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尹延飒仿佛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为什么明明太女的父亲和先使君都不是出自沈家,沈家却一直被视为后族呢?”
因为……她写正文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bug,而且懒得改了?
可她讳莫如深的模样,却仿佛这其中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因为夕颜,只有用沈家人的血浇灌,才能绽放。”
梓萱目瞪口呆。
“沈家家主曾经爱慕您的父亲。”
“哈?”
“您的婚事,不是陛下定下的,而是使君的愿望,”她郑重地看着她,“长姊让我给您带句话,如果您真的想做成这件事,就一定要抓住沈家。”
“沈约已经是……”
“只是无法摆在明面的谋士之名,无法说服整个沈家。”
说完这一句,她松了一口气。
好像,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使命一般。
一种诡异的想法油然而生,梓萱满眼复杂地看着她,或许她真正的愿望是当着秦铮的面,也能毫无顾忌说出来的那一部分。
“阿兄还在府中等我回去用膳,”她起身对她行礼,“此番便不多扰了。”
“好,”梓萱若有所思,“我让兰辛送你。”
***
送走了尹延飒,梓萱一个人枯坐在书房。
这究竟,是沈家的意思,还是女皇的意思呢……
沈约他,又是怎么想的……
要特定的鲜血浇灌才能盛开,这是什么玄幻的设定……
沈约却在她面前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是默认她知道……还是这其中又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隐情……
可看尹延飒的意思,这并非什么公开的秘密,这甚至应该是黄萱萱,这个沈约前未婚妻都不知道的事情……
那毓莘知道吗……
在原文里,表妹登基唯一的阻碍,就是秦铮——他用感情作为牵绊想要她跟他一起离开桃源,而同时,又用他的力量,不断挑起桃源的政局争斗。
沈约确实曾是他的阻碍,而且表妹也在幕僚的劝谏下最后选了他,登基之时,沈约是名正言顺的使君……
由此看,无论是秦铮的事,夕颜的事,还是眼前的困局,她都必须见沈约一面,才能知道答案了……
但在此之前,她起身摊开宣纸,提笔蘸了墨水迅速地写下几个名字,这京城上上下下的利益关系,她还是得重新梳理一遍……
这一梳理,便到了月上中天。
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梓萱对天翻了一个白眼向后仰去,却没有落到宽阔的椅背上。
而是一个带着体温的怀抱。
她从他怀里扬起头,昏黄的烛火下,他垂着眼看她,“怎么,不认得我了?”
梓萱一笑,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嗯,你谁啊?”
他在她耳边轻笑,“来向你讨债的人。”
讨债……梓萱猛地睁开眼,白日里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她红着脸避开他的眼睛,“……说正经的,母君单独宣见你,有没有为难你?”
“她只是想知道我在江龄的事情上扮演了什么角色罢了。”他说得云淡风轻。
梓萱皱了皱眉,“就这?”
“嗯?”
“就这能聊一下午?”你们俩当水群呢?
他笑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声音低哑,“不然呢?”
脚下不争气的一软,梓萱别过头躲他,“秦铮,我跟你说正事呢……”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也是正事。”
梓萱一惊,从他怀里转过身,“母君逼你生孩子了?”
“只是宣太医替我把了脉。”
梓萱眉头皱的更紧,他却仍旧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那你装病的事……”岂不是都知道了……
他垂眼看着她,忽然笑了两声,这两声笑得梓萱莫名其妙,他抚住她的脸颊,“你天真起来的时候,真是格外让人心旌摇动。”
“……”这是骂她蠢的意思吧……
揉了揉她因为生气而鼓起的脸颊,他仿佛心情格外好的样子,“你准备明天约见沈约?”
“嗯,”她点点头,又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你画的所有箭头,最后指向的都是沈家,不是吗?”
没错……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如你表妹所说,桃源并不是所有女子都会被你的政策剥夺利益,不是吗?”
不仅肩颈痛,腰也痛,梓萱干脆直接挂在他身上,“嗯,我正想明天和沈约再去走访一下基层的姑娘们。”
“黄萱,你手下的人除了江龄和沈约,可还有其他趁手的刀?”
她靠在他肩膀上仰头,秦铮抬手按了按她的脖颈,“你是说我手下没有女官?”
“无论在朝在野,若要她们信你不是为‘男色’迷魂了头脑,而是真心为所有人谋福祉,你招揽的人,怎么能只有男子呢?”
“唔……”
可是黄萱萱一没有小时候玩的要好的小姐妹,她现在又如同身处悬崖之侧,怎么可能有人在这时候向她抛出橄榄枝呢……
脚下一轻,梓萱陡然一惊,秦铮将她打横抱起。
仿佛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敢这个时候靠上来的,不是心怀叵测,便是堪用之人,不论哪种,都能轻易辨别,不是吗?”
“是这么说没错了……”问题是也得有人靠上来吧……
不过……“你是要抱我去哪儿……”
“我还没用膳。”
“我也没有啊……”
“今天你母亲宣来的太医,建议我把时间定在膳前。”
“什么定在膳前?”下一秒她恍然大悟,“秦铮!这鬼话你也能说的出来?!”
还有,这好像也不是床的方向吧……
“嗯,带你玩点儿别的。”
“……”
第88章 不安
第二天她被秦铮从床上叫起来时,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梓萱努力睁开眼,“……我就不配睡到天亮吗?”
“再过半个时辰,沈约就到了。”秦铮道。
她猛地睁开眼,“现在竟然已经辰时三刻了吗?!”
“嗯。”
她埋怨地看他一眼,“所以我让你弄两次就好……”
而且为什么你还能起那么早……
“出力的是我,你除了喊了两声……”拇指摩挲过她的脸颊,他笑了两声,“半个时辰,倒也还好。”
“什么还好?”
秦铮俯身逼近她,吻上她的脖颈。
下意识的后仰让她伸长了脖子,却不想正中他的下怀。
不过是被嘴唇轻轻一蹭,她便红了脸颊。
“秦铮,你别这样……”
“哪样?”昨天他亲手给她穿上的寝衣已经被他扯开。
莫名地,她忽然感到一丝恐惧,不是对于秦铮,而是……
可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抱着他的肩膀,任他将她的身体一寸寸拖下深渊,沉沦在欲,海之中。
半个时辰后。
等兰辛替她披上披风,蕊珠将暖炉递给她,梓萱摆了摆手,踏过门槛。
寒风掠过树梢,拂懂披风雪白的绒毛,梓萱回过头,阁楼的窗前,站着只披了一件绛红纱袍的秦铮。
这样的距离,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偏偏觉得,此刻他的表情才是最真实的。
“兰辛。”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对阁楼上的人扬起笑容。
“殿下。”
她转身,“去打听一下,昨天少君进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
***
“爷?”恒安试探性地开口。
三公主已经离开有一炷香了,秦铮却始终站在窗前,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通知他们,未来一个月都不要再联络。”
“是。”恒安颔首。
“无论发生任何事,”冬日浅薄的日光打在他的侧脸,“都不许有任何动作。”
恒安悚然一惊,“……是。”
他欲言又止,却还是低下了头。
这一刻秦铮周身的冷冽,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青楼找到他的那一刻……
***
走访的结果并不如意,但也不算毫无结果。
梓萱一屁股坐在道旁的石头上,对面的行人来来往往,仿佛走在一条看不见的方向的道路上。
从第一个受害者向他们袒露出家暴的伤痕起,梓萱没有想到,在这之后,还会有女子向他们露出同样的伤痕。
这世道,说白了,是在碾压所有的弱者。
因为她的某些设定,在她原本世界发生的事情,掉了个个儿,却丝毫不差地还是发生了。
“沈大人。”
“殿下。”沈约站在她身侧。
“你有推荐的女官人选吗?”梓萱冷不丁道。
沈约看了她一眼,却没有露出丝毫惊讶,“殿下想联合朝中女官的力量。”
“你在等我做这个决定,”她侧头笑着看向他,“是吗?”
沈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交给她。
她低头打开,又很快抬起头看向他——那是一张名单,一张朝中可用之人的名单。
“沈约……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
为了这一天,你不断地筹谋,不断地准备……
这样的你,最后只能一把火烧掉临江仙,让烈火照亮大明宫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臣能为殿下做的只有这些了,”沈约道,“到底要用哪些人,如何用,就看殿下的了。”
梓萱低头一笑,道:“我还以为沈大人会多些两个沈家的名字。”
明前又落下另一张名单,梓萱讶然抬头,沈约目光坦然,“这是沈家在各部府衙任职的名单,包括门生。”
原本酝酿了一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试探,忽然都烟消云散了。
梓萱笑了一声,伸手将两张名单叠在一起。
沈约的立场一直不曾变过,她又能问他什么呢。
“沈大人所托,梓萱绝不辜负。”
***
日薄西山,马车驶进公主府。
秦铮正在等她用膳。
他脸上与往日相比看不出半点异样,早晨时在床笫间泄露的三分阴郁和不安仿佛也都一扫而空。
回想起方才兰辛与她回报的内容,宫中的说辞也与他说的分毫不差,只是具体的细节却再也探听不出了……
看来,不想要她知道的不只是秦铮,还有女皇。
“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沈约没让你满意吗?”
梓萱噎了一下,他好整以暇的模样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虽然过程曲折,结果还算不错——回来前我也见了几位女官,明天去拜见顾尚书,等三日后朝会的时候——”
鬼知道哪天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早知今日,她当初——
掌心一暖,梓萱声音一段,他握着她的手,幽幽道:“我与你提起他,是不想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
梓萱噗嗤一笑,“用别的男人转移我的注意力,秦铮,你转性了?”
“效果还不错,嗯?”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
“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了。”梓萱笑。
“怕什么?”
指尖用力,梓萱反握住他的手,“你这样,就好像随时都要离开我一样。”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低头一笑,“舍不得我?”
“当然,”梓萱别开眼,“不仅舍不得你,还想更了解你,想知道你所有的事,牵挂你的心情,怕你因我而痛苦,怕你——”
他抱住她,与她额头相抵,“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避重就轻。”
他笑着捏她的脸,“这不重要吗?”
她偎进他怀里,“秦铮,你老实回答我,母君都跟你说了什么?”
秦铮一笑,“我当是什么,你是觉得我骗你?”
他说得漫不经心,玩笑般调侃她。
“你再这样,”梓萱一鼓嘴,“我要生气了。”
他贴着她的耳边笑出声,“那我与娘子赔罪,如何?”
娘子……梓萱心一软,只有青塬才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妻子。
指间忽然一沉,梓萱从他怀中起身,垂眼看到一只戒指。
银色的指环,中间嵌着一枚黑珍珠,打磨朴素,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梓萱眼底一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曾似是而非地跟他提起过戒指在她心中的意义。
“喜欢吗?”
“你雕的?”
“可能吗?”
“……”
“今天在街上看到的。”
“你还会逛街?”她故意笑着挑眉,哪家的铺子能靠这么粗糙的手艺活下来。
秦铮眯了眯眼。
怕他恼羞成怒,梓萱笑着低下头,“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将戒指在指间转了转,她垂下眼,“我也要回礼才好,送你什么呢?”
“马上就是中秋了。”秦铮道。
梓萱若有所思,“你想家里人了吗?”
秦铮一笑,仿佛完全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怎么,你要陪我回家吗?”
“按理说,”梓萱煞有介事道,“新婚三日,妻子是要陪丈夫归宁的——今年中秋是来不及了,但十月秋狩的时候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却明显收敛了笑容。
“你不想带我回家吗?”她笑着凑近他。
指尖不轻不重地划过他的掌心,仿佛羽毛拂过心上,秦铮眸色一深,却没有靠近她,“谁教你的这些?”
“心之所向,自然能无师自通。”
她拽着他的手,不许他逃离,“秦铮,你在怕什么?”
“你不怕我扣你在青塬,不放你回来吗?”秦铮笑道。
“你会吗?”
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
梓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眼底讳莫如深,“我怕我会忍不住这样做。”
这次意外的是她了,“秦铮……”
“怎么,怕了?”他好似漫不经心。
梓萱摇头,“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说出来……”
她拽着他的手起来,抱住他的肩膀,“秦铮,你说过会为我们两个找一条出路,我……也不想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
耳边传来他的低笑,他在她抱住他的一瞬间便搂住了她,“你知不知道这时候跟我回青塬,朝野上会怎么说你?”
“我又不要当皇帝,□□熏心便□□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