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的腿环过他的腰。
清清嗓,她坐在旁边,拿手指轻戳他的胳膊。
藏匿的小动作,没被任何人发现。
灯火璀璨,几分钟后,苏烟宁拉着她去点蜡烛。
楚聿白对仪式感这些并不注重,但他只做苏烟宁想要的。
四排蜡烛,她鼓足了劲才吹灭。
别人说许三个愿望,苏烟宁看着自己的四个蛋糕,许了十二个。
她的小算盘一直很响。
楚聿白也没拦着,就静静地等。
锦棠歪头,鼓掌的手还没撤下。
静静等待苏烟宁的眼睛睁开,但十二个愿望的时间真的太漫长。
要在心里组织太多语言。
她的眼眸里沾上烛火的光芒,闪闪发光。
江少珩侧目,俯下身,在火光中垂眸,他轻轻启唇,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锦棠还是看懂了。
“你有什么愿望?”
她摇摇头。
一时间想不到,再者说,这是苏烟宁的生日。
如果可以,她想贪心一点。
和眼前这个人,一直在一起。
可那天,是苏烟宁的主场。
锦棠不该许愿的,也不该有所谓的痴心妄想……
第17章 出差
苏烟宁这场生日宴办得热闹。
四个人, 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
锦棠看不懂瓶子上面的法文,只觉得嘴巴里有甜涩的味道。
她只喝了一杯。
用过晚餐,楚聿白让人把顶楼的台球室收拾出来。
锦棠是第一次玩, 俯身捣杆,桌上的白球却丝毫未动。
手里握着的巧克生热,在杆上磨了两下, 眼瞧着苏烟宁开了个球。
四处滚洒,只是没敲进。
耸耸肩,她去休息区坐着打呵欠。
“他们俩打球很厉害的, 我应该是不用上场了。”
苏烟宁说,她也是跟了楚聿白后才学会的。
但中不中, 全凭借当天的运气。
锦棠没作声, 视线停在江少珩的手腕上,他随意卷起两圈袖口,握杆使力, 隐约可见的青筋。
灯影摇曳, 快准狠的一杆。
“咚”的闷声持续几秒,江少珩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方向。
像在沉思, 视线瞥过目标后, 一击即中。
锦棠抱着长杆,在想为什么相同动作下, 会有截然相反的结局。
“想学吗?”江少珩把手里的台球杆抛给苏烟宁, 示意他们先玩。
后者把锦棠身侧的位置腾出来。
她点点头, “想。”
“以后去斯里兰卡教你。”
老洋房没装台球室,毕竟是老一辈留下的产业, 大多是饮茶听戏的厅。
再者,老爷子偏爱中式文化。
一局球, 苏烟宁只顾着撒娇耍赖了。
夜色渐浓,京郊别墅顶楼,锦棠在此起彼伏的桌球撞击声中推开门,去观景台上吹风。
因着是暂住,这边就是个空荡的大平层。
没什么别出心裁的装饰,只养了不少绿植。
在杳霭苑见过那几株平平无奇却价格千金的玫瑰后,她对这些绿植也有了模糊的概念。
江少珩跟出来,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这座城市的夜景,堪称纸醉金迷的金字塔尖端。
无数人向往的大都市,每天,太多人期待着能留在京城。
锦棠时常会想,她拼搏一辈子都够不到江少珩的起点。
扶着栏杆,或许是酒精开始起了作用,她的头有些昏昏沉沉。
凉风送来几分清醒。
转了个身,发丝被轻轻撩起,模糊视线。
“江少珩。”
“嗯?”
旁边人淡淡应声,在眼中的灯红酒绿等她的后文。
“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带她见形形色色的人,在二十多年间,锦棠从来接触过的奢靡光景。
江少珩像是在给她造梦。
忽地,耳边的风声呼呼涌来,锦棠像要被推着走。
靠近几步,江少珩伸手拉披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
慢慢收紧,垂眸,情绪不明。
“有点起风了,回去吧。”
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锦棠的视线久久没移开,思绪万千混在一起,只瞧了他一眼。
带着点哑意,锦棠慢慢启唇:“好。”
几步,意识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她在葳蕤的灯火中回头,“你不回去吗?”
只有一个背影,江少珩没有回身。
“抽根烟。”
他抛过来三个字,在猩红火光消失的下一秒,锦棠消失在天台。
……
他这根烟只燃了几分钟。
因着锦棠明天还要上班,他们走得早。
苏烟宁有点舍不得她,磨磨蹭蹭送人到玄关,“你要是周末有空,多来找我玩。”
她拍一部戏,休息半年。
祖宗一样的,经纪人都没办法。
锦棠点头应着,“好。”
身上还披着江少珩的外套,管家帮他们开门,穿堂风灌进来,撩起衣角。
她被江少珩揽在怀里,坐回银白色的卡宴车。
韩助理坐在前排,在礼貌招呼后,全程一言没发。
锦棠摸摸降下车窗,缓解着车内冷气的凉意。
“不高兴?”
江少珩的手臂撑在腿上,偏过头来看她,像是要洞察一切的目光。
“没有。”锦棠摇摇头。
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在很多时候,她在考虑两个人这段关系。
锦棠大概不会像苏烟宁那么肆无忌惮的撒娇,她比较贪心。
但面对江少珩,不得不承认,自己想要的比苏烟宁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眼前,江少珩突然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交换彼此的温度。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锦棠疑惑,“你不回去吗?”
“嗯,晚点的航班,去一趟德国。”
对江少珩的行程,她一概不知。
很多时候,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做什么,好像怎么都走不到他身边。
江少珩拥有的太多,而锦棠的世界很小,小到他轻轻松松就能知晓这个人的所有生活。
在江少珩眼里,她是透明的。
可锦棠眼里的他,很神秘。
看不透,也抓不住。
车子停在杳霭苑门前,夜间,一片寂静。
锦棠关上门,从后面绕到房前,刚刚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声音喊住。
“锦棠。”
她忽然回头,发现车窗被全部降下,两人四目相对。
琥珀色的眼眸带了丝水光,很亮。
“过来。”
她靠过去,脚步停在门前半臂之外。
江少珩低低笑着,“再近点。”
她又挪了一点距离,顷刻间,脖颈被人环住,一股力量被迫让她俯下身。
软唇被堵住。
又深又重,她被吻得全身酥麻。
江少珩的唇每每压过来,攻击性都很强,带着浓重的欲。
在她的嘴上辗转,直至两个人都呼吸急促。
慢慢松手,江少珩的视线下移,额头相抵,微喘着气开口:“记得想我。”
“嗯。”
锦棠意识到还有个纹丝不动的韩助理,别开脸,声音有些轻。
“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
最后,江少珩问她喜欢什么。
锦棠没答,她其实没怎么收到过礼物,小时候,都是看锦言拥有这些。
目送车子隐入夜色,锦棠回过头,进了玄关。
夜,慢慢流逝。
没了江少珩的杳霭苑,管家依旧对她客气礼貌,偶尔,停云苑的齐雅蕴会给她送些药膳。
都是他们那边炖的,说是给她尝个鲜。
年长人的好意,锦棠没拒绝。
杳霭苑的晚餐压根不重样,大概是知道江少珩去了德国,齐肆也没再来蹭过饭,倒是江禾瑶送了些茶点,说是蝴蝶楼那边厨房做的。
锦棠还没见过他们口中那位老爷子。
长年住在蝴蝶楼,来了这么多日,都没碰上。
她想,许是江家太大了。
……
周四,沈悠宜重新回到博物馆工作。
带了些假期的疲惫,她惺忪的双眼要在下一秒合上。
在馆里东瞧西瞅,看哪都不满意。
厅里迎来淡季,一天下来,连预约的号码都只有不到百个。
零星几位参观者,绕着展台走过一圈,压根不需要她们开口。
锦棠干脆关了扩音器,午休时间,她在看馆长给自己的文物资料。
沈悠宜打着呵欠走过来,惊讶开口:“不是吧,怎么又把这种活推给你!”
锦棠无奈耸耸肩,又翻过一页,“在哪都一样。”
“短短半年,你调了三次岗,不知道以为这博物馆没你转不动了。”
沈悠宜翻个白眼,“赵倚婷这么厉害,怎么不让她去啊!”
任谁都知道新开馆事多,锦棠算是她们中入行最晚的,这种安排压根不合理。
“我和她还是少见面。”
闻声,当事人正端着水杯从更衣室走过。
自从拍卖会那次,赵倚婷没有再来主动挑事。
不知道江少珩到底做了什么,但确实解了她的麻烦。
资料一页页密集的字看得她头疼,摇摇旁边的杯子,空了。
起身,锦棠去了水房。
公共区域,每种温度都有,不冲泡什么,锦棠一般只接些温的。
好巧不巧的,迎面撞上了赵倚婷。
她不是来接水的,是来抽烟。
这是博物馆内唯一的吸烟区。
看到锦棠时,她倒是没什么惊讶的表现,本就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不介意吧?”她晃晃手里没点着的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
锦棠“嗯”了一声,作势要走。
“等一下。”
原本,她没打算去理赵倚婷的话,可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扯住了,不能直接离开。
轻叹口气,她止住脚步。
没有直接开口,锦棠的视线下移,盯着她被抓住的手臂,示意赵倚婷松开。
她们似乎不是能寒暄的关系。
“没有别的意思,你就当是听个故事,这些话我也找不到人说。”
夹在指尖的烟还是没点燃,扔进垃圾桶,她靠在旁边的墙上。
垂眸,缓缓开口:“拍卖会那天,你是第一次去那种场合吧。”
赵倚婷看得出来,连礼服都没穿,显然是没来过。
她告诉锦棠,其实有钱人女朋友这个身份真的挺累。
“我刚看见豪车那会,在想这个门要怎么开。”
她男朋友有辆把手陷进门内的拉风跑车,被改装过的,很招摇。
对他们来说平平无奇的东西,赵倚婷二十年来才第一回 见。
况且,她男朋友比起江少珩,太渺小了。
锦棠其实对她并没有太多的耐心,但情感共鸣这件事,不是她能把控的。
赵倚婷说,有时候,她觉得距离这东西大概挺难跨越的。
默然,锦棠的思绪有些乱。
她第一次见到江少珩,是在博物馆里。
在文物柜前,他是拥有者,锦棠只能算旁观者。
老洋房,拍卖会和生日宴,这些似乎都和她的人生毫不相关。
苏烟宁说过,她们就像幅画。
喜欢是就高高挂在墙上,改天看不顺眼了,就随手摘了。
改变的只有这幅画的命运。
赵倚婷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
在一定程度上,她们陷入了同种境地。
临了,她直起身,这些天难得心平气和地开口:“锦棠,之前的事,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无论是出于江少珩的压力,还是忽然的醒悟,锦棠并不想了解。
“我们,就做普通同事吧。”
……
江少珩去德国的第三天,杳霭苑花园的玫瑰凋谢了大半。
今年的花期已经过了。
老管家真的叫人把花折下来送到她房间里,说是拿来泡浴。
锦棠觉得奢侈。
“少爷说了,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足足两捆,被包装好的。
枝叶上的硬刺都被修剪过,抽出一支拿在手里,还有没褪去的芬芳。
她拍了组照片发给苏烟宁,后者回复挺快。
【苏烟宁】:我家院子里也有,回头让楚聿白叫人剪了送来。
【锦棠】:这个泡浴,皮肤会变好吗?
【苏烟宁】:不会。
【苏烟宁】:甚至不如一包几块钱的牛奶。
盯着屏幕,锦棠笑了。
苏烟宁大概是她在这个圈子里见过最接地气的人,稍稍带了些普通人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