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一直认为，电影就是她的第一生命。
也是唯一活下去的灵魂。
可是现在在她心里已经默默把电影放在了第二位。
排在电影前面的，是她想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孔靖看着手里牙齿痕迹乱七八糟的牛肉汉堡，怅然若失：“后来我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了。”
“汉堡不都一个味道？”
“不一样！当时吃的是梦想，现在嘛……”
时漫：“现在是什么？”
孔靖咬了一大口，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梦碎了，汉堡就是汉堡，再怎么吃也吃不出披萨的味道。我啊，认命了。”
“你还年轻，别讲得这么悲催。”
“漫姐，”孔靖咽下嘴里的东西，“我没你的天赋，也没你的运气，我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影视民工，实现不了远大的志向，不过就是混口饭吃，饿不死就行。”
孔靖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时漫是知道的，再加上喝了点酒，情绪就有点收不住。
时漫刚要开口安慰，孔靖就扭过头来看向时漫：“但是漫姐，你不一样，你将来肯定能成为一个大导演，所以你一定不要被绊住啊。”
时漫愣了一下，笑了：“啊？”
“漫姐，我真的不想有一天看见你放弃电影，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孔靖说得语无伦次，时漫也被他搞得不知所云。
“你这说什么呢……”
孔靖抓住时漫的手，哭咧咧地说：“不管是许京言还是别的什么言，漫姐，求你，不要为了别的放弃电影……”
时漫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电影。”
初冬时节，风是很烈的。
吹在脸上的时候，是有些疼的。
隐藏在温热皮肤下的一颗心脏滚烫如火。
时漫抬起头仰望星空，星光一片璀璨。
*
程远丘离开剧组前请剧组的人一起吃饭。
为了赶上这顿饭，剧组早早收工来到酒店。
其实这波人凑在一起无非就是一块喝酒，杀青什么的不过是借了个由头。
大家最近压力都挺大，为了赶拍摄进度都紧绷着，今天程远丘顺利杀青，也代表拍摄的进度进行了一半，胜利曙光就在眼前。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然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
程远丘特意过来敬时漫，时漫也端着酒站起来。
“恭喜你啊，前程似锦。”时漫说。
“导演，真的太感谢你了，”程远丘哭咧咧地说，“我不过就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你却对我那么好，还教我演戏……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导演！”
说完，程远丘仰头一饮而尽。
时漫也举起酒杯要喝下去，还没到嘴边，顿了下，看向旁边的许京言。
许京言也看向她。
眼神无声交流。
“今天高兴，可以吗？”
“只喝这一杯。”
“好。”
许京言默许了，时漫才喝下去。
“我说不是吧，”赵欣雨凑过来，脸上绯红，看起来喝了不少，“要不要管这么严啊，小心时漫受不了逃跑啊！”
“你喝多了，”时漫扶着赵欣雨坐下，“少说点儿胡话吧。”
“我没说胡话，”赵欣雨揽着时漫的肩膀，“我可比他了解你，你是困不住的飞鸟，不会甘心的。”
“赵欣雨，你能不能少喝点儿，”时漫叹了口气，“什么飞鸟啊，清醒点儿吧。”
“不能！”赵欣雨猛地站起来，“这逼日子我真是受够了，在家里处处让着孙毅，他就得寸进尺，我是他什么人啊，我白天在公司受气，回家还得哄着他，他是我祖宗还是什么玩意儿。”
时漫不知道怎么的触碰到了赵欣雨的某个开关，赵欣雨一旦开始诉苦，就停不下来。
拧不过，她只好坐旁边乖乖应和。
“结婚就是狗屎！”赵欣雨抱住时漫，“我真的后悔结婚了，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我好想离婚啊……”
“回酒店吧，”时漫顾忌着场合不对，想给赵欣雨留面子，“你真的喝多了。”
“我不！我今天不醉不归！”
赵欣雨摇摇晃晃推开时漫，径直走向了迈克孙那桌。
这段时间她跟迈克孙关系还不错，日常一起分享八卦，快处成闺蜜了。
迈克孙见她过去，一边招手一边又开了一瓶酒，两人一顿猛喝，最后靠在一起互相诉苦。
时漫接了个电话，打算带赵欣雨回去。
赵欣雨振臂一呼：“我真不想过下去了，回去就跟他离婚！”
“……”时漫很是无奈。
入行这么久，应酬没少参加，因而也见惯了各种各样喝醉的人。
“那你想跟谁结婚？”赵欣雨身后传来声音。
她想都没想：“反正不是孙毅。”
男人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目光森寒：“你真要跟我离婚？”
赵欣雨迷迷糊糊看了孙毅一眼，有点懵：“孙毅？你怎么会在这儿？”
迈克孙指着孙毅：“原来你就是他老公啊，哈哈……”
孙毅一把推开靠在赵欣雨身上的迈克孙，把他推倒在地，躬身把赵欣雨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跟时漫打了个招呼：“我先带她走了。”
时漫把房卡交给孙毅，嘱咐道：“好好给她醒醒酒。”
“我知道。”
孙毅走后，时漫坐了回去，仿佛终于松了口气。
察觉到许京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她主动交待：“是我叫他来的，受不了他们两个一直闹别扭。”
许京言在乎的似乎并不是这个，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声，问：“你今晚睡哪儿？”
时漫倒吸了口气，暗想原来在这等她。
“那我就再开一间房呗。”她笑嘻嘻地说，假装没听懂。
看得出来许京言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脸色不怎么好看。
时漫轻笑出声，故作思考：“但是呢，另开一间房还挺贵的，要不我今晚去你那儿借宿一宿，可以吗？”
许京言眼眸微垂，不动声色地拉起时漫的手腕。
时漫愣了愣：“你干嘛？”
轻飘飘的四个字钻进时漫耳朵里。
“回去睡觉。”
第39章 39
时漫被许京言一路拉着回了酒店。
看着许京言拿房卡刷门的时候，她莫名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一瞬间脑子里如洪水猛兽般闪过无数画面。
“好了，可以进去了。”许京言淡定收回房卡。
这么“斯文”的请进门方式，她真是有点儿没想到。
明明之前都……
“啊？哦……”时漫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甩出去。
时漫先走了进去，然后回身在玄关处等许京言进来。
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明明都是对的，却感觉哪里不对劲。
直到来到她身边，许京言都没有任何其余动作的倾向，时漫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竟然在想那种事情。
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要喝点什么吗？”许京言问。
“热水就行。”时漫说。
“好，你坐吧。”
许京言去吧台给时漫倒热水，时漫径直走向沙发，顺便环顾了一下。
许京言房间布局跟她的不太一样，毕竟是个流量明星，给的预算规格不同，虽然是同一个酒店，但住的地方比她这个导演要好很多。
“在看什么？”许京言不知不觉站在了她身后。
“没什么，”时漫说，“就是觉得你住的地方比我住的地方好多了。”
“那以后你都住在这里吧。”
明明是肯定句，却说的好像在征求时漫的意见。
时漫接过许京言手里的热水，坐到了沙发上，喝了点水，才说：“由奢入俭难，山猪吃不了细糠，我这个导演要跟剧组的其他人共患难，大家标准都是一样的，不能自己奔小康，不太好，不太好。”
轻描淡写的，开了个玩笑就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
但话里话外是没想和许京言住在一起。
其实刚才时漫犹豫了，本来没想拒绝得那么干脆，但本能地就想先拒绝。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早大脑一步做出决定。
而且已经说出口的话也不好再收回去。
许京言微微颔首，没说什么，从桌上的药箱里找了个药片塞到时漫手里。
“这什么？”
“醒酒片。”
“不至于吧，”时漫觉得有点夸张，“我才喝了一杯，还是啤的，酒量没那么差的。”
“喝了吧，护肝。”许京言坚持。
“好吧。”时漫把药片喝下去，放下水杯，扭头看向许京言。
许京言将水杯放回吧台，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衣物，拿在手上：“要去洗澡吗？”
“这……”时漫有些尴尬，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不能播的浴室画面。
许京言：“？不想去？”
时漫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慢吞吞地来到许京言面前，抬起头来，脸颊微红，说：“也不是不可以……”
“好，”许京言把衣服给时漫，“你先进去。”
时漫：“……”
啊，原来不是一起去洗啊……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许京言看她还愣在原地：“怎么了？”
时漫抱着衣服猛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还好刚才什么都没说。
她闷头快步进了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她身上穿着一套许京言的睡衣，裤子太长，她索性在裤腿处挽了好几圈，看起来样子有些滑稽。
“我洗完了，”她坐到沙发上，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你进去洗吧。”
许京言坐在沙发上看剧本，时漫过来的时候顺便瞥了一眼，发现是个新本子。
许京言放下剧本，看见她头发还湿着，就去浴室里拿了吹风机出来，要给她吹头发。
时漫坐在沙发上，向后仰靠着，许京言站在沙发后面，仔细地给她吹头发。
风很轻柔，不冷不热的，很是舒服，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变得很安静。
时漫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等了一会儿才睁开。
许京言的脸近在眼前。
他缓缓俯身，将唇轻落在时漫的唇上，柔软相触，带有侵略意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以及洗发水的浅浅香味，都是记忆中许京言专属的符号。
有些甜。
好像在无声地宣言他在爱她。
许京言没有做过多的动作，很快离开，低头对着时漫微微一笑。
撞上他温柔的目光，时漫微怔，心跳得厉害。
她转身怔怔地看着许京言拿着吹风机回了浴室，随之很快里面传来水声。
她瘫坐在沙发上，捂着眼睛和脸，努力去平复自己的心情，脚指头不自觉地去抠身下的布艺沙发。
过了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嗓子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
她明明已经二十八岁，竟然还是抑制不住地对许京言心动了。
那感觉好像突然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少女时代。
会对一个人怦然心动。
手机叮咚，来了几条微信。
时漫打开手机，收到了来自赵欣雨的一连串轰炸。
赵欣雨：【你不厚道！！！】
【说好不告诉他的！！！】
【我恨你！！！】
时漫：【啊啊啊啊啊啊啊……】
赵欣雨：【？】
【你在发什么疯？】
时漫：【怎么办】
【我好像真的很喜欢许京言】
赵欣雨：【？？？】
【绝交！】
浴室里。
许京言站在花洒下，任凭水从头顶浇灌。
他睁着眼睛，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上，感受那里剧烈的颤动。
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在叫嚣——
将她据为已有。
入侵如上瘾一般。
他仰起头，细密的水扑面而来。
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许京言洗完澡出来，时漫还坐在沙发上，他走到她旁边，才发现她在看那个剧本。
时漫看得很认真，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你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许京言开口道。
时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抓了下剧本，纸被抓皱几页。
时漫：“……”
许京言：“……”
双方都有点尴尬。
时漫尴尬地笑了下，认真地说：“是个挺好的剧本，题材很新颖，人物也很立体，我觉得还蛮适合你的。”
她顿了顿，问：“是你下一部戏？”
“现在还在考虑，没确定下来。”
“接吧，我觉得挺好的。”
“你真觉得很好？”
时漫点点头：“真的啊，我真的觉得是个挺不错的本子。”
“嗯……”许京言思忖片刻，“我知道了，那我考虑考虑。”
“一个好的演员是不应该被局限住的，尤其像是你这样的好演员，更应该去尝试多种类型的人物，既是提升自己的机会，也是剧组的幸运，”时漫有些感慨地说，“在剧组这么多年，合作过不少演员，来来往往，好的演员越来越少了。”
她顿了顿，不无唏嘘：“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很少人能独善其身，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放弃自己的梦想就变得轻而易举。”
许京言听得很认真，似乎在仔细琢磨时漫的话。
时漫笑着点头，把剧本还给许京言，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你是个好演员，很有天赋，也够努力，如果你真的有想要成为一个好演员的志向，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这个圈子太缺少好演员了。”
这样的话她没少说过，总是苦口婆心地劝那些她认为有可能发展成好演员的人，可是倒头来真正劝住的没有几个。
可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好的演员都是这个行业不可缺少的宝藏。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职业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许京言说，“无非是工作内容不同，没什么乐趣，所以我从不勉强自己，一直都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