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南谨帝先一步离场,再也不管底下一众老臣如何的哭嚎。
三皇子直起身,对着宁司朔恭敬有礼,“宁江军,此事就全都靠你,本王能不能洗脱冤屈,只看宁将军的本事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殿下说笑,臣定当会尽自己所能,查清真相。”
三皇子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随后他看向高位上,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他高声喊道,“皇兄脸色怎得不好,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还在回想方才南谨帝的那番话,见三皇子开口,他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不过是在想应对之策,毕竟我可是当朝的太子,这些事同我也有干系。”
三皇子脸色一僵,随后咬着牙阴恻恻道:“皇兄说的对,只希望皇兄定要将事情办的漂亮一些,可不要辜负父皇的期待。”
太子没有接话,甩了衣袖就直接离开。
三皇子只觉甚是无趣,在席上想要寻一人,却没有看见。
他眸中闪出几分的不屑来,“病秧子,看我日后不整死你。”
沈随砚在南谨帝走后就直接离开,知晓事情就足够,不必太多。
段祁卿寻个机会,来他马车之上。
马车缓慢地朝前行,车内未点烛火。
段祁卿轻声道:“你倒是淡然,如今都已经乱成这样,还能如此镇定。”
沈随砚扣着手上的玉扳指,“从开始的时候,我们要的就是这般的局面,既然已经达成,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何必如此劳心费神。”
段祁卿靠在车厢之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倒是算的准,赌你三皇兄一定会动手,果不其然,他还当真是如此。”
沈随砚缓慢说:“是燕家等不及了,从前家中险些出个皇后,最后却死在宫中,好不容易将剩下一个女儿送进宫,又生下皇子,如此一来,定要能满足他们所想才成,如今皇上身子不好,他们当然会快些行动。”
段祁卿摇摇头,“往后惹谁不能惹你这般的人,不然如何死的都不知晓。”
沈随砚只淡声对他说:“若是无旁的事,就下去,省得被人瞧见。”
段祁卿“啧”一声,随后直接就翻身从马车之上跳下去。
沈随砚看着马车内的程设,敲着自个的腿,“想心想事成,也得看看有没有这条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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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在上京聚集的愈发多起来,各家都已经开始施粥放粮。
姜皎听母亲说,父亲几乎每日都住在宫中一样,丞相府也准备施粥,每日一个时辰,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让流民能回原来的地方最好,但江南水患迟迟不见动静,那边又开始阴雨不绝,更是难挨。
姜皎正在府上看着账册,又问着管家库房之中还有多少石米可以用来施粥。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帮着姜皎,各处的管事在外头随时听命。
流民是可怜的,他们也不想来到此处,只是天灾人祸,这才让他们受了苦。
姜皎近些时日熬的头都开始疼,实在是难受的紧。
榴萼将一碗甜水放在姜皎的手边,“王妃喝一些,还能稍稍提神。”
姜皎看了一眼,“前些时日王爷回来就说各家的府宅要施粥放粮,他在圣上跟前一直不得眼,最近为了施粥的事情也多是劳神,我定然要能帮就多帮一些。”
榴萼笑着说:“王妃说的是,但自个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一会儿王妃喝碗参汤好提神,不然粥还没施下去,自个就先不成。”
姜皎抿唇笑着,端起碗刚准备喝,外头的门房小厮在外头求见。
将碗放下,姜皎轻声道:“让他进来。”
门房小厮隔着屏风,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榴萼,“今日有人前来送信,说是给王妃的加急信,那人急匆匆的又离开,还有一个木盒,小人不敢耽误,就连忙过来。”
榴萼已经将东西放在桌上,姜皎看了一眼,对他说:“我知晓,你先下去,有劳。”
小厮赶忙道:“王妃哪的话,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姜皎动手先拆开桌上的信件,入眼倒是十分熟悉的字眼。
她看了一眼,一直紧绷的神情倒是下去不少,“表兄去江南查水患,一路辛劳,却还仍旧想着要给我买些好看的物什,当真是有心。”
蔻梢在一旁十分的好奇,“王妃快瞧瞧是什么东西。”
姜皎敲她一下,“数你最为心急。”
蔻梢吐下舌头,也没反驳这些话。
姜皎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只样式新奇的发簪,不是用宝石镶嵌,也不是什么旁的物什,就好似是用丝线一点点缠上去的一样,模样甚是新奇。
花瓣做成桂花的模样,就连底下的叶片都惟妙惟肖。
蔻梢先一步道:“从前倒是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表公子当真是有心。”
姜皎也十分地喜爱,今日头上簪得十分简单,好巧正是宁司朔所送的檀木发簪。
沈随砚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姜皎簪着发簪,不时问着身旁的人可否好看的情景。
只是一瞧见沈随砚回来,姜皎想起上回的情景,将信朝里头收了一些。
沈随砚眸色暗沉几分,却不在面上显露,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姜皎想了想这才道:“昨日慕姐姐寻得一只发簪,就是我头上的这只,夫君瞧可还好看?”
沈随砚扣着玉扳指的手莫名一顿,还是依照姜皎所言抬头看向她发髻之间。
他点头道:“好看。”
姜皎这才满意地笑了,“是了,我也如此觉着,这样的缠花在上京并不流行,却能根据四季来做些不一样的,倒是比寻常的宝石头面要好看得多。”
沈随砚淡笑一声,却只是扯动唇角,兴致不高,“夫人喜欢就好。”
姜皎看着桌子下头,有些心虚,但是咬着牙,还是没将实情给说出。
她拿着账册到沈随砚的面前,将自个下去写出来的东西递给沈随砚看,“夫君瞧,目前府中尚有的米,够我们开设粥棚大抵是一月的时间,我已经将府中每人每日所吃的算了进去,想来施粥一个月,事情说不准也会有好转。”
沈随砚“嗯”一声,侧头看向姜皎,“你近些时日瘦了,施粥各家都会做,其实可以缓一缓,你的身子最重要。”
姜皎摇头,“这样可不成,夫君好不容易能在父皇的面前露脸,怎能就这样白白放弃,定要好好的,早些时日开始,父皇才能早日知晓夫君也是有才能的。”
沈随砚眸中不知是怎样的情绪,“你是为我,想要我在父皇的面前露脸?”
姜皎有些不大好意思,“是。”
沈随砚喉结上下滚动,若是说方才心中还被妒忌所填满,但是如今剩下的唯有满足。
他握住姜皎的手,让她将账册给放在一旁,“其实做与不做,我在父皇跟前都是那般,如今倒是也不在乎他究竟如何看了。”
但姜皎却固执的摇头,至于为什么,她是没有说的。
小时候沈随砚想要父皇多关心他,可是却没有得到,如今既然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试一试。
定宣王府第二日一早就开设粥棚施粥,府卫也都在一旁。
流民实在太多,许多人家都还未曾备好,所以王府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些。
姜皎见仆妇有些忙不过来,又着几人前来准备着。
可是谁想流民竟然更多起来,一时间挤得粥棚里的人都无法动弹。
只在一时间之间,粥棚中怎样的声音都是有的。
姜皎对着蔻梢使了一个眼色,蔻梢立刻朝前喊道:“大家莫要挤,人人都有,若是这样挤,什么时候才能领到。”
可是饿了许久的流民,哪里还顾得上蔻梢说的话。
人愈发地多起来,府卫看着情形不对对姜皎道:“王妃不若先进府中,此处有我们,此处人一多,恐怕王妃不安全。”
姜皎看着眼前的情形,知晓不是任性的时候。
她点头道:“好,我这就进去,我在门口处,有事你们寻我就好。”
府卫恭敬道:“王妃放心。”
姜皎这才回头看了一眼,朝府中走去。
可是不知流民之中,是谁大喊一声,“就是她,她想走,她今日若是走了,我们可就没有粥喝了,不能让她走。”
瞬间,无数的流民看了过来。
姜皎的心头只留下一句:糟了。
快步朝府中去,但是却没有这些暴怒的流民动作快。
府卫上前想要将姜皎给护住,但是流民人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毫无办法。
姜皎被人群挤着,不时有人拽她的衣袖,还有人扯她的裙摆。
不管怎样,她都是甩不掉的,姜皎一时间急得几乎快要哭出声。
“不能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今日没有吃的可怎么办,你们这些贵人,只知自己享乐,却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你不能走。”
姜皎拼命的摇头,害怕到一定的极点,眼泪只簌簌的朝下落,一点旁的声响都发不出。
府卫大声呵斥道:“退后,全部退后。”
说着亮出剑,摆在流民的面前。
姜皎看着明晃晃的剑,大声道:“不要。”
她怕流民一时冲动,若是当真有人一头撞上剑,今日可就真的说不清。
府卫听得很快,很快就将剑给收起。
姜皎寻了空隙,朝府中走去。
流民见她要走,又立刻想要上前将她给抓住。
可是姜皎回过身,不顾身上的衣裙究竟是不是有脏污,也顾不上什么其他的,对着身后的流民道:“今日的粥,每人都会有,我不走,粥棚既然已经设立在此处,就一定会给大家,我知晓大家的心情,但也请大家先等一等,一个个来,不然当真是谁人都吃不到的。”
她说话的音调还有些柔,但却分外坚定。
一众流民互相看看,准备退后。
开头的那几个流民,想趁着这一空档直接离开,但是被姜皎大声呵斥,“抓住他们。”
可谁知,府卫还没上前,就见几颗石子精准的砸在他们几人的腿上。
他们吃跪下,只见面前来了一人。
着的是白衣,可却如同从地狱中来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府卫上前将人给按住,流民大声道:“你们想做什么,我们都是流民,难道你们还想杀我不成?”
沈随砚面容冷峻,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你辱我夫人,还想全身而退,未免是在痴人说梦话。”
说着,他看向姜皎的地方。
两人隔着涌动的人群,虽不发一言,可却觉得,真好。
第四十七章
姜皎方才若是说不怕都是假的, 如今看见沈随砚出现,才真正松懈下一口气。
被按在地上的人,还在大声的喊叫, “快看, 定宣王府的王爷欺压百姓, 甚至还想要杀我们灭口, 究竟有没有一点的王法。”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不少流民见状都心生害怕, 想要离开。
姜皎面色愈发的不好, 此人定然是有鬼的。
她娇声呵斥道:“你说你是流民, 可为何最开始我让府卫上前时,你要急匆匆地逃走, 况且,你如此铿锵有力的样子, 倒是不像流民。”
跪下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沈随砚淡声道:“观砚。”
观砚将自个的佩剑扔给观墨,领命上前。
而后将此人的手高高折起, 地上的人疼的一直流冷汗。
沈随砚声音沉沉,又并未太大的情绪外露。
模样矜贵,似乎方才被攀污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说你是流民, 那好,我问你,你是从何而来?从前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来的上京?”
跪下地上的人大声道:“你们想屈打成招, 我告诉你们, 不能够,我从苏州来, 家中不过是种田的,自然也是随着大家一并逃荒来的上京。”
观砚冷笑一声,将他的手折的更加用力然后高高举起,“你的手在指腹之上没有薄茧,反倒是虎口的地方薄茧更多,若当真是种田的人,指腹之上的薄茧怎会这般少,还有你说你是逃荒来的上京,可你虽脸上黑,可脖子却还是有些白的。”
观砚对着后面的人使个眼色,后面的人直接上前,用帕子在他脸上擦拭一下,随后涂了炭灰的脸就这般露出来。
观砚继续道:“你为了装作自己是逃荒而来,不惜将自己的脸给涂黑,若当真是逃荒之人,走了这些天,想来脚底应当有不少的血泡,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了鞋,你到底招不招。”
此人不说话,面露死灰的一般看着地上。
周围的流民都在不断的说:“若是真的,他便是故意挑动的。”
“是啊,方才好似挤得最为厉害的人也是他们这一群人,我们吃都吃不饱,有什么力气去一直挤。”
“这人的用心当真不好,方才王妃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若是出事,只怕我们都逃不掉。”
沈随砚没理会周遭众人,俯下身,唇边勾起笑意来,可是看地上的一众人,却如同看死人一般。
眼眸之中没有一丝的温度,戾气在这刻显现出来。
他道:“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将背后的事情完完本本的讲清楚,另外,同我夫人道歉。”
姜皎没料到他会如此说,秋眸中含着水汽地看向沈随砚。
沈随砚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莫要太过于担心。
姜皎不怜惜地上跪着的人,却担心今日的事情传入圣上的耳中,本来沈随砚是无错的,可若是他做出的这件事情被有心人知道,难免不会做文章。
玉指还拽着蔻梢的手腕,姜皎对着榴萼吩咐道:“你去同王爷说,我的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名声,我先回府沐浴换衣裳。”
榴萼点头,明白姜皎的意思。
俯身在沈随砚的耳旁耳语两句,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姜皎径直走入府中。
沈随砚本是想吩咐将人送去府衙,不想人倒是先来。
姜宴带着一队的兵马赶到这处来,瞧见乱糟糟的情形,冷声上前问,“怎得一回事。”
沈随砚略一沉吟,开口道:“此人恐怕是想作乱,方才还险些伤了萤萤。”
姜宴一听,面色瞬间沉冷下来。
手一挥,身穿盔甲的人就将地上压着的人给带走。
沈随砚复又问,“大舅哥想要如何处理。”
姜宴睨他一眼,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自是将昭狱能用的刑罚都用上,逼他们开口。”
敢动他的妹妹,实在是找死不成。
沈随砚满意地点头,这才又回到王府。
进到内室,也稍稍有些疲惫。
可想到方才的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萤萤是不是就在出事,还好,他当时及时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