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悬疑]——闲箬【完结】
时间:2023-08-04 23:12:21

  “没有。我周围的同学老师没有一个男的腿是瘸的,我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我妈多给了我伍万块钱。”
  “腿是瘸的?”猛地惊醒,柳琉连忙追问,“那个人有残疾?左腿还是右腿?”
  吓了向菲菲一跳,但她立刻明白过来,“左、不,是右腿。对,右腿。虽然站着不明显,但走路的时候还是能看得出来,有高低。”
  “在警方调查中,你说第四天也就是最后一次绑匪给你送吃的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说的是中文?”
  “嗯,”向菲菲肯定地点头,“他说的是,喂。”
  “有没有口音?是不是你熟悉的接电话方式?或者你在哪里听见过没有?”话出口,柳琉才觉问得可能不合适。
  果然,向菲菲的脸色变得为难,嗫嚅着回答:“我没有注意。”
  掌心覆上无措的手背,柳琉感到抱歉:“是我着急了。”
  刚从绑匪手中逃脱,今天才第三天,向菲菲的情绪没有得到有效的安抚,神经也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这个女孩还能独自前来已经很不容易,她有何立场去揭开女孩的伤口,重新回顾恐惧的那些日子?
  “我再想想……”
  “不了,不要再想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握住她的手,柳琉望着如小鹿般的眼睛,“你很勇敢,也很坚强。”
  “可是我想知道原因。”
  被解救的那一天,在人潮散去的病房,孤单的女孩再也无法假装勇敢,假装无事发生,假装独自一人能扛起所有,以及恐惧。可是,她仍然不敢哭泣,高高抬起下巴,竭力逼退涌出的眼泪。
  有人去而折返,门外的警察没有阻拦。
  “抱歉,手机忘拿了。”是刚刚替她翻译的女人,有一头酒红色的长发。
  其实她的英文不错并不需要翻译,事实上那个叫柳琉的女人在警方做笔录时也未多插嘴。镇定且顺利地完成笔录,就连警察都夸她是个勇敢的女孩。
  “那个,有个问题还想请问一下。”柳琉在墙角的柜子上找到了手机,临走却停下了脚步。
  拖着疲惫的身体,向菲菲咧了咧嘴,“您说。”
  定定地望着她,“冒昧地问一句,绑匪真的没有碰过,”柳琉一顿,“我是指,身体上的接触,他有没有碰过你?抚/摸,或者猥亵?”
  已不是冒昧般简单,赤/裸、直接,令向菲菲觉得愤怒:“没有,也没有性侵。是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很失望?!还是说,发生些什么才是你们希望的?”她叫喊着,双目通红。
  谁知,柳琉的脑回路似乎有问题一样,无视她的激动,淡淡地,自言自语地,“不图财不图色,为什么要绑架你?”
  有那么一瞬间,向菲菲想到了“受害者有罪论”。
  “不过,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你能平平安安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握紧的双手缓缓松开,向菲菲只觉眼前有些模糊,“我、我,”嘴唇颤抖着,话断断续续,“我以、以为,他会杀了我。他、他,为什么放过我?”
  门外的警察走了进来,低声询问柳琉她和受害者聊什么,为什么受害者会突然失控?向菲菲这才察觉,自始至终柳琉与她说的都是中文。
  柳琉解释了两句,警察示意她赶紧离开。她说让她再说一句话。
  向菲菲刹那绷直了背脊,警惕地看着她——
  “想哭就哭,不要忍着,也不丢人。有罪的是那个人,不是你。”
第4章
  决定去见向晚红,是为了证实柳琉所说的话,绝不是因为将信将疑,更不会是因为担心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杨黎如是说服了自己。
  “你就笃定向晚红会说实话?”
  后视镜里的人斜斜地歪倒在车窗玻璃,闻言,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难。”
  踩在刹车的脚差点一抽,“那我们跑这一趟岂非白瞎?”不可思议地瞪着后视镜,杨黎甚至忘了副驾驶的纪嘉树,脱口而出,“做事前你能不能先过过脑子?以为警察局是你家开的?还是调查工作很简单,说去就去?要干嘛就干嘛?”
  换来的是不屑的白眼,“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警察叔叔,看路。”
  气得杨黎方向一打,直接靠边停车。“小纪,你来开。”他则长腿一跨下了车,紧接着坐到了后排。
  “你干嘛?”条件反射地往里躲,柳琉抬手拦在身前,“警告你,再敢碰我,小心我投诉你。”上回被这野蛮人从家里生拉硬拽去刑警队加班,她可是还记得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杨黎的表情甚是无语。
  “咳咳,柳小姐,”两声咳嗽掩饰了尴尬,纪嘉树好心地解释,“我猜,队长应该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待会见到向晚红该怎样,应对?是吗,队长?”
  梗直的脖颈僵硬地点了一下,嘴角抽搐的肌肉显示主人此刻的心情,万分复杂。
  “哦,这样啊,那倒也不必过于担心。”除了当事人,“向晚红能隐瞒向菲菲十几年关于她亲生父亲的事,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所以我们从高额的留学费用问起,说不定会有用。”
  无所谓的态度,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我觉得,你想得过于简单。”丢去嘲讽的眼神,杨黎靠上椅背,“如果只是为了证明向菲菲与陈文滨是父女关系,做亲子鉴定就行。前提是双方自愿。但即便证实了他们是父女,留学费用就是陈文滨给的,那又如何?父亲给女儿花钱,很正常。”
  “如果有钱,为什么还要抢劫?”
  “留学费用那么贵,钱花完了,书没读完,不够,抢。说不通吗?”杨黎反问她。
  侧身瞪他,柳琉有些生气:“不要抬杠,时间顺序的问题,只要申请调查向晚红和陈文滨的往来账户就一清二楚。”
  其实,柳琉的建议不是没有道理,但他顾虑的是另一层,“小姐,搜查令不是大白菜。向晚红母女二人是报案人,也不是嫌疑犯,无端端地调查别人,不好吧?更何况现在陈文滨是抢劫案主犯,假设向菲菲知道有这么个父亲,会不会承受不住?向晚红多年来的辛苦岂不白费?”
  纪嘉树觑眼瞧向后视镜,方才不咸不淡的人此刻蹙紧了眉头。
  “我没想到这一点。”喃喃自语,柳琉的唇角抿成了一直线。
  他们的队长反而一扫方才的急迫,双手环胸,“也没人指望你能想到。”从容淡定地吐出欠揍的话语,“不过话又说回来,私家侦探,我倒是很好奇你搬到柯朗家隔壁的这几日,还偷听、偷看到些什么?”
  无声微笑,柳琉咬着牙:“亲爱的警察叔叔,首先您得知道,窃听器材是无法带进国内的。其次,我从不安装非法监控设备,更别提在国内买这些东西也是禁止的。最后麻烦您,有事没事少找茬,我脾气不好。”
  杨黎不以为意:“那你怎么听?”
  “趴墙上。”
  车子猛地停住,柳琉毫无防备,眼看一头将撞向前方的椅背——一只胳膊挡在身前。
  “怎么开车的?”杨黎板起了面孔,神色严厉。
  纪嘉树怯怯地回头:“队长,到、到了。”
  “回队里后给我练三小时的车。”
  “啊?”
  推门的手顿了一下,杨黎想了想:“不行,没那个时间。”
  纪嘉树刚要松口气。
  “把交规念一遍,从头到尾。”
  年轻的刑警默默叹气,也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他们的队长。
  这是一处老小区,九十年代建造的公房一梯四户,一共六层。向晚红的家在最高一层,601室。
  门打开一条缝,能看见里头扣着门链,女人警惕地打量他们:“找谁?”
  “您好,是向晚红吧?我们是警察。”杨黎一边出示警官证,一边说道,“我们有些问题想询问,关于您女儿向菲菲。”
  仔细地盯着杨黎手中的警官证看了一会,向晚红打开了门,“进来吧。”
  高挑的身材套着件褪色的衬衣,一头花白的短发,比身份证上的照片更显苍老。唯独一双与向菲菲相似的眼眸昭示着她也曾经年轻,也曾经美丽。
  “您一个人?”
  一室户的房型,简单的摆着两张床铺、一张吃饭的桌子和一台电视,再没有多余的电器。
  “和同学出去了,散散心。你们过来是绑架案有了进展吗?”似乎不愿多提女儿的去向,向晚红先一步进入正题。
  看来也不准备请他们坐一坐。隐藏住幸灾乐祸的心思,柳琉瞟了一眼杵在客厅中间的杨黎,高高的,跟电线杆似的。
  拭目以待,她好奇杨黎要怎样应对?
  “绑架案目前还在调查中不方便透露,我们来是想知道有一个人您是否认识?”客客气气,就连嗓门都温柔了几度。
  “谁?”
  “陈文滨。”
  “不认识。”可惜,向晚红好像并不领情,甚至想都没有想就一口否认。
  却恰恰暴露了她与陈文滨确有关系。俩人不约而同四目相对,又默契地迅速移开视线。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要去买菜了。”口吻生硬,向晚红没发现自己望向门口的目光透出几分焦急。
  相较之下,杨黎反而轻松了不少,“那就不打扰了。”惊得柳琉投去狐疑。
  杨黎挠了挠鼻翼,“啊对了,那个人以后应该都见不到了。”
  “你说什么?”
  转身,立定,缓缓开口,杨黎的面上波澜不惊,“持/枪/抢劫致一人死亡,至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严重的,也可能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抢劫?抢劫?!”不敢置信的重复,向晚红的脸色刹那苍白,“他怎么会去抢劫?怎么可能?!”
  眼眸垂下,柳琉几乎能猜到杨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出国和留学的费用你一人负担不起,可能陈文滨想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吧?”带着同情和不认同,杨黎出色地扮演了——她。
  无耻、虚伪。柳琉忿忿地在内心痛骂。因为在车里,他话里话外分明都不赞同她“诱供”,尤其这个猜测可能会撕开向晚红不愿回忆的过去。
  杨黎做了,像个铁石心肠的人,“只是如果向菲菲知道供自己留学读书的钱……”
  “不要说,不许说。”强横地截断话头,向晚红喘着粗气,脸因为愤怒涨红,“我的女儿没有罪犯父亲,他不是,也不配。”
  默然无声一室静谧,静得柳琉仿佛觉得时间不会结束。
  “我和他,从认识就是一个错误。”
  粗糙的指腹拂过鬓角,散开的乱发被仔细拨到耳后,倔强的女人昂起头,红着眼,一点一点将疮疤慢慢揭开。
  向晚红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一个工人家庭,上面有一个哥哥,过了几年母亲又生了个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她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备至,兄弟姐妹之间感情也很好。
  因为疼爱,直到26、7岁,向家父母都未催促过女儿的婚姻,虽然有时也会羡慕邻居或同事的孩子早早地结婚生子。不过,好在参军多年的小儿子还有一年就要复员回家,大儿子不日也即将举办结婚,未来儿媳漂亮贤惠。
  就在老两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婚礼的到来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张烈士证送到了向家,小儿子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
  沉浸在悲痛中的向家,迎来了堪堪敲响的千禧年钟声。
  绚烂的烟花落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向家所住的这片是已经规划准备拆迁的棚户区,木质结构的房屋成片相连。干燥的木头在接触火星后被点燃,人们还未回过神时,火势顷刻间迅速蔓延。
  “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双唇微微颤抖,向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父母在火灾中双双故去,大哥虽然被人救出,但因烧伤严重最终也撒手人寰。一夜之间,这个家只留下一个伤心欲绝的女儿。
  与陈文滨相识是在她被调去的糖果商店。那时失去了家和亲人的向晚红别说上班,就连吃饭睡觉都没有心思。原先工作的糖果厂虽然暂时解决了她居住和生活问题,但见她整日整夜魂不守舍,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车间,就把她调去了厂下的门市部。
  或许是因为美丽的外貌,或许是因为高冷的气质,陈文滨对她一见钟情,继而展开了热烈的追求。这一追,就是三年。
  “可能一开始有过感动,但是越临近结婚我越觉得不踏实。”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那种不安,嗫嚅着,“直到后来有一天,我发现他赌博。”
第5章
  那一天,就像冥冥中注定。
  向晚红比平时早下班,才到家门口就撞见了陈文滨,慌慌张张地,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包。
  “你怎么回来了?”她还没问,陈文滨已抢先开口,“我要去外地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把门锁好。”说完,抬脚就离开。
  向晚红来不及拉住他,只能追在后头问了声:“你去哪?”可是,陈文滨已经跳上了一辆红色夏利,绝尘而去。
  向晚红没办法只得带着满腹疑惑回了家。可是才进屋,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柜子、衣橱全都被打开,衣服裤子,就连被子枕头都散乱地丢在地上。
  下意识地,她跑出门想要报警,却在踩下第一格楼梯时停住。向晚红重新回到家里,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除了首饰现金还有陈文滨的一些衣物。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向晚红坐在床沿,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蒙亮,眼泪一滴未流。
  洗了把脸准备出门上班,来了两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一高一矮,凶神恶煞地拦在楼道。
  高个子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会,说:“陈文滨那小子还说找了个没爹没娘的有钱女人,怎么瞧着也是一副寒酸样?”
  脸色煞白,搁在膝头的手攥成了拳,向晚红嘶哑着嗓门:“八万块赌债,还不算利息,我拿什么替他还?可是他呢?跑了。他跑了!”
  陈文滨这一跑就再也没有回来,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抬起的手又悄悄放下,柳琉思忖着,“你后来,找过他吗?”揭开的疮疤血淋淋,纵然不忍却仍硬着心肠,“有没有报警?”
  陷入痛苦的眼眸在她脸上徘徊,“报警?”喃喃着这两个字,像是在寻找焦距,“报警抓自己要嫁的男人?因为他骗走了你的钱?”更像寻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弱不可闻地一声叹息,向晚红露出一抹苦涩:“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茶余饭后的笑话。”
  这个理由,无法反驳。谁都不是向晚红,无人能理解当时情况下她的处境,她的无措。
  “而且,我怀孕了。”
  那一天,她早早地下班,是为了将这个惊喜告诉那个即将与自己携手共度一生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给了她笼罩一生的阴影。
  ……
  “根据向晚红所说,陈文滨是在2021年的年初突然找到了她。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后迫切的想与女儿相认,不过被向晚红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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