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金枝——摧山白【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5 23:04:58

  君扶强迫自己忽视那样的感觉,又开始在心中一遍遍说服自己,就是那个人没错的,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怎能不是他?
  最后这一声声的说服便成了如同乞求一般的口吻,带着细细的颤音,她阖紧双目,无论身后那个男人有多强势,她都死死咬着自己的唇没有出声。
  夜尽天明,君扶近乎又是脱力而昏迷过去,她自然不知单容瑾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在翌日早上醒来时觉得浑身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一遍似的。
  她身上发虚,自己也没力气,喊含春进来替她洗漱。
  寻常每当单容瑾走了,含春进来的时候都笑嘻嘻的,私以为君扶一定度过了一个无比 恩爱的夜晚,只是今日她却寡着脸,神色淡淡的,轻轻替君扶洗漱也不多问。
  君扶觉得有些奇怪,问:“怎么了这是?”
  含春抿唇,犹豫了一瞬才道:“太子爷昨天半夜走的。”
  君扶有些没明白,就为这个?
  紧跟着含春又道:“那个叫怜枝的,听说封了奉仪。”
  含春说话的神情又是不甘、又是不屑。
  奉仪不过是最低位的一个妾,可再低微也是有了名分,将来孕育产子,有了些资历,获封一个良娣不会太难。
  不过那都是君扶的身后事了,就算怜枝现在就怀了孩子,那她也瞧不见怜枝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
  君扶看了含春一眼,“这话你听谁说的?”
  含春一怔,垂眸道:“是福闰告诉奴婢的。”
  见她神色躲闪似是有意,君扶些微沉了脸,“含春,你应知道他的无根之人。”
  含春一惊,立即跪下来道:“太子妃错意了,奴婢对福闰并无多想,只是共同在东宫侍奉不免多打了两句交道。”
  君扶细细打量了两眼含春,看她诚恳不似作伪这才算罢,若搁在寻常她本不必为此事动怒,只是留给她的日子不多,若是含春对福闰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既是对不住陈青,也是耽误了含春一生。
  更何况,福闰是单容瑾的人,在她身后含春若受了委屈,单容瑾又岂会为她做主。
  思及此,君扶决意早早将话与含春挑开,道:“之前陈青过来时,我替你说了门亲事,陈青身家干净,性子又是极好的,君家对他有恩,他必不会亏待了你,不知你是什么意愿?”
  含春心中大惊,立时道:“奴婢哪儿也不去,只愿侍奉太子妃左右。”
  君扶道:“这便是对陈青不满意了?”
  “倒......倒也不是。”含春低下头去,她与陈青有过几次来往,自然也将对方的文质彬彬看在眼里,只是从前并未想过这方面的事。
  见她吞吐,君扶就知这门亲事含春并未当真不满,这才含笑点点头,“择个吉日将婚事办了,过后你自可继续来我身边伺候。”
  含春没了话说,下拜谢恩。
  定好含春的婚事,又亲眼见到哥哥回来,君扶好像没了别的念想,她长舒了口气,没什么东西撑着了,她便觉得周身无尽疲乏。
  早上草草吃了几口清粥后君扶又沉沉睡去,临睡前她摩挲着枕下的碎玉暗暗遗憾,就是没能再去看他一眼。
  晚些时候,封了位份的怜枝按礼制过来拜见,含春来唤君扶起床,她好似魇着了似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含春叫了半天都不见她醒,差点都急哭了。
  最后还是君扶自己无意识抽搐了一下,惊醒过来,才听到含春唤她的声音。
  “太子妃您可算醒了!”
  君扶目光淡淡,对上她着急的目光,道:“没事,做了个怪梦。”
  含春还是担忧,道:“等来年春天暖和一些,奴婢去寺庙给太子妃求个护身符可好?太子妃有兴致也可一并去,说不定顺路还能回一趟相府!”
  这种根本就没谱的事,只有含春说起的时候满眼笑意,好似立马就要实现了一般。
  君扶笑了笑,没有应声,懒懒地问:“何事叫我?”
  含春才想起正事来,“怜枝过来了。”
  按说怜枝如今已是奉仪,那便也算含春的主子,可含春自幼跟在君扶身边伺候,寻常烟花柳巷出来的女人哪里入得她的眼?是以在没外人的时候她都直呼怜枝的名字。
  君扶听了却是奇怪:“怜枝这个名字听着就像花名,不够端庄,单容瑾既然将她留在了东宫还给了位份,怎么不赐她一个正经的名字?”
  这叫下人如何称呼?怜枝奉仪,还是怜奉仪?怎么都听着不妥吧?
  含春倒是幸灾乐祸,嘴坏道:“她一个贱人!就配用这贱名呢!”
  君扶看她一眼,知这小妮子私底下素来嘴坏,没说什么叫含春给她更衣。
  “出去走走罢,她来见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让她跟着散散心便是,回头再打发她回去就行了。”君扶并未有过如何与夫君的妾室相处的经验,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君扶这种身份,只要不进皇家的门,谁敢当着她的面纳妾?
  可君扶偏偏嫁了个皇家的人。
  外面的寒风一日胜过一日,含春给君扶穿厚实了才出门,到外面见怜枝正坐着等她,见她出来正要行礼,君扶道:“免了,随我出去走走罢。”
  怜枝虽有讶异但也即刻跟上:“是。”
  见了外面的天色君扶才知她这一觉睡了有多久,虽然梦影重重,看见了许多过去的事,可她休息得很好,这会儿胃口也觉得不错。
  她对含春道:“一会儿回去让厨房做几个好菜,我想薄饮两杯。”
  含春全将这些当作君扶病大好了,高兴地应下。
  说起吃食,君扶想起这眼看着就快入冬了,往年这个时候父亲都会从外面叫人捎一箱海货回来,这个时节东西不容易坏,很多海货拉到了京城都还鲜活着。
  君扶想起去年的鱼蟹扇贝,清汤火炖,上面再抹上鲜红的椒酱,实在是脍炙人口。
  停了药真是好事,她胃口渐渐恢复过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吃什么都嘴里发苦。
  “你去打发青松问问府里,说今年的海货何时下来。”君扶开始为自己打算,总要在临走之前把什么都吃过一遍、看过一遍,才能算不留遗憾。
第13章
  怜枝就跟在君扶一步之外,她今日只穿了件浅粉色的缎裙,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来,那衣服是太子殿下新赐的,她第一眼见了就喜爱非常,决意穿着来拜见君扶。
  可她没想到君扶带她出来逛园子,她这一身并不厚实,已然有些瑟瑟发抖,仔仔细细涂脂抹粉出来的脸也微微泛青。
  君扶走在前头,并未注意,含春更是不屑看她一眼,身后都是些下人,怜枝不愿在下人面前出了丑,一直努力端着。
  她一直在细细观察着君扶,观察着她的长相、仪态、谈吐,然后默默记在心里效仿,她自然知道东宫里那些流言,也自然知道君扶根本不是她的替身,大婚那晚是怜枝第一次见太子殿下。
  她这一生都未见过如此英朗不凡的男子,几乎一眼便动了心。
  后来她瞧见这位东宫太子妃的容貌,心里只觉得怪异,她自己也觉得她和君扶长得太像了,可君扶宛如明珠,她就是那鱼目,头回相见时她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不敢与君扶对视。
  太子殿下最贵不凡,来东宫当一个妾已是怜枝这辈子最好的出路,她决意要当东宫最好的妾。
  如果能诞下一个孩子......龙生九子各显神通,谁又能说准她的儿子就没有当太子的那一日?
  她看着君扶的背影眼神阴郁了几分,这个该死的女人走得这么慢,一定是故意让她在这里受冻的,她快要冻死在这儿了。
  君扶自然不是故意,她只是身上不好,走不快。
  直至走了半个园子,君扶看见枯败的荷塘旁立着一座亭子,正在迟疑要不要过去歇上一歇,刚停下脚步,背上就被人撞了一下。
  君扶身子虽弱,但她站得稳,眼神淡淡瞥向身后,见正是怜枝捂着额头。
  “太子妃饶命!”怜枝立刻走到君扶面前跪了下来。
  “无妨。”君扶收回目光,打算让含春扶着她去亭中坐一会儿,可她刚一往前迈步子衣角便被怜枝扯住。
  “求求太子妃不要怪罪妾身,妾身只想在东宫安安分分活着,求求太子妃不要杀了妾身。”怜枝说着声泪俱下,活像她整日被君扶苛待着,要了她的命一般。
  君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落在自己被怜枝抓皱的裙子上,微微蹙眉,轻飘飘道:“你弄皱了我的裙子。”
  她最不喜别人碰她。
  含春大怒,对身后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来把她带下去!”
  君扶在东宫之内都不会带自己的侍卫,跟着她的除了含春,其余都是几个在长华殿侍奉的普通下人,一开始都愣愣看着,听见含春的喊话才慢吞吞凑过来拉人,个个心里惊疑不定。
  这、这怜奉仪应是太子爷的心头宠罢?今日他们帮了太子妃,日后会不会......
  方才怜奉仪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私底下狠狠打骂过怜奉仪不成?
  怜枝身份低微,自然没有人觉得她能欺负得了君扶,君扶要折磨她却是易如反掌。
  这些人办事犹犹豫豫,拉了好半天才把怜枝从君扶身上拉开,君扶不再看她,只是默默由含春扶着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怜枝却挣脱了几个下人的桎梏,朝君扶冲了过来,君扶心下一凛,下意识伸手去将怜枝挡开,怜枝却后退几步,踉跄着掉进了荷塘里。
  “啊!”
  扑通一声,在场的宫人无不惊叫出声。
  君扶也面露惊讶,看着怜枝立马在水中挣扎扑腾起来,心中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居然会有人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争一个男人的怜悯和喜欢。
  “救命!救救我!”怜枝惊声叫着,即将入冬,可想而知那荷塘的水有多冷。
  后面跟着的都是君扶从长华殿带过来的人,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君扶,本以为君扶也一定会心急地让他们去救人。
  可君扶只是平静地看着怜枝在水中扑腾,好像在水中的是一只鸭子,任它如何尖叫挣扎都不值得旁人的半点关注。
  怜枝心中也是大震,她在荷塘中浮沉甚至都能看清君扶的表情,冷漠又平静,好像是在静静等待她的死去。
  呛了几口水后怜枝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她浑身寒透,身子也逐渐下沉,怜枝这会儿才极度恐惧起来,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叫喊成了尖叫和嘶吼。
  君扶收回目光,对含春道:“回去罢,我乏了。”
  含春心下暗惊,瞥一眼怜枝后递手去扶着君扶。
  临走前,君扶才道:“留下一个人。”
  这时本就想救人的下人才敢往湖里跳去捞人,只是所有人心中都暗暗有了定论,这太子妃明面上看着是个温和好相处的,谁知私底下这么狠毒。
  今日便是他们这些人在这儿她都敢这么做,要是没人在,她是不是就直接让怜奉仪溺死了?
  不就是撞了她一下。
  回去路上,含春也有些担心,道:“太子妃今日这般,恐会落人口舌。”
  君扶并不在意,一群贱奴而已,自会去共情那些个同他们一般卑贱的。
  今日本就不是她挑事,怜枝自己非要找死做戏,难道还要她惊慌救人不成?
  自己选择的苦头,就要自己受着。
  含春嘴上虽劝,但心里岂能不知道君扶是什么性子的人,她眼里最容不下这种脏东西,更何况还是耍到了她的面前。
  含春愤愤地想,这个怜枝如此不规矩,还存心搬弄是非,要她说真该乱棍打死!
  只是含春更担心的是,这事儿肯定会闹到太子殿下面前去,等太子殿下回来了,他又会怎么说?
第14章
  宝羽殿闹了什么风波君扶没再理会,入夜后下起大雨,淅淅沥沥地,层层漆黑的天幕中又劈开无数道闪电,天雷滚滚宛如炸在人耳边。
  连映在长华殿帘上的烛影都一闪一闪不安地晃动着。
  眼看就要入冬,这个时候下雨寒气刺骨,丝丝凉气从君扶脚底下冒过来,她越坐越觉得浑身发冷。
  “含春,再添两个炭盆。”君扶道。
  “太子妃怎么冷得这么厉害?”含春有些担忧,往年这个时候屋里都用不着炭火的,今年却是在前阵子就早早把炭盆放上了。
  君扶面不改色道:“许是这长华殿太大了,我总觉得漏风。”
  闻言,含春便是准备新的炭盆了,只是还没准备好,君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局促的脚步声,含春声音焦急:“太子妃,听说怜枝生了重病,太子殿下正赶过去看呢!”
  君扶皱了下眉,那又如何?这个鬼天气,她还能因为这样的事赶过去一趟?
  “不必理会。”君扶声音平静。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门外道:“竟不知君家的女儿有这样一副歹毒心肠。”
  含春丝毫未觉单容瑾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吓得浑身一抽搐,她连忙行礼,单容瑾看都未看她一眼,直直往里面走去。
  含春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听见单容瑾的声音,君扶免不得要前去迎接,她朝外走了两步,便对上单容瑾乌沉沉的双目,他身上沾了些水,恐怕是冒雨赶来的。
  “殿下。”君扶清澈的眸子望向他,“殿下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怜枝的事可是你做的?”单容瑾开门见山,他的眼神照旧冷漠如霜,仿佛在内心已经判定了君扶的罪行,此番过来只不过是例行询问。
  君扶早知单容瑾怕是会过来,只是她没想到对方心中已然笃定了是她,想必不论她作何回答单容瑾都会觉得是她做的。
  可没有做的事,君扶不认,她只道:“人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解释完,单容瑾漆黑的目光依旧变也未变,像是根本不在意君扶的说辞。
  君扶忍了忍,没忍住问:“你不信我?”
  很多事,君扶都可以不在意,但今日她若坐实了善妒狠毒的名声,于君家不利,而单容瑾对君家的成见只会更多。
  单容瑾沉默着,他身旁的福闰只好开了口:“太子妃,并非是殿下不信您,而是今日跟着前去的那些下人都说亲眼看着是您推了怜奉仪下去,还......还见死不救,让怜奉仪差点儿就淹死了。”
  君扶别过脸去,她不屑这种阴招手段,信的人自会信她,不信她的又何须多费口舌?
  含春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忍不住道:“是那怜奉仪先冲撞的太子妃,之后种种,分明是她做的戏!太子殿下明查啊!”
  “她冲撞你,你便要杀她?”单容瑾不理会含春,只是盯着君扶看。
  君扶冷笑:“我若要杀她,用不了这么麻烦的手段,她定也没机会在殿下面前喊冤了。”
  “你可知今日那些下人将你传成了什么?”单容瑾脸色依旧未变,可语气已然隐隐含了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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