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欣雨木然地点了点头,目送许京言离开。
不禁咋舌。
谁能成想这么一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高冷禁欲影帝,私下里竟然还是个宠妻狂魔。
真是,作孽啊……
赵欣雨边摇头感慨,边走了进去。
刚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赵欣雨就被惊了一个激灵。
时漫正瞪着她的一双灵巧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搞什么,原来你没睡着啊?”
时漫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看起来有些疲惫:“怎么可能睡得着……”
*
孔靖代替时漫的位置,暂时顶上了总导演的工作,剧组的事物也能有条不紊地持续推进下去。
女主角陈筱柳渐入佳境,一反刚进组时候的拘谨,火力全开,演技在肉眼可见地进步,最近拍的几场戏状态奇佳,就连王子华都忍不住夸了几句。
受她感染,不仅是演员,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被这股劲儿带动着,拍摄比想象中要顺利。
也许是大家都觉得对时漫有所亏欠,想在她不在的时候好好表现,把落下的进度给补回来。
女主角给力,许京言作为男主角,戏份自然排得满满当当,虽然他以“业务精湛”著称,基本上条条都是“一条过”,但架不住场次多,每次凌晨出工,收工的时候都将近深夜。
可即使时间再紧,他也总是在每天收工之后去趟医院,站在病房外面远远地看一眼时漫,再回酒店休息。
这些时候时漫基本上是不知道的,许京言去医院的时候她通常已经睡下了。
遥遥地看见病床上安睡的时漫,似乎身上的疲惫也瞬间消除了,他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又是何必呢?”
虽然韩思明很想这么说,可是他最终忍住了。
跟在许京言身后,自认倒霉地看着自己老板这个“痴情种”,韩思明暗自为自家老板喊冤叫屈,人生第一次谈恋爱就碰上时漫这么个“硬茬子”。
有多少次他都想冲上去告诉时漫许京言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为了这一个能站在她身边的机会,许京言到底付出了多少。
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许京言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自许京言进入演艺圈后,韩思明就一直跟着他。
从无人知晓的素人到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当红小生,看着许京言一路走过来,像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从始至终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娱乐圈起起伏伏,看惯了名利场上的明争暗夺,明了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就更加感叹许京言的存在,恰似滚滚洪流中一束溯源而上的野草,越是摇曳,就越是张扬。
可根一直都在那里。
他清楚自己要什么。
事业刚起步的那段时间,许京言除了一般性的应酬酒局和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私人娱乐时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智商情商都是一流的,工作一丝不苟,社交面面俱到,可除了那些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合,韩思明极少看见许京言露出笑容。
他就像一个完美得不会出错的机器,一丝不苟地完成事业上的所有任务,然后就陷入一阵莫名的消极与积极的拉扯之中,在心里默默地念上几遍某个人的名字。
韩思明经常在出通告的车上看到许京言认真地钻研演技。世人都说许京言是天生的演员,外表出众,出道时演技就足以封神,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每一个清晨黄昏,许京言都在一遍又遍地打磨自己的演技,力求做到最好。
韩思明以为这是学霸的强迫症,也趁机旁敲侧击问过他志向是不是想成为一流的演员,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
许京言没有成为“影帝”的那种野心,也没有想要取代谁站在影视圈的金字塔尖,如此刻苦努力的目的只有一个——
找到时漫,然后成为能站在她身边的人。
一时间唏嘘不已,韩思明绞尽脑汁去搜索时漫究竟是何方神圣,得到的结果却是——此人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导演。
本以为像许京言这样的人可以“呼风唤雨”,毕竟他可以称得上是男人中的“天菜”,是无论男女都会妄想的精神寄托,直到遇见时漫,韩思明才终于颠覆了认知。
原来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另外一种人。
即时漫。
许京言的外貌她可以视而不见,许京言的穷追不舍她可以退避三舍,她就像是一道无解的数学题,不管许京言做什么,得到的都只有错误答案。
追逐她是许京言学霸生涯中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可也是在遇见时漫之后,许京言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芒。
她是导演,他就成为演技一流的演员,永远听从调度,成为她作品里一笔永不消退的颜色。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么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撑得起这个字。
病房里只有一盏微弱的床头夜灯亮着,许京言站在门外,其实也许根本看不见什么。
韩思明有些心疼他:“真的不进去吗,这都几天了,您就这么站在外面,真是……”
“不用了,她已经睡了。”许京言转身,没有一丝情绪,“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吧。”
才要转身,身后就传来一阵动静,许京言回身,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赵欣雨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我真是受不了了,服了,”赵欣雨无奈又头疼,“每次来都不进去,大半夜站在外面,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吓人啊。玩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看到外面有人真的是被你吓死,几条命都被吓没了。”
许京言:“……”
赵欣雨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手机和充电宝:“时漫好像还没睡着,你如果想见她就进去吧。”
“谢谢。”许京言低声道。
“等等,”赵欣雨说,“她今天情绪不太好。”
病房里安静得要命,只有两道呼吸听起来有些局促。
床上的人慢慢坐起来,身旁是夜灯,身后是清澈的月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幽暗的环境里闪着微弱的光。
许京言走进来,看着床上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们就这么隔着一段并不算遥远的距离,静默地看着彼此。
看着微光在身体上留下痕迹,空气逐渐凝固。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轻轻走到时漫身边坐下。
“还好吗?”许京言问。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几天没有见她,所以格外小心翼翼,反倒像是不相熟的陌生人。
“嗯,”时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话音都带着颤抖,“剧组怎么样?”
“很顺利,你不在,大家反倒很有干劲,都在等你病好之后回去大干一场。”
“那就好,”时漫像是放心了,身体往一侧倾,头轻轻靠在了许京言的肩上,“谢谢你。”
许京言微怔,语气淡然平静,却暗起涟漪:“应该的。”
“不是说这个,”时漫低声喃喃,“谢谢你来看我。”
许京言胸膛震了震,猝然有一种想吻她的冲动,他默默收紧拳头,克制住了。
通过那仅有的一丝触感,许京言似乎感觉到时漫此时的低沉,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时漫只是摇头,和以前的每次反应并无任何不同。
习惯性地将悲伤埋在心里,习惯性地不去依赖任何人。
她不愿说,许京言自然不会去逼问,他伸过手,握住时漫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时漫老实巴交待在许京言怀里,偶尔头会蹭一下,头顶凑到许京言的下巴,洗发水的香气就随之飘入许京言疲惫的神经中,紧绷着的情绪一点点松弛。
忽然间,时漫感到头顶一沉,抬头去看,竟被压着有些抬不起来。
就着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呼吸声渐趋平稳。
她猜想,许京言大概是睡着了。
而她自己,也有些困倦。
已经连续几晚失眠,现在终于感受到了困意。
也许是因为许京言的到来,让她感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说过,他会一直在。
清风入夜,带着些许凛冽。
一路吹到那年夏天。
白日骄阳,十三岁的男孩已经长得十分挺拔,穿着一身西装款式的校服,轻轻推开画室的门。
窗边白衣少女笑得娇媚,恰似窗外射进来的一缕灼热太阳。
青春期的悸动,在那一刻叩响了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29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在一张床上。
相比上次,时漫没有之前那么僵硬,却还是一样侧躺着装睡。
任凭许京言怎么碰她的脸,时漫都一概紧闭双眼,全然一副怎么也弄不醒的死相。
她不知道醒了以后要怎么去面对许京言,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态度,所以干脆一直装睡。
温热的指尖在脸上流连了有一阵,等到那种奇怪的逡巡触感终于消失,身体之间的联系仿佛忽然间断开,时漫这才试探着睁开眼睛。
猝不及防就对上了许京言的目光。
心脏差点跳出来。
多惊世骇俗的一张脸,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
许京言的五官立体,眉眼深邃,一双桃花眼妖而不媚,反而因为年纪轻的原因平添了一丝少年气。
年少和成熟两种气质并存在同一张脸上,并不显得违和,反而相得益彰。
其实是时漫很吃的那种颜。
以前她当选角副导演的时候,也偏爱这种长相的演员。
所以后来在路边她才一眼相中并且那么干脆地问许京言要不要结婚。
只是没想到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肯定的。
时漫把视线从许京言眼睛上移开,落在他脸上的其他地方。
细看之下,他脸上挂着疲倦之相。
是那种在剧组里经常见到的疲倦。
连续熬几个大夜,休息不好,脸色惨淡,肌肤暗沉,黑眼圈重,这些在许京言这张惊世骇俗的脸上也概莫能外。
时漫没忍住伸手碰了碰,手指落在许京言的脸上,又没忍住捏了一下。
好软啊,像女生的那种皮肤,又白又嫩的。
这大概就是年轻的感觉吧。
时漫一边捏着许京言的脸一边发呆。
许京言轻笑了声,时漫这才惊觉一般弹开了手。
可下一秒许京言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时漫感到脸颊一片火热,低头轻咳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被许京言握住的那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安放,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窗外阳光透进来,床头的手机闹铃响了,安静被打破。
“时间不早了……”时漫看了眼闹钟,顺势说,“你今天还要去拍戏,对吧?”
“嗯……”许京言低声应,嘴角敛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那……”时漫咬了下嘴唇,“你早去早回。”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说早去早回啊……
听起来好像电视剧里妻子对丈夫说的话。
虽然他们确实是夫妻。
时漫懊悔不已,许京言却很受用,他似乎有些不舍地起身,匆匆进了洗手间。
时漫钻进被子里,脑子里不自觉地跳出某些画面,听着洗手间里流动不止的水声,脸颊漫上一阵火热。
赵欣雨进来的时候,许京言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看着奇奇怪怪的两人,不禁浮想联翩。
她指着许京言和时漫:“你们……”
“快点走吧,”时漫从床上站起来,推着许京言往外走,“要来不及了。”
“好,”许京言半推半就地往外走,脸上浮着很浅的笑意,“今天的戏份不多,收工结束我会尽量早点过来。”
时漫红着脸低声应:“嗯,知道了……”
被推着到了门口,许京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时漫,反手握住她的小臂。
时漫愣了愣。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吗?”
时漫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浅浅一笑。
许京言俯身,想要吻住时漫,可余光瞥到一旁的赵欣雨,动作一滞,改成伸手摸了下时漫的脸。
“那我走了。”许京言说。
“嗯。”时漫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
时漫目送许京言离开,一转身就看见赵欣雨欠欠的样子,学着许京言的样子,含情脉脉地说:“那我走了,宝贝……”
时漫扬起手朝她走过来,佯怒:“赵欣雨,你讨打是不是?”
赵欣雨做出求饶状:“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低头,脖子上的项链掉了出来,挺大一颗钻石,十分耀眼。
时漫一眼就看见了。
“你这项链哪来的?”
“刚买的,”赵欣雨有些心虚地边说边把项链收起来,“好看吧?”
时漫打量着那条项链,随即点了点头:“挺好看的,很合适你。”
“那可不,毕竟是我的眼光。”
“不是孙毅送给你的?”
“他?”赵欣雨愤愤,“别跟我提他,一说就来气。”
时漫耸肩。
赵欣雨凑到时漫身边,挽起她的胳膊:“走走走,我请你吃饭。”
“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时漫觉得可疑,“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哎,我说,你这可是冤枉好人了啊!”赵欣雨边拉着时漫往外走边说,“这不是看你们俩恩恩爱爱,小别胜新婚,想给你们俩庆祝庆祝。”
“得了吧你,”时漫回了赵欣雨一个白眼,“别瞎说。”
走廊尽头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时漫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
“看什么呢?”赵欣雨也跟着看过去,可明明什么都没有。
时漫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赵欣雨才不管那些,拉着时漫继续走:“要我说,你这算是职业病,得治。”
时漫沉默着,对刚才的那道光耿耿于怀。
她分明觉得,那就是镜头的闪光。
*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许京言还没有出现。
时漫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放下手机拿起剧本,匆匆看几页,再次拿起手机。
这样的动作组合她已经重复了不下于十次。
赵欣雨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机对时漫说:“你在等许京言来一起去吃晚饭吧?”
“谁说的,”时漫矢口否认,“我在看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