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贵人的话,皇上罚宜嫔娘娘禁足半月,命奴才看押回宫。”侍卫答。
侍卫的话一字一句的扎在沈宜姝心上,却字字说道丽贵人心坎上,逗得她直乐呵。
偏偏,她还得装模作样。
淑女啊,就是这么累,都不能开怀大笑了呢。
“瞧瞧这新裁的裙衫,都给弄脏了,也太可惜了。”说着还惋惜似的摸了摸。
丽贵人看着恨不得把头塞进肚子里的宜嫔,暗爽到起飞。
本以为是香饽饽,谁料竟是烫手山芋。
“狗奴才!本宫的事也轮得到你编排!舌头不想要了是吧?!”
沈宜姝忍无可忍抬起头狠扇了侍卫一耳光,指桑骂槐的呵斥着,吃人的目光却死死的瞪着丽贵人。
这一刻,她尤恨慕容灵谙。
要不是她荣宠后宫多年,做到规劝皇上雨露均沾,何须她使尽手段博得一丝恩宠?
她这一路被侍卫押回宜清宫,没少被人看笑话。
但敢这么明目张胆讽刺她的,丽贵人是头一个。
尖酸刻薄的酸言酸语落在她耳边,羞愧得使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去时多妖娆,此刻就有多狼狈。
别以为她不知道,明里暗里不少人和她打一样的主意。
她不过是输了而已。
倘若这会儿她成功去了皇上的未央宫,恐怕这些贱人只恨自己去晚了些。
“安柔见过姐姐,姐姐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不是。”
丽贵人忍着笑向沈宜姝行了个礼,丝毫没把她的言外之意放在眼里。
“哼!滚开!”
沈宜姝气得咬牙,狠狠瞪了安柔一眼,一把推开压着她的侍卫,大步进了宜清宫。
留下安柔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
可不枉她早早的等在这里,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她都算好了。
要是宜嫔真的承了天恩,那她适时示好也是上佳。
谁承想宜嫔会输得这么狼狈。
禁足半月?
可喜可贺啊。
唔,探病公主这条计划行不通,看来她得另寻他法了。
啧,也不知道这慕容家是有什么迷魂药,皇后独得专宠也就算了,怎的生个女儿也能让皇上如此宠爱。
都什么命啊。
就这么过了三日。
江岐理所当然的被沧澜留在了月欢的安乐殿。
这几日大概是自月氏以来,最惬意的时日。
没有洗不完的衣,没有干不完的杂活。
更没有无时无刻的残忍鞭打。
身上发炎的鞭伤,在沧澜的妙手神医下,也在结痂愈合。
高热已退,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逐渐红润。
沧澜见着江岐舒展的眉眼,似悲似叹:“且睡些时日吧。”
倏地,沧澜似有所感,回头看向某处。
“醒了?”
只见昏迷多日的月欢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不!
是盯着他面前的江岐太子。
“神医?”
月欢似有些懵,不确定的叫着。
“正是。”沧澜轻笑,这么温和懵懂的月欢公主倒是难得有些可爱。
难道是昏迷太久的缘故?
他怎么感觉月欢公主似第一次见他似的。
晏栖其实醒了有一会儿,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陌生。
她不敢轻举妄动,穿成月欢之后还不曾见过。
晏栖仔细回想着书中人物,很容易就搜寻到合适的人选。
神医沧澜。
二十有八的年纪,长相俊逸和煦,不似神医的真神医。
她病重昏迷,能出现在她宫里不避讳男女大防的人只能是他。
“我……昏睡了多久?”晏栖动了动手指,轻问。
她低估了堕魂的余威。
高估了月欢的身体抵抗力。
好在她扛过来了。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就那么痛死过去。
灵魂撕扯的感觉太真,太烈。
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三天。”
沧澜仔细的观察着月欢的神色,不过区区数月未见,月欢公主似乎沉静许多。
月欢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的小公主温和有礼,就算病情发作疼得冷汗涔涔也会扯着他的袖子,娇滴滴的说着。
“会好的,不怕,不怕哦。”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后来的年岁,疼痛使她性子大变,越发乖戾狠辣。
他替她看病,不再有小手扯住他的袖子小声说着:“会好的,不怕,不怕哦。”
直到,明帝为她寻来江岐太子。
她的疼痛减轻了许多,江岐太子的血,比他的药有用。
他见她的机会更少了。
不过每年都会来宫里小住,为她调理亏空的身子。
他看着她,一碗碗的喝着人血,看着她一鞭鞭的抽打着少年。
记忆中温柔坚强的小公主再没回来过。
现下,倒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晏栖没发现沧澜神色的转变,更不知道他心中所思。
三天啊。
难怪她整个骨头都快散架了。
躺这么多天,不散架才怪呢。
“那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晏栖不解的看着江岐,以男主的警觉,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早就应该醒来,不会昏睡这么久才对。
更何况这是月欢的寝殿,江岐最痛恨的地方。
沧澜只淡笑不语。
倏地,晏栖似想到什么。
“我怎么好的?”
“难道?”
沧澜这会笑着点了点头。
“你的情况很危险,我也只能请他帮忙。”
晏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灰败,真的改变不了吗?
她努力想要断掉他的血,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吗?
难道她只能遵循剧本,等着江岐仇恨值刷满,把自己五马分尸?
比起五马分尸,她还不如病死算了。
至少还能保个全尸。
“他……怎么样了?”
晏栖嗓子艰涩,难过的看着江岐,他看起来太过脆弱。
似乎一碰就要碎了。
“失血过多,离死不远了。”
第8章 帮帮我吧
什么?!
晏栖脸色剧变,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剧痛过后的酥麻感配上她猛烈的动作,简直不要太好受。
晏栖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险些摔倒在地。
沧澜快步走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月欢,被她激烈的反应惊住了。
“你做什么?”
他不过是开个玩笑逗逗她,反应这么大?
沧澜狐疑的盯着月欢,有些拿捏不准小公主的心思。
她不是以折磨江岐为乐么?
瞧瞧人身上的伤,密密麻麻的,没一块好地儿。
这会儿这么紧张,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妙?
“他不能死!”
“他怎么会死?”
晏栖似是不可置信,整个脑子乱作一团,根本听不进去沧澜的话。
何至于此?
原主留下的伤何至于要他的命?
昏迷那日她并没有取他的血。
现下,现下这一碗怎么会失血过多?
难道他还有自己不知道伤?
慌乱中的晏栖没留意到沧澜怪异的神情,只一心想要去到江岐身边探个究竟。
嗯?
死?
晏栖猛地顿住。
倏尔,她一把拽住沧澜的衣袖,急切的求证:“他真的要死了吗?”
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是不是就不用费尽心机讨好他了?
最最最重要的,她是不是不会被五马分尸了?
啊哈!
晏栖越想越藏不住的高兴。
这位大佬的存在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炸弹,她害怕呀!
如今,真是天助我也啊!
沧澜见小公主快急切的模样,也不好继续逗弄。
不过这别扭的性子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么关心,还把人弄得浑身是伤。
难道这是少年人的情趣?
他可是听说,月欢小公主挺喜欢江岐的脸。
沧澜仔细观察着江岐的长相,玉面似观音,确实长得妖孽了一些。
也就比他差了那么一点吧。
“他为你连取两大碗血,再加上身上又重伤,失血过多很正常。”
“不过,有我在……”他暂时死不了。
不等沧澜说完,晏栖大惊打断。
“你说什么!什么两大碗?”
她心里咯噔一下,怎的还多了呢?
晏栖愣愣地看着昏睡的江岐,难怪这么久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真的病倒了吗?
她似乎弄巧成拙了。
“可不就是公主自己胡闹吗?要是乖乖喝药,何至于受罪,江岐太子又怎会失血过多?甚至是昏睡不醒?”
沧澜看着月欢眼里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决定顺手推舟。
故意把江岐的身体状况说严重了些。
少年人还是甜点好啊。
晏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哪是在闹脾气啊。
她是根本就不想喝。
开玩笑!
大男主啊!
喝他的血,不就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吗?
晏栖的沉默在沧澜看来就是是直击心灵的内疚。
他好心情的看了眼昏睡中的江岐,你可是欠了我份人情啊。
只要月欢小公主心软,想来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见状,沧澜适时的想要把慌圆回来,可不能让小公主太自责:“放心,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帮帮我吧,我不想喝他血了。”
两人异口同声。
晏栖的沙哑得厉害,果然,拥有男主光环的江岐,怎么会轻易死去,只会是越战约勇的天道宠儿!
她还是别做梦了,还是想着怎么抱紧男主的大腿吧。
沧澜脸上有些许龟裂,他俯下身靠近晏栖与其平视:
“你真的是月欢公主吗?”
月氏的冬,红墙覆雪,腊梅点点。
寒风席卷,枝桠摇曳,舞起片片飞雪。
景兰轩,梅园间,最深处。
穿着华贵的女人坐在娇艳的梅花树下,随意的拨弄着案桌上的古琴。
虽不成调子,倒是意外的好听。
琴音刚落,树梢背后便闪现出一人。
身着黑衣,就连面具都是通体的黑,雌雄莫辨。
抚琴的女人头也不抬的说道:“本宫知道你来了。”
站在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女人面前。
“夜离,好久不见了。
若是晏栖在场,听到这个名字想必也不会陌生。
雍容华贵的女人浅笑微扬,精致的面容更显艳丽,朵朵红梅之下,一时间竟无法分辨谁更美。
夜离一时有些痴了。
以至于女人埋入他的怀抱,他才察觉。
作为暗夜里的杀手,他犯了大忌。
夜离面具下的眉眼微垂,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女人柔软的腰肢。
林音感受到男人的回应,红唇渐弯,张扬且势在必得。
她缓缓抬起头,纤手细细抚摸着夜离的黑色面具就要动手摘下。
“音妃娘娘!”
夜离猛地拽住女人作乱的手,面具下的黑眸死死的盯着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林音笑得更艳了,一只手轻轻的在男人心脏的位置画着圈。
“这里跳得更快了,你确定要推开我吗?”
林音并没有放开男人的面具,整个人越发娇艳动人。
她笃定,夜离不会拒绝她。
“娘娘……”
夜离的嗓音变得不稳,紧拽的手开始变得松懈下来。
面具被倏地揭下。
果然,男人的脸潮红似血,呼吸急促,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带着迷蒙的爱意。
林音如玉的指尖摩挲着夜离的脸颊,似痴似迷:
“好喜欢,你的脸。”
“以后见我摘了它,好吗?”
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有三,冷艳的脸透着股致命的吸引力。
夜离意料之中的没有拒绝,只是紧盯着林音颤动的红唇,点了点头。
“想要什么就来取吧。”
林音没有错过夜离眼里的渴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颈间,循循善诱、满含蛊惑。
林音本就生的极美,风情万种之下的诱惑本该断情绝爱的杀手夜离。
也拒绝不了。
倏地,清冷的眼神蓦然狠戾,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弯腰俯身擒住乱他心魂的红唇。
柔软相触,两人的心尖皆是一麻,如电流压过,颤栗不已。
冰天雪地里,梅园的温度逐渐升温,似能融化万物,也能融化掉两人偷偷靠近的痕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的雪地传来喀吱声响。
有人在向此处靠近。
夜离蓦地抱起地上的林音,淹没红梅枝上,凌厉的黑眸紧紧盯着逐渐接近的某处。
林音倚靠在男人怀里,丝毫不在意来的是谁,只是眉眼间的郁色,昭示被打扰的不愉。
她的宫殿里,除了打理梅园的下人,这么冷的天,谁又会踏足。
而且,她相信夜离有不被发现的能力。
少顷,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
“母妃?”
林音浑身一僵。
第9章 谁敢砍我的头
月璟看着倏然安静的园子,双眸微眯。
他问过母妃的贴身宫女采薇,她说母妃就在梅园,适才他隐约间也听见些许动静。
可此刻的梅园,万籁俱寂。
似是一切的声响,全都被这皑皑白雪融了去。
“母妃?”月璟再次喊道。
他锐利的目子环顾着四周,围绕着棵棵红梅寻找着林音的身影。
倚靠在夜离怀里的林音看着徐徐靠近的月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此刻衣衫凌乱的模样,不宜被璟儿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