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拿一卷书,好好静心。
但是在路过妆台前时,沈随砚被妆台之上的发簪给吸引住。
缠花的样式在上京确实并不多见,他却记得,苏杭才是盛产的。
第一反应,沈随砚直接看向放着那封书信的桌子。
萤萤,你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不想让我知晓。
他记起宫宴之上宁司朔与他所说的话,想起那棵桂花树,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姜皎在里头沐浴许久,也在净室待了许久。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后怕极了,身子浸了热水才又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来。
她长舒一口气,才从净室之中出来。
如此一来,身上倒是倦怠的很,见沈随砚坐在桌前,走过去道:“外头的人都已经处理好了?”
沈随砚点头,“大舅哥将人给带走了,定能审出结果来。”
后看见她微湿的发丝,不免皱眉,“怎得不将头发给绞干。”
姜皎摸着发丝,诚实道:“忘了。”
沈随砚唤人取来巾帕,一点点帮姜皎绞着头发。
他动作并未有十分地熟悉,动作却十分地温柔,生怕弄疼姜皎。
姜皎看着镜中,他眉眼低沉,狭长黑眸中全然都是自个的身影,倒是忍不住地勾了唇角。
她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沈随砚应她,“嗯。”
嗓音低沉,还带有一些的颗粒感。
姜皎笑着道:“无事,就是想喊喊夫君。”
方才的事情如今才开始后怕,如若沈随砚没有及时赶到,她恐怕真的会在那处受伤。
不仅如此,刚才的人定然不是只冲着这一件事情而去,定然还有别的图谋。
她突然叹口气,情绪在这时猛然间上来,“夫君,若不是有你,刚才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没有发生的事情谁都是料想不到的,可如果当真是发生,现在恐怕自己就不会安稳的坐在这处。
沈随砚将姜皎的身子给掰过来,随后再郑重不过的对她说:“萤萤,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姜皎浅黛微弯,秋眸成了一个月牙,“我信夫君。”
绞头发是一件不易的事,屋内一片的安静,外头的声响半分都没有传进来。
姜皎打了一个哈欠,沈随砚对她道:“你去休息,我吩咐厨房做些吃食给你。”
点着头,姜皎没有拒绝。
后怕的劲上来,倒是止不住的犯困想要睡觉。
她踢着绣鞋朝床榻上走去,今日午后外头的倒是暖的。
姜皎睡得很沉,梦中梦到了几人,让她忍不住的小声惊呼。
一面看着表兄对她好,还同她说着什么喜爱与想娶她的话。
一面又看见,沈随砚满眼失望的望着她,自己逐渐被流民淹没,他却并未如同所说的那样,护着自己。
姜皎难过的泪珠都在不停的掉,可耳边又出现一道温柔的声响,“萤萤。”
姜皎猛然间惊醒,见沈随砚眉清目朗的坐在床榻边,正用帕子为自个拭汗。
她坐起身,不顾一切的抱住沈随砚。
梦中的失落感太过于强烈,如今定是要抱的紧一些,才知晓眼前的人不会走。
沈随砚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低声哄她,“可是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实话说出,“我梦见我被人一直抓着,可夫君只看了我一眼就直接走了。”
沈随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心头处的酸涩猛然间放大。
姜皎头埋在他脖颈处小声的呜咽,不时有泪珠掉入他衣领之中。
沈随砚道:“不会的,定然不会的。”
姜皎点头,却又感觉到自己好似压着沈随砚的腿,朝旁边退开一些。
带着哭腔看着沈随砚的腿说:“夫君的腿还伤着,若是往后我压着夫君,夫君记得告诉我。”
沈随砚垂眸看着她,心软得不像样子。
方才他并未入梦,可若是他入梦,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拉住姜皎的手,无论如何都不放开。
大掌摸上姜皎的脸,沈随砚声音沉稳,“萤萤,其实我的腿——”
可他才说出几个字,观墨突然间站在屏风外头道:“王爷,段世子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有要紧的事,一定要见王爷一面。”
话猛然间被打断,姜皎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推着沈随砚说:“夫君快些去,我已经无事了。”
沈随砚眼眸闭上,只得无奈说:“好。”
后又想到什么,接着道:“厨房做了你爱吃的小点,让人端来,你喝些香片压压惊。”
姜皎点头,脸上还有些泪痕,“好,夫君快去,这样也可以早些回来。”
说完,她拥着被子看向一旁,再也不敢直视沈随砚。
如此羞人的话,就这般说出口,当真是难为情的不行。
倒是沈随砚,丝毫不在意地低声笑着。
转头那刻,面容又变得阴沉起来。
姜皎从床榻上起来,想着若是刚才没有被打断,沈随砚会说些什么。
但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他的腿,难不成是有什么转机不成。
榴萼与蔻梢在此时进来,榴萼心细,一进来就看到姜皎脸上还有未曾拭去的泪珠。
她轻声道:“王妃是怎得了?可是方才做了噩梦?”
姜皎点头,苦笑一声,“许是真的被吓到,梦中竟也梦见。”
蔻梢在这时开口,“王妃可要用些安神汤,若是一直梦中惊悸只怕不好。”
姜皎想起那股子苦味脸上就开始皱皱巴巴,“不要,实在是太苦了。”
榴萼笑着说:“蔻梢才买了蜜饯回来,是王妃喜欢的那家铺子买的,用蜜饯压一压就不会太苦。”
姜皎叹口气,“回回都要喝这般苦的药,蜜饯都是压不住的。”
这话就是默许的意思,榴萼与蔻梢对视一笑,蔻梢去将安神汤给煮上。
厨房也将小点给送来,摆在姜皎的面前。
姜皎看着面前的点头,问着榴萼,“今日施粥如何?”
榴萼点头,“王妃放心,没什么差错,那群故意挑事儿的人被带走,后头的流民才好好地排着队前去领粥,今日的粥已经施完了。”
姜皎这才满意不少,“这样就好,明日让府卫都打起些精神来,每队派人站着,看见有闹事的直接压下就好。”
榴萼:“王妃放心。”
姜皎吃了口小点,“你去告诉府中众人,这段时日都辛苦,等上京稍微缓解一些,每人都有赏赐。”
榴萼领命,又服侍着姜皎用着茶点。
许是宁司朔前去江南有了成效,又许是圣上的旨意起了作用。
来上京的流民倒是愈发的少了,之前就在上京的流民都找到地方待着。
两个月的施粥,姜皎每日都劳心劳神,没有一天敢松懈。
好在是全都完成,后头也没出现太大的乱子。
只是却突然之间听闻,上京的情况好一些,洛阳却不知是从哪聚集了一群人,在民间杀伤抢掠,竟还有不少的官兵都投入他们的其中,圣上也被直接气病,就连段祁卿的父亲,上柱国老将军都给派了出去。
姜皎听见沈随砚说这件事的时候,诧异不已,“上柱国老将军年事已高,如今又要前去帮着处理这帮匪徒,身子怎么受的住。”
沈随砚放下手中的信,对她道:“段祁卿已经向圣上上奏,自请挂副帅,同父一道出征。”
姜皎此时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人,段祁卿本与阮桃有些婚约,可是因得如今时局不稳分外地动荡,倒是延后不少。
如今段祁卿还要跟着一道去剿匪,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阮桃后头的日子要怎么过?
沈随砚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一句,“夫人在想些什么?”
姜皎诚实说:“阮妹妹与段世子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若是段世子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沈随砚一顿,将段祁卿的打算给说出,“段祁卿已经准备好,如若他遭遇不测,这门婚事会作废。”
姜皎听见,虽说这样是最好的,但却仍旧有些气恼。
“段世子想娶的时候就娶,他为夫为家我可以理解,可是如若当真退婚,外头的人会怎么说阮妹妹他可曾想过这些?女子名声最重要,届时阮妹妹若是被人瞧不起可怎么办。”
姜皎平白无故将气都撒在沈随砚的身上,可是撒完才觉得不对劲。
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随砚倒是低声轻笑一声,他用手背碰下姜皎的脸,对她道:“若是我也有这么一天,夫人写一封休书信给我。”
随后他若有所指地说:“便是连和离书都不必的。”
第四十八章
姜皎彻底不理他了, 心中的那一点愧疚感也全都消散得干净。
回回听到和离书她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来,怎得如今她倒是没有这样想,沈随砚还常常提及。
上回倒是试探过他, 可若是依沈随砚的性子, 知晓后就应当会想办法讨回这个债, 然而他并未如此, 还好似不知道一般。
姜皎莫名心中闪出一个念头, 不会, 他还有着什么想法吧。
有时说多了, 说不准就是自个心底最想要的。
随后, 姜皎扭头瞪了沈随砚一眼,而后直接朝内室去。
沈随砚还未反应过来, 就看见她气冲冲的进去。
掀开帘帐,还回头对着沈随砚咬牙道:“果然, 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
手上一松, 两人之间的视线就被隔绝开。
沈随砚倒是不明她为何生气,却也只是奇怪, 她如今,倒是听见和离并不那般惊慌。
一直到晚上的时候,姜皎仍旧没有理会沈随砚。
榴萼与蔻梢都十分尊重王妃的想法, 便是说不见, 就一定不要见。
沈随砚前段时日分外忙碌,眼看着大局几乎要定下,一切都是如同他与段祁卿所想的在发生, 本是想要好好陪陪姜皎。
毕竟, 上次还未说完的话,他想亲口告诉姜皎。
但是姜皎如今倒是不想听了。
没办法, 沈随砚只得又去到书房睡。
上京又恢复往日的模样,但是好似又与从前是不同的。
暗潮涌动,三皇子也并未再回到封地,而是留在了上京。
不巧,宁司朔也已经从江浙回来。
谁人都不知晓宁司朔究竟查到什么,他也是不必去告诉旁人的。
派他去江浙的人是圣上,并不是其他的人,所以旁人也不必知晓。
姜皎这几月间时不时就去太尉府陪着舅母,表兄一走,舅母也没有从前那么精神。
心里头忧心着表兄,就连饭食都是吃不下去的。
几个月之间瘦了不少,还请了好几次大夫来。
早年间舅母生表兄的时候就伤了身子,多年来只有一个表兄一个孩子,喻氏也格外偏疼姜皎。
姜皎也明白,也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多去陪陪也不是什么坏事。
十二月的天儿冷的出奇,姜皎整个人都裹在大氅之中,手上也抱着暖炉。
可哪怕是这样,脚也冰凉的不像样子,怎么都是捂不热的。
从马车上下去,就迫不及待的朝喻氏的院中去。
可不想,姜皎走的匆忙,倒是没顾得上抬头看眼前的人。
等听见榴萼与蔻梢两人的话后,是怎么都来不及了。
鼻尖上一阵的酸疼,姜皎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
她捂着自个的鼻尖,抬眼时,眼前被水汽给蒙上,看得并不是十分的真切,但却依旧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轮廓,正一脸宠溺又带有担忧的看着她。
姜皎一瞬间有些惊喜,“表兄,你回来了。”
宁司朔唇边挂着淡笑,“是,昨日回来的,一回来就进了宫中,倒是也未曾声张,不想萤萤第一个瞧见我。”
姜皎听见宁司朔的称呼,突然间想到什么,她猛然间朝后撤了一步,在廊檐下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皎也察觉自己动作太多,惹了其他人的侧目。
她脸上挂着不失时宜的笑,不可避免地想起梦中宁司朔对她的那份情谊。
虽说他并未在如今表现出来,但是却也不得不有个心眼。
以前她没看出来也就罢了,如今如若事情是真的,早些疏离开也是好的。
姜皎朝后撤了一步,“表兄一回来就去了宫中,想必也未曾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表兄,先去陪舅母。”
宁司朔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见姜皎脚步极快的离开。
他的手抬了一些,却连姜皎的背影都触碰不到。
手中的木盒也攥在手中,再也无法给出去。
宁司朔身旁的小厮极有眼力的说:“不然一会儿奴才去夫人的院中寻王妃身边的婢女,让他们给王妃怎样?”
宁司朔看着前头姜皎消失的长廊,十分坚定道:“不必,我要自个亲手给她。”
姜皎到了喻氏的院中,面上倒是一点都没显露出什么来。
宁司朔平安回来,喻氏也宽心不少。
但是如今一件事情平息下去,另一件事一直都是她心头的心病。
看着姜皎姣好乖顺的面容,喻氏不可避免的想起从前宁司朔在自己面前说的话。
但是那时,家族门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悬殊,他们若是再亲上加亲,未免为惹人忌惮。
她与老爷也就早早递了信给丞相府,丞相府那边也是如此,也就在一次家宴之上说了这件事情,虽说只是说,以后姜皎不求嫁给谁人,只要她自己心仪便好,可姜皎那时的回答是:她暂时没有心仪的人。
看见自己的孩子难受,喻氏也不是滋味。
没想到家宴过后,宁司朔就去了洛阳,一去就是三年。
再次回来,姜皎已经嫁给定宣王。
喻氏实在是头疼,当年这门婚事是他们一起扼杀的,她的儿子怎么还如此地糊涂。
如今萤萤与王爷感情甚好,他做这些,难不成还想要夺妻不成。
喻氏捂着心口,只觉有些难以呼吸。
姜皎听见,立刻放下手中的丝线到喻氏的身边,“舅母怎得了?”
她秋眸之中全是焦急,不时帮喻氏顺着气。
喻氏摇摇头,对姜皎道:“无事,舅母就是突然间想起一些事情,有些喘不上来气。”
姜皎仍旧是一脸的担忧,“不管怎样,还是先请大夫来瞧瞧。”
随后她对喻氏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嬷嬷很快明白,去外头请了大夫。
姜皎坐在榻下,看喻氏的脸色比方才要好一些,不免还是有些责怪,“舅母也真是,如今表兄回来,舅母还如此操心,若是表兄知晓,定然是要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