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树在一起多久啦？”徐茜小声打听，举起怀里的课本挡住半张脸，像是避免被其他人听见，“朋友圈官宣那天吗？”
“官宣……前一天。”
“那小子没骗我。”徐茜嘀咕，“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没有，没有。”梁蝉脸热。
她第一次跟长辈讨论谈恋爱的话题，有点羞耻。不过她能感觉出来，徐茜老师没有拿她当一个小辈来看，更像是朋友间的交谈，带着点八卦的味道，完全没有说教的意思。
梁蝉渐渐松懈，听她语调轻柔地说：“过年的时候就想让你来家里吃个饭，是阿树跟我说你会不适应，一直拦着我。你什么时候有空跟阿树说一声，让他带你到家里做客。我厨艺还凑合，再不济还有他爸，他爸手艺比我好。阿树不行，他只会吃，上次说去照顾你，我还挺不放心的，希望没有让你受累。”
“没有，没有。”同样的话梁蝉说了好几遍。
蒋祈树的厨艺基因大概遗传了他爸爸，新手小白进厨房不仅丝毫不乱，做出来的菜还十分美味。她生病那天，他忙这忙那，没顾得上发朋友圈秀他做的菜，但凡他发一条动态，他父母就知道他的厨艺有多出色。
徐茜笑：“你别帮他说好话，他那人温柔体贴不假，有时候也毛躁得很，小时候很难管的，我都直接丢他外公外婆那里。”
梁蝉听得想笑，替蒋祈树正名：“他很好，很细心，做的菜也很好吃。”
她想了许多夸赞蒋祈树的形容词，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挑了几个最简单直白的。
徐茜闻言，笑得越发明媚。
梁蝉看着她，不由地感叹，她真的太漂亮了。黑色的卷发披在肩头，一件颇有设计感的米白色中长款大衣，腰间系着复古棕色皮带，搭配一条黑色毛呢裙，麂皮短靴。个子高挑，肤白，眼角的细纹是岁月的痕迹，丝毫不影响她的美。用“风韵”来形容她显得俗气，她的从容和知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两人快走到食堂，徐茜提到方才的事：“那个女生以前有欺负过你吗？”
“没有。”
“这件事的后续处理我会跟进，你别太在意，你做得很好。”上台阶前，徐茜拍了拍她的肩，“人这一生面对的流言蜚语就跟洪流一样，要逆流而上，虽然会受到阻力，总好过随波逐流。哪个年代都一样，我上学的时候就因为长得漂亮，总被人说是街边的小姐，结果我回回考试得第一，他们就闭嘴了。毕竟他们也不想承认连站街小姐都不如。”
食堂入口处有自动贩售机，徐茜扫码买了一瓶橙汁和一罐旺仔牛奶，弯腰拿出来。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要么就跟你刚才那样迎面还击，打得对方措手不及。要么就提高自身的能力，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那些人没胆子说。也许等你强大了，仍然会有一些不好的声音，但是你已经到达另一个阶层，那些声音就像……就像地上的小蚂蚁，不值一提。”
梁蝉受益匪浅，抿抿唇：“我知道了，谢谢您跟我说这些。”她藏不住情绪，感激全写在脸上。
“随便聊聊啦。”徐茜把那罐旺仔牛仔递给她，“突然想到你中午应该会和阿树一起吃饭，我就不当电灯泡了，有时间再聊。”
她说完，手指灵巧地摆动几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从另一边楼梯去往教职工餐厅。
梁蝉看着旺仔牛仔罐上的笑脸，也跟着轻松一笑。
蒋祈树能有这样一位妈妈，人生应该会少很多迷茫吧。徐茜女士有着丰富的阅历和知识储备，似乎一切难题在她面前都能迎刃而解。
手机响起，梁蝉掏出来看。
蒋祈树：“你到食堂了吗？我在二楼，北边那一片座位。”
梁蝉上了二楼，点好餐后端到蒋祈树那一桌，在他对面坐下。
“你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没看到。”蒋祈树面前的煲仔饭吃了一半，她再来晚一点他就吃完离开了，“老师拖堂了吗？下课好久了。”
梁蝉喝了口鱼丸面的汤底：“遇到一点小状况，已经顺利解决了，然后碰巧遇见你妈妈，我们聊了一路，所以来晚了。”
“我妈？”蒋祈树诧异地问，“她跟你聊什么了？”
“聊了很多很多。”梁蝉笑了下，眼里跳跃着光点，是明晃晃的欣喜雀跃，“蒋祈树，你真的很幸福。”
蒋祈树：“……”
他非常非常嫉妒，这一秒梁蝉脸上的笑容他平时都很少见到，徐茜女士究竟说了什么，可不可以教教他。
*
下午没课，梁蝉吃过午饭准备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再去兼职的地方。跟蒋祈树说了，她自己乘公交过去，不用他送。他下午第一节 有课，中午最好休息一个小时。
分别后，蒋祈树回到宿舍，另外三个室友躺床上打游戏。
李傲然手指在屏幕上乱飞，抽空瞥他一眼：“树哥，你生日想好怎么过没？一下课就跟女朋友腻在一起，我都没机会问你。”
蒋祈树坐在椅子上，面前的书桌摊开画了一半的图纸，手指转着笔说：“我妈在郊区有套别墅空着，我打算开个生日派对。”
“喔！”李傲然一下来了精神，弹坐起来，兴奋地扭动身子，“以前过生日都没见你这么重视，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树哥你不会想在生日party上跟女朋友求婚吧。”
“智障，树哥没到法定婚龄，求个毛线的婚。”林昊隔空踢他一脚，“射手，你能不能尽一下责任？丢下我一个人硬抗伤害，你做个人吧！”
李傲然赶紧拿稳手机，边在游戏里力挽狂澜，边问蒋祈树：“你想布置成什么样？我们提前准备，肯定不能让你这个寿星出力，交给我们就好了。”
蒋祈树下笔很稳，在纸上画了几根平直的线条，弯唇笑笑：“不必了，我自己来。”
“行，你是爷，听你的。”李傲然嘀咕，“倒要看看你玩什么花样。”
第55章 早生贵子
3月12日傍晚，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梁蝉整理手机相册里上节课拍的PPT内容，通知栏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蒋祈树：“晚上有空吗？”
寒假里，他问过梁蝉，3月12号晚上有没有时间，她问他是否有事，他说想跟她约个会。
梁蝉当时没有确切回答，于是到了这一天，他再一次询问。
梁蝉点进对话框，敲了个字回过去。
“有。”
她提前在日历上设置了提醒，中午就打电话给酒吧经理说不过去兼职，空出了晚上的时间。
蒋祈树发了个小柴犬原地转圈圈的表情包。
蒋祈树：“下课等我，我来接你。”
梁蝉压下内心涌起的一丝微末的期待，没有回复，默认了他的安排。
她返回相册，把笔记誊在课本旁边的空白处。
上课铃响了，老师接着上节课的内容讲，梁蝉数次拉回试图跑远的神思，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听课这件事上。从前很容易做到的事，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困难，她绝不承认是被蒋祈树扰乱了心。
这节课格外漫长，期间梁蝉看了几次手机，每次感觉过去了二十分钟，实际上时间流淌的速度远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快，堪堪过了八分钟而已。
倒春寒，气温降得厉害，坐在她旁边的卢明明冻得抖腿，加剧了她焦躁的心情。
卢明明注意到梁蝉频频看时间的小动作，趁老师不注意，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梁蝉底气不足地回：“没有吧。”
“我们晚上去校外吃火锅，你不兼职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卢明明小声说。
上学期一开始梁蝉挺高冷的，时常一个人行动，吃饭、逛街也不和她们一起，时间长了难免生疏。她这学期依然忙得常常见不到人影，但慢慢了解她的性格就知道她这个人非常好，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梁蝉总是拒绝室友的邀请也很不好意思，今天确实是特殊情况：“我晚上有别的安排。”她歉意一笑，“下回吧。”
“没事儿。”卢明明并不介意。
铃声打响，坐在位子上的同学们纷纷出动，跟高中放学去食堂抢饭有的一拼。因为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天气恶劣的原因，外面天色已经黑得浓稠，大家都想早早吃完饭回到温暖的宿舍。趁着暖气没停掉，多享受一天是一天。
梁蝉收拾东西的速度比往日快，在卢明明慢吞吞地装文具袋时，梁蝉已经背好了包，站起身说：“让我先过去。”
卢明明侧过身先退到过道里，梁蝉道了声谢，从后门出去。
“怎么感觉她着急忙慌的？”卢明明挠了挠头。
大教室在二楼，梁蝉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等在那里的蒋祈树。他松垮垮地靠墙而立，一只脚抵着墙根，戴了顶毛线帽，穿着浅棕色的防风服，一手抄兜一手握着手机低头看，慵懒的模样也挡不住帅气。
似有预感，蒋祈树抬起眼，刚好看见梁蝉下楼，他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待她走到眼前，他的脸上就自动挂上了温暖的笑容：“冷吗？”
“上课的那间教室里暖气不顶用，有点冷。”梁蝉说实话。
蒋祈树握住她的手，指尖凉凉的，衬得他的掌心滚烫：“不知道最近降温吗？多穿点。”
“已经穿很多了。”梁蝉看自己裹成个熊的样子，有点无奈，打底衫、毛衣、羽绒服样样不少，再多穿就只能裹被子出门。
蒋祈树笑了下，牵着她下台阶，他的自行车停在教学楼一侧的空地上——他在学校里从不骑摩托，代步工具就一辆自行车。
梁蝉侧坐在后座，手臂抱住他的腰，风声从耳边呼呼掠过，他宽阔的背挡住了那股试图袭击她的风。
那些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同学们，投去难掩艳羡的眼神。
自上次造谣的学生被惩治后，没人再敢说一句有关梁蝉的闲话。据那天路过辅导员办公室的一班班长说，丁暮雨在里面哭得昏天黑地，一边哭还得一边做检讨，好不凄惨。
*
自行车只负责带他们到校门口，梁蝉从后座跳下来，双脚落地，不由得问蒋祈树：“我们去哪儿……”
约会两个字她羞于说出口。
蒋祈树找了个地方锁上自行车，招手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到地方就知道了。”他摸摸她的脑袋，玩笑道，“相信我，不会把你卖了的。”
上了车，蒋祈树给司机说了个地址，司机愣一下：“确定吗？那得开到郊区了。”
“是郊区。”蒋祈树说，“给您加钱，双倍。”
“得嘞！坐好咱就出发了。”司机拍下前面的空车牌，启动车子。
梁蝉听说那地方在郊区，天马行空地想，真被卖了也说不定。
车子开到后半程，因路况不够好而轻微地颠簸，加之行车时间过长，梁蝉在暖乎乎的空调风里滋生出一些困意，靠在蒋祈树的肩上睡着了。
“到了！”
司机大叔中气十足的声音叫醒了梁蝉。
她睁开眼四下张望，一脸茫然，没有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没有绚丽的霓虹灯，茂密的树木环绕中，白色的独栋别墅映入眼帘。
“梁蝉，我们该下车了。”蒋祈树扫码付了钱，按照上车时说好的，多给了一倍，他扭头拍拍梁蝉的肩，“拉链拉好，别感冒了。”
梁蝉迟缓地推开车门下去，悄悄看了眼手机，暗暗吃惊居然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再看眼前的别墅，她今晚还能赶在学校门禁前回去吗？
蒋祈树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说：“是不是睡迷糊了？”
黑色的雕花栅栏门敞开，他带着她穿过长长的前院，主干道两旁是到了冬天依旧绿茵茵的草坪，前方有一座喷泉池，白色的小天鹅雕像在灯光下显出几分圣洁。
推开正厅的门，香风阵阵袭来。
屋子里十来个人的鬼吼鬼叫声刺入耳膜。
蒋祈树顿时满脸黑线，他就不该叫他们提前过来。
梁蝉看到还有其他人，紧张的情绪稍微得到缓解，然而，没等她看清屋内的布置，李傲然他们不知从哪儿拿来喷花筒，齐齐围过来对着两人喷彩带礼花：“祝咱们树哥长命百岁，早生贵子！”
蒋祈树面无表情，甚至有一点嫌弃。
梁蝉隔着漫天的彩带，望见不远处的雪白墙壁上粘着银色“happy birthday”字样的气球，地上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气球和鲜花。
她足足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目光转向身旁的人：“今天是你的生日？”
蒋祈树还没说话，李傲然就咋咋呼呼抢先道：“不是吧树哥，你没告诉梁蝉？”
蒋祈树忽视他，眼睛只看得见梁蝉，竟笑得有些害羞：“不是特别重要，我以前的生日都是随便过的，今天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
梁蝉有点懊恼，早知道今天是他生日，她一定不会空手而来，显得很不重视他，也很没礼貌。
看出梁蝉有些难过，蒋祈树立马给李傲然使了个眼色。
李傲然跟他多年兄弟，秒懂他的意思，站出来打哈哈道：“树哥说的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他以前过生日都是瞎几把过，不当回事的。我们今天也就是来蹭吃蹭喝，大家聚在一起开心最重要！”
屋内开了空调，比平常高几个度，男生们有的直接穿短T，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着烤肉、洗水果。
梁蝉勉强被安慰到，放松下来，脱去羽绒服准备到厨房帮忙。
“不用你动手，菜已经做好了，等会儿有人送过来，他们就是看到家里有烧烤架，临时起意弄点烤肉。”蒋祈树拉着她到沙发坐下，“别管他们，陪我聊聊天。”
说到聊天，梁蝉开始找他算账：“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
蒋祈树假装不明其意：“我寒假里就跟你说了，留出3月12号晚上的时间啊？”
“但你没说这天是你生日。”
“梁蝉，如果你提前知道了。”蒋祈树眸光深深地看着她，“你会做什么？”
“……”
梁蝉哑然失语，又一次掉进他的陷阱里。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是说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还是说会帮他庆祝。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她。
林昊从沙发另一端跳起来，跑着去开门：“是订的菜到了吗？”
他拉开门，笑容定在脸上，门外不是穿制服的送餐员，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精致得跟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穿着米白色的小香风套裙，臂弯挎着一只镶满钻的迷你包。头发卷成蓬松的大卷，长睫圆眼，琼鼻檀口，风一吹，带来淡淡的玫瑰香气。
林昊不认识这人，战术性后退一步：“你找谁？”
“你说呢？”柳甄昂着头，越过他轻车熟路地绕到客厅的沙发区，一贯娇俏的嗓音带上质问，“阿树，你生日都不叫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
林昊摸摸鼻子，关上门，直觉这姑娘不太好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