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舟的话羽生先是愣了两秒,接着便不自觉得对着窗户外的柚子露出了亮晶晶的目光,嘴角也止不住的上扬,很明显他十分的认同女孩的说法。
可接下来他还是佯装镇定的样子,拍了拍白舟的头提醒到,“那也不允许你以这么危险的方式打它的主意!”
老实说白舟虽然早知道他是个仙台大迷信,但刚开始一起生活时还是对男孩的种种行为颇有微词。女孩老是扯着嗓门对他抱怨,“Yuzu,你的过尝(讲究)真的太多了。”
比如一向挑食的他,一定要吃三次以上的“红色食物” 如苹果、草莓、西红柿,整得楼下超市的收银员都会跟白舟聊天说今天的草莓不新鲜,你还是买西红柿吧。
比如他鞋带的第一个扣一定要从外到里系。有一次羽生偷懒耍赖让白舟帮他串鞋带,结果男孩训练回来后一直在白舟耳边唠叨,“舟酱你知道吗,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今天摔了好多跤。结果后来才发现你给我系的鞋带,两边方向竟然不一样!”
比如他冰演时手链滑出去了,白舟好心好意替男孩的珠串换了根更结实的绳子。但男孩还是顶着白舟可能会生气的风险,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舟酱你有两颗珠子的顺序串反了...能帮我重新串一下吗,拜托了。”
当时白舟真的想把他的手链扔进下水道,但架不住羽生可怜巴巴的眼神,女孩还是把手链重新打散又给他重新串了一次。
即迷信又讲究,生活总有些顽固的程序,不允许被打破也不愿意被修改,他就是这样的羽生结弦。
是连妈妈和姐姐都会觉得生活中的他是个大麻烦的羽生结弦。
所以,当白舟说想要给他摘阳台外的柚子时,男孩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但又觉得自己的“毛病”被认可了。
生活里赞美他优点的人很多,而能找到一个愿意陪自己做傻事的人,真的不容易。
夜深了,白舟忧心忡忡地望向下起了大雨的窗外。她将脸贴在阳台的玻璃窗上,风雨中的柚子在枝桠间剧烈地摇晃,让白舟担心它下一秒就会被雨水打地上。
小柚子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我们家未来两个星期的运气就全靠你啦。白舟在心里默默为它打着气,模样比向11:11分时钟祈祷的羽生还要虔诚。
“放心,它会撑到我们明天把它摘下来的。”羽生从背后抱住白舟,将下巴放到白舟的头顶安慰道。
能当自己幸运符的它,怎么能是被风雨轻易的打败的普通柚子呢,羽生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没想到舟酱会有比我还迷信的时刻呐。”羽生亲了亲白舟的发顶,轻笑着感叹道。
“我也是没想道自己会有今天,”白舟自然地向后倒下去就亲昵地靠在了羽生怀里,“大概是因为渐渐能感同身受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迷信呢,因为男孩已经做完了作为羽生结弦能做的所有努力了。
而那份未定的幸运对他来说真的很必要。
因为白舟曾亲眼看着羽生对冰场即将关门的管理人员说,请让他再练习五分钟吧;
因为白舟曾亲手撕下过贴在羽生脚踝上的膏药,而男孩还开玩笑说这玩意一定比她的脱毛膏好使;
因为白舟曾亲耳听过他训练后急促如战鼓般的心跳,当时羽生就轻轻的搂着自己,胸前的哮喘检测仪咯得她脸疼。
这是怎样一种感情呢,是安慰自己万一再多练一分钟就会成功的侥幸,是停滞不前时的苦中作乐,是与自己较劲了前半生的偏执。
有梦想的人总是偏执的,而这种偏执会影响到周遭的人。
小时候白舟读过《小王子》,书里说爱是一种漫长的“驯养”。
“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而在这个雨夜,当白舟望着阳台外风雨飘摇中的小柚子,并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看到身后男孩亮晶晶的眼睛时,她悄悄对自己说,“或许我们已经被彼此驯养了吧。”
这世上或许只有羽生原意相信白舟异想天开,说那颗柚子一定会带来好运。
也只有白舟愿意守护这个少年的偏执,去做那个陪他做傻事的女孩。
白舟曾经因为神明没有保佑羽生,所以他只能做自己的神明而感到无助。
而现在的女孩只觉得,去他妈的神明,谁说过好运气只能由神明掌管呢,老子的幸运要自己去找。
所以当白舟看到阳台上的柚子时,她才会像个小疯子一样趴在窗台的栏杆上想要去摘它,因为她觉得这份幸运触手可得,近的好像她垫垫脚,就能把它送给她心里唯一的男孩。
第二天因为家里的晾衣杆不够长,羽生特地回家找老爸借了钓鱼竿,他们即将干的事情是让日本媒体写成标题都会觉得荒谬的程度,《世界花滑冠军携未婚妻于家中阳台垂钓小区树上柚子——只为保佑自己夺冠》。
羽生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拿着钓鱼竿戳那颗金灿灿的柚子,而白舟就站在树下随时准备接住它。
“左一点点。”
“再右一点点。”
“不对还是再左一点点。”
白舟站在楼下指挥着羽生手里的动作,仰着头观察这树梢上的动静。
“舟酱你准备好哦,我这次比赛的好运气就看你能不能接住它了。”羽生站在阳台上,故作严肃的跟白舟开起了玩笑。老实说他真好奇要是其他参赛选手知道,他羽生结弦赛前两周浪费一个晚上的时间在家中阳台干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会作何感想。
这种行为对于那些初出茅庐的花滑小将来说或许过于幼稚,但对自己这个二十七岁的赛场老选手来说实在刚刚好。
白舟聚精会神的看着树顶越发松动的柚子,随着羽生最后一下的拨弄它离开了树梢,骨碌碌的在枝桠间滑动起来。女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柚子滚动的轨迹,一边预判着它前进的方向,一边踱步调整着自己的位子。
最终当小柚子悬空腾起的时,白舟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它,并兴奋的举过头顶朝阳台上的羽生炫耀着。
羽生望着树下手舞足蹈的女孩,情不自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接着他收拾好自己训练的东西,飞快的跑下楼,托着女孩的大腿一把抱起了白舟冲她撒娇到,“舟酱今晚去陪我训练吧。”
不给女孩拒绝的机会,羽生就径直向公寓的大门走去。
“没想到舟酱今天接的这么准,”羽生给予了女孩最大声的表扬。
“那当然,我小时候梦想是去当葛莱芬多学院的捕球手。”白舟得意洋洋地说。
“那你这颗金色飞贼着实有点大。”羽生看着白舟怀里的柚子,忍不住戳破了她吹的小牛皮。
夜晚的路灯下,
羽生抱着白舟,白舟抱着柚子,絮絮叨叨地向前走着。
羽生觉得这次的比赛他一定会赢,
因为他找到了愿意给自己摘柚子的女孩,
而他也要做白舟,
一辈子的金柚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金柚子与金柚子的故事,作者搁着搁着呢哈哈。要好好□□人的金柚子哦,我们亲爱的羽生选手。
第37章
这是白舟第一次来加拿大,十月末的密西沙加在天空中为女孩送上了零星的雪花。从小在南方长大的白舟,回忆里几年也不曾有一场雪,所以她觉得下雪是件稀罕且幸运的事情。女孩惊喜地冲羽生叫喊着,说yuzu快看呀下雪啦。
羽生推着行李车跟在后面,无奈又宠溺的看着白舟,对他来说,下雪着实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每年冬天都会经历罢了。他有时甚至觉得下雪是件麻烦的事情,因为会让自己去冰场的路变得又滑又难走。
但他看着眼前女孩兴奋雀跃的模样,嘴角还是不自觉挂起了微笑。或许这场雪就是对自己的迎接也说不定呢?
这片充满众多回忆而两年未曾拜访的土地,他终究又是回来了。
出门前由美妈妈对白舟说,这次的比赛就让小舟陪结弦去吧,孩子总不能永远都让妈妈陪着。白舟问她应该做些什么呢,虽然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但平凡的日子里从未亲临过什么大场面的她还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而由美只是简单的回答了,“陪他吃饭、睡觉、在需要时为他鼓鼓掌,就像平时小舟做的那样。”
不适应密西沙加湿冷的气候,白舟打开了酒店的暖气,室内外的温差让窗户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将女孩暂时隔绝在这温暖的小房子里。
她坐在书桌前,蜷起双腿把自己缩在椅子里,膝盖上翻看着的是羽生训练笔记。
女孩一直知道羽生有记录训练日常的习惯,起初的她认为每个人都会有不愿分享的心事,所以并没有对此过问羽生。男孩每晚在书桌前写笔记的时候,她就默默在一旁做自己事,而羽生也会在整理完思绪后合上笔记本,将其插入一旁的书架。
但后来的某一天,白舟发现了躺在书桌中央的笔记本,它并没像往常一样被放在书架上。白舟以为是羽生忘记了,便随手将其插入了书架的老位子。
可后来白舟总是能在书桌上发现羽生没有放归原位的笔记本,它甚至没有被合上,而是以摊开的姿势停留在刚刚记录好的那一页。
这就像在对女孩说,如果感兴趣的话,就来看看我吧。
于是从那以后,每当羽生把自己的笔记本平摊着放在桌面上时,白舟就会去翻看一下。男孩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向女孩诉说着自己最大的秘密与心事。
这就像在对女孩说,如果是舟酱的话,应该能看懂我吧。
白舟聚精会神地盯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看了许久,字迹只有黑红两色,黑色是详尽的技术总结,红色是自己的心得感悟,而这几天明显红色的部分变得更多了。
“最近的轴都保持的很好。”
“在空中调整后,落冰还算顺利。”
“旋转全部都很好,尤其是蹲转转速很快,漂亮地完成了。”
看着笔记上的内容白舟是欣慰的,如果他在记者会上说的话还多少参杂着客气的冠冕堂皇,那至少这一刻的记录是真的吧,至少证明他这两天的状态和心情都不错。
随着白舟的翻页,一不小心几张夹在笔记本中间的纸掉了出来,女孩连忙慌张地捡起来。而当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白舟还是愣了几秒。
那是几张小分表,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批注,留下的只有分数上方一个又一个的红圈。白舟能看出每一个分数都被无数次的圈画过,在每一个没有答案的深夜。
说甘心,那是假的吧。说咽的下这口气,那是假的吧。
若不是因为依依不舍,又怎能坚持到现在呢。
“看得懂吗?”
羽生的声音突然从女孩的后方传来,吓得白舟差点把笔记本一掌拍在男孩的脸上。
意识到突然出声的自己把白舟吓了一大跳,羽生连忙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发顶。其实他回来有一阵子了,但看见女孩全神贯注盯着笔记本的模样,羽生没有忍心打断。
“看得懂吗?”
羽生又一遍问出了刚刚的问题,既是在问白舟也是在问自己。
女孩沉默了一阵指着小分表回答,“如果你是问我这个的话,我看不懂。”
接着白舟又往前翻了一页,指着羽生鲜红的笔记说道,“如果你是问我这些内容的话,我看得懂。”
“如今的你,是比从前任何一刻,都要更加强大的羽生结弦。”
白舟坐在观众席上,看羽生进行着本赛季的第一个短节目。四周人声鼎沸,配乐声环绕赛场,而女孩却只听得见羽生的刀刃划过冰面的声音,那是无数个日夜早已经刻入她脑海的声音。
她明明已经看过羽生无数次练习这套动作,但换上考斯滕的他终究是不同的。精湛的技艺、忘我的神情、对胜利的渴望构成了赛场上的羽生结弦。
他享受着它的灿烂,又忍受着它的腐烂。
多么残酷啊,拼劲一个人所有的努力,才能换来这两分四十秒的入场券。而赛后头顶上方悬挂的记分牌,仅用一串短短的数字就能为这位选手降下审判。
一场关于理想、荣誉、个人价值的审判,竟然只用一个既定的规则就能轻松达成,这真的公平吗。
但白舟还是像自己答应由美妈妈的那样,在羽生需要时送上了掌声,比赛场上所有观众都要更热烈的掌声。
晚上睡觉时,羽生朝对面床上的白舟抱怨道,“要不是舟酱出门前给我拉的小提琴走了一个音,我今天落冰也不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失误,我的分数应该比这更高才对!”
白舟对羽生突如其来扣的大帽子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连忙回答着,是、是、是她的问题,她就不应该临行前在家里卖弄她拙劣的小提琴技巧。毕竟比赛前拉走音实在太不吉利了,明天她就把这条规定写进《羽生结弦比赛前千万不能干的事情迷信大全》。
今晚的羽生和白舟话都很少,女孩了解羽生需要多休息,而羽生也知道自己需要调整好情绪,才能去应对接下来的自由滑。
起初他们睡在酒店标间的两张床上,但睡得迷迷糊糊的白舟发现羽生偷偷爬上了自己小床,接着抱着自己的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白舟发现羽生的心跳的好快,比平时的任何一个夜晚都跳的更快。
不甘心吧,这么好胜的你怎么会允许自己有失误呢,尤其是在如此需要证明自己的赛季。
白舟并没有说话,而是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轻轻拍起了羽生的脊背,就像曾经男孩每晚哄她睡觉一样。
别担心,春天会来的,
别担心,花会开的,
别担心,你会赢的。
你是羽生结弦,是会做一辈子金柚子的羽生结弦。
渐渐地,白舟感受到羽生的心跳慢慢平稳,紧皱的眉头变得舒展,呼吸也越发的绵长均匀,她知道男孩终于睡着了。
望着眼前男孩恬静的睡颜,白舟真切的觉得,她恨透了这个不容理想存在的世界。
次日羽生来到冰场继续为自由滑的节目练习,他练习的时间稍微比平时长了点,似乎是在为自己昨天小小的失误而较劲。其实昨天他短节目的分数并不低,但羽生还是想在自由滑中取得更好的成绩,分数的优势永远越大越好,他总是想以绝对的胜利去赢得一场比赛。
后来羽生回到酒店,白舟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去超市买点东西,要是发现她不在也不用担心。于是羽生洗完澡后便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写写训练笔记。
当他走向书桌时发现了一些不同。那个笔记本是打开的,停在了他从未见过的崭新的一页。
一个不属于羽生的字迹写道,“如果花滑不再是理想中的样子,那我们就去违反它的规则吧。”
“这是属于羽生选手新的小分表。”
羽生轻轻抚摸着白舟的字迹,女孩在小分表的分项后加上了附加分,那是有关她参与后人生的附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