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悬疑]——闲箬【完结】
时间:2023-08-04 23:12:21

  彼时,他曾怀疑李德昌会不会使用了网名或者假名?转念一想,凤凰挂坠的价值不过几百,且,怎么看都不像李德昌会花钱买的东西?
  按捺住思绪,他凝神望向那个不像警察的姑娘,“你调查过日月珠宝?”
  柳琉点头:“去过。”
  “可你之前并不知道这事?”见她不置可否,王博学才又问,“那你为何会认为这个挂坠的购买人是陈文滨?别告诉我,你也是猜的。”说这话时,瞥了眼面色沉重的杨黎。
  “嗯,一半是猜的。”在王博学瞪大眼睛前,柳琉已经解释,“一半是您刚刚的反应证明我猜对了,另一半,是那个凤凰挂坠的寓意。”
  王博学一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柳琉愣了愣,脱口而出:“那个挂坠的广告是凤凰展翅翔九天,评论也大多是送礼,送考上大学的女生。”至于别的意思,她压根没有考虑过。
  可能没料到她的出发点如此简单,王博学的眼角抽了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所以你认为是陈文滨买给他的女儿向菲菲的?”好在杨黎适时出声,“如果真是陈文滨购买的,为什么那个挂坠会出现在李德昌家里?”
  有时沉默是最给面子的说法,总好过小宋抢言:“他们见过面啊。”一副这还用想的理所当然,和一句废话。
  杨黎考虑是否该告诉佟恺,这徒弟要不丢回警校回炉重造。再觑眼瞥向一旁,柳琉眨巴着眼睛视线专注地落在不经大脑思考的小宋身上,唇角不自觉抿起。
  唯独小宋好像还不觉,抓了抓鬓角,“诶,老爷子,”他歪头问王博学,“您就是凭这点断定那份保险有问题?单从表面看,证据不足啊?”
  李德昌是害死柯朗孩子的肇事者,陈文滨买给女儿的挂坠意外出现在李德昌手中。“12.24劫案”里,陈文滨是主谋,李德昌是从犯,柯朗却成了唯一的死者。
  假设凤凰挂坠和劫案能将李德昌和陈文滨联系起来,什么证据能将柯朗同李德昌、陈文滨,以及“12.24劫案”联系起来?
  对此,王博学只是拉长了个脸,没好气地:“我只是个保险调查员,提出合理的怀疑。至于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那是你们警方要查的事。”
  刹那有种甩手掌柜的错觉。小宋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怎么跟柳琉一个样,光怀疑不找证据。”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所有人一字不落听见。柳琉翻了个白眼,正寻思着反驳两句。
  “你叫柳琉?”腾地站起,王博学瞪着她。桌子因为碰撞不稳地摇晃,双手用力撑下,仍能清楚地看见抖动的肩膀。
  他们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柳琉也不解:“嗯。”
  “你在夏城待过?”
  这话一出,杨黎想起了几小时前他们谈起的童天音案子,可看柳琉,仍旧一脸的莫名。
  “在那上过学。”她不否认,但是,“待的时间不长,我好像也没见过您。”
  不曾想,“难怪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喃喃自语,王博学直接忽略了她后半句话,径直道,“厉警官跟我提起过你。”
  微微张开嘴,柳琉轻轻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老爷子,你们认识?”小宋问出了大家心头的疑惑。
  “不认识。”几乎没有停顿,王博学一眼不错地瞪着她,“不过我见过她。”
  就当大家越听越糊涂——
  “2014年元宵节发生一起车祸,一家三口因为父亲酒驾冲入护城河导致母女二人溺水身亡。那桩保险理赔金额不高,我本想快些结束,但是夏城警方说案情有疑点。”
  王博学望着柳琉,眉头紧蹙:“再次回到案发现场,我看见一个姑娘正和警方争执。”
  眼观鼻鼻观心,柳琉犹豫着:“老爷子,我们现在在说伍佰万的保险。”
  “如果不是那一回,我还不会相信财帛动人心可以至此。”他笑了,语气也稍稍缓和,“厉警官说你正巧目睹了案发,但也在同一时断定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第10章
  2014年2月17日,距离车祸三天。
  “你们老师知道你逃课跑这儿来吗?”
  “请假了。大学又不是小学,老师不管这些。”
  “老师不管,那是给予尊重平等,让你有相对的自由,但不意味着就可以花着爹妈的钱不务正业。”
  不知情的会以为是一位父亲正在教育叛逆的闺女。知情的,像随同一块来的警队同僚,忍着笑一边低头勘察现场,一边耳朵竖得直直的生怕错过什么。
  “您现在是花着纳税人的钱操心别人家的孩子。”
  果不其然,这姑娘趴着栏杆上头也不回,不咸不淡的口吻一副欠收拾的模样。
  一口气噎得不上不下,厉炎被堵得哑口无言,拧开杯盖咕噜咕噜灌下几口。换做别人,他保证自己不会多管闲事,可眼前这个女孩偏令人无法不在意。
  也或许是因为跟自己的闺女差不多年纪,亦或许是惜才。
  抹了把嘴,“行,我不跟你扯。”真实想法也只厉炎心里明白,“现在这里是案发现场,你不是警校学生更不是警察,无关人员不得逗留。”
  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碍眼。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克制才没出口?抿了抿唇,柳琉将腹诽咽下,清了清嗓:“我是目击证人。”
  宛如平地响雷,厉炎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突然扭头朝着警戒线内吼了一声:“这丫头就是那个声称看得很清楚的目击证人?!”
  正勘察几个身影皆是一顿,但默契地没有一人回应。所以这任务只能落在现场唯一警衔最低,也是无事可做的那个身上。
  “是,是她,厉警官。”一路小跑过来,叶欣瑶气不带喘,“她叫柳琉,是政法大学的学生,车祸那天晚上她正巧经过,目睹了整个过程。”
  站得笔直,双手中指紧贴裤缝,僵硬的嘴角,睁得大大的杏眼,却仍透露出本人的紧张,和一些茫然无措。
  显然也没听出厉炎话语中的故意嘲讽。也可能离得远,被风吹散了——柳琉在心底嗤笑,不是笑那女警,笑自己第一眼看见这厉警官就该调头跑。
  “新来的?”
  听,平直无起伏的语气,不正说明厉警官硬憋着火呢?
  可怜眼前无辜女警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被攻击范围,一本正经地:“是,厉警官,我叫叶欣瑶,是今年年初调来夏城刑警支队的。”
  那会他去了外省协助破案,一个多月,昨晚的火车刚回夏城。
  “叶欣瑶?”念叨着名字,厉炎打量着稚气未脱的脸庞。
  贴着裤缝的手指微微蜷缩,“是的。”
  “目击证人的笔录也是你做的?”
  “是的。诶?”
  话出口忽觉哪不对,但一时转不过来,叶欣瑶呆呆地问了句:“您看过笔录了?”可是她今早临出门才放到队长桌上,厉警官是直接来的现场。如果不是师兄告诉她,这位就是闻名遐迩的厉炎厉警官,她差点就让人退出警戒线外。
  厉炎也不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笔录中,目击证人说看得很清楚车子没有刹车,直接冲入了护城河?”
  目击证人就在一旁,但这话听着更像是问她?
  “小叶?”
  猛地回神,叶欣瑶忙不迭回道:“是、是的。目击证人当时就在河道景观带,她看到一辆行驶中的黑色奥迪车突然冲过临河路的红绿灯,没有停下,沿着进入景观带的台阶撞向护城河的栏杆,冲进了河里。”
  一鼓作气地复述,似乎存了急于表现的小心思,但更多的是她身上显露的仍旧是,紧张。就跟学生见到老师一样,即便不害怕也会不由避开走的感觉。柳琉有些奇怪,这位厉警官很可怕吗?
  “你有没有询问过目击证人,车祸当时晚上的时间、天气,有没有月亮,是红灯转绿灯,还是绿灯转黄灯?”
  “啊?”叶欣瑶愣住了。
  啊,果然可怕。柳琉同情地看着她,想要提醒,但已是心有余力不足。
  因为,“目击证人说看得很、清、楚,你可曾想过正常人在夜晚的可视距离是多少?一个近视的人又能看得多远?再结合当晚的天气、环境,你真的觉得目击证人的话一定是准确、可靠的吗?”接连特意加重音,厉炎真正想要质问的人是她这个目击证人。
  无声哀叹,眼看这个叫叶欣瑶的女警脸色逐渐苍白,柳琉终于不忍,抗议道:“您这不是抬杠吗?”
  “我在教新人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警察。”
  直接碰了一鼻子灰。柳琉顿时也没了好气:“有事冲我来,何必为难她?”
  “她?哪个她?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几乎一瞬间,厉炎板起了面孔,“这里是案发现场,无论男女,首先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人民警察。”
  “作为警察,居然受旁人的话影响,学校是这么教你的吗?就算对方是目击证人,也要有自己的判断难道不是吗?”
  虽然字字铿锵针针见血,柳琉仍愿将此类话术统称为,指桑骂槐。这回,连白眼都懒得翻,闭嘴、转身,下一步便是远离。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有一类凶手会在作案后重返凶案现场,他们自视甚高,追求成就感,不但存在侥幸心理,更是打心眼瞧不起警察。他们会扮作围观群众,也可能是目击证人。”
  狐疑的目光朝她投来,她无暇顾及,全神贯注地盯着厉炎。
  “假设目击证人正巧就是凶手,那么这人又是以何种心态参与到案件侦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从中作梗提供假线索,误导办案,身为警察,就该以客观冷静的角度去分析分辨证词的真伪,而不是人云亦云。”话至最后,厉炎闭上了眼,复睁开时,叹了一声,“身为警察,在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之前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叶欣瑶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激动,“厉警官,我……”
  但厉炎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嗫嚅,一步来到另一人跟前,“我不知道录笔录时发生了什么让你起意含糊证词戏耍警察,但你学的是心理学,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它是用来了解犯罪预防犯罪,而不是犯罪。”他是惜才,可不至于越过底线,更不愿看着她步入歧途,“所以,我再问你一遍,2月14日晚上,你在这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的身后,寻他的刑警停下了脚步。他们的身旁,叶欣瑶也终于明白过来,咬住了嘴唇。
  风从流淌的河面卷起,凛冽刺痛。
  她缓缓吐出长气,迎着风,将吹乱的长发撩至耳后,“那天晚上十点的左右这块下过一阵小雨,我就在那躲雨。”抬手指向右上方,是一座红色的简易电话亭,位置就在通往河道景观带的台阶左侧,“出事的奥迪车是从从临河路驶向这边,接近路口时,它打开了左侧转向灯。”
  一般情况,根据亮起的转向灯,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车子会跟着转向灯左拐或是右拐。柳琉也不例外。
  “绿灯,车子没有停下,也没有左拐,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和刹车声。”从电话亭所在的位置,她看见黑色的奥迪车朝自己的方向飞速疾驰而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和条件反射,她往反方向撒腿就跑。
  却没听见预期中的撞击声——奥迪车在撞向电话亭时打了方向。短短数秒后,响起护城河铁制栏杆被撞倒的声音,接着,是车子坠河的声音。
  不止她,来往的车辆都被这一幕惊得紧急停下。恰逢元宵又是情人节,护城河边游玩的家人、约会的情侣还未散去,纷纷往河道边赶去。
  有人拨打报警电话,有人拨打消防电话,也有人七嘴八舌讨论护城河的深浅。道路两旁的路灯明亮,护城河两侧也悬挂着装饰的灯笼,但谁也阻止不了奥迪车的下沉。
  说到这,柳琉望向忍着怒气的叶欣瑶,“抱歉,我的确含糊了证词,但并没有撒谎,所以你无需如此愤怒。”
  所以,的确不存在“看得很清楚”,相反,她根本没有亲眼看见车子冲进河道的完整过程。
  “你!”
  “况且,当时到达现场的是交警,留在现场的人差不多都做过简单的询问。”振振有词得仿佛能气死人,“时间紧迫,救人都来不及,谁有空认真听你说什么?”
  也成功令叶欣瑶不再忍耐,继而爆发:“这是伪证,是要上法庭的。”
  漫不经心淡淡一笑,柳琉越过她,望着朝这边快步跑来的身影,说道:“如果真是伪证,你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勘察现场的刑警,“老炎,找到刹车痕迹了。”
  “在哪?”
  “电话亭前方五米处。”
  ……
  “交警队说如果不是现场一个姑娘反复告诉他们不是意外,他们可能就错过了重要线索。当然,如果那姑娘不是在喝过酒的情况下,说的话他们会更加相信。”
  腕上的手表时针已悄悄走向离开的时间,王博学整了整衣袖,“厉警官告诉我,其实交警队也找到了刹车痕迹,但是因为那姑娘嚷嚷得实在令人怀疑,怀疑那姑娘不是目击者那么简单。”
  摩挲手机屏幕的手顿住,柳琉啼笑皆非地抬头。
  “交警的同志是在查看了景观带和临河路附近的监控探头,发现那姑娘又的确什么都没做,更加深了怀疑。所以很快把案子移交刑警队,顺便提了嘴,最好重点再查一下这个声称不是意外的姑娘。”
  王博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厉警官还说,如果以后再遇着这姑娘,或许我可以问问心里的疑惑。”
  柳琉看着他,“您想问什么?”
  “警方不能透露案情,只告诉了我结果。”他顿了顿,“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是孩子的母亲制造了车祸,而非酒驾的父亲?”
第11章
  默然无语,思及当年自己推断出这个结果时,厉炎揪着她在夏城刑警支队问话,面对咄咄逼人的刑警队长和反复推敲的侧写师,整一个通宵。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她差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凶手。
  思忖再三,她婉言拒绝:“抱歉,已经过去这么久,其中有些细节我也不太记得。”
  王博学连连摆手:“没关系,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恳切又热烈。
  她早该知道不是人人都能明白委婉背后的真正含义。叹了口气,扯了个勉强的笑容,“您误会了。”
  “您误会了,柳小姐的意思是既然警察无法将具体案情告诉您,她自然也不可以,何况她也不是警察,未征得警方同意谁都无法透露案情相关细节。”低沉地嗓音波澜不惊陈述着事实,冷峻的面容不苟言笑。
  柳琉略感意外地看着他。
  “离开车时间没多少了,小宋送老爷子去火车站。”起身,隔断王博学不死心的视线,杨黎伸出手,“今天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王博学不乐意了:“杨队长,我不过就问……”
  被杨黎打断:“这是规定,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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