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枞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一根香蕉,接着又拿了个梨,闻言摇头。
徐景行了然,“看不上啊,那为什么这人这么高?”
桑枞翻了个白眼,把嘴里的梨咽下去,特别无语:“我的意思是不一定。哎,真的,就我们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怎么一点儿默契都没有,这都不能理解?”
徐景行麻了,一扇子敲他头上:“吃吃吃!就知道吃!”
桑枞不以为意,又给徐景行透露点独家注意的消息:“但是,那日殿下的确看了他好几眼,怎么说呢,天上仙君也就这个样了。”
徐景行顿时好奇不已,这个容王世子不是听说身子骨不太好,可桑枞说的好像不像是个病秧子。
病秧子只会像个鬼,怎么可能像仙君呢?
第22章
大理寺地牢,重重关卡,都有侍卫把守,沿壁上的火把照明,映着人影绰绰,灰白交织于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大理寺卿宋薄带着人七万八绕地到了关押刺杀朝宁公主的刺客之一所在,铁链牢牢控制住了刺客的手脚,连颈间都有铁链控制。
为防他自尽,也喂他吃下了软骨散,卸掉了他的下颌。
宋薄并未提审他,只是唤来看守的侍卫,询问他这几日可有什么动作。
侍卫摇头,说这刺客似乎是知道自己逃脱不得,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宋薄并未放下警惕,他身为大理寺正卿,不知见过多少穷凶极恶的犯人。胆敢刺杀公主殿下,这帮人的背后定然还有别的幕后主使。
什么都不做不一定是放弃了,有可能有恃无恐呢?
大理寺接到两名刺客时,收到朝宁公主的口信,要把两人分开关押。宋薄本也有此打算,朝宁公主先提出来,倒是对她看法又多了些变化,看来公主殿下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嘛。
宋薄看着刺客颓丧的样子,依稀在他颈间看到什么印记。宋薄眉心微蹙,司直齐章观上司脸色,上前低声问道:“大人,有何不妥?”
宋薄看了那此刻一眼,并未多言,转身离开监牢,到转角,才示意齐章过来,吩咐了他几件事。齐章听完宋薄的吩咐,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办好。
宋薄神色不见轻松,眼神锐利扫视一圈,叮嘱众人:“此事不仅关乎大理寺,更关乎公主殿下,行事须得谨慎,消息不得透露半分,若走漏风声,仔细人头不保。”
“是,大人,属下明白。”
宋薄再从大理寺监牢出来时,已是落日余晖,大理寺门前的石板上还留有几分光影,他也未曾留意,一直在想刚刚在监牢中所见刺客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大人当心!”
“大人小心!”
大理寺门前有一段石梯,宋薄想得太入神,一时分心,脚下踏空,整个人就往下跌去。
宋薄五十岁高龄了,可经不起这一跌。
身边的大理寺丞及主簿等人连忙拉扯,幸而叫另一人迎面接住才将将稳住了他。
饶是如此,宋薄也还是扭到了脚,面色有些痛苦,额角冷汗直冒。
“宋正卿可还好?我有马车,不若先送宋正卿回府?”
迎面接住宋薄的人正是褚元墨。
宋薄伤得不轻,挪动都引得剧痛,马车什么的更是上不去,主簿立即派人去请医士来给宋薄看。褚元墨也不啰嗦,当机立断命人抬了软轿来送宋薄回府。
宋薄也不好拒绝,只能先跟梁王世子道谢。可在回去的路上却忍不住好奇,梁王世子来大理寺做什么?他留了个心眼,给自己的长随使了个眼色,长随便称大人还有东西落在大理寺,他先回去取一趟。
长随去而复返,见梁王世子往大理寺的架阁库去了。长随不敢耽误也不便再跟过去,唤来常用的小吏叮嘱了几句,见小吏会意了,长随才在宋薄的屋子里取了份卷宗匆匆离开。
褚元墨在他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宋正卿兢兢业业,受伤也不忘公务,实乃楷模。”
一旁给他带路的长史闻言,赞同地附和道:“咱们大人一向如此,大人还说了,在其位司其职,大理寺身为天下刑罚之首,咱们要比旁人更为勤勉谨慎才是。”
褚元墨笑着称是,又夸赞了宋薄几句。
谁也没留意到不过是取份卷宗这样的事,根本无需劳动梁王世子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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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疏自从得知公主殿下遇刺,就将卫原派出去查探消息,他总觉得这场刺杀来得突然又奇怪。
看似直白的刺杀,可细细推敲又仿佛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一般简单。若是真的要一举成功,为何不选在距离京城远一点的地方?十里不到的距离,京城要救援实在是太近了,很有可能什么都做不到。
还有公主殿下的行踪又是如何暴露的?
要知道,即便公主殿下带着禁军离开,也不会有人敢探查禁军的走向。这一个不小心就是窥探军机的大罪名压下来,这罪名也不比刺杀公主要轻。
再有就是好处呢?好处在哪?刺杀公主这么危险的事情,难道不为了得到点什么吗?
以少博多,最后无人幸免,甚至于还有活口留在大理寺。
幕后之人做这样一件显然讨不到好处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宴疏对此颇多疑惑,然公主殿下回宫去,他也无从与殿下交流。
萧开阳从国子监回来之后,直奔谢宴疏的院子,同他商议何时能入宫去给太子编书。
是了,之前太子就派人来过,因为谢宴疏意外受伤,公主殿下阻拦,未能成行。现下谢宴疏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毕竟只是皮肉伤,倒也不足为虑。
让谢宴疏入宫给太子编书这事儿,庆元帝是知道的,但庆元帝是明白太子的用意是让容王世子和朝宁分开。
可最后的结果是啥,朝宁在宫外时,谢宴疏意外之下因伤也在宫外;朝宁回来了,谢宴疏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跟着入宫来了。
就是庆元帝也忍不住感叹太子这一招,真的有点不太聪明的感觉。
与此同时,接收到一枚容王世子的太子殿下的确算不上是高兴。
诚然,如庆元帝所想,他本意是让朝宁和谢宴疏分开的,谁知道这两人基本上都在一处?
真是离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子殿下还有别的法子,谢宴疏入宫入的是东宫,他把人困在东宫不就行了?
然,太子殿下管得住谢宴疏,却管不住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得知谢宴疏入宫来替太子编书,顿时就兴高采烈地过来探望他,美其名曰要多关心关心新朋友。把太子殿下酸得不行,还不能多说什么。
作为兄长的那点小心思,还真不太好意思说给妹妹听,太子殿下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食酸果。
庆元帝得知东宫发生的事情又笑出了声来,他完全不阻止公主殿下与别的青年接触的想法也很简单,多多接触,多多观察,总之多多益善。
身为圣人最疼爱的公主殿下,多相看几个人选怎么了。
本朝没有驸马不许入仕的说法,这驸马之位的含金量可大着呢,不知多少人望眼欲穿呢。
太子就是太大惊小怪了,藏着掖着拦着挡着,说不定还起了反效果。
公主选婿,自然是要往好了挑。
顺便也练练识人辨人的本事,最后还有他这个父皇给她兜底,完全没在怕的。
而公主殿下本人,此刻正在与父兄眼中的驸马候选人谢宴疏谈及萧太师寿宴的礼物,太子殿下在旁看似在看书,实则眼珠子都要粘到两人身上去。
若不是不合储君形象,太子殿下都想冲上去把两人拉开,天南地北的安排坐下。
谢宴疏瞥见太子殿下虎视眈眈的眼神,微微垂眸,有意拉开了些距离。
公主殿下不满地点了点书页,“你离那么远做什么,看得清么?”
太子殿下差点没跳起来,远什么远!你俩之间连一个皇兄都容不下,哪里远了!
第23章
谢宴疏入宫编书不到两日,太子殿下就在退货还是不退货的边缘疯狂横跳。
退货原因是谢宴疏这厮太招他妹妹喜欢了,妹妹常来东宫,那比看兄长的时候来得勤快多了。
不想退货的原因是谢宴疏的确惊才绝艳,编书之事因他加入进展神速。
比起太子的爱恨两难,公主殿下就直接多了,迅速把谢宴疏归为自己人的行列,其表现就是公主殿下去往大理寺的时候除了带上江绵,还带上了谢宴疏。
太子得知此事的时候,公主殿下与谢宴疏已经出宫去了。太子思衬再三,觉得既然都是未来驸马候选人,那就不能让谢宴疏一家独大了,其他人选也得去公主殿下面前露露脸才是。
这人多了,才会有对比,有了对比,这谢宴疏就不足为惧。
他就不信了,那么多人里,找不出一个比谢宴疏好的?
公主銮驾莅临大理寺时,宋薄带着大理寺几位在京的少卿与寺丞都在府前迎接。
橦刀以青玉卫给公主殿下开路,公主殿下在前,见宋薄带着这么多人等着她,又看到了宋薄似乎行动不便,她微微疑惑,“宋正卿受伤了?”
宋薄拱手微垂,神色如常:“小伤,不足挂齿。”
“宋正卿乃大理寺肱骨,更是父皇倚重的重臣,要多多保重才是。” 褚明华对宋薄的名声是如雷贯耳,宋薄任大理寺卿以来,诸多悬案重案都被他侦破,朝野之间也是有口皆碑。
宋薄对公主殿下的夸奖面不改色,仍旧态度恭谦:“多谢圣人垂爱,臣定会保重自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主殿下挑眉,倒是很相信宋薄为国效力的决心。
她去监牢而已,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示意宋薄,宋薄便将人都散了,只留下了齐章。
宋薄倒是看了看公主殿下身后的人,唯有一个陌生的青年,但对方气质清冷华贵,容颜出众,应当就是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位容王世子。
公主殿下注意到了宋薄的目光,倒也并不奇怪,主动替宋薄解惑:“容王世子谢宴疏,替我阿兄来的。”
宋薄闻言恍然大悟,太子殿下请容王世子入东宫编书之事,他也略有耳闻,听说自从他去了之后,编书进度喜人。
得知对方是替太子殿下来的,心中微微诧异他在太子面前分量不轻,全然未曾想到这不过是公主殿下顺口一说。
宋薄同谢宴疏颌首示意,谢宴疏回以垂首,一众人这才往大理寺监牢内走去。
大理寺的监牢阴冷,火把燃烧也不曾驱离冷寒,公主殿下甫一进来便察觉到了内外的差别。宋薄等人常年出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宋正卿审了吗?” 公主殿下也没有直接去看那刺客的意思,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了。
宋薄见状,看了齐章一眼,齐章立即命人搬来太师椅给公主殿下休息。他低声同公主殿下说了一下这几日查到的线索,也提审过一次,对方嘴硬得很,口供上什么都没有。
褚明华看了看宋薄呈上的线索内容,想了想,递给了谢宴疏,对宋薄说道:“我有个法子,不知宋正卿是否愿意一试?”
宋薄并未开口,他从圣人说让朝宁公主监审的时候就知道公主殿下一定会有自己的主意。宋薄专司刑法多年,对此也算颇有心得。此案事关皇室安危,他对此案的重视程度也并不比积年的悬案轻。
说白了,就是宋薄担心公主殿下会乱来。
宋薄的迟疑,公主殿下也并没有恼怒,而是轻声说道:“我听闻死士心智坚定,若非心智摧毁,应当不会吐露只言片语。本宫不善查案,但如何击破人心,略有心得,左右有两个刺客活口在,宋正卿不妨大胆些。”
宋薄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公主殿下话里的可行之处,当下就改了态度:“臣愿闻其详。”
“去寻个屠户来,要技法极其熟练那种,就在他面前表演一下庖丁解牛,如何吓人如何来。” 公主殿下神色淡淡:“再请个仵作在旁以解说尸体的方式念给他听,无意间透露一下本宫已经得到幕后主使的消息,现下就是想活剐了他出口气,先让他看看流程,免得死的不明不白。”
公主殿下说完,众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老道如宋薄,也不得不说这个法子的确杀人诛心,他当即同意了公主殿下的提议,齐章见他点头,立马就着人去办。
与此同时,大理寺众人对公主殿下的认知也再度刷新。
谢宴疏听完公主殿下的话,眼神中微微带上了一丝诧异,很快就消弭于无形。
公主殿下也没兴趣在监牢守着,她已经给宋薄打开一个缺口,相信以宋薄的能力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她今日来大理寺也只是因为事情过去两日但宫中并未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过来给宋薄吃个定心丸。
刺客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得到线索。
宋薄见公主殿下起身要走,转念之间就明白了公主殿下此行的目的,恰到好处的提点……
外间传闻朝宁公主刁蛮任性、肆意妄为,听久了这种话,他竟也被这些传言影响,还以为她会胡乱插手此事。现下看来分明是朝宁公主聪颖大气,进退有度。
宋薄忍不住懊悔,公主与太子师从同一人,她又怎么会是蛮不讲理,不知礼数的人?
传言误我!
公主殿下也不在意宋薄等人所想,她从来无谓旁人眼中她是何模样。
深宫中长大的公主殿下向来清楚人是最会伪装的,有关她的几句传言着实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公主殿下便直接转道回宫了,当下父皇紧张她得很,未得旨意,她还是不要乱跑得好。况且,算算日子,大军就在这几日可以抵达京城,这个节骨眼,她就不给父皇捣乱了。
公主殿下回宫,谢宴疏便送她到宫门才折返去了太师府。
卫原已在太师府等候多时,见谢宴疏回来,便匆匆跟上,到了院子他才把自己调查的内容交给谢宴疏。
谢宴疏看完之后,问卫原,可有碰到大理寺的人。卫原点头,他只比大理寺的人稍早一步,宋薄此人果然手段了得,旁人不曾注意的细节都叫他看在眼中。
谢宴疏挥退卫原,独自立于书桌前,心绪繁杂混乱。
他最近的注意似乎都落在那位小公主身上,而入京之初,他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驸马……
这个词,他之前从未想过。
第24章
宋薄的奏折呈上御前之时,西征的大军也抵达城外了。
庆元帝亲自带着文武百官亲迎大军,城墙之上,太子、公主两人身着端庄严肃的品级朝服分立庆元帝两侧,文武百官鱼两侧齐齐站开。旌旗猎猎,礼炮齐鸣。
城墙下,南北禁军护卫在大道两侧,气势凛冽,庄严肃穆。
一先锋小将,背插小旗,疾驰而来,口中振振有声:“褚大帅率大军回朝献捷!褚大帅率大军回朝献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