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弓着腰,陪着笑,一个劲儿地叫着“庸叔庸叔”,孙伯庸气得脑门上的青筋直突突,“一家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友爱互助,你们倒好,知道兄弟病了,躲在屋里不开门,像什么样子!给我开门!”
苏成陪着笑脸站在门后,却分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庸叔,不是我们不开门,但已经分家了,你也知道,苏遇和我们不是……”他瞥了眼被人背在背上,了无生气的苏遇,“虽说他是救我们二狗子才病的,但我们养了他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总不能一直赖着我们吧?”
第19章 别想进我们家的门
夜苍苍几乎要被气笑了,“忘恩负义还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苏成、吴大喜你们能不能再无耻一点儿!”
“无耻?我们怎么无耻了?他救我们二狗子那是他该救!”吴大喜跳脚喊道,“要我看,老二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害的,就是娶了你之后,老二的身子才越来越不好的!你这个扫把星!”
苏成也瞪了夜苍苍一眼,“庸叔,要让我们重新接纳老二也行,让苏遇把这个女人休了!就是因为他,我们这个家才一直不得安静!想要我们开门,先让老二把夜苍苍给休了!”
这下所有人都无语了,那个背着苏遇的汉子嚷道:“刚才我们说上山去看看苏遇,你们就非不去,还说苏遇他们的死活和你们没关系,现在又嚷着让苏遇休妻,苏成大哥你是疯了不成?你们知道停妻再娶有多难不?”
“反正苏遇不休妻,别想进我们家的门!”
孙伯庸眉头紧皱,而这时,刚刚去找苏家族长的人终于回来了,一见孙伯庸就直摇头,“苏爷爷的家人都说他生病了,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也不肯让苏爷爷来。”
“这个苏大琦!”孙伯庸气得哼了一声,目光不禁再次投向夜苍苍。
夜苍苍扫了眼苏成和吴大喜,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人逼着苏遇休了她是为什么,没了她,苏遇回来了,必然要把粮食和兔子带回来。
苏遇如今连下地都不能,更别说照顾兔子、自己做饭了,到时候这些就是苏成的囊中之物。
但如今他们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在这大雪寒风之中,苏遇哪里能好的起来?
夜苍苍正在犹豫,苏遇忽然咳了几声,颤巍巍地伸出手。
“遇小子?遇小子你感觉怎么样?”孙伯庸忙问。
苏遇朝夜苍苍伸出手,夜苍苍愣了愣,连忙也伸过手去,刚一碰到苏遇的手就被他紧紧握住了。
“大哥大嫂不必枉费心机,我苏遇绝不休妻,要休,也是她休了我,苍苍不辞劳苦照顾我多年,我苏遇但凡还有一丝良知,便没有休妻的道理!”
苏遇在人背上撑起身体,坚定地望着苏成和吴大喜。
“可是……”孙伯庸直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只是权宜之计,大不了苏遇身体好了之后再把夜苍苍娶回来嘛,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非要和苏成两口子唱反调,该低头时就低头!
“没什么可是,庸叔。”苏遇说:“苍苍进门后照顾我至今,不辞辛苦,不怕肮脏,便是在如今这般条件下,也不曾弃我于不顾,我若休了她,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孙伯庸看了看夜苍苍,又看了看苏遇,不禁一声长叹。
“苏成,你们夫妻二人如此逼迫救了二狗子的苏遇和苍苍,以后不要后悔。”
“少个人,少张嘴,我们还少受点累,有什么好后悔的!”吴大喜冷哼一声。
孙伯庸一听便不再犹豫,对夜苍苍说:“先去我家凑合一下吧,等遇小子好一些再做打算。”
第20章 我想盖一间房子
夜苍苍知道孙伯庸家其实也不宽裕,也就勉强够他们家自己人住,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说:“那就只能先叨扰庸叔几天了,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孙伯庸胡乱点了下头,没往心里去。
看着几人抬着苏遇走远,苏成面露迟疑之色。
吴大喜禁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发什么愣啊,把他弄回来你伺候啊?”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他要还是以前那个出口成章的苏遇,你把他弄回来说不定咱们还能沾沾光,就他现在这样子,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有什么可后悔的!”
几人抬着苏遇一到孙伯庸家,孙伯庸的妻子和儿媳妇就迎了出来,一见苏遇病恹恹的样子,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孙伯庸哪里有心情向她们解释,吩咐二人前去烧水。
“早就烧好啦,来来来,快到这边。”孙大娘说。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苏遇安顿在孙伯庸家的床上,夜苍苍找孙大娘借了碗,又给苏遇灌了两碗热水,他青白的脸色才有些好转。
又等了好一阵,孙伯庸打发前去给苏遇请大夫的人也带着刘大夫回来了。
三里五村只有这一个大夫,就是刘大夫。
他个子细高,留着两撮山羊胡,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双眼睛眼白多眼仁少,背着一个巨大无比的药箱,一眼看上去生怕他被大风刮走。
“刘大夫,有劳你啦。”孙伯庸朝他拱了拱手,众人也很自然地分开一条路。
刘大夫放下药箱,朝几人笑了笑,“病情为重,病情为重。”
说完便给苏遇搭起脉来,却是越号脉面色越沉。
良久,就连夜苍苍的心里也打起鼓来,他才叹了口气,“这病来势汹汹,不好治啊。”
“不管怎么样,还请刘大夫勉力一试,遇小子是我们村这么多年来最有出息的人了,不能就这么糟蹋了啊。”孙伯庸说。
刘大夫说了句应该的,便提笔开方。
刘大夫立刻凑上前去给苏遇搭脉,不多时便开了个方子。
他给苏遇看病多年,对他的身体早有了解,出发的时候便带了些药,此时刚好用上。
一部分现场抓了让人前去煎药,另外又开方让人再去抓药。
夜苍苍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奈何高估了自己对于古字的文化水平,来回看了两遍也只是隐约认出几个字而已,只好放弃,转而问道:“刘大夫,苏遇……我夫君他现在身体如何?”
“受凉发热过于严重,只能先用药试一试了,只要能退下热来,便会好许多。”
夜苍苍一听心里便有了底,如果只是退热,她自有一套退热的法子。
付诊金的时候,没等夜苍苍掏出那块砚台,孙伯庸便拿出了银子。
送走刘大夫,夜苍苍把那块砚台掏了出来。
孙伯庸见状把脸一沉,“苏遇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孙叔您别生气,先听我讲,”夜苍苍按住孙伯庸到手臂,“这块砚台是苏遇到恩师送给他的,我今天拿给您没别的意思,苏遇延医请药花了不少钱,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如果不是为了苏遇,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动这块砚台的。除此之外,我想请您给我找几个人,我想盖一间房子。”
第21章
孙伯庸一听顿时呆住,“现在?”
“对!现在!”
孙伯庸直摇头,只觉得夜苍苍是不是也被这大雪冻傻了脑子,否则怎么会在这数九寒冬里动土盖房呢?
“我不是盖普通的房子,而且,非要现在盖才能盖成不可,具体怎么盖,我心里已经有章程了,就是得劳烦您给我找几个壮劳力不可。”夜苍苍坚持道。
正说这话,孙伯庸家的儿媳妇熬好了药送进来。
“还是等苏遇身体好起来再说吧。”孙伯庸说。
夜苍苍直摇头,询价祖孙三代同住,祖上传下来到屋子也不过三个开间,苏遇临时再这里躺一躺还可以,哪里还能专门腾出一间来给他们住?
“苏遇的病不是问题,刘大夫也说只要能退热就会好许多,我们不能在您这里赖着。”夜苍苍一边给苏遇喂药,一边说。
“你这说得什么话?”孙大娘说,“都是一个村里住着,谁见了不得搭把手?你们安心住着就行。”
夜苍苍直摇头,别人可以帮忙,但她不能就这么理所应当地接着。
“这房子我必须得盖。”
“你一个女人家能盖什么房子,这事得开了春再张罗。”孙伯庸说。
不是他瞧不起女人,历来房子都是这么盖的!
“我们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只能现在临时盖一个凑合一下,待到来年春天,便是孙叔你不说,我们也得重新盖。”
“可现在怎么盖?”
“我准备于溪水中取冰盖一座冰屋。”
“胡说!”孙伯庸立刻反驳。
他的儿子也说道:“人哪能住在冰屋子里,那岂不是要被冻坏了?”
“冷是冷了些,但冰屋我们也可以生火取暖,总比现在无家可归的好啊。”夜苍苍看了看孙伯庸,“我知孙叔一片苦心,可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您家里也不宽裕,我们不能给你们添那么多麻烦。”
孙伯庸顿时无言以对。
“就算再着急,也没有遇小子的病着急,你先等遇小子好一些,再打算这些也不迟。”孙大娘拍着夜苍苍的手臂说。
夜苍苍摸了摸苏遇的额头,心里不是很有底,但之前苏遇一直喝热水都能退烧,对于苏遇的身体,她又有一种蜜汁自信。
此时间苏遇的体温不再持续走高便又说:“他的身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我们还是先盖房子吧。”
谁也没想到夜苍苍会这么坚持,孙伯庸只好问:“你打算怎么做?”
他准备帮夜苍苍参谋参谋,他活了一辈子,盖房子的事也见了不少。
“首先我需要大家帮我取冰,然后在山脚下选一片平整的地方,按照圆形排列起来,逐渐向上,慢慢地把顶封上就行了。门要做的矮一些,里面桌子、床都可以用雪或者冰堆积起来,再铺上点皮子什么的就够用了。”
几人听得直发愣,孙伯庸眉心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疙瘩,活了这么大年纪,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住在冰做的屋子里。
第22章
“这冰屋阴冷潮湿,怎么能住啊?”孙伯庸说。
“就算能住,身强力壮能住,遇小子这样住的了吗?”孙大娘疑惑。
“住不住得了,总得试过才知道。”夜苍苍微微一笑,坚定地说。
最后,还是孙伯庸的大儿子孙粮丰说;“爹,要不就试试吧。”
孙伯庸看了看夜苍苍,又看了看他儿子,最后还是点了头。
“行,那就多叫几个人。”
孙伯庸的儿子问了夜苍苍需要什么工具,就立刻出去找人了。
夜苍苍也想跟着去,却被孙大娘拉住了。
“吃点东西再走吧,这天寒地冻的,不吃点东西哪里能撑得住啊?”
夜苍苍本想拒绝的,谁家也不富裕,而且,大家都靠天吃饭,谁知道明年天气怎么样,收成又怎么样呢?
“对,吃了东西再走!”孙伯庸也说。
推辞不过,夜苍苍只得坐下。
简单吃了点东西,又给苏遇为了一碗热水,夜苍苍还是吧那块砚台掏了出来。
“就当我抵给庸叔的,等我们有了银钱,再拿银钱赎回来。”
孙伯庸与妻子对视一眼,无奈只得先收下。
刚把砚台收好,孙伯庸的儿子孙粮丰就回来了,身后跟了足足十几个年轻人。
夜苍苍把苏遇拜托给孙伯庸夫妻,叮嘱他们多给苏遇灌热水,便和这些人一起出了门。
和孙家人一样,这些人一听要取冰盖房,一个个眼珠子险些掉出来,有两个还差点转身就走。
“几位叔伯就请听我的吧,试这一次,若不成,我便死心了,若是成了,我和苏遇这个冬天便有了个栖身之地。”夜苍苍说。
几人一听,又想想自家的情况,虽比夜苍苍家好一些,却也不到可以让他们到家里住的地步,一个个便答应下来。
事实上,夜苍苍并非无的放矢。
早在几人抬着苏遇往村里去的时候,她就看过了,溪水中的冰少说也有二三十公分厚。
冰屋建成后,只要自己注意保持冰的坚硬度,冰屋应该就不会倒塌。
一路上,夜苍苍把冰屋的结构简单跟孙粮丰等人说了一下,几人暂时分成了两个小队,一大半带着锯子、斧头等一应干农活的用具去溪水中取冰,剩下三人和夜苍苍一起选址。
几人很快在牛头山下选了一片平坦、向阳的地方,先用没过膝盖的雪堆了个雪炕。
做雪炕的过程和堆雪人差不多,不过,雪炕是堆成一个长方形的形状。
三个人都是壮小伙子,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堆了个大炕。
堆好之后,其中有一个上去躺了躺,没等别人问他,就抽着冷气跳了下来。
他问夜苍苍:“你们打算以后睡这上边?”
夜苍苍笑,“等冰屋盖好之后,你再试试。”
她如此坚持,其他几人反而没了办法,只好先去溪边帮着取冰。
取冰是整个过程中夜苍苍担心的一个环节。
夜苍苍只在某个儿童电影里看到过取冰,真正操作起来的难度从无尝试。
事实证明,夜苍苍的担心是对的。
这么长时间,孙粮丰等人只从溪水中取出了两大块冰,剩下的不是被砸碎了,就是被形状不规则,一个个冻得面红耳赤。
夜苍苍想了想苏成他们,再看看这些人,心中很是感激。
第23章
“如果只用锯呢?”夜苍苍问。
“太慢了。”孙粮丰说。
“但成功率会高一些吧,用斧头的话,两脚不能同时受力,万一掉进水里就冻坏了。”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生病,于是大家扔下斧头、锄头纷纷换锯,这样一来,成功率倒是提高了许多,不过,因为全村只有四把锯,而且,这种锯并非夜苍苍曾经见过的电锯,打开电源之后只要手持就可以直接切冰。
这种锯一来一回用的全是力气,更别说雪一直在下,如果不快一些,切开的冰很快就会被重新冻上。
“若是两人同锯一块冰呢?一个人朝这边,一个人朝那边。”夜苍苍再次提议。
孙粮丰立刻和人换了一下位置,“这样?”
“不。”夜苍苍摇了摇头,“朝不同的方向。”
这条小溪有十来米宽,为了保证他们取出来的冰是比较厚的,几人都站在水面中心的位置。
夜苍苍带着他们离开刚才砸了个大洞的地方,重新选了一块位置,每隔一段距离,就画一条直线。
然后,夜苍苍让两人面对着面,一个锯左边,一个锯右边,看起来锯的是同一块冰,但因为受力的方向和位置不同,就不用再担心冰面破裂掉下水去。
几人重新试了一下,发现果然如此,锯冰的时候脚下也敢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