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将的话令众朝臣都纷纷激动不已,庆元帝更是直接起身,命太子和梁王替他先行去城门迎接。
而城门大道上,宣昌长公主,也就是西征大元帅褚云意带着副帅武宁候聂旌等将领们一路策马缓缓而来,她背后两面旗帜迎风飞扬,尤显肃杀。
褚云意等将领策马至城下时,太子与梁王也正好出现在城下。
她率先下马,一身盔甲英姿飒爽,聂旌、聂嘉实等将领也齐齐下马,站在褚云意身后。
太子迎上前,掬手,半躬身道:“奉圣喻,恭迎大元帅凯旋,得胜还朝。”
褚云意面带笑意地跟太子对了个眼神,立即行了个抱了军礼,道:“臣,褚云意率西征众将士,参见圣人。”
说罢,动作一顿,高声拜道:“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万岁’起,大军众将士也跟着高呼万岁,声响震天,更震得人心口发烫。
庆元帝心中激昂,此刻也免不了面上笑意愈深,扬声道:“赐大元帅酒,朕亲自来!”
“是。” 崔吉领命,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佳酿托在手中,跟着庆元帝一同下城楼。
公主殿下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庆元帝身后,她方才在城墙上看到姑母和长靖阿姊还有舅父一身铠甲策马而来的样子,心跳犹如鼓声,也看得一时眼热。
真是威武呀。
庆元帝要犒赏大军的消息,将士们是知道的,但这样的荣耀,也仅仅只是庆元帝在城楼遥敬一杯。万万没想到庆元帝要亲自下来敬酒,可把一众将领们都高兴坏了,这是多大的荣耀!
褚云意还能不知道自己手下的人是什么模样,她轻咳一声,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继续报禀:“臣西征兵马大元帅褚云意率麾下大将军聂旌、虎豹营大将军傅临武、左骁卫大将军陈东石、右翼先锋营少将聂嘉实向吾皇恭献大捷。”
她为首率先拜下,身后将士们再次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叫庆元帝身后的公主殿下听得那叫一个震撼。
这般壮阔的场景,她长这么大,也就第一次见。大军得胜归朝与圣人阅兵又不一样,这次,公主殿下都能感觉得到大军的杀伐之气震慑人心,与练兵场的阵势是不一样的。
“平身,请起。”庆元帝亲自下了城墙,要扶起褚云意来。
为表忠心,褚云意是要推拒请辞的,她道:“臣不敢受陛下降阶之礼,请圣人回銮。”
大元帅开口,身后诸将也纷纷叩请:“请圣人回鸾。”
庆元帝目露欣慰,态度强势地将褚云意扶起,“大元帅平身。降阶之礼配有功之臣,于礼法并无不妥。况西征大军为百姓浴血拼杀,换得我朝边境安定,如此功绩,当得!这个例,破得!”
众人纷纷再度高呼万岁,士气雄壮,威武震天。
庆元帝取了酒,递给褚云意,褒奖道:“宣昌,此番大捷,你受累了。”
褚云意恭敬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脸正气凛然:“多谢圣人,此为臣子分内之事。”
喝完之后,崔吉上前接过空酒杯,褚云意还有空冲庆元帝身后的公主殿下眨了眨眼,一副俏皮样,就是仗着背后将士看不见,这有失身份样子,庆元帝就全当没看见,反正太子、梁王都是自己人,问题不大。
他又举杯向妻弟武宁候聂旌和其女聂嘉实,敬道:“武宁候,此次西征,你聂家军功不可没,尤其是长靖,生擒敌方大将,实乃大功一件,当赏!是巾帼不让须眉,有宣昌当年的风采!”
武宁候与聂嘉实举杯谢恩:“谢圣人,皆仰赖天子沐圣恩。”
庆元帝又迎向傅、陈两位大将,“爱卿正面迎敌,破敌方大阵,退敌百里,公在社稷,深得朕心!”
傅、陈两位大将,顿时热泪盈眶,“多谢圣人,臣等愿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后庆元帝与众将共同高举酒杯,朗声道:“这杯酒,敬凯旋的将士,敬阵亡的将士,敬英勇的将士,大周有尔,万幸之至!与众卿,共勉之。”
“谢圣人!”
犒赏大军就此结束,当晚自然还有宫中的夜宴,这般喜事,少不得又要多多贺喜才是。
褚云意还来不及回长公主府,跟着庆元帝入宫才知道朝宁回宫那日竟在城外遭遇刺杀,她顿时怒不可遏,“究竟是何胆大包天的贼子,竟敢刺杀公主?!”
庆元帝把宋薄的奏折递给褚云意,“你看看。”
褚云意迅速扫完奏折的内容,她面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凭她多年行军的经验,总觉得看似完整的真相,似乎还有什么隐藏的东西没有查出来。
刺杀朝宁的人,居然是先戾王的后人?
先戾王是庆元帝的兄长,当年险些登上帝位之人,最后还是庆元帝背后军中实力了得才没让他得逞。先戾王夺位失败之后被囚于戾王府,他自觉受不了这种侮辱,就上吊自尽了,死前一把火把戾王府烧得干干净净。
戾王府无人存活,更无后人。
此事过去十余年了,怎么会突然针对到朝宁身上来呢?
“真是荒谬,” 褚云意眉头皱得老深:“背后定然还有别人再借机生事。”
庆元帝颌首,他哪里会不知道呢,但现下不是深究的好时机。
“此事我会吩咐太子暗中查,他如今长大了,也该让他为自己操心了。” 庆元帝看向妹妹,“这次回京,你就留在京中多休息几年,边境之事安定,到时还要你来接待池国来使。”
宣昌长公主翻了个白眼,“皇兄你这是有个人用就用得干干净净,梁王呢?他在哪躲懒呢?”
庆元帝叹气,十分可怜:“唯有宣昌心疼皇兄,那混账懂个屁。”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了庆元帝一眼,“演得很好,下次别演了。”
庆元帝哈哈大笑,兄妹俩都卸下了心中高悬的一块大石:“西征结束,我心里才舒服了许多,战事耗民,百姓不得安定,这日子总是难的。”
长公主颌首,谁说不是呢。战火连天的时候,最最惨的就是百姓,流离失所,骨肉离散。在战火中惶惶不可终日,人生何苦。
庆元帝与长公主在文德殿叙话,公主殿下在昭鸾宫屁颠屁颠地准备着自己的礼物,都是要给姑母的,还有舅父和长靖阿姊的。她满足地看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哎呀,简直太美滋滋了。
犒赏大军之后,各将士自然是该回营的回营,该回府的回府,当晚还有夜宴之外,次日在大朝会上还会有新的封赏。
这些都不耽误这件大喜事儿在京城里喜气洋洋,就连街边的小摊贩都咧嘴笑得高兴,买东西还送搭头,这都是为了庆贺大军归来。
要知道战乱时期,连饱腹都难,大周也才安定了不过几十年。先帝时期,皇子们内斗得厉害,搅得大周乌烟瘴气,还是庆元帝登基之后,整顿吏治,肃清官场,才给了百姓们喘息之机,过上了好日子。
这样说来,那西边儿挑事儿的池国就显得非常可恶了,远在京城的百姓们都恨得咬牙切齿,就更别说西北的百姓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以这时候,池国作为战败国还要来大周商谈赔偿事宜,百姓们都希望狠狠宰上池国一笔。
而在宫中的公主殿下与亲爱的姑母宣昌长公主会面时,得知池国竟还异想天开地想要与大周皇室联姻时,忍不住爆了粗口。
“放他娘的屁!” 公主殿下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提出这般臭不要脸的要求:“池国老皇帝是不是要死了脑子不清楚了?战败国,还敢做这种美梦?”
长公主此刻已经换下盔甲,穿起常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在软塌上,半眯着眼睛点头:“谁说不是呢,结果你知道那厮怎么说?”
“怎么说的?”公主殿下好奇,还能多不要脸。
长公主嗤笑,丢了一颗花生到嘴里,十分不屑:“他说,他们皇子也可以主动到大周来。”
公主殿下震惊了,“堂堂皇子,沦为上门女婿?”
尊严呢?身为皇帝的尊严呢?
搁这儿卖儿子呢?
公主殿下不知道,池国老皇帝算盘打得精着呢。
池国的皇子公主一窝蜂地都送过来,不管是能做大周公主的上门女婿,还是嫁给大周太子,生的孩子不还是有池国一半的血脉吗?
况且大周从前不是没有过女帝,万一庆元帝想改立皇太女,那可就赚大发了!
他池国,能屈能伸啊!
第25章
“这么说所有线索只查到了先戾王?”
密室中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紫衣青年和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是,主子放心,咱们没暴露。”
“放心?” 紫衣青年目露讥讽,“人没杀成就罢了,竟然逃都逃不掉,还要我来替你扫尾。”
听出紫衣青年的怒气,黑衣人顿时心中惶恐,紧张地跪在地上请罪:“请主子恕罪,这次是意外,下次绝对不会造成这样的疏漏,属下以性命担保。”
紫衣青年目光阴冷地扫了他一眼,随手将信件扔进火里,火舌一下卷了过来,他的脸在火光中明明灭灭:“若不是见你们还有点儿用,我何必花这么大功夫养着你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的话……”
紫衣青年的话并未说完,那黑衣人连连磕头表态:“主子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
紫衣青年不耐地摆摆手,“继续隐藏起来,不要叫人发现了你们,养精蓄锐,总还会有用到你们的时候。”
“是,属下告退。”
黑衣人起身退下,直接走到西南角,用力推了推墙壁,那墙壁被他推动,露出另一条密道口来。他就从这儿闪身进去,消失不见。
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紫衣青年才缓缓起身,从另外一个密道口走了出去。出去之后,是一间书房,他摘下斗笠往密室里一扔,被暴露出来的脸赫然就是梁王世子褚元墨。
他轻敲书案,心腹狄阳立即推门而入,见他面色不虞,便道:“世子不必担忧,属下都安排好了。”
狄阳做了个灭口的动作。
褚元墨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我并不担心你,我只是担心这次出手失败,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狄阳闻音知意,明白褚元墨的担忧,他想了想,低声说道:“世子先观察那边动向,若是有动静,咱们再演一场戏就是。”
褚元墨立刻制止了狄阳,严肃地说到:“不必,动作太多反而更容易看出问题。最近没有什么动手的机会,别轻举妄动。”
狄阳点头,“属下明白。”
褚元墨揉揉额角,对着狄阳做了个‘退’的动作,狄阳便又退出去了。
他有些头疼地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怎么会如此混乱。
分明是截杀朝宁,引太子出宫,万万没想到朝宁身边带了这么多人,截杀不成,反倒惹了个大麻烦,是他低估了青玉卫的实力。
若不是他下朝和太子去了昭鸾宫,哪里知道朝宁还留下了两个活口。
想到这,褚元墨的心头就堵着一口郁气无法抒发,幸好他行事谨慎,并未直接出面过,否则的话,他现在怕是已经死无全尸了!
饶是褚元墨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法挽回,只能再下狠心,直接除掉当年收留的先戾王余党。只要他们死了,他就是干干净净的。
“参见梁王。”
门外传来了狄阳请安的声音,褚元墨不紧不慢地走向书架,正好与进来的梁王对视。
“元墨。”
“父亲。”
梁王似乎很高兴,同褚元墨说起了近来的几件喜事,又说道:“苏州牧长子成亲,你记得替为父送礼。”
褚元墨笑着答应了,“是。父亲这般高兴,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梁王瞅了儿子一眼,笑眯眯地说道:“我儿什么时候打算成亲,太后那边已经替你物色了几位贵女等你相看。”
褚元墨一愣,随即道:“此事父亲做主便是。”
梁王古怪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你成亲我做主什么?我只能做主替你提亲,怎么选人还是要你自己选的。”
褚元墨露出个腼腆的笑容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只希望未来世子妃品貌端正,性情疏阔,最重要的是能与南康也合得来。”
梁王也看出来儿子的意思,不再多言,递给他一块玉佩,说是给他戴着玩儿就离开了。
褚元墨看着手中的玉佩哭笑不得,父亲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儿么,时不时的总是拿些小玩意儿来哄他。
不过说到苏家…… 褚元墨眸色微深,他也的确是有必要去一趟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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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放在阿姊床头,这个放在阿姊梳妆镜那,这个放在屏风处,搭配着好看……”
聂嘉实在家养伤,公主殿下借着太师生辰的机会出宫给她夹带私货来了,不知道多少摆设给她弄进来,就这还不罢休,还得亲自指挥。
聂嘉实看着忙前忙后的公主殿下都心疼啊。
“殿下,不必忙,都交给谷雨他们去做就好。” 聂嘉实招招手把人召唤过来。
公主殿下颠儿颠儿的就过来了,坐在聂嘉实身边,挨着她,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聂嘉实哭笑不得,“我好多了,也不必把我当成瓷娃娃,行军打仗,受伤也是常有的事。”
公主殿下听完小脸垮了下来,不太高兴地嘟囔道:“我不喜欢阿姊受伤。”
聂嘉实摸摸公主殿下的小脑袋,啧,摸到一头发簪,她淡定自若地收回手,熟练地哄道:“都是小伤,下次一定多加小心。”
公主殿下听出来了敷衍,但她不是小孩儿了,不会因此跟阿姊再闹别扭。
聂嘉实见公主殿下最近乖觉了不少,想起刺杀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当时可害怕吗?”
聂嘉实问的当然不是害不害怕刺杀这件事,而是对于亲手杀|人这件事。
公主殿下也明白阿姊的问话,她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小声道:“怕的。”
虽然公主殿下生活在宫廷,但庆元帝生性温和包容,宫里除非犯了大错的,否则也很少会打杀宫人。况且,下命令,跟自己亲自动手,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想想他是来要我的命,我这么做也是出于自保,也就不怕了。” 公主殿下的害怕也就一日,断然没有因此耿耿于怀的意思。
聂嘉实笑笑,心里愈发不相信只是先戾王余党作乱,想着碰见长公主的话,定要跟长公主也说一声。
公主殿下又道:“近来到处都在说阿姊的英勇事迹,百姓们都高兴咱们大周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将军。”
聂嘉实笑容更深了些,“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以阿姊为荣啊!”公主殿下拍拍胸膛十分骄傲。
聂嘉实却画风一转,幽幽地说道:“我听说了,隔壁萧太师的外孙似乎颇得公主殿下欢心啊?”
这事儿公主殿下都不不知道被人调侃多少回了,轮到聂嘉实的时候,她已经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一般一般,他的确有点好看,带出去可太有面子了。阿枞景行虽然也不错,但还差一点,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