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好多年都过去了,他们都不在是孩子,好多事情却都没变。
舒书其实早就知道的,他和谢京延都放不下那些曾经。
第1章 小情书(2)
老宅被银色月光拢着, 一院花草,静谧幽香。
舒书脑子太乱,这才觉察到不对, 去按门铃的手一顿, 问:“谢京延为什么会在这里?”
伤了去医院,修养可以在家, 老宅并不是他平常住的地方,他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又不肯见自己?
丁嘉明唉声叹气, 不得不讲:“他出事后, 有短暂昏迷的情况, 在这期间他母亲赶到,再后来很快人苏醒出院, 就接到了这里。”
舒书目瞪口呆:“刚苏醒就出院?”
“检查过伤不重,这里安排的有私人医生。”丁嘉明道,“只是他人扣在这里, 手机也被收走, 没办法跟外界联系。”
舒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扣着他?限制人身自由?”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去见过他一回, 他让瞒着你。”
“为什么?!”
“他没说。”其实这点,丁嘉明也想不明白, 逗她缓和气氛, “可能是怕你来劫囚吧。”
舒书没笑, 低头凝思,睫毛簌簌轻颤, 小声嘀咕:“应该不是。”
他是怕她像这样,伫立在这堵厚厚的门前, 怕她面对冷脸和驱逐。
“带我到这里就够了。”舒书看向丁嘉明,“我自己可以进去。”
既然是这样,她不能再牵连别人。
丁嘉明手抄兜:“现在回去也睡不着了,我留下看个热闹。”
舒书轻轻弯了下唇,没再管他,正准备按门铃,门先开了。
吴叔在监控里看到他俩,打开门,表情从惊讶到无语,最后无奈叹气。
“舒书,京延没事,你先回去。”
舒书小声求道:“吴叔,就让我见一下他吧。”
“我不是不让你见,是……”吴叔似有难言,重重叹气,“诶……你就先回去……”
“来都来了,走多不合适。”丁嘉明张开双臂,嘻嘻哈哈推着吴叔往里进,“有龙井吧,我俩喝杯茶再走。”
“不行,你小子别捣乱,今晚上不可能让你们进去!”
“为啥?你倒是说说为啥?上次我不就进去了?”
“你、你……”
“进去喝着茶细说,这样,没龙井,毛尖也行!”
“你这浑小子……简直无搅蛮缠!舒书你最懂事,可别跟他学……”吴叔话都没说完,一扭头,看见舒书竟然趁机往里钻。
丁嘉明见状一把熊抱住吴叔:“舒书,冲!”
“冲什么冲!”吴叔揪住舒书的后衣领,压着声,“你俩知道谁在里面吗?”
舒书小脸无比认真:“您不让我进去,我怎么知道,要是太吓人,看一眼把我吓走不是正好!”
丁嘉明:“别废话了,赶紧冲!”
“嗯!”舒书扎着步子,反手扯住吴叔的手腕,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没忍心用力拉扯那只早已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只能推来搡去,“吴叔,您就放手嘛,我看一眼就走!”
“不行!你俩趁早走,一会儿惊动了人,可没法收拾。”
“那我俩悄悄地!”
“也不行!”
……
正争执着,室内传来冷淡一声。
“让她进来吧。”
莫沁抱臂,站在鹅黄的落地灯边,气氛顿时寂静,就连丁嘉明也不敢出声。
“不是说看一眼就走吗?”莫沁转身,“跟我来。”
三人互睇眼神,舒书抿抿唇,跟了上去。
二楼的房间,门口有两个男人守着,见她俩上来,颔首退到了一边。
“别出声。”莫沁手搭在门把上。
老式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扭声,光线从细缝变成宽宽的一道。
舒书眼都不舍得眨,看着床上谢京延安静的睡颜,还没看清楚,门就关上了。
“一眼看完了,回去吧。”莫沁道。
舒书垂在两侧的手臂颤抖,轻声说:“他怎么睡得那么沉?”
莫沁道:“服了有安眠成分的药。”
“他伤怎么样?”
“无碍,静养就行。”
“为什么要服用安眠的药物?”
“恐高还跑吊桥上抓人,应激后失眠。”
“那静养多久能好?”
“十天半个月。”莫沁不耐,“你还有多少要问的?”
舒书认真道:“很多。”
莫沁:“……”
“那我问最后一个。”她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说,“钟豪的事会牵连到他吗?”
莫沁眼底的情绪不明,半晌道:“目前看应该不会。”
舒书点点头,小小声说:“幸好……”
“快走。”
“唔……”
她转身,莫沁看着她的背影。
“等等。”
舒书回头,眼里的泪还没来得及擦。
莫沁怔了一下,眼里掠过动容之色。但很快便又板起脸:“你不能这样走,我有话交代你。”
“阿姨,什么事?”
莫沁看了看左右,不放心地道:“跟我来。”
舒书被引着到了一间有密码门的房间,她打量着四周。
很多年前谢京延带她来这里看过家族的老相册,还从抽屉里翻出外婆的录音笔送她,还在她面前这张宽大厚重的办公桌下面咬她的耳朵……这里竟没有变,就连空气里书籍的香味都还一样。
仿佛光阴交错,在这个点重合。
那时懵懂甜蜜,如今无奈酸涩。
“舒书?”
她猛然回神:“什么?”
“愣什么,坐下。”
黑色的单人沙发皮质冰凉,两人隔着厚重宽大的办公桌,舒书规规矩矩坐着,余光扫见莫沁手边的药瓶,张张嘴,没说什么。
“你刚才看到了,京延房间门口有两个保镖,他们是轮班制,其余人现在在后楼。你刚才和丁嘉明刚走进院子,监控就已经看见了,你带不走京延,他也出不去。”莫沁平静地陈述事实。
舒书嘴角往下耷拉:“你们这是限制人身自由,违法的。”
“好啊,你去报警,把我抓走。”莫沁不以为意。
舒书的唇抿了又抿,要是能报警,丁嘉明就报了,总不能谢京延一觉睡醒,发现她把他老妈送进警察局了吧。
憋闷了半天,她道:“您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莫沁揉了揉额头,她依旧穿着讲究,漆黑柔软的黑发依旧精致地盘在脑后,但她的眼里尽是疲惫,和说不出的颓然,顿了顿,才接着道,“让你来是告诉你,京延这次做的事,你一丝一毫都不能对外讲,记住了吗?”
“为什么?”舒书不解,“钟豪犯法,他家里也是一起的!能帮助抓到他们,谢京延这是做了好事!”
“要不要我给他开个表彰大会?然后呢?”莫沁重重喘气,“钟家这事很复杂,警察抓他家都不容易,他以为自己是谁,去逞这个能,装这个英雄?严警官来看过他,当我看不出他为了谁?!你父亲破产那事,就算里面真有问题,过了这么多年,认证物证也早没了,是好查的吗?追诉期都过了吧?谢京延能不清楚吗?所以他才会想出这招,先搬倒钟辛铖父子,这样你父亲的事查不查出来,他都先帮你出了气!”
舒书被这一番话里的每一个字怔住,愣愣然不知所措,嘴张了又张,想说什么,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沁哼了口气:“我也讨厌这两个人,拉皮条还能子承父业,当年你妈妈再婚就是……”
没往下说。
“您想说什么?”舒书紧张地站了起来,“您说我妈妈再婚是什么?!”
莫沁猜测这种事,孟若清肯定不会跟人讲,可话已经说了一半,咽下另一半谁都如鲠在喉。
“你妈妈再婚的对象,是钟辛铖牵的线,那人曾经也是你妈妈的追求者。我虽然是事后知道的,但当时觉得有人能帮她把债还了也好,就不用再来找谢笙,包括她离开这里不再回来,我也很窃喜。”
莫沁毫不遮掩曾经内心的盘算,她又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谢笙恐怕以为你妈妈又有了爱人,所以才死心了的,不过他也真是爱屋及乌……钟辛铖怕还不知道,这些年自己能跟谢笙搭上话,不过因为他是仅剩的跟你妈妈曾经有关联的人。”
原来是这样……
舒书身子不稳,双手用力撑住桌面。
提起往事谁心里都不舒服。
莫沁扶着额头:“言归正传,我是想告诉你,钟家父子目前是被抓了,但没尘埃落定前,保不齐还有势力在外面,更保不齐会报复。还有京延的身份,这事一旦曝光,肯定议论纷纷,又是敏感话题,若有人借机造谣他涉黄,他毕竟当晚就在那,悠悠之口怎么堵,堵不住他在集团的位置就会动摇。所以不管他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这件事不能往外说,懂了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莫沁自己都没想到,搁平时一点小事她就六神无主了,如果不是看到儿子昏迷惨白的脸,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这样镇定地衡量利弊,拿出主意。
“懂了。”舒书点头,事情来的突然,很多事她都来不及细想,“原来您是为了这些才让人看着他的。”
说完又察觉不对,为什么要收了谢京延的手机?
“不,或者说应该不全是。”莫沁沉吟,轻轻叹息,“我还不想让他去找你,不想你们两个在一起。”
话说得这样直白,不留情面,舒书脸煞白:“阿姨……”
“舒书,你离开吧。”莫沁没给她求情的机会,“刚才那些话,这两天我已经想了无数遍了,所有的事情我也都在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思前想后这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
“……就是让我和他分开吗?”舒书喃喃道,“没有别的可选吗?”
莫沁沉默了,她抚摸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缓缓道:“钟家现在还并不知道你是谁的孩子,未免他们看到你回味过来,你不如离开避避风头。还有……京延的爸爸知道他受伤后,已经开始查了,很快就能查到你和你妈妈,撞在一起局面会更混乱,所以你先暂时离开,对谁都好。”
“是暂时吗?”舒书眼中浮现出希望。
“是。等京延的伤好,局面稳定,如果他执意跟你在一起,那我就跟他断绝关系,放他走。”
“什么……?”舒书瞪大了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美丽又决绝的脸。
“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做决定。”莫沁轻轻叹息,“但这次我没有逼你离开的筹码了,你可以拒绝。”
书房静得只剩两人的呼吸。
半晌,舒书刚要开口,抬头见莫沁正用手压住胸口,眉头紧皱。
“阿姨,您怎么了?!”
莫沁咬咬牙,指着茶几上的矿泉水:“去……给我拿来。”
舒书三步并做两步,拿水拧盖,递到莫沁跟前,转身要走:“我去喊人来!”
“回来!”莫沁厉声喝住,“没事,我身体我心里有数,过来给我拧药盒,怎么回事这么紧。”
舒书拿过白色的瓶子,嘎巴一下拧开。
喝了药,莫沁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房间里想起一声不卑不亢的声音。
“阿姨,我走。”
莫沁睁开眼,看见舒书泪在眼里打转,努力向她翘起唇角:“您保重身体,我会离开的。”
她动动唇,没说出话。
直到舒书拉开门要走出去,她才开口。
“对不起。”
泪还是从眼眶里砸了下来,舒书立在门口,不敢回头。
“阿姨,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您让我见到了妈妈,我至今都很感激。”
离开前,舒书又去看了眼谢京延。
因为药效,他睡得很熟,不知道她握住过他的手,也不知道她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只有在房门关上的时候,他的眉心皱了一下。
第103章 (正文完)
谢京延精神不太好, 醒着的时候头疼,睡着了也昏昏沉沉,梦魇不断, 天刚刚亮他便醒了。
他问周围人:“我睡时有谁来过吗?”
一整天进出的人都说没有。
这才是最奇怪的, 就像商量好了一样。
晚上吴叔来看他,让他别多疑, 说他这是应激后遗症,八成是迷迷糊糊把梦当成了现实。
谢京延把手臂往头后一枕, 快愈合的伤口被压住, 嘶了声, 嘴角倒是翘起:“要是梦, 我希望天天这么做。”
吴叔:“怎么?”
他单眉一挑,有股懒散的得意劲, 说:“我梦见舒书跑来偷亲我。”
吴叔整理着桌上的财经杂志,顿了下,想起舒书走时的情景, 姑娘家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 跟他道别,就像要远行, 要他保重,便咬住牙, 余下尽是沉默。
他望着她上了丁嘉明的车, 漆黑夜色沉得仿佛不会亮起, 总有一种要一别经年的钝痛。
“真这么喜欢她吗?”吴叔问。
这句话很多年前心理医生聊天时也问过他,后面还有一句, “真不能放下吗?”
谢京延很想放,很想忘, 她已经丢下了自己,背弃了承诺,也彻底离开了自己的生活,他就也必须要把她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
大二开始,他便像高中那样跟男生们出去玩,本来就浪惯了,什么都会,也玩得开,高高瘦瘦的英俊男生,总是人群中的焦点,甚至还被室友拉着加入了学生会,也不再拒绝女生的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