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瞥了眼走在前面的月珏,他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昨日那女人屡屡阻止他取血,他就觉得古怪。
难道是想在这上面做文章,借明帝的手处罚他?
第5章 还魂丹
没喝?
简直就是笑话。
在见到月欢之前,江岐始终认为这只是那女人的恶作剧。
一进安乐殿,数十宫人皆被侍卫摁在行刑凳上,行杖刑。
宫人嘴里全都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江岐一眼就看见了月欢身边的大宫女绿枝,此刻她的下半身早已血肉模糊。
进入大殿,是来回踱步神色凝重的明帝月祯和皇后慕容灵谙。
“父皇、母后,人带来了。”月珏躬身行礼。
紧接着又问道:“欢儿怎么样,醒了吗?”
明帝阴冷的目光盯着江岐几瞬,才说道:“还未,带他进去吧。”
江岐本就虚弱的身体在寒风中走了这么一遭,状态更差了,脑袋昏沉得厉害。
看这架势,那女人是真的病了。
明帝眼里的狠戾他不是没察觉,但他不惧,只要月欢不死,他必然性命无虞。
“神医,我把江岐太子带来了。”
月珏领着江岐进入寝殿,对着床榻边的沧澜说道。
沧澜自然知道江岐的存在,但这个法子却不是他向明帝进言的。
至阴之血对压制堕魂的毒确实有一定功效,但按理说不应该完全压制才是。
他诊断过月欢喝血后的脉象,横冲直撞的经脉确实得到安定。
与其他药物相比,至阴之血确实有效。
更诡异的是,至阴之人的血必须在特定的时辰服下才能压制,否则就会像今日这般剧痛昏迷。
他枉为神医,仍不能参透其中缘由。
沧澜看了眼江岐的脸色,自顾自的走到桌子旁,写下药方递给月珏。
月珏接过方子看起来,以为是神医为月欢开的药方。
“给他煎药。”沧澜指了指江岐。
两人皆是一愣。
沧澜给自己倒杯茶喝起来,“再不医治,等着失血过多而亡吧。”
“恐怕伤口感染发炎,还伴随着高热吧?”
江岐袖子下的手蓦地攥紧,身上的遮羞布,沧澜只用一眼就给他揭开了。
月珏没再多说什么,领着药方出去了。
沧澜递给江岐一把匕首:“我也知道这有些残忍,她病得厉害,是生生被剧痛折磨昏死过去的,你的血能让她轻松很多。”
“她长年喝你的血,我现在也不敢贸然下狠药,恐适得其反。”
江岐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月欢,心里只感到丝丝快意。
病得厉害么?
就这么死了才好呢。
江岐把玩着匕首,冰凉的温度和他炽热的体温形成强烈反差。
他舒服轻叹。
“喏,没猜错的话,那是你昨日留下的血吧。”
沧澜见江岐毫不在乎的神色,又道。
江岐顺着沧澜的目光,果然看见一碗冰冻的血。
那女人……真没喝?
江岐脸色难看,那女人对自己还真是心狠手辣。
他倒要看看她的后招是什么!
看着脸色潮红的江岐,沧澜有些不忍,自袖间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
“这是还魂丹,不管伤得多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什么意思?”江岐没接,他想不到沧澜给他神药的理由。
还魂丹,何其珍贵。
更何况还是神医沧澜亲自炼制,就这么赠予他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沧澜笑笑:“就当是医者仁心吧。”
沧澜也不过二十有七,遇到惊艳的少年郎,也难免会动恻隐之心。
江岐心里明白,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不过就是想让他再取一碗血。
只不过身为医者,沧澜的方式温和太多。
他们都别无选择。
时机未到,他还是得救她的命。
江岐揭开手腕上的绷带,昨日留下的伤口刚刚结痂,被他用力一扯,根本不需要匕首,鲜血瞬间翻涌而下。
放满一碗血,饶是发着高烧,江岐的脸色也白得吓人。
沧澜递给他一粒黑色的药丸:“吃下去。”
“这是什么?”江岐问。
“放心,不会对你有害。”沧澜没有明说。
直到他看着江岐吃下药丸,才悠悠道:“只不过会让你昏睡几日。”
江岐的身体已然不堪重负,连着抽取两大碗鲜血,就算是神仙也得踉跄。
他的药恢复体力的同时,还能对江岐身上的伤有所帮助。
再配上他方才开的药方,也能好个七七八。
“你!”江岐恼怒,他瞪着沧澜恨不得眼神能杀人。
月氏这吃人的皇宫,他从不敢让自己陷入真正的沉睡。
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陷入昏睡会发生什么。
江岐扣着嗓子眼儿,想要把刚刚的药吐出来。
“没用的,这药入口即化。”沧澜拍了拍江岐的背,“放心吧,我会守着你的。”
江岐直愣愣的看着沧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抵挡不住眼皮的沉重。
浑身的力气被抽干,在晕倒的下一秒沧澜把人带入怀里,扶到一旁的榻上躺下。
沧澜取来蚕丝被替江岐盖上,指尖拨弄开他胸前的衣襟,身上果然有伤。
显然有过简单的处理,不过发炎严重,这样的恶劣天气,他能熬到这般,已实属不易。
本是尊贵的皇族太子,奈何命运弄人。
可叹,可叹啊。
月珏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看见昏睡的江岐:“神医?”
沧澜接过他手里的药,指了指桌子上的血,云淡风轻道:“失血太多,倒了。”
这话似乎没毛病,但听着莫名有些许刺耳。
这和说你不行,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知江岐醒着,会作何感想。
他到底是怎么倒的,沧澜比谁都清楚。
月珏明白江岐的状况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放心的看着月欢。
“叫个婢女进来,给公主喂药吧。”沧澜瞥了眼月珏,接着道。
自己则端着药走到江岐身边坐下,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喂药。
不知是对沧澜的气息过于信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陷入昏睡的江岐并没有抗拒他的投喂。
“欢儿!”
进来的正是明帝和皇后。
慕容灵谙快步来到月欢塌前,心疼的抚摸着女儿苍白的小脸。
明帝看着沧澜:“神医,欢儿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已施针控制住公主紊乱的经脉,再加以江岐太子的血,定能缓解公主身体的剧痛。”
沧澜手里动作不停。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皇后边喂药边急切的询问,看着月欢毫无生气的躺着,她的心都要碎了。
第6章 杀鸡儆猴
“说不准,也许明日,又或许更久。”
沧澜也说不准,他只知道月欢每一次的病发,都是在透支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
经此一遭,算是把之前小心将养的气血都耗尽了。
以后可得仔细着。
若是再这么折腾,恐怕活不过三载。
听着沧澜没底的话,皇后伤心不已。
“欢儿,本宫的欢儿,太过多舛。”
“这都怪本宫,都是本宫的错……”
皇后凤眸微眨,眼泪倏然滚落,心疼又悔恨的看着月欢。
是她没能给月欢一副健康的身体。
是她没能防住这偌大后宫的阴毒手段。
可怎么偏偏就报应在了欢儿身上呢!
明帝看着这一幕始终一言不发,阴沉的脸色足以说明他内心深处的自责和无力。
身为月氏最尊贵的男人,他拥有绝对的权势和财富。
可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些都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神医,加大血量会让欢儿早日醒过来吗?”
明帝漆黑深邃的目光落在昏睡的江岐身上,目光炽热疯狂。
脆弱易碎的月欢,让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只要能换他的欢儿健康,即使是抽干江岐的血又怎样?
区区大周太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沧澜为江岐擦拭嘴角的动作几不可察的微顿,瞥了眼眼睛透着血色的明帝,斩钉截铁道:
“不能。你以为这至阴之血是神丹妙药呢?”
沧澜丝毫不怀疑明帝的疯狂,否则也不会为了这至阴之血就发兵大周。
夺了人家的太子。
要是得到肯定的答案,这江岐太子怕是不日就会变成干尸一具。
“至阴之血是对公主有益,但过满则亏,过尤不及。”
明帝双眸沉沉的盯着沧澜,眼里光影明灭、讳莫如深。
空气如凝滞般,透着缺氧的难受。
月珏站在明帝身侧,也被他霸道凌厉的帝王之气所震慑。
动也未敢动。
沧澜面不改色,面对明帝的威压毫不畏惧。
他没有说假话。
虽不知明帝是从哪知道的法子。
但月欢的身体确实不能承受过量的至阴之血。
半晌,明帝敛了通身逼人气势:“神医说的是,欢儿就倚仗神医了。”
“医者仁心,陛下无需客气。”
沧澜又走到月欢身边把了把脉,再一次感叹至阴之血的神妙。
失重的感觉包围着月欢,溺水般的窒息。
耳边有断断续续的呓语,陌生又熟悉,那样急切期盼。
浑身的剧痛撕扯着她仅有的神经,她无力回应分毫。
谁来救救她,月欢无意识的呜咽乞求。
谁来抽走她的一身坏骨,一身腐肉。
骨头没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血肉没了,痛苦也就结束了吧。
倏地,漆黑的夜幕被撕开一道口子。
红色的、炙热的液体倾泻而下,包裹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浸润着她的坏骨与腐肉。
奇迹般的,躁动的撕裂感得到安抚。
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寸经脉渐渐平和下来,疼痛如潮水般退去,紧绷的神经得到舒展。
昏迷中的月欢紧皱的眉不自觉的平复。
月珏看着月欢的神色不再那么痛苦,心下稍安。
“父皇母后先回宫歇息,这里儿臣守着就好,欢儿若是醒来,儿臣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父皇和母后。”
明帝看着自己的嫡长子,满意的点点头:“也好。”
他自早朝之上匆忙赶回来,还有很多折子未看。
如今欢儿的病情已然稳定,想来应该不会有大碍。
“皇后,走吧,珏儿会照顾好欢儿的。”
慕容灵谙不舍的抚摸着月欢消瘦白皙的小脸,在明帝的搀扶下站起身。
到底是年纪大了,大悲大恸之下身体很是承受不住。
这会子功夫,她精气神确实乏力。
遂点点头:“也好。”
明帝和皇后刚走到安乐殿外,就遇上款款而来宜嫔的沈宜姝。
沈宜姝一见到皇上,美眸霎时灵动夺目,一双小脚步步生莲,纤腰扭得妩媚妖娆,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
尾音婉转勾人。
又侧身向慕容灵谙行上一礼:“臣妾参见皇后。”
她久寻机会想要偶遇皇上,奈何不能如愿。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又独得恩宠。
她再不削尖脑袋,莫不得人老珠黄都不能一承恩泽。
月欢公主这病可谓是及时雨,她能不赶趟吗!
“起来吧。”明帝淡淡道,“宜嫔怎么会来月欢的安乐殿?”
慕容灵谙看着精心打扮而来的沈宜姝,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明帝。
这不明摆着来‘偶遇’你的么。
否则她的宜清宫怎么拐也不能是和安乐殿顺路啊。
宜嫔闻言暗暗瞧了瞧慕容灵谙,似是含羞带娇地对着明帝回话:“臣妾听闻月欢公主病了,特来探望。”
白来的顺风梯,不用白不用。
皇后面色不太好看。
借着欢儿的病,把欢儿当作她的攀云梯,真是不知死活!
“胡闹!公主病重,你如此这般艳丽招摇,成何体统!”明帝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冷。
看着沈宜姝艳丽多姿的衣裙,如灵动的花蝴蝶,更甚的是她那双眼睛。
和月欢有三分相似。
此刻,正巧笑倩兮,美目生辉。
让明帝不由地想到昏迷病榻的月欢,心情无端更差几分。
后宫女人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懂。
帝王之术,驭心为上。
要是往日,他也就顺势而为,既拉拢了朝臣,又哄了宜嫔高兴。
今日,他不想顺手推舟遂了宜嫔的意。
也不想寒了皇后的心。
“传朕御旨,月欢公主的病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来人!送宜嫔回宜清宫,闭门思过半月。”
明帝冷沉着脸下旨,他就是要用宜嫔杀鸡儆猴。
宜嫔一听,瞬间吓得花容失色。
忙不迭跪地磕头求饶:“皇上恕罪,臣妾知罪!”
“皇后娘娘饶命,臣妾知错!”
明帝无动于衷,慕容灵谙自然按兵不动。
直到看见宜嫔被侍卫拖拽回宫,慕容灵谙才看向明帝。
“皇上是否罚得太重?”慕容灵谙没有忘记自己皇后的身份。
天知道,她心里舒服着呢。
嫔妃私下里的手段她不管,可玩弄伎俩到欢儿的头上就要问问她乐不乐意。
“爱妃还是太过心善。”明帝执起皇后的手,细细抚慰。
“欢儿性子随你,温婉良善。”
第7章 离死不远了
“大胆奴才!押犯人都能走错地儿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是宜嫔的宜清宫!”
一道尖利又夹杂着些许装腔作势的嗓音自沈宜姝耳边响起。
羞得她把头垂得更低了。
“回丽贵人的话,这正是宜嫔娘娘!”扣押沈宜姝的侍卫一板一眼的回答,给装死的宜嫔来一记暴击。
“啊?你说这是宜嫔姐姐?怎得这么狼狈?”丽贵人似是真的没认出沈宜姝,夸张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