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伸手,比了指甲盖还小的一点点。
聂嘉实无奈摇头,这还用比吗?岂止是一点点。
“就只是因为他生得好看?秾秾,你喜欢他吗?” 聂嘉实也是个直白性子,谢宴疏本就可以是驸马的候选人,若是殿下喜欢,自然有优先权。
公主殿下看向她的阿姊,对方神色轻松,好像只是随便问了个问题。但公主殿下还是察觉到了阿姊话里有些慎重的意思,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如果遇到更好看的,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所动摇。”
聂嘉实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自顾自地补充道:“父皇说我选婿只要选我喜欢的就行,剩下的他来做主。这意思不就是可以多选几个吗?”
聂嘉实完全呆住了,是吗!圣人是这个意思吗!
是她跟不上圣人的脚步了?!
“有没有可能,你跟圣人沟通过这件事吗?” 聂嘉实艰难发问。
“不曾!” 公主殿下的语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父皇说我还小,可以慢慢选。”
聂嘉实略略找回了一点神智,她觉得公主殿下距离开窍这件事真的还有点儿远。
不过她也没资格说殿下,毕竟她才是那个年纪大了还未曾成婚的人。
“阿姊身体还未痊愈,就不去给萧太师贺寿了吧,老老师会体谅的。” 公主殿下没忘记她是有任务的。
聂嘉实原本的确不打算去,但听了公主殿下说的确是喜欢谢宴疏,她心里就不太得劲,怎么着也得去看看这个谢宴疏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引得公主殿下喜欢,应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
公主殿下带着聂嘉实去了太师府,进府之后如入无人之境,带着她极其顺畅地找到了谢宴疏。
彼时谢宴疏正在与姨母萧玉衡说话,他今日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束发的簪子用的是羊脂玉,显得身姿颀长,重色着身,洗去他素日的清冷感,显得他如一块温润的美玉,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谢宴疏也注意到了公主殿下,笑靥如骄阳,热烈直白,周身似乎围绕着快活的气息,叫人见了也不自觉地跟着洋溢起笑容来。
此刻谢宴疏看着公主殿下,回想起那日在东宫,太子问他的话。
太子问他,你想当朝宁的驸马?
他还记得他的回答,从未如此坚定过。
想,想成为朝宁公主的驸马,更是夫君。
想要名正言顺地拥有这颗朝阳。
第026章
萧太师这次寿辰是七十整寿, 萧玉衡一家也是紧赶慢赶,终于在萧太师寿辰前两日到京。又因着要为萧太师贺寿,干脆也就住在了太师府。
于是在寿辰之前, 太师府就已经很热闹了。
萧玉衡今年已经四十有余, 但仍旧保养得很好, 气质优雅, 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
她在和谢宴疏说话时, 便注意到了谢宴疏的眼神。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萧玉衡一眼就见到了公主殿下。
比起公主殿下的锦衣华服, 更为耀眼的是她眉眼间明媚快活的气息, 以及那张惊艳众人的小脸儿,庭院花草在此刻犹若虚设。
“臣妇萧氏见过公主殿下, 殿下万安。”
萧玉衡先转过身来,对着公主殿下屈膝半蹲行礼, 仪态优雅端方。
得萧玉衡开了口, 她身后的一双儿女也齐齐行礼,落落大方, 一家三口瞧着都十分整齐。
公主殿下也明白过来,这位想必就是老师的妹妹,老老师的大女儿了。
萧玉衡跟着夫君庞铮离京赴任时, 公主殿下还是个小宝宝呢, 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今日一见,公主殿下觉得徐景行从前跟她说的,萧家女子气质磅礴大气, 的确所言不虚。
“萧夫人请起, 今日是老老师寿辰,也不必多礼。”
比起萧玉衡, 公主殿下更好奇她的一双儿女,站在她身侧,看着与她一般大的样子,她偏偏头,看向当中的女儿,问道:“你生的好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聂嘉实在公主殿下身旁听闻她这登徒子的问话方式,忍不住嘴角抽搐,殿下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萧玉衡便是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这样的公主殿下。她这女儿的确生得不错,有她当年风采,但是比起公主殿下来说,还是略显清秀了些。
就是公主殿下这话……萧玉衡心想,若是换任何一个男子,哪怕是太子,她可能都会想激情辱骂对方两句。
庞绮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福身,回话:“臣女庞绮,参见公主殿下。”
“哪个绮?”公主殿下见庞绮对答如常,又问道。
“绮梦的绮。”
公主殿下颌首,转向萧玉衡,笑道:“好名字,萧夫人好福气。”
萧玉衡都弄不明白了,这公主殿下是想做什么。
谢宴疏全程围观公主殿下,嘴角微微上扬,他们殿下这是见美心喜,便又多看几眼了。
萧玉衡谢过了公主殿下,也知道公主殿下这番过来是为了找人的,她与殿下并无交情,想来就是来找青檀的了。萧玉衡寻了个借口,便带着一双儿女绕过了凉亭,去到了另一侧。
既听不见公主殿下说话,也不会叫旁人看了觉得于理不合。
公主殿下这才看向谢宴疏,说道:“谢宴疏,过来。”
这颐指气使的语气,谢宴疏也不见半分异样,反倒从善如流,不疾不徐地走到公主殿下面前,“殿下。”
公主殿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气色不错,笑道:“我带你认识我阿姊,长靖将军聂嘉实。”
西征将士封赏,聂嘉实封了二品将军,她本就是郡主,便以封号同官阶,当下圣旨都送到武宁侯府了。
也就是聂嘉实在家养伤,谢绝外客,不然的话,武宁侯府的门槛也会被送礼的人挤破。
谢宴疏其实也早就看到了公主殿下身边的女子,气势冷冽,不似闺中女子娇柔,英姿如柏。
再结合公主殿下身边亲近的人,也就不难猜出她的身份了。
“谢宴疏,见过长靖将军。”
谢宴疏行礼的动作谦和,聂嘉实也趁此打量了一下对方。
的确如朗月清风般清俊,只是这人瞧着仿佛身子骨不太好?看着弱不禁风的。
常在军营行走的长靖将军表示,他看起来有点弱,怕是经不得她们公主殿下一招的样子?
不知道自己在未来大姨姐眼里落下了个弱不禁风的印象,谢宴疏此刻只注意到公主殿下不同寻常的快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么高兴的样子。
谢宴疏正想说话,却又看到卫原匆匆赶了过来。
公主殿下看到卫原如此着急,就没有非要现在跟谢宴疏说话,谢宴疏听完卫原的话,眼神微沉。
他算过谢季从郢都出发的时间,应当赶不上的,没想到他不仅赶上了,还竟然真的敢来太师府。
“你若有事就先去,反正来日方长,我与阿姊也去前院。”
公主殿下倒也没什么正经的事情,自然知道卫原来汇报了重要的事情,大方地就让谢宴疏先离开。
谢宴疏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在听到公主殿下的话之后,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不见。
他微微颌首,“殿下慢走,我先行一步。”
公主殿下摆摆手,多了几分随意,“去吧。”
聂嘉实看两人交谈间流露出来的自然习惯略微有些心惊,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谢宴疏到京城才不过月余,竟然跟公主殿下的关系就能这么熟稔了。
聂嘉实推翻了之前自己的想法,看来她得重新观察一下这个人了。
要么的确是个正人君子,要么,他的城府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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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开阳在离开郢都之后许多年就再也没有见过容王谢季。
当然,他也不想见到容王。
对于这个辜负了他妹妹的男人,萧开阳的心中只有厌恶。
可是萧开阳也没有想到,容王竟然还敢到京城的太师府来,明知是他父亲大寿,还敢大摇大摆地上门来。
此刻正厅,萧开阳站在上首冷然与容王相对,来贺寿的宾客也见到素日里平易近人的萧祭酒面色冷寒,眼神冷漠得可以冻死个人。
偏偏和萧祭酒对峙的容王,像是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言笑晏晏的样子,甚至于他态度还很是和煦。
“兄长何必如此动怒,我不过是来贺岳父大寿,一片好心,为何要将我拒之门外呢。” 容王根本不在意周边之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在乎萧开阳冷脸相对。
萧开阳极其厌恶谢季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这是生怕父亲长寿,特意上门来气人的吧。
“不要叫我兄长,我不是你兄长。当年的事我不想再说,你薄幸寡义,也曾言明我萧氏与你再无瓜葛,你今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容王显然脸皮很厚,他闻言笑道:“怎么会呢?萧氏怎么会与我没有瓜葛?长子宴疏乃本王元妃萧氏所出,他身上留着一半儿你们萧氏的血,本王自然与萧氏也依然亲厚。”
“你竟好意思说得出口!若非你阻拦,青檀也不会受那么多苦,若非老王妃抚养,青檀能否长大成人都难以两说,你今日所言句句无耻,竟厚颜至此!” 萧开阳是个斯文的人,从来没有和容王这样的无赖打过交道,甚至连骂人都不会。
容王浑不在意,甚至享受众人留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在看到谢宴疏从侧门过来的时候,嘴角疯狂上扬,带着一丝得意道:“我母妃替我养儿子,难道用的不是我容王府的钱财?萧氏要与我撇清关系,那是撇不清的。”
谢宴疏上前搀扶住被气得发抖的萧开阳,冷冷地看向容王,父子俩相见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人。众人在侧不敢作声,心中却产生不少疑惑。
这容王府有瓜诶,这父子俩的是事情看起来格外复杂呢。
“青檀,你怎么来了,你回去!” 萧开阳见谢宴疏来了,心里还有些紧张,他不想让旁人知道容王父子势同水火,更不想让旁人非议谢宴疏。
谢宴疏淡淡地扫了容王一眼,面不改色地安抚萧开阳,“舅父放心,我无事的。”
容王看着谢宴疏与萧开阳亲近的样子,面色沉了下来,显然是不喜看到这般场景。他的儿子,与旁人更像父子,这不是在打他这个亲爹的脸吗?
容王沉着脸,死死地盯着谢宴疏道:“青檀,过来。你舅父又不是没儿子,自然会有他的儿子会扶着他,到为父这边来。”
容王如此行径,到底也是叫旁人生出些议论来,这容王对世子可真不像是亲爹对儿子,倒像是个后爹一样。倒是萧祭酒这个舅父,看着更像个父亲的样子。
谢宴疏并未退让,迎着容王的目光,轻飘飘地拒绝:“不了,既然父亲的礼已经送到了,人就先离开吧。再留下,也不过是徒增笑料,惹人厌烦罢了。”
“逆子!你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吗!” 容王面带怒意,看着那张像极了元妃的脸,心中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即便如此,他还顾及着自己亲王的仪态:“本王今日为贺寿而来,若见不到太师,本王决不离开。”
萧玉衡与她夫君庞铮也闻讯赶来了,恰好听到这一句,萧玉衡多年养气,这会也激起心中怒火,这薄情狗男人竟敢来萧家闹事!
她与庞铮站在人前,声音极为冷冽:“容王的好意,萧家心领。只是容王当前声称与萧家断绝关系,今日宴席并无容王容身之地。”
容王转身,看到萧玉衡与庞铮,竟还露出笑容来,若无其事地与两人寒暄:“原来是姐姐姐夫,别来无恙啊。这么多年未见,姐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父亲!” 谢宴疏打断了容王的话,上前走到容王身边,“您还是回去吧。”
但在众人听不到的地方,谢宴疏压低了声音,垂首在容王耳边说道:“您还真是废物,来闹又能拿我怎样呢。不痛不痒啊……”
容王听完勃然大怒,直接扬手一掌就挥开了谢宴疏,谢宴疏猝不及防,众人惊于容王出手狠辣,看到谢世子被推得身形不稳,面色惨白,下一瞬竟吐了口血出来!
“青檀!”
“世子!”
萧开阳与萧玉衡惊得心头一跳,萧开阳连忙把人扶了起来,萧玉衡更是直接去探谢宴疏的鼻息,她扭头,怒而骂道:“你身为青檀生父,生而不养,他满月之时,你就差点害死他,累得他小小年轻就与汤药为伴,如今他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依旧身体虚弱,你竟对他动辄打骂,你这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不成!”
庞铮见夫人如此动气,也挡在两人中间,面色不善道:“希望王爷适可而止,否则的话,庞铮就要上奏圣人,请圣人决断。萧家也并不在意青檀是否能够继承容王府,但他永远都是萧氏的孩子。若王爷执意要在岳父寿宴闹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庞铮其人,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文官,定会以为他是个武将。生得五大三粗的,体型上十分唬人。
容王知道长子身体不太好,但是没有想到就这么随手一推,他居然能吐血来。
然看着庞铮夫妇一唱一和的,容王再反应不过来这是谢宴疏故意设局败坏他名声,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故意激怒他,然后假装吐血,叫众人知道他这个生父狠辣无情。
竖子!
容王又变换了一副嘴脸,神色紧张地望向谢宴疏的方向,嘴上还不忘替自己辩解:“怎么会呢?姐姐姐夫误会我,宴疏乃是我亲子,我怎么会想害死他呢。今日寿宴,不宜请大夫,还是让本王把宴疏带回王府医治。”
“别碰他!”
萧太师在公主殿下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满头银丝,眼神已不复从前清明,可周身的气势也不容小觑。
众人见到公主殿下时,纷纷行礼:“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公主殿下扶着萧太师,面色冷凝,“平身。”
容王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朝宁公主居然会亲自来太师府贺寿。
公主殿下不耐这番闹剧,盯着容王,冷然道:“本宫替父皇来给太师贺寿,到底是谁在此吵闹,藐视皇恩!”
容王沉默了一下,如果只有朝宁公主他倒也未必会怕,只是这小公主代圣人给萧老头贺寿,他的确不能怎么样。
“公主恕罪,本王本是好意……”
“什么好意要叫人当堂吐血?今日可是萧太师寿宴,我父皇礼敬太师为尊长,谁人敢在他寿宴闹事!” 公主殿下完全不给容王面子,“既然不是太师的客人,就请离开。否则,别怪本宫不客气。”
容王不甘心地看了看谢宴疏那边,发现谢宴疏还昏迷,他恨不得冲上去把谢宴疏踹醒,告诉众人这都是谢宴疏装出来陷害他的!
可朝宁公主身边的青玉卫已经不动声色地把他和人群隔离开来。容王一点儿都不怀疑,若是他有什么异动的话,立即就会被这些青玉卫摁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