的心上,连让人透口气的功夫都不给。
宋京辞在她清泠泠的目光下, 轻颤了几下睫毛, 而后覆下不再看她, 将所有翻滚的情绪和脱口而出的真相藏于睫羽之下。
她盯着宋京辞头顶的软发,顺着划到他后颈黑色衬衫里的棘突,他把姿态放得很低, 可越是这样, 林枳栩就越难过。
果然舅舅说的对,要远离宋家, 自从她发现和宋京辞重逢的那一刻起, 所有的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不只是她, 还有宋京辞,大家都不在正轨上了,偏航偏得厉害。
可就算做到远离, 记忆和某些既定的习惯性动作是无法消逝掉的。
或许此时,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毕竟从他口中说出“是”这个单音节,会让她更承受不住。
“呵。”林枳栩从喉腔一声嘲讽的轻笑,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明了。
他都知道,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真相之外。
身体的骨头渐渐松懈下来,林枳栩生出一种无力感, 整个人往后倒去,阖上双眼,眼皮上那道很浅的折痕很快消失了。
“宋京辞,生日快乐。”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打得宋京辞措手不及,他慌忙抬起头,瞳孔里都是无措,这再平常不过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告别,拐着弯儿的那种。
“枳栩…”
宋京辞滚了滚喉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真相告诉她,可是不行,他的蝴蝶会陨灭的。
吞咽的时候,喉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极了粗粝的砂石,磨得血肉模糊,铁锈味蔓延。
“我累了,”林枳栩轻叹了一声,抬手覆上眼睛,遮住头顶刺眼的光。
等了半天,对面的人都没有动作。
她无奈地睁开了眼,长睫扫蹭过掌心,手指连动都不想再动一下,“宋京辞,以后我不会把你当成陌生人。”
心在这瞬间被高高捧起,是悬浮着的,下面是万丈深渊还是绚烂花海,全凭下一句。
人在高空坠下,五脏六腑被摔得稀巴烂,一开始是没有知觉的,而后巨大的痛苦席卷全身,你开始知道血慢慢从你的身体里流出去,感受着温热逐渐变成冰冷。
宋京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视线里只有她轻启的嘴唇,耳廓被什么东西填满,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知道她的嘴张了张。
声音在空气中传播,划破那些沉浮在空中的微尘,隔了好久,他才听到她说,“我们会是普通的朋友,就像我跟迟砚洲一样。”
朋友啊,朋友就意味着一条鸿沟,无法跨越,就只能停留在朋友的层面,能经常看见她,知道她的消息,听到她的声音。
可这也意味着,只是如此了。
他下意识地要拒绝,唇动了动,呢喃着,“不要。”
宋京辞握上林枳栩的手,被她避开了,她起身拉开距离,往前走了几步,只留了个背影,“你待够了就走吧,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随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卧室,装作若无其事地洗澡,护肤,剪视频。
房间里的小夜灯被她开了起来,头顶的也是,跟在蓝空中飞舞一样,八音盒小人的钢琴曲传出来。光照着玻璃罐里的橘子软糖发出幻彩的光芒,那是陈奶奶给她的,林枳栩一直保留在现在。
已经过期了,过期的糖不能吃,过期的人也不必再怀念。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果汁硬糖放在嘴里,咬成碎块含着。
即使安慰自己不要去关注客厅的声响,但是会从门缝里传出来,有水流湍急,是宋京辞在洗碗,有瓷器相碰触的声音,还有门阖上的动静。
他,走了。
林枳栩松了口气,眼底有些发酸推开椅子,将自己陷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一滴清泪从眼角脱落,坠在被子上,映出一小块深色印记。
桌子上的手机在震动,响着Jesse的《第一次脸红》。
她拖着自己的身体,拿起电话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喂?”
“小林啊。”电话那头传来孙松山的声音。
林枳栩猛然清醒,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头发,清清嗓子,“孙教授,晚上好。”
“是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她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孙教授您有什么请讲。”
孙松山眉眼弯弯,说,“小林啊,研究所下周打算去一趟清茵雨林,为国家地理拍一下科普素材,想问一下你有空吗?”
“有空的,孙教授。”
“好了,就这么个事,雨林里虫子多,记得带好防护工具。”孙松山说,“你早点休息吧,到时候来研究所门口集合。”
“好的,孙教授再见。”
挂了电话,林枳栩不再那么蔫儿了,她给唐淼发信息说了这件事,有了拍vlog的素材,主要的是可以进国内最大的雨林里去观察那些昆虫了。
刚发完消息,唐淼就发了个截图过来。
她点开一看,词条海菜花开了 Jesse被顶上热搜,后面还跟了红色的“爆”字。
正疑惑着,她的消息就蹦了出来。
[kkkkk,哪个扒出来的。]
[枳栩,Jesse是跟你一个高中的,你都不告诉我。]
[那条街采视频火了之后,你就被网友人肉了。]
“?”
林枳栩点开微博,那个街采博主已经将视频删掉了,可是已经被保存下来了,起因是她说的那句“海菜花开了”,有个网友闲着无聊,想知道后半句到底是什么,扒了半天扒到了Jesse身上。
那首被遗忘在角落的《第一次脸红》。
还找到了Jesse早期发的微博,是为了初恋而写的,作词的灵感来源于高中的一封情书。
一颗石子扔进湖水里,掀开波浪,就这样,Jesse的粉丝全被炸出来了,寻着蛛丝马迹找到了林枳栩身上,发现两人是高中同学,虽不同级不同班,但是有接触,而且她还说出了他的歌词。
这,不得不引人关注。
Jesse的粉丝大多都是比较理性的,因为他的创作型歌手,不是爱豆,没有不能谈恋爱的硬性要求。
所以评论区一开始都是好的。
[嗷嗷嗷嗷嗷啊,再听这首歌发现好甜啊,不愧是少年的初恋。]
[酷哥就这么一首甜歌,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小姐姐好美啊,便宜Jesse了。]
[呜呜呜,来晚了,我们家哥哥年纪大,能不能让给我们当嫂子啊。]
[别跟我抢,还有我家的呢。]
不知怎么回事,像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大批的水军涌进来开始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这俩人配吧。]
[这小姐姐真的丑,哪里好看了?]
[科普账号估计是通过擦边卖脸火起来的吧。]
[粉丝是没脑子吗?你们疯狂砸钱,你家哥哥拿工费谈恋爱。]
这么一来一发不可收拾,粉丝开始撕b大战,最后还是Jesse工作室发声明:只是好朋友,参与过作词,烦请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对于那些口出恶言的人,我们会追踪IP,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最后,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网络冲浪,还请口下积德。
请多多关注Jesse12月的演唱会,感谢支持。
Jesse转发了这条微博:散了吧。
这么一出,倒是安静了不少,只是林枳栩的粉丝又涨了不少。
唐淼发着语音过来,“Jesse太刚了吧,不愧是我男人,话说你不会真是Jesse的初恋吧,这样的话,我会吃醋死的,至少绝交三天。”
林枳栩觉得好笑,回了个“不是”过去。
刚发完,热点中心的当事人的电话就来了。
“喂?林枳栩,想哥了没有?”
-
十点,夜晚才刚刚开始。
熹春堂。
楼下是火辣贴身的男女热舞,是独属于深夜的饮食男女的放纵。
来这里的大多非富即贵,多得是二代和明星。
楼上包厢的隔音做得好,在里面几乎听不到。
迟砚洲在那k歌,一个人玩得不要太嗨。
皮质沙发上,宋京辞懒懒地靠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下来,扔在一旁,里面的黑色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头发被他用五指梳到后面,硬朗的五官和轮廓显现出来,刚上楼的时候就吸引了大批美女的目光,凡是想上前搭讪的,都被他沉得跟水一样的脸色给吓了回去。
烟被匀致如竹骨的指节虚夹着,烟灰伴着猩红火光洒落下来。
宋京辞只是点着,没有抽,看着它在燃烧,直到烧到指尖也没有知觉,丝毫感觉不到痛。
“咋啦?”对面的谢逍挑了挑眉,开着玩笑,“失恋了还是追妻火葬场呢!”
他结束完电影的发布会,身上跟宋京辞一样,还穿着西装。
烦躁感逐渐升腾,宋京辞眉目冷淡,抬眸蔑了他一眼,将烟掐灭,拿起桌上的酒杯就往嘴里灌。
辛辣味通过食道窜进来,将心中的酸胀感给遮盖掉了,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逍见状,嘴角笑意更大,这是猜中了?
“生日,笑一笑。”语气有些痞,这话说出来有些欠扁。
宋京辞拿起zippo的打火机,在指尖转了几圈,往他身上砸去。
谢逍身子动都没动一下,只伸手往上一抓,那枚打火机就在他掌心了,“得了,喝酒。”
不跟失恋的人计较那么多。
“来啊,朋友们,唱歌喝酒,今天是没有女人打扰的一天。”迟砚洲放下话筒,举起酒杯,“阿辞,逍,来,举杯。”
两人都没理他。
一个是温慕寒不理他。
一个是林枳栩。
想让女人打扰都没有,迟砚洲倒好,还有个方早来管着他,打电话催什么时候回家。
那杯酒倒是挺烈,胃里烧得慌,宋京辞手按住那里,从口袋里掏了颗从林枳栩家顺来的的柠檬糖,手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钥匙,在光下面折射着银光。
第61章
“喂?林枳栩, 想哥了没有?”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沈阅的声音,是的,Jesse就是沈阅。
还是一如即往的欠扁语气, 林枳栩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开了扩音放在枕头上, 自己倒在床上, 声音有些闷。
“没有,有事么?”她将脸埋进松软的被子里, 一脸的倦怠, “我困死了。”
“诶!”沈阅一脸惊奇, 开始大呼小叫起来,“跟你说话的可是人气歌手Jesse啊,你怎么可以困呢, 不应该精神亢奋, 大叫‘Jesse,是Jesse诶’, 这样才合理啊。”
“有病。”林枳栩忍不住怼他, 已经习惯了他的混不吝, 私下里总没个正形儿,跟台前的酷哥形象完全不符。
真想录下来发到网上给粉丝看看,让他们知道他们粉的偶像原来是个自恋狂。
“开个玩笑, ”沈阅轻笑一声, 嘴角的弧度渐渐拉直,开始严肃起来, 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林枳栩。”
他轻轻唤了她一句。
“嗯?”林枳栩翻了个面,卧室的灯没有全开, 只有那盏蝴蝶吊灯亮着,还有她不喜全部的昏暗,只装了一层白色薄纱,没有装遮光帘,此时月光和窗外路灯的光照进来,在房间内铺上一层三角形的浅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