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独角兽——春汐【完结】
时间:2023-08-04 23:09:58

  许惩坐在宋思学的工位上, 慢悠悠地刷着手机,长指一划, 又给“高一七班班长”转去了两百块。
  “再发。”
  宋思学欲哭无泪:“惩哥, 你再转, 我今天支付限额都快满了。”
  他懒洋洋的:“发。满了再说。”
  宋思学近乎木然地收款,点击群聊, 第不知道多少次地选中口令红包。
  “口令怎么写?”
  他低声下气地问着, 感觉自己像是侍奉昏君的小太监。
  “唔。”许惩回忆了下他刚才已经用过的词汇,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高大威猛雄姿英发闭月羞花……已经掏空了他为数不多的文学储备。
  “帅裂苍穹吧!”许惩仔细想了想, 敲定。
  “……好。”宋思学屈辱地打出一行“惩哥帅裂苍穹”,点击发送。
  看着那铺天盖地一行行的[惩哥帅裂苍穹],宋思学觉得, 自己这个账号, 恐怕也该寿终正寝了。
  手机微微震动, 宋思学绝望地看到新消息:[转账:来自许惩]
  他脱口:“哥, 真的不能再发了, 群里已经……”被你的彩虹屁盖满了你还想干什么啊啊啊——
  却见许惩撑着桌起了身。
  这人后颈上还贴着片薄纱布,从他身后过去时, 隐约一点辛辣的药油香。
  “不用发了。”许惩拉开门,随意拍了下他肩膀,“辛苦,请你喝一杯。”
  “啊啊啊?”宋思学盯着那小三位数的转账,整个人呆掉。
  ——啥玩意儿一杯能喝这么多钱?
  他从政的宏伟理想还没有起步,怎么就走向了腐败受贿的不归路啊!?
  许惩没管宋思学的纠结,懒散插着兜,往综合楼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人小声地在谈论方才群里的红包雨。有人哀嚎上体育课没摸着手机,有人手气好,笑嘻嘻地来同他道谢。
  许惩只微微偏过一点眼神,权当是听见了。
  这些事情他都不在意。一点小钱,几句无关痛痒的笑料而已。
  只要他们不再去说道那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就够了。
  许惩越过人潮,行至空处,眼底缓缓浮起一点讥诮。
  人就是这样简单的动物。容易被煽动,又那么容易遗忘,短视如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也只有愚蠢如秦曼莉,才会指望所谓舆论能成为助力。
  许惩没有再想,他走到收音室边,今天的广播还没有开始,厚重铁门虚掩着。
  他记得今天由沈饶主持广播。
  “喂……”许惩懒散推门,语气满不耐烦,却在看到室内人时生生止住,变作一句略显诧异的问好。
  “你也在?”许惩望着乔方语。
  乔方语安安静静地站在沈饶的旁边,因为上午扎了针,她没穿校服,略显宽大的病服外套罩在肩上,把她整个人衬得可怜又乖巧。
  乔方语眨了下眼,似是有点疑惑:“明天由我主持,所以我来观摩一下沈学长的播报。”
  她明明没和许惩说过自己的排班表,怎么许惩却像是意外她非工作时间来了一样。
  许惩哦了一声,没再追问,眼神漫不经心地带向沈饶:“下个月底,我家。”
  沈饶愣神片刻,看了眼时间,又扫过一旁站着的乔方语,快步往收音室外走去:“不是,你怎么在这……你快点说。”
  这里有外人,并不是他们适合谈论这些话题的地方。
  但许惩却像是完全没有领会沈饶的暗示一般,浑无避讳地在乔方语面前讲了:“大概是第二个礼拜天,看那群吃斋念佛的觉得哪天吉利吧。”
  “秦曼莉攒的局,你也知道是群什么货色了。礼物随便带,反正那群暴发户也分不出好歹。”
  沈饶:“……”
  许惩一点儿隐晦意思也无,连名带姓地报出来了,搞得他想瞒都没办法,只能压低音量问:“那你怎么说?老太太来吗?”
  许惩冷嗤一声,目光里点点寒芒。
  “她能配?”
  沈饶点头明了,刚想客套安慰几句,就见许惩弯着腰,在他广播站好不容易招进来的好苗子面前,笑吟吟地问:“周末有空吗,要不要和同桌出去玩?”
  沈饶捏拳:“哎我说你别——”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姑娘捏着一沓纸,半遮着脸,怯怯探出一双漂亮眼睛。
  “可以吗?你有空吗?”
  “当然。”许惩笑意懒倦,“那就这么说定咯。”
  “……”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担心这货。
  沈饶没好气地把某许姓闲杂人等打发出去,转向乔方语:“我们准备开始吧。开播前需要检查设备……”
  乔方语立刻进入了状态,一一抄记下来。
  结束广播,沈饶清点好东西,看着仍在检查备稿的乔方语,欲言又止。
  乔方语主动转过头:“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她安静地看着他,一双偏浅的瞳仁清透,仿佛一面洞悉一切的静湖。
  沈饶认命地在心底叹了一声:“就是……许惩说的那些话,拜托别往外传。”
  乔方语正色:“我明白。”
  她清楚自己与他们之间的鸿沟,所以始终告诫自己,守好本分,无论有多心动,再好奇难忍,也绝不打探追问半分。
  沈饶舒了口气:“多谢学妹。以后有机会,也欢迎你来沈家做客。”
  乔方语礼貌地笑,点头应好。
  沈饶离开了。
  乔方语默默垂下头,整理着明日需要用到的文案。
  收音室狭窄,桌椅四周都堆满了凌乱电线,乔方语干脆站着,弓着腰在纸上书写。
  她不会将许惩说给沈饶的话告诉任何人。思维却忍不住地发散。
  ——她记得秦曼莉。
  那个在医院将她推倒,还差点动手打了她的女人。
  她是许彦的妈妈,又会是许惩的什么人?
  她和许惩的关系那么差,如果由她来组织宴会,许惩是不是会受委屈?
  ……她曾经在许惩手臂上见过的,淋漓可怖的伤痕,会和她有关吗?
  乔方语写着字的铅笔芯忽然断了。
  她怔怔地看着纸面,半晌捏紧了笔杆。
  她又逾矩了。
  乔方语抿着唇,逼自己把精力集中到文本核对上。
  收音室的门却传来被推开的吱嘎响声。
  “抱歉,我很快就好!”
  综合楼会有校工巡查,乔方语以为是自己逗留太久,刚想转身解释,却和倚在门边的人恰好对上目光。
  “——!”
  方才在脑海中翩飞的身影,此刻就伫立在她面前。
  乔方语慌了下神,刚想说,沈饶学长已经回班了。许惩却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朝广播室里面走来。
  他个子高,在狭小地下层里得低着头。他略显不耐烦地跨过地上导线,撑着桌,趋向她身前。
  极近的距离下,乔方语能看清楚他面孔的每一处细节。
  不得不说,许惩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无论是比例分割,或是骨骼结构,都对作为艺术生的她,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很适合被画下来,或者做成雕塑。
  乔方语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许惩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盯着看呢?”
  乔方语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忙不迭转头:“没,没有。”
  她逃避般移开视线,佯装看许惩身后的风景。小门外漏出最后一点夕阳,橙金色倒映在大理石地砖上,仿佛把整个世界都封进了一块流动的琥珀。
  而她和许惩隔得那么近。近到呼吸都交错,气温都上升。
  像是宇宙中漂浮的胶囊舱,被时间定格在琥珀里。
  乔方语意识到,在此刻,她逃无可逃。
  通红的脸颊和鼓噪的心跳像是投降的号角,根本不需要任何试探戳穿,只要站在许惩面前,她的情绪就根本无处掩藏。
  “你,你别过来这么近……”
  她连耳尖都涨红,勉强支起手臂,却不知道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中,非但没有半分威慑,反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
  许惩清了下嗓,喉结轻滚,不太自然地偏过头,随手指了下她稿纸上的英文选段:“这是你明天准备的内容?”
  “嗯……对!”乔方语迅速抽出纸页,盾牌似的挡在自己跟前,故意转换话题:“我再读一遍,许惩同学帮我听听有没有错误,可以吗!”
  许惩垂着眼,睫毛乌沉沉的。
  他顿了片刻,笑,说好啊。
  乔方语如释重负,借着朗读的功夫和他拉开了点距离,才感觉空气好像恢复了流动,微凉的晚风穿堂而过,吹进狭小的收音室里,撩起她潮湿的发梢。
  “There was someone who lived in a small village……”
  她把脑袋都快埋进纸页里,才能微微缓和发烫的面颊。
  而许惩就站在她对面,静静听着她的朗读。
  乔方语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那么紧张。
  文本她已经很熟悉,单词的拼读和连贯,沈饶也给她把过关。
  明明第一次被文静赶鸭子上架,对着全校广播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紧张。
  可是在他的面前,她好像永远都是这么个手足无措,笨拙又慌乱的模样。
  “Thanks for your listening. ”乔方语抿了下发干的唇,“结束了。”
  她有点难过。
  刚才那一遍甚至还不如她下午练习的时候,磕巴了好几次,还读错了一个连词。
  许惩没有回应,乔方语垂头丧气地想,自己修行还是太浅。
  她抬起头,想问许惩要不要回教室。
  却见许惩搭着下巴,问:“乔方语,你想不想申请海外的艺术院校?”
  乔方语愣了下,摇头:“暂时不考虑。我要留在国内照顾奶奶的。”
  许惩点了下头,没再提:“也是。”
  “对了,”他忽然露出一个笑,蔫坏蔫坏的,“刚才你读得——”
  乔方语瞬间屏住呼吸,许惩抬手抽了她手上的纸,凑近她额头一点。
  “Excellent.”
  “……!”
  短暂的片刻晃神,乔方语告竭的信心好像一瞬间又被充满了。
  可还没等她二人再有动作,广播室的门再度被人撞开了。
  来人气势汹汹地轰开铁门,大跨步踢飞一地电线。
  唐欣雅怒发冲冠,横叉进两人中间,一手把乔方语拎到了自己后头,中气十足地吼:
  “干什么呢你!!”
第40章
  “欣……欣雅!?”乔方语猛眨几下眼。
  “我告诉你许惩!”唐欣雅气吞山河, “这里是学校!别仗着自家有点关系就无法无天,我们乔乔也不是好欺负的!”
  “哦?”许惩丝毫没被对面的河东狮吼影响,慢条斯理挽起半边袖口, 随手勾了下唐欣雅挂着的工牌。
  “唐欣雅。”他念出她的名字,掀起眼皮:“嚯。学生会的?”
  语气轻飘,好似浑不上心的撩拨。
  唐欣雅当即就炸了:“怎么, 我难道还管不了你!?”
  许惩笑得漫不经心, 眼神掠向她身后:“小朋友, 哥哥对你这么好, 怎么还回家告状呢。”
  乔方语快疯了。
  ——你们俩能不能有一个听句话啊!
  “广播站从来不准外人进入光这一点我就能罚你扣分!”
  “扣呗。”
  “累教不改屡次三番严重违纪最高退学!”
  “哦?还能这样。”
  “校园霸凌可以入刑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
  “哎呦,不错哟。”
  “……”唐欣雅捏紧的关节咔啪作响。
  火山就要爆发了!
  眼看着拉不住唐欣雅, 乔方语情急之下只能抱着她的腰, 不管不顾地喊:“许惩!!你不许说话了!!”
  满屋瞬间寂静。
  许惩视线向下, 略带诧异地抬了抬眉。
  唐欣雅的目光诡异地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
  许惩低低笑了声,忽然向后靠去, 背抵着收音室乱糟糟的墙面, 举起双手。
  他微微勾起唇角,竖起食指。
  “遵命。”
  唐欣雅彻底凌乱了。
  她望着气喘吁吁的乔方语, 满头问号:“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半个小时之后。
  “……所以,”唐欣雅仍旧不敢置信, “杨晓纯诬陷你那次, 就是这家伙出来作的证?”
  “嗯哼。”许惩插着兜站在旁边, 当真一路规规矩矩没说话。
  乔方语小声纠正:“不是这家伙, 是‘许惩’啊。”
  “行行行。”唐欣雅扁了下嘴, “之前借你医药费的也是这……位许惩?”
  十分勉强的改口。
  “对。”乔方语想了想,“他之后也一直帮了我很多, 他真的没有在霸凌同学……对了!我的画具,好多也是他出钱帮我买的呢!都可新、可好啦!”
  唐欣雅百感交集地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行吧。”
  还能怎么办。
  自家的白菜都被猪哄成这样了。
  她还是有点不高兴,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
  只能闷闷不乐地起身,把乔方语拉到一边。
  唐欣雅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他给了你很多帮助,但是……但是。”
  乔方语认真看着她:“什么?”
  唐欣雅“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许惩或许真的对她很好。
  一届校霸有朝一日甘愿改邪归正,当然是三中佳话。
  但偏偏这个人坐在她这位不谙世事的好朋友身边。
  乔方语太单纯太好骗了。
  唐欣雅只担心她,被一点点小恩小惠打动,到头来受欺骗,伤了真心。
  “但是,他做的那些,我也可以做的。”唐欣雅说。
  乔方语愣了一下。
  “不止我可以,文静也可以,宋思学、还有艺术班的倪玥……我们都愿意。”唐欣雅说。
  倪玥就是艺术班里,时常向她请教的高一学妹。
  “朋友就是相互陪伴,一起度过快乐和难过的。”
  “我也愿意替你作证,陪你买文具。”唐欣雅语气有点难过。
  她剩下半句话没说,但乔方语听懂了。
  ——只是可惜,你最终选择依靠的,不是我。
  乔方语睫毛颤了颤,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唐欣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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