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犹犹豫豫,终究是将话给问出,“从前我一直没有问你,夫君的腿一直都是好的,为何要装作是不好的,还有你同元贵人之间并不亲近,又是为何?”
沈随砚低垂着眼眸看她,嗓音磁性,“萤萤想知道?”
姜皎虽是顿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将头给点下去。
沈随砚嗓音都带有几分的笑,“萤萤不给我一点好处?”
姜皎眼眸一瞪,威慑力倒是不大的,看的沈随砚心神一荡。
他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滚动,轻咳一声后挪开眼。
姜皎攀着他的肩头,缓缓朝上,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
抬起头,看着沈随砚想要继续的模样,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怀辞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前段时日就发觉,这个称谓对沈随砚来说简直不要太管用。
果然,她一说出这四个字,沈随砚的呼吸都开始粗.喘着,胸膛上下起伏着,似是在极力的忍耐。
姜皎倒是没有那般地明白,不过一个称谓,为何他会如此。
但是她还在等着沈随砚说话。
沈随砚的嗓音变得沙哑,揽着她腰也紧了不少,“方才那个,可不算好处。”
姜皎一听就准备变脸,但是沈随砚的大掌朝下,直接压着她让她靠在自个的身上。
而后,他的唇直接吻上来,长驱直入,“这才算。”
含着姜皎的唇瓣,一时吸,一时咬。
姜皎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来气来,就连腮帮子都是疼的。
但她不敢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威胁正抵在腿上。
沈随砚过许久才将她给放开。
看姜皎秋眸中春水映漾,别有风趣。
将姜皎额上的头发拨开一些,他这才道:“我母妃当初是因为家中的功劳进宫的,皇上因我外祖家势大,就接了我母妃入宫,只是他是个没什么心的人,母妃入宫不到三月,外祖家就被扣上种种罪名,流放千里,家族式微,母妃倒是也没被影响,她也逐渐喜欢上皇上;皇上待她不错,又常去看她,一来二去,倒还算是个宠妃,那时母妃又被查出有了身孕,皇上就待她更好。”
沈随砚连父皇都没有叫,一直喊着皇上。
姜皎主动朝下,牵住他的手,想要告诉他自个是在的。
沈随砚主动将她的手给握住,这才继续朝下说:“只是有一天,她同贵妃娘娘起了争执,腹中疼痛的厉害,就请了皇上过去看。”
姜皎有些疑惑,“贵妃娘娘,可她不是比元贵人进宫还要晚一些?”
沈随砚淡然道:“是先贵妃,如今这个是先贵妃的妹妹,先贵妃去世后,她被家中送进宫中。”
如此一说,姜皎就明白。
沈随砚道:“只是当时贵妃娘娘已经快要临盆,与母妃这般一吵,当夜就发动,母妃当时爱皇上爱的极了,那夜嘱咐底下的人,不论怎样,都不准进殿来打扰,先贵妃生产的时候,派了无数的下人去请,都被拦了回来,等皇上听到外头已经吵得不行时,先贵妃的力气早就已经耗完,几近于难产。”
沈随砚嘲弄着,将姜皎的手攥地紧一些,“母妃以为这样可以留住皇上,殊不知她这把将皇上推的更远,在皇上的心中,先贵妃是她最爱的女人,从潜邸就一直陪着他,他年少时所有的爱意,全都在先贵妃的身上,所以她一直荣宠不断。只是母妃这一次害惨了她,让她见不到皇上,心灰意冷,最终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离世,皇上悲痛不已,查到这事同我母妃脱不了干系,就将她禁足在宫中,再也不愿去见她。”
姜皎手上纵然是痛的,但没喊,只是问他,“先贵妃的孩子,就是三皇子吧。”
沈随砚点头,“是,三皇兄自幼就得皇上的喜欢,也对他十分的怜惜,后来母妃就在宫中等啊等,但是终究是等不到一个人,她在寝宫中生下我后昏死过去,等到醒来时,她想见的人终于来见了她,可你知,皇上对母妃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姜皎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里头却仍旧是有悲伤所在。
她声音轻柔,“夫君,你如今有我。”
沈随砚将她又揽在自个的怀中,吻上她的发顶,“他说:你心思歹毒,位份低微,皇子便放在皇子所养吧,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见孩子。”
姜皎闻言一怔,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狠心。
沈随砚:“母妃悲痛欲绝,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没见过我,一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母妃,却也只能隔着宫门遥遥一看,怯生生喊她一句:母妃。当时她同我说,要我讨父皇欢心,要好好孝顺父皇,不得同他顶嘴,我都记在心中。将我带大的嬷嬷对我很好,但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却病逝了,嬷嬷同我说,母妃生下我的不易,还将这些宫廷旧事写成信帮我放好,让我以后能明白母妃不是故意不养我的,就这样,我在皇子所一直待到六岁,这几年间,只有每年生辰,我可以见到母妃一面。”
“但是当时,母妃每年都会同我说,要我讨父皇的欢心,我便努力读书,想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只是这时,贵妃娘娘进宫了,她一入宫就是风华绝代的贵妃,我听宫中的下人说过,她同先贵妃长的很像,一入宫就是无尽的皇恩荣宠,燕家将她送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她也心甘情愿,三皇兄就养在她的名下,也是从这时起,三皇兄开始有意识针对我。”
沈随砚深吸一口气,将后头的话说完,“我多见见父皇让他开怀,就拼命背书,想显得自个聪慧,好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姑母当时帮了我,让我将书给皇上背完,但我才出紫宸殿,三皇兄就带着一帮近侍堵住我的去路,我年少争强好胜,同他争吵,不想他让近侍将我逼近一处角落,将我给打了一顿,口中还说着许多的污言秽语。”
“我哭着去找母妃,让她去恳求皇上将她养在她的名下,可她却只是打了我一巴掌,打完后又抱着我哭,说着她不能再去惹皇上的厌烦,不然后头皇上就只会更加厌弃她,又告诉我,三皇子欺负我,就让我忍着,不要出头,不要惹皇上的生气,我气的跑了出去,直接去紫宸殿找了皇上,不想三皇兄先一步到紫宸殿告状,说是我将他给打了,他身上的青紫我不知是怎得来的,但确实是有。”
“我那时也倔强极了,跪在地上一直说着不是我,可先贵妃在他的心中,谁又能比得过,三皇兄搬出他的母妃,我当时不明白为何皇上不喜我母妃,就哭着求他,让他多去看看我母妃,可就是如此,想必才会惹恼皇上,他冷着脸,将我关进皇子所,不知天黑还是天暗,我在皇子所也不知待了多久,没有人给我送吃食,只有近侍给我送水,我饿的不行,拍着门大声喊叫,但无人应答,我只好又蜷缩回角落之中,等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看的只有怒气冲冲的母妃,我以为她是来带我出去,可不想,她指着我的鼻尖,用着最失望的目光对我说,宁可从未有过我,我后面才知道,那天皇上去见了母妃,但是却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又一次,惹了她伤心。”
姜皎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沈随砚是无错的,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不过是自己的父皇母妃对自个的疼爱,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姜皎眸中都透着悲伤,如今她不知该怎得安慰沈随砚。
其实同他相比,自己算是好的多,纵使生母早逝,可是周氏对她很好,父亲虽然偏爱姜酿,却也并未做过什么忽视她的事情。
反观沈随砚……
她牵住沈随砚的手对他再认真不过道:“可是如今殿下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沈随砚对她一笑,“是,如今我有萤萤了。”
随后又问她,“后头的可还想听?”
姜皎停顿稍许,最终还是点头。
她想了解沈随砚的过往,想成为那个如今能让他开怀的人,也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沈随砚笑着道:“好。”
他不在姜皎的面前避讳自己的过往,也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将她想要的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我慢慢的学会隐忍,学会将任何的事情都不与旁人说;但是三皇兄愈发的过分起来,有一日下了学,我同老师说了许多,如此倒是引来三皇兄的不满,他寻了近侍,将我逼得再也无路,让我不得已只能爬到树上去,当时他却仍旧不愿放过我,用竹棍使劲敲打我,想要将我逼到湖中去,当时是冬日,若是跳入湖中只怕我会没命,我当时也不知是怎的想的,直直朝着一旁跳去。”
“醒来时已经不知是过了多久,太医都围在我的床前,见我醒来,赶忙问我可有事情,我心中知晓再如此下去,三皇兄定然还是会对我动手,于是我只得说我的腿使不上力气,一装就装了这些年。”
他没有说后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但是姜皎知晓,他定然是不好过的。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是腿脚不好,这些年不知糟了多少的白眼。
姜皎现下的难过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当初那段艰苦的时日,不是她在沈随砚的身边。
可沈随砚话风一转,后又说道:“但是在宫中的漫长日子中,我遇见了一人,是她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想法,也是她,才使得日子不再如此难熬。”
姜皎的心口猛然一顿,酸涩似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怎么都推不开。
她垂头,没去看沈随砚,只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轻声道:“那个人,是位女子?”
沈随砚看着她低垂的头,虽她表现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却也能听见她语气中的失落。
他“嗯”一声,“是位女子。”
姜皎不明言状的情绪猛然间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陪在沈随砚的身边是自个就好。
谁还没有旧相识,就算是他二人之间的情谊再深,可是如今定宣王妃是她,陪在沈随砚身边的是她就好。
抬起头,唇边挂着一丝淡笑,“原是如此,等以后见到,夫君定要同我说,我一定要好好谢她。”
沈随砚道:“一定。”
姜皎那股子劲又上来,今夜实在听到太多的事情。
原来大长公主姨母从前说的三皇子与沈随砚是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已经过来,也不知三皇子是否还像是从前那样。
还有沈随砚的那位知己,他长于宫中,能见到的女子不过就是宫婢,各位娘娘,又或是各位娘娘的亲眷,还同他年纪不差太多,如今也在上京,究竟是谁。
姜皎咬着唇,意外地纠结,感受到身边沈随砚躺下来,帘帐中一片的昏暗,又是止不住的想起方才沈随砚说的话。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若是有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定是也可以管的,她没管?”
沈随砚将她发丝拢至耳后,“后宫中的女子,要不就是靠母族的权势,要不就是靠圣上的恩宠,皇后知晓母妃不受宠,我也不得皇上圣心,他并不喜欢我,何必要去充当这样的好人,况且,若是三皇兄当初当真是害了我,三皇兄必定遭受责罚,至少,他与皇位再无关系,太子少位皇弟来争夺,何乐而不为。”
姜皎想想也觉着是,不论在哪,趋炎附势总是所有人的想法。
沈随砚吻着她眼皮,“睡吧萤萤,不必想太多。”
他将姜皎后头想要说的话给堵回去,却仍旧是忧心的。
元旦一过,就到了沈随砚的生辰,一月初三。
姜皎有心想帮沈随砚好好过一个生辰,但如今圣上还未痊愈,甚至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在这个节骨眼之上触霉头着实不大好。
姜皎本是想同人商量,但这夜沈随砚回府,说要带她出去。
姜皎也就顺从,没有推脱。
不想被他带上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到了上京附近的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虽比不上上京繁华,却也十分地富庶。
沈随砚将姜皎给扶下马车,两人穿着的就如同大户人家的夫妇一样,分外般配。
“我们这是在何处?”姜皎十分好奇,马车颠簸,她有好几次都睡不着,不知马车行至何处。
而且连夜赶路,路上一片的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沈随砚道:“云县。”
姜皎没听过这个地方,沈随砚带着她缓缓走在街道之上,身上裹着兔毛滚边的大氅,也不觉着冷。
牵着她的手,缓声说:“是上京附近的一处小地方,但是因为有河经过,倒是也十分的繁华,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还有些上京买不到的首饰。”
转过身,他再郑重不过地对姜皎道:“萤萤,陪我在此处过生辰可好?”
姜皎本就是想要给他过生辰的,之前问过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多年都不过生辰,有心帮他好好过,不想他竟然主动说起。
姜皎点头,“好,夫君的生辰,一定要开怀。”
面对沈随砚的笑颜纯真,唇角勾起,朱唇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眸中有无数的光亮,却始终不及眼前的这一点明亮。
沈随砚没忍住,低下头偷亲她一下。
偷个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姜皎今日怎样都是遂了他的愿,他从出生开始就不被人期待,可是如今,他有自个了。
两人走在街巷中,看着外头有好玩的物什就买下。
桥上,看着船缓缓从桥下过,人流不时走在底下街巷中。
灯笼将街巷照的明亮,每个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姜皎也是如此,手中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笼,另一只手被沈随砚给牵着。
“可会累?”沈随砚偏头看向姜皎。
姜皎摇头,“不累,同夫君在一处很开心。”
沈随砚狭长的黑眸揉满深邃,“萤萤,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
他的脸逐渐靠近,一个吻逐渐要落下。
但是还没落下的时候,街上突然间发生混乱,有人大叫一声,“快跑,有刺客。”
姜皎心头一惊,沈随砚也看过去。
不想竟然看到一队穿着黑衣的人踩着房梁朝他们二人前来。
姜皎握住沈随砚的手渐渐紧了,想要同他赶紧离开。
但是沈随砚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将姜皎给反拉回来一些。
姜皎心头瞬间有了不大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听沈随砚道:“萤萤,这些人是冲我而来,我让人护送你回上京,你回去后若是想住在王府也好,若是想回丞相府也好,我都会着人护你安全,定不会让你陷入泥潭之中。”
姜皎刚想说不要,可是沈随砚就低吼道:“观砚,你护送王妃回上京,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随后,沈随砚直接将姜皎给推开,看着姜皎道:“萤萤,我一定会寻你的。”
说着,周围不知从前出来沈随砚的影卫,各个都是精明能干的。
姜皎被他们给带走,眼泪瞬间就直接流下。
她不想走,可却也知晓这样的情况她不得不走。
只是沈随砚身边没有一人,他将所有的人都留给了自个。
泪眼婆娑的时候,她能看见沈随砚对着自个的方向淡笑一下,随后接过观墨递过去的剑,颀长的身形引入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