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将军他何故寻我——摸鱼籽【完结】
时间:2023-08-04 23:13:54

  不过对于却倾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
  比起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法术,尽早解放神鸟之力,才是正道。
  况且在练习中,她还发现了江端鹤的一大弱点。
  那便是他自从失去金色治愈之力后,恢复能力就变得极差。
  头脑清醒起来后,她觉着自己行事愈发果敢坚决了,这是一种很完美的状态。
  这是在臧禁知离世的时光里,却倾的心中难得是稍稍宽慰了些。
  他们夫妻二人,再度同床共枕,终于心气也都平和来了许多。
  ——不过都是为着自己心里的打算。
  莫不如说,他们夫妻从来便不是一体。
  这一切,也都维持在一种异样的平衡之中。
  但这种平衡,很快便随着战事的推进与深入,破碎得一干二净。
  “念啊,怎么不念了?”
  却倾跨坐在江端鹤身上,却是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
  “却倾……”
  江端鹤没来由地有些慌乱,自己也说不清为的什么。
  却倾分明听见江端鹤的叫唤,却不予理会,她仍旧别过脸,目光深深,落在晶莹的琉璃窗上。
  一直到远处绽放开七彩的烽烟,竟是烟火般的奢靡绚烂。
  在最后的一抹色彩掩去过后,天上骤然迸放开纯白的焰火。
  却倾知道那是什么。
  两国交战,有一方放起白烟,那便是意味着已经投降。
  这是却倾看得见的地方,她未曾见到的,是铎朝军队漏夜大举进攻桉城。
  小小的一座城,便就这样生灵涂炭,此后再无生机。
  却倾只觉着,自己的血液,再也不会滚烫而灼热地流动,而自己的心,因着失去血液的供给而再也不能搏动。
  那一瞬,一切都静止了,就像空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遭受雷击之人,尚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被伤得体无完肤。
  有的时候,悲伤哀戚到了极处,便是这样静默无声着。
  她竟也无力去回应,无力去防抗。
  衣衫不整地趴在窗前,她还在流泪控诉自己的不肖。
  偏偏就是江端鹤,一个罪魁祸首,竟还在此时,忝着脸过来安慰她。
  却倾早已为家乡冷却下来的血液,骤然又为之沸腾。
  她回身,劈头盖脸地便是一掌,打在江端鹤脸上。
  似乎是还觉着有些不够,却倾两步走到一边,举起一盅完好无损的琉璃盏,直接砸向江端鹤的头颅。
  这也是第一次,连江端鹤都觉着有些胆惧她的疯癫。
  可却倾自然不会在乎他的感受。
  却倾不再同以往那般,满口说道不清的质问。
  她一早便恨毒了他,又何必再花费时间精力去听不信之人的狡辩。
  却倾肆无忌惮地砸碎房中所有的琉璃制品。
  江端鹤鲜血淋漓地站在当口,他看着这一切,却也并不制止。
  他知道她还是恨自己,恨自己伤害了臧禁知。
  不然她不会对琉璃花瓶,有着这样深的执念。
  约莫是第一次,江端鹤连个招呼也不打,便自己从房中离开了。
  待到却倾终于觉着乏累了,天也渐渐明亮起来。
  晨间的曦光散漫进她的牢狱,而她环视四周染血的琉璃碎片,眼神冰冷而不屑。
  原来这些不单只有她的血,还有江端鹤的。
  ——这便是梦中预兆的那一幕。
  她累了,也好想沉沉地睡去,她最想梦到不远的将来,如果说只能与江端鹤有关的话,那便告诉自己,是不是已经手刃了江端鹤。
  不过此后她的确是不用再讨好江端鹤以获得军报了,实在也没那个必要。
  可是江端鹤做了千年的妖精,对付起却倾,简直是得心应手。
  他多坏,每每在她痛苦挣扎之时,都会轻飘飘说上一句她最想听见的。
  “我知道陆襄莺在何处。”
  江端鹤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手上也缠上绷带,更不必提他周身细小的伤口,几十处有余。
  他消瘦了许多,面上也似被抽了精气神一般。
  或许正在这一时期的某时某刻,他也略微产生过放手的想法。
  可一切都做到这份上了。
  江端鹤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的赌局,从来便没有真正结束的那一日。
  或许正像却倾当初说的,他们会就这样纠缠到死。
  不过也好,即便是这样,也是他想要的。
  ——至少他实实在在地拥有了,她的温暖。
  “陆襄莺……”
  却倾忆起当初娘亲告给她,说自己有个朋友认识江端鹤的话。
  或许那个朋友并不存在,陆襄莺只有一个。
  “你怎么会知道?”
  之前被延迟军报骗过,却倾不想再轻易付出。
  ——那样只会显得她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先前的事,到底是让却倾受了极大的羞辱。
  况且他们二人的仇怨,也不是一次两次结过了
  江端鹤见她不信,眸光微动,似乎有些难过。
  “你在骗我吧,江端鹤?”
  却倾再次唤出他的姓名,却是那样冰冷,不着有分毫的颜色。
  “不是的,却倾,我真的知道。”
  江端鹤挥挥手,受伤后,他的所有举动,都显得那样吃力。
  “有意思吗?”
  却倾冷漠地打断他道。
  “却倾,你别不信我。”
  他走上高楼,已经很费力气了。
  真的,真的不想听到却倾拒绝的回答。
  “滚。”
  却倾吐出一字,便背过身去,摆弄手上的物件。
  江端鹤怔愣地望向她冰冷的背影。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将却倾丢在这里,留给她一个冷血的背影。
  做的一切错事,都会在某时某刻,以某种相似的方式,报应到他身上。
  他又想起臧禁知死前留下的毒咒。
  在他心里,臧禁知的死从来都是罪有应得。
  却倾知道他还待在原处,并未离开,但她也不急着去驱赶。
  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她实在不屑于为他再花费多余的精力。
  沉默的时光里,她只是想着,当初怎么就没砸死他,留得一条命,还祸害这人世间。
  独立门口的江端鹤,则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有时候他也很想像对温禾柒、臧禁知等人那般,用同样暴力的手段惩罚却倾。
  可他不愿如此,在她面前,他总是收敛锋芒。
  他从来都是那个,一到爱人身边,便会收起身上鳞片的小蛇,从未有所转变。
  至少在他自己心中,是这样以为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恨。
  陆襄莺其实已经在送来铎朝的路上了,这本来是他给却倾准备的一个礼物。
  不过现在看来,却倾或许并不喜欢这个礼物。
  既然一切都是却倾自己选的,那便再没有人,可以指责他的冷血与无情。
  江端鹤处在极端的愤怒之中,连伤口都撕裂开几道。
  他疼得很,却也远不上心中千疮百孔的怒火与仇恨。
  他似乎又回到从前那时候,在盛烈的怒气之中,杀害了自己的师傅。
  而他的师傅,也在他腹间留下一道永久性的疤痕,至今未有消除。
  那自此,送来的便不再是却倾的礼物,而成为江端鹤的礼物了。
第55章 陆襄莺之死
  听说江端鹤要带自己去见却倾, 陆襄莺久违地笑了。
  她还以为江端鹤又变回从前那个小师弟了,便轻轻唤声道:
  “小鹤,是你吗?”
  江端鹤走在前面, 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仍旧是往日的冷血, 充满不屑与愤怒。
  长久的时光里,唯有陆襄莺,比从前还要更单纯几分。
  江端鹤只以为这样的生命,本就不配存在于世间。
  反正徒留人世, 也是受人摆布哄骗的命。
  ——就像从前的他那样。
  “小鹤?”
  陆襄莺以为他是没听见,复又喊道。
  江端鹤缓缓回头, 面上无有一丝表情, 亦或是情绪掺杂。
  陆襄莺的双手被镣铐钳制在胸前, 不过江端鹤回头时,她却奋力挤出一个微笑。
  “是师姐啊, 小鹤。”
  江端鹤或许一生也不能明白, 从前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已然破裂了, 她陆襄莺怎么就能做到隔了这么许久的时光, 还能轻易相信他。
  于是他微微颦眉,似乎有些诧异。
  陆襄莺的面容已经疾速地老去了, 被夺取修为后, 她比一个普通人衰老得还要更迅速些。
  因着面上一道一道的,沟沟壑壑,连带着那微笑也显得残破不堪。
  她其实也知道,却还是笑着。
  陆襄莺总是以为, 自己的小鹤师弟回来了, 自己也可以再见到最疼爱的女儿了,她终于可以尽享天伦之乐, 安度晚年。
  不过虽然她并不十分在意,但这是在却倾的异国他乡,那孩子从小就怕生,还是更喜欢在自己家里。
  原来陆襄莺不单是身体衰老,身体也一日更比一日的虚弱。
  她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最后的念想便是自己的女儿。
  准确且伤心地说,那是尹戴华的女儿。
  她不配做一个母亲,唯有这一样,要牢牢地记在心头。
  不过江端鹤一直并未应答她。
  陆襄莺的面色便也渐渐黯淡下来,她深深垂首,念叨似地说着:
  “小鹤,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师姐。”
  原谅?
  从前那件事,孰是孰非还说不清呢,江端鹤觉着陆襄莺大概是老糊涂了。
  然而陆襄莺也不单是受了年老的影响,她先前被关押了那些时候,还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却倾了。
  如今能有稍稍靠近女儿的机会,于她,已经是足以感激涕零低的事。
  江端鹤终于还是同她说话了,不过语气并不客气。
  “做了这么多年的假母亲,你也很累吧。”
  陆襄莺却是幸福洋溢地笑着,一想到却倾,她便很高兴。
  “我不累,却倾那孩子,自小便很乖巧的,从来不教人省心。”
  又来了。
  她们便总要在他面前强调与却倾的感情,而却倾又是那样地珍视。
  江端鹤觉着自己此时就像个一无所有的输家,听着胜利者赢得一切的宣言。
  “江端鹤,你同却倾相处得怎样,我瞧着那孩子好像是有几分欢喜你呢。”
  陆襄莺的记忆仍存在于几个月以前,她想起却倾苦恼的情状。
  江端鹤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虽然他也并不十分清楚什么叫做喜欢。
  不过却倾如今那样,应该不会是喜欢这种情感所表现出的。
  “这是什么地方?却倾现在住在这里么?”
  他将陆襄莺带到高塔之前,却并没带她上去,高塔底层一直有一间阴暗无比的房间。
  他们二人,便到了那间幽深昏暗的房间。
  分明已经是夏日里了,那房中却还是阴寒,况且陆襄莺身体虚弱,一进门便打了个寒战。
  “小鹤,却倾在何处,不用她下来找我的,我可以上去找她,别看我这样,走两步还是能走的。”
  陆襄莺面上复又绽开温暖的笑。
  又开始叫他“小鹤”了,江端鹤最不情愿听见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仿佛是在不断提醒着他,从前是多么的愚蠢天真。
  那是江端鹤一生都不会再回想的时光。
  陆襄莺打量着四周,房中阴湿寒冷,设施也陈旧,有些都落了灰,不像是给人住的样子。
  她其实已经隐隐地感到有些不对劲了,但还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能再见到却倾的机会。
  “小鹤,不是我说你,这房中也要打扫一下不是,你瞧这四周,都落了灰了,却倾身体一直不大好,你也……”
  “闭上你的嘴,罗里吧嗦的,你如今同那个老头有什么区别?”
  江端鹤寒声打断了她,神色是那样的冰冷,而不留情面。
  陆襄莺愣了愣,方才说道:
  “那个老头?江端鹤,你也不能这样称呼我们的师傅呀 。”
  “什么我们的师傅,跟你这种东西有同样的师傅,便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
  江端鹤近乎是咬牙切齿,冰冷地反驳道。
  “江端鹤,你怎么了,你忘了自己连名字都是师傅取的。”
  陆襄莺似乎也有些慌急,她始终维护着自己的师傅,就像对任何一个善待过她的人。
  “名字,我最厌烦的,就是这个名字。身为蛇类,我们为何非要以能够飞翔为目标。以生理上便不能达到的事为梦想,这就是你们这些东西的可笑之处。”
  江端鹤说得越激动,陆襄莺的眼神便愈发落寞。
  她的师弟,到底是变了。
  从前也是满心满眼盛着光的小孩,就像却倾小时候那样。
  “那好,我们不聊这个了,我们说却倾吧,你最近同她相处得还愉快吗?”
  江端鹤一闻说此言,便更加来气,愤然起身,开口骂道:
  “别装出一副长辈的样子来教育我,你不配。”
  陆襄莺眸光微动,最后还是妥协地垂下头,淡淡道:
  “那你要我来,是为的什么呢?”
  江端鹤是才平静下来,面上流露出一丝奸邪之气。
  “师姐,当初你生命垂危,是我救了你,对吧?”
  陆襄莺微微颔首,答道:
  “是啊,也便就是在那之后,我知道自己再也护不好却倾,才将她托付于你。”
  可后来呢,他是怎么对却倾的,给她下药,三番两次伤害她。
  陆襄莺不想再去追究这些了,她只想在此时此刻见到自己的女儿,看到她是好好的,还向从前一样会说会笑,会哭会闹。
  她总是不喜欢去怨恨他人,对齐滏是这样,对江端鹤也是这样。
  仿佛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过往仇恨便可一笔勾销,从此恬淡如云烟。
  “却倾?对啊,是因为有却倾。”
  江端鹤没来由地说出这样一句,眸子愈发幽深起来。
  陆襄莺已经多少猜到一些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或许从她方才重遇江端鹤时,便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
  她从前也是一名优秀的捕食者,最知道真正的猎手在看到猎物之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