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卿凝好奇地眨了眨眼,另一少女却催促着道:“快答应呀,我可太爽了,赶紧的,趁热乎再踩一脚,我超爱看的!”
卿凝一脸懵,侧首压低了声音问道:“答应什么?”
粉衣少女:“刚才言道友请那算命的测算你会不会答应收他做徒弟啊,你看他现在脸臭的,先前吹那么高,这会儿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了吧。”
卿凝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时,已然已经加入到了憋笑人的行列。
这招太损了。
那算命先生若是说她会答应,那便无异于自砸招牌,变相承认了他之前说的言朔乃他命定之徒都是鬼话。
若是说她不会答应,可言朔话里话外都是一心要拜她为师,只要她应下,那便又是把他自己的脸送上来给人打。
如此进退皆是死局,争来争去一场空不说,还要把自己给倒赔出去,那算命先生不黑了脸才怪。
众目睽睽之下,言朔走到了她面前,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浅笑:“他好像算不出来,师父能给我解惑么?”
得了,又是一刀,卿凝抽空瞥了一眼他身后的算命先生,好家伙,那脸色,黑得那叫一个姹紫嫣红。
卿凝憋笑快要憋不住了,她可是老实人,人师父都叫上了,她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他啊!
正好她东西都收拾好了,卿凝给言朔递了个眼神,然后率先往前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本以为他应该懂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走了几步人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言朔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了一般,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卿凝扶额,这新鲜出炉的师徒默契终究还是不行啊,刚才不还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人就傻了?
“还愣着干嘛?跟师父走啊!”卿凝笑着提醒道。
言朔回过神,悄悄红了耳根。
……
“好啦,说完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喽。”边回忆边复述,卿凝说得口干舌燥,灌了好几杯茶才缓过来,然后笑眯眯地给了个结语。
贺茹听得惊叹不已:“啧啧啧,你这徒弟也太上道了吧!那算命的活该,竟敢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想到真正的癞蛤蟆竟是他自己,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可以可以,这徒弟收得不亏……”
“经此一事,那算命的恐怕再也没脸在那招摇撞骗了吧?”贺茹手握成拳,恨不能当场痛打落水狗。
卿凝补刀:“还什么以后啊,当时在他摊位边排队等着测算的人就散了。”
贺茹大笑:“什么叫咎由自取,这就叫咎由自取!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打闹说笑到了后半夜,快要破晓的时候才分别睡下。
只是第二日天亮没多久,贺茹就又跑来把卿凝从被窝里拔了出来,催促道:“快快快!你答应带我去看你徒弟的。”
“啊?一定要是今天么?”
她明明说的是过几天,没说今天啊!
卿凝困得要死,现在就是很后悔,她早该料到的,就贺茹这个急性子,能忍上几天才有鬼了。
她昨晚上就不该多嘴提那一句徒弟的相貌,贺茹一听说是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温润贵公子,立马就精神了,非得让她带着去先看一眼,说得好像只要看一眼就能死而无憾了似的,卿凝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卿凝此刻睡眼惺忪,直到被拽上路还迷迷糊糊,唯一的好朋友是个急性子,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一路上,贺茹都在数落卿凝:“呀!你这四舍五入就是从万剑宗手里抢了个徒弟,要是我,那肯定得放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你居然心这么大把人家给扔外面,万一被别人慧眼识珠勾跑了怎么办?真是的……”
“咦?赏金榜前面怎么聚了这么多人?”贺茹数落到一半突然拐了个弯。
卿凝揉了揉眼睛,总算是清醒了过来,道:“去看看。”
两人御空而下,分布在各地的赏金榜都隶属于玄机阁,是以,所挂的任务都是互通的。
刚走近,便听贺茹惊呼:“榜首的那个寻人启示撤了诶!”
贺茹一脸羡慕:“谁找到了啊?赏金这么丰厚,后半辈子可以直接躺着养老了吧!”
“你知道那个寻人启示么?”贺茹用手肘戳了戳卿凝。
卿凝回道:“我在万剑宗那边的时候看到了。”
贺茹把她拉到一边,附耳悄悄道:“说实话,刚开始看到那写着道号‘落青’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找你呢,后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除了落青这个道号,其他的都对不上。”
卿凝曾经想用落青做道号这事只有贺茹知道,后来因为宗门内都不兴叫道号,这才把落青改作了峰名。
见众人议论的也都是榜首撤掉一事,没其他新鲜的,贺茹就拖着卿凝走了,她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了,赶着看人呢。
后半段路卿凝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到了客栈,贺茹忽然往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一脸的绝望:“坏了,第一次见师侄,我是不是得表示点什么啊?我忘了,什么都没准备,要不,改天再来?”
卿凝:“……”
这又不是来拜见什么长辈,至于么……
刚才路上火急火燎,好不容易到门口了,反倒还踌躇上了。
卿凝宽慰她道:“不用了,你要想给,大典过后给个大的就是了。”
贺茹被她说服了。
两人迈进客栈,然后却发现言朔人根本就不在客栈里。
一看这情况,贺茹比卿凝还着急:“怎么会不在呢?该不会是真的跟人跑了吧?啊啊啊啊啊,我这乌鸦嘴……”
卿凝倒是不担心这个,毕竟当初那么多条件好的宗门招揽他,他也没跟着人家走,他这人应当是个极有主见的,轻易不会动摇。
她担心的是他遇到了什么急事。
反过来安抚了会儿自责的贺茹,卿凝走到廊上给言朔传音,言朔接得很快。
卿凝:“你在哪?”
言朔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我落了点东西,回来拿,早上跟你报备过的……”
“啊!”卿凝拍了下脑袋,想起今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的确是接到过一个传音。
她给忘了……
尴尬。
卿凝正想着要怎么丝滑地结束这场对话,就听言朔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那声音似乎还在由远及近。
“你这回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帮你——”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卿凝谢天谢地,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忙道:“有人找你,你先忙吧。”
言朔却没有切断,反而解释道:“是一个朋友,幸亏他替我保管了,东西才没有丢。”
卿凝点头:“嗯嗯,那你得好好感谢人家。”
言朔:“嗯。”
这回应该能切断了吧,卿凝想。
谁知刚要收,言朔又道:“师父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就回来。”
明知他看不见,卿凝还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可以慢点回来,跟朋友聊聊天叙叙旧什么的!”
捏着手中被急急切断的玉简,言朔面色不佳地看向来人。
言朔:“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人未至声先到的毛病?”
第5章
来人是薛临,旁人眼中风流倜傥的玄机阁阁主,此刻正风姿全无地举着双手,投降得很直白。
言朔不悦地盯他看了一会儿,终是将玉简扣在了桌上,算是放过他。
“呼——”薛临松了口气,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立马邀功道:“悬赏我帮你撤下来了。”
“嗯。”
薛临:“……”这平淡的反应,还能应得再潦草一点么,你刚才跟人姑娘说话可不是这态度!
薛临深吸了口气,算了,反正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他和言朔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他对旁人有这般小心翼翼过。
言朔是谁啊,那可是天下第一剑修,万剑宗的开山之祖,普天之下最接近飞升的人,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是随口说的一句话,旁人恐怕都得好好琢磨琢磨有什么言下之意。
而现在,他竟然因为接了那姑娘一个传音就打算赶回去!人家好心给他放几天假,他还不高兴!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啊。
薛临叹为观止。
“你这次出关就只告诉了我一个人,连自家宗门都瞒着,说实话,我真是受宠若惊。”
“不过,你参加自家的收徒大比做什么,还舍近求远让我想办法把你塞进去?”薛临满目求索,很是不解。
最关键的是,言朔从入大乘期之后便一心闭关冲击飞升了,怎么如今大道未成,却突然出关了,他可不是那等会半途而废之人,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薛临有点担心,作为朋友,他还是希望他事事顺利的。
言朔垂眸,唇角微勾,透窗而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影,他的神情似是在回忆,答非所问道:“她是个很谨慎的人。”
谨慎到他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才能够接近她。
旁边的薛临一瞅好友这模样,双眸微眯,立马就敏锐地嗅到了一股秘密的味道,不对劲啊,这俩关系绝对不简单。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这么重视,一出关就急吼吼地找人家?”
据他所知,这俩之前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啊,言朔开始闭关的时候,那姑娘还没出生呢!
“你总不可是在梦里认识的人家吧?还是说,你之前也有秘密出关过,连我也瞒着?”
薛临越想越觉得后面这个原因更有可能,屋外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薛临捂住胸口,惨然道:“这是什么声音?这是我心碎的声音!我这么多年专心找都没找到神魂契合的道侣,你居然闷声不响干了票大的!”
薛临情绪来了,正打算顺着杆子往上爬,借机好好讨教一番,然而言朔却突然扯开了话题。
“让你查的事你查出来了没有?”言朔问道。
薛临悄悄翻了个白眼,话题还能转移得更明显一点么,藏私不想说就不说呗,果然,找道侣这事还得靠自己,朋友什么的,根本就指望不上。
薛临没好气道:“还需要一些时间,不是我说,你这寻人启示的发得也太显眼了,明里暗里来打听的多了去了,现在人都已经找到了,你到底还想要钓出谁啊?”
言朔平和的眸光中骤然闪出了一丝厉色,钓谁?钓的自然是心里有鬼之人。
言朔走到窗前,窗外万里无云,阳光灿烂,在梅雨季里,是个难得的好天,他眺向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情形。
那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
蓬莱算出了他飞升雷劫将至,宗门之人执意要为他办场送别宴。
他就坐在那大殿的高座之上接受众人的拜见。
相似的祝词,寓意吉祥的拜礼,冗长而又无趣。
在神思困顿之际,丹道第一大宗长生宗的宗主带着她走入了殿门。
在一众的姹紫嫣红里,她绾了个清爽的凌云髻,青绿的裙摆绣着枝枝垂柳,步履间,柳枝摆动。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直觉,他或许终于可以得到一场纯粹的告别,而不是话里话外祈求庇佑的虚情假意。
“贺喜仙尊……这是鄙宗的少宗主落青。”一长串的贺词过后,长生宗宗主介绍道。
少女往前走了一步,捧出一只小小的紫檀木盒:“恭贺仙尊大道将成,祝仙尊事事皆能得偿所愿,这是落青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消元丹,服之可在须臾之间消退修为,避散雷劫……”
少女话还没说完,长生宗宗主就打断了她。
“呀!不是早就说了让你好好准备么,你这准备的什么晦气玩意儿!”
“怎么就晦气了,这可是我琢磨了多年的后悔药,万一仙尊飞升到一半不想飞了,那不就派上用场了,多一手准备也没什么坏处嘛……”
“还顶嘴!”
少女被训得垂下了头,悄悄地吐了下舌头。
长生宗宗主满脸歉意,言朔却觉得新鲜,旁人都指望着他飞升后多给点好处,唯独她反其道而行之,竟想要给他留条退路。
这是对他飞升没有信心么?言朔浅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也算是个好意。
“无妨。”言朔挥袖亲自收下,免了少女再遭一场叱责。
那天,前来拜见的人络绎不绝,走了一波又来一波,可直至宴终,诸道人影如烟般退散,他唯独只记住了那道青绿的身影。
落青,化神期丹修,年纪轻轻就做了少宗主,前途是可以预见的不可限量。
就当是锦上添花吧,待他飞升,抽空照看一下后辈的时间,应当还是有的。
那时的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落青多虑之下送的消元丹,最后竟会真的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雷劫如蓬莱所料,如期而至。
最后一道飞升雷劫即将落下的时候,通天之门向他敞开。
他窥见了天命,没有华光万丈,只有无边黑暗,一股强大的力量倾涌而下裹挟了他,似是要将他消融殆尽一般。
顷刻间,雷光乍现破空昼宇,在最后一道雷劫落下的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飞升,或许世间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飞升!
他匆忙地服下了那颗消元丹,那一刻,他无比地庆幸是他亲自收下了这个荒诞的贺礼。
消元丹起效很快,他几乎立时就感觉到了修为在飞速流逝,在雷劫劈上身的前一瞬,他掉落了一个大境界,降到了渡劫期。
只是,他终究还是发觉得太晚,最后那道雷劫已是离弦之箭,不可追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劫落在他身上时,由于他修为骤跌,力道相应地减弱了许多。
最后,他虽仍然被吞入了那个无间世界,但却侥幸地保留下了魂魄。
那是一个触目皆为虚无的世界,他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游荡了多久,处在空荡荡的黑暗中,他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仿佛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永生,又好似清醒地逝于了永恒。
回望他的一生,清晰的记忆乏善可陈,他好像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去了攀登,五岁练气七岁筑基,十二岁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而后一步一步修到元婴、出窍、分神……大乘。
起初,他还会因为提升了一个境界而欣喜不已,可到后来,他便渐渐麻木了,每天按部就班的修炼,修为畅通无阻地提升,他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路上,一步一步总能到达,像是一个揭晓了答案的礼物,理所当然地不再惊喜了而已。
他的所有未来好像都变得可以预见,人人都道他会飞升,他也从未怀疑过,甚至可以说,飞升是他漫长且无聊的生命里,唯一还算能带来些许触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