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能让她在虚幻中感受到一丝真实。
把这些昂贵的花放到柜子上捆好,锦棠拍了拍手里的灰尘。
忽地,耳边传来阵人声。
她慢慢走到阳台,往门口那边瞧。
只一眼,她的目光微微顿住。
纪祈宁的身影窈窕,后面跟着的似乎是助理,手里拎了几个礼盒。
和那天见到的一样,她依旧是明艳动人的大小姐,身前身后跟着一众人。
“纪小姐,您这边请。”
似乎是蝴蝶楼那边的管家亲自来接,笑着迎她过去。
“这些天老爷子一直念叨着您呢。”
她似乎是来贺寿,前些天在白木樨公馆,纪祈宁就说过登门拜访的话。
“应该的,江爷爷过寿,再忙也是要来的。”纪祈宁换了一只手拎包。
似乎是自己的视线有些不避讳,纪祈宁在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慢慢仰起头。
一瞬间,四目相对。
“锦小姐?”
她站在杳霭苑门外的枝叶旁边,笑容淡淡。
隐隐的,锦棠觉得自始至终,纪祈宁对她好像没什么敌意。
第18章 主动
纪祈宁留了只木盒在杳霭苑, 是管家帮忙收着的。
“我哥带给江少的,一点小心意。”
没在杳霭苑这边逗留,她给老洋房的所有人都送了礼物。
平等尊重, 像在端水。
等纪祈宁走后,老管家跟她说是只野山参,存着酿药酒, 或者干脆泡茶用。
正午一过,外面的阳光开始收敛。
齐雅蕴来找她听戏,在雅致的茶厅, 管家给两个人斟了两杯金瓜贡茶。
这是去年的旧茶,奈何锦棠尝不出分别。
“再过两日老爷子过寿, 咱们去戏台子那边听。”
听说, 是花钱请了不少国风行里的艺术家,轮流交替着演。
三天,六场。
锦棠笑着推拒:“我估计是听不上, 还得工作。”
总不能为了场戏, 找馆长要假。
她总得有自己的生活。
齐雅蕴点点头,而后抓了把旁边的杏仁, “理解, 你们年轻人是得多历练。”
“哪像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和那帮狐朋狗友忙什么。”
想到齐肆,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该立业的年纪, 成天整些不着调的事, 不赔钱都是好的。
“齐小少爷年纪轻,还能多玩两年。”
锦棠依稀记得, 在楚聿白家听到过关于齐肆的消息。
说是在管自己家里的公司。
他们江家事杂,作为外人, 锦棠不多做评价。
至于齐肆,她也不太了解,只是见过两面。
齐雅蕴叹出口气,无奈道:“少珩像他这么大那会,已经能撑起公司了。”
锦棠的视线移到身侧人脸上,没有作声。
耳边,京剧还在没休止得响。
停云苑的管家走进来,说是叫齐雅蕴回去。
“怎么了?”
管家出声道:“纪家那位二小姐来苑里送东西,没找见您,现在少爷陪着聊天呢。”
闻声,锦棠被一个黑影笼罩,旁边的椅子吱呀声响有些突兀。
齐雅蕴一秒起身,带起阵自然风。
“那我就先回去,空了再来。”
锦棠点点头,站起送她。
庭院外,阳光还有些毒辣刺眼,锦棠整个人落在阴凉处,盯着齐雅蕴远去的背影,迟迟没回神。
桌上热茶还氤氲着白气,耳边,还有戏曲背景音。
伸手,她拧上开关。
在茶室里看文物馆的资料,锦棠很难集中注意力。
纪祈宁的出现还是给了她或多或少的影响。
捞过手机,半小时前,沈悠宜给她发过消息,说是觉得宿舍太冷清了。
大概因为她搬走,独居,连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没有。
【沈悠宜】:你搬去哪里了,要不我明天下山去找你玩。
她大概是真的无聊了。
捧着手机,锦棠渐渐抬起视线,问一边收桌子的管家,“我能带朋友来杳霭苑吗?”
“当然可以。”
锦棠说了声“谢谢”后,在屏幕上敲字。
【锦棠】:那你明天来找我吧,就在博物馆后山这边。
【沈悠宜】:啊?
【沈悠宜】:棠棠,你是被豪门遗弃多年流浪在外的千金大小姐吗,我就说你气质怎么会这么好!
锦棠被她的想象力逗笑。
【锦棠】:不是。
指尖一顿,她应该怎么说自己和江少珩的关系。
【锦棠】:是在朋友家。
沈悠宜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是感叹她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而后,说是明天上午过来。
一下午,资料夹没动半页,她索性折了个角放到旁边。
指尖停在和沈悠宜的聊天界面,退出时,视线刚好扫过江少珩的名字。
他们三天没联系。
谁也没主动。
这件事,难得默契。
锦棠甚至不知道他哪天回来,每每打开两个人的聊天框,她都怕自己的消息是种打扰。
两个人之间有比时差还难越过的鸿沟。
内心情绪翻涌过后,锦棠熄灭屏幕,起身去苑外吹风。
老戏台那边已经停工了,修得比之前要气派,红毯木椅,样样都是全新的。
锦棠往那边靠近,经过重重树影,凉亭里,有人在下棋。
用的是她熟悉的那副云子。
眼见着,纪祈宁微微侧着身,托着下巴沉思,把黑子落在自认为对的地方。
“纪祈宁。”
“嗯?”
“你又输了。”
耸耸肩,司空见惯般的“哦”了声,准备开下一盘。
坐在她对面的人是齐肆。
锦棠的脚步一顿,在见到两个人后,下意识转身。
大概是周遭环境太过沉寂,她的脚步声尤为突兀,刚回过头,就被叫了个正着。
“锦小姐。”
纪祈宁笑着,在两个人视线相撞后,她招呼锦棠过去。
一边,齐肆的手里攥着白子,有瞬间的停顿。
齐肆问:“你们认识?”
“见过一次,但我这人对美女有印象。”纪祈宁慢慢拿回自己碗里的云子,笑容浅浅。
“天还热着呢,这边凉快,来坐坐。”
面对纪祈宁的邀请,她没找到理由去拒绝。
凉亭内,遮住所有暖热的光,徐徐微风吹过。
理理有些乱的发丝,管家帮她搬了个木凳,就放在纪祈宁身侧。
她问锦棠会不会下棋。
“可别,我不敢赢小叔的人。”齐肆摆手拒绝,顺势还揭开她和江少珩的关系。
纪祈宁反问:“那你就敢赢我?”
“欺负江少珩不给我撑腰。”
三言两语,她把自己和江少珩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齐肆挑挑眉,不语,算是默认。
几局下来,锦棠只是看,纪祈宁和齐肆的棋艺都不算太精湛,赢多赢少全凭当天运气。
“这些天我都在停云苑这边暂住,你要是闲了可以来找我。”纪祈宁赢了局,继而扭过头看着锦棠。
由此可见,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好。
“我小叔过两天就回了,你多余当这个电灯泡。”
齐肆听韩助理说是后天的航班,没意外的话,晚上就能到。
纪祈宁懒得搭理他,“我又不是找江少珩。”
锦棠坐在一侧听,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来说,在白木樨公馆那天,江沐娴明显对江景林一家有成见。
但纪祈宁似乎和两边的关系都不差。
天边的夕阳渐渐收敛颜色,收走最后一丝光线,起风了。
齐肆叫人收了棋盘,问锦棠要不要去停云苑坐坐。
先前,齐雅蕴邀请过她,那阵子正好撞上了江少珩。
思索几秒,锦棠点点头。
像是齐肆之前说的,这边的空气弥漫了股药味。
锦棠倒是不排斥。
不像杳霭苑那么奢侈亮丽,这边更像是天光寺里的院子。
有种餐松啖柏的雅致。
庭前,还有郁郁葱葱的葡萄架子,这时节,果子还没熟透。
齐肆进了主厅,说是让她们两个瞧着顺眼的地儿坐。
石桌上是放凉的糕点,纪祈宁挑了一块往嘴里放。
“年年来老洋房这边我都住停云苑。”
前些年,就她和齐肆两个人。
也就是江景林夫妇回国了,这边的院子才热闹点,至少,多了些声音。
锦棠没动桌上的茶点,看着眼前人,问道:“今天上午见你是主楼请来的,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那边。”
“我又不是江家人,可不想去学他们家的规矩。”
除了代她哥来祝寿,纪祈宁没想给自己找些麻烦。
江家的规矩,她有所耳闻。
“小时候他们给我和江少珩订过婚约,就是那天你瞧见那位做的主。”
江沐娴,他的小姑。
也看得出来,江沐娴是真的喜欢她,拉着手讲了半天话。
纪祈宁就这么把这事明明白白地摊开了说,丝毫没避讳。
对她来说,不过是孩童时期家里的玩笑话,两个人当事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不做数。
又拿了块糕,她开口:“后来我跟我哥说,我可没有耐心去跟这一大家子人周旋。”
后来,这事就没人再提过,纪祈宁也是懂避嫌的,压根不和江少珩有什么往来。
怕众人误会,这婚约再落到自己头上。
这句话,让锦棠一怔。
她印象里,每个人都很好相处,齐雅蕴甚至比所谓的父母还要关心自己,天天叫人去杳霭苑送东西。
没反驳,锦棠只听着。
忽地,一阵脚步声响起,托着茶盘,齐肆从正厅走出来。
“聊什么呢?”
纪祈宁逗他:“聊为什么同是大院长起来的,你和江少珩天壤之别。”
这倒是实话。
同样是老爷子手底下养大的,差距显著。
齐肆瘪嘴,“你怎么不拿我跟江禾瑶比?”
“她和你可不一样。”
挑挑眉,自顾自端过茶盏,纪祈宁这话,意味深长的,却偏偏就点到这。
御前八棵,纪祈宁就爱这口。
齐肆说她嘴巴叼,难养。
当事人回嘴:“又用不着你养。”
挺难得,一向吵嚷的齐肆默了几秒,就管斟茶。
纪祈宁说过,她不嫁江家。
作为旁观者,锦棠听了个大概,也猜着几分。
晚间,圆月高悬。
药香味愈来愈浓,齐雅蕴找人喊他们进屋用餐。
刻意把时间留给他们年轻人,一式两份,他们在偏厅的茶室吃过了。
面对眼前的鱼羹,齐肆直叹气。
健康养生,但就是咽不下去。
还没等人把汤盛上,近处响起一阵叩门声,几秒后,杳霭苑的管家定在门外。
冷风卷进来,他跟偏厅三位一一打过招呼。
“锦小姐,少爷回来了。”
……
浓夜把整个环境变沉静。
回杳霭苑的路上,锦棠有些疑惑。
明明齐肆说,他得后天才回。
跟上前面的管家,她问出心里的想法,“怎么这么突然?”
“这我不清楚,您得亲自问。”
锦棠收声,继续跟着。
杳霭苑,灯火通明,整幢房子的明亮光影斜落下,苑前,树叶伴着风动。
锦棠从黑暗踏入这片辉煌地带。
门虚掩着,玄关处的声控灯灭了又亮,锦棠光脚踩在鹅绒软垫上,俯身去拿暂放在柜子里的拖鞋。
伸手,她别了别随意散落的碎发。
起身时,后退半步,直直撞进一片温热胸膛。
比她高出一截,还没回头,细腰就被环住了。
有些沉的重量压在她身上,江少珩的头埋在她肩窝。
久违的,又熟悉的纸莎草味在鼻尖迅速蔓延开。
她想动,却被他的声音打断,“再抱一会。”
锦棠任由他收紧手臂,在自己腰上轻轻摸着。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的气息洒在锦棠耳廓,酥酥麻麻的,“不希望我回来?”
“不是。”锦棠去握他的手腕,感受滚烫的温度蔓延,“我听齐肆说,你是后天的航班。”
“提前解决了。”
他简单解释,松了手上的力道,牵着锦棠的手往客厅走。
只开了氛围灯,头顶的薄荷鱼处在阴暗环境里,没什么精神。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才摆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