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母后来信,催促我回京,我本就是偷溜出宫的,已然逗留太久了。加之皇都还有诸多事宜等着父皇处理,实在是不能再耽误。”
白洛洛眉眼间是挥散不去的惋惜,“这姑苏我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没能带你去呢,你就要离开了。”
“此去皇都那么远,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若是想念我与皇兄了,随时可以来皇都寻我们啊。”
“你还没去过皇都的吧?皇都可大可好玩了,到时候我做东,一定带你游遍整个皇都!”
白洛洛闻言明眸骤亮,“可以吗?”
这话,她问过月珏。
月珏说,此去皇都路途遥远,她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跋山涉水比较好,太过危险。
她不知道月珏是真的担心她的安危,还是已经察觉到她的心意,在婉拒她的靠近。
“当然可以了。”
“皇都随时欢迎你。”
晏栖看着美好娴静的白洛洛,倘若她对月珏真有不一般的心思,如今月珏已然要离开姑苏,他身为月氏太子没有外出任务的时候,是不可以擅自离开皇都的。
只能委屈她靠近月珏了。
白洛洛脸上的笑意绽放开来,有了栖栖的话,她心里稳了不少。
皇都她一定会去的。
倏地,“栖栖!”
闻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惹得两位姑娘应声看了过去。
白洛洛的目光猝然落在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之上,只是这么随意的一瞥,就再也挪不开眼。
月珏看向房间里嫩青色裙装的女孩,眸子不易察觉的瞥了眼她眼里的惊艳,看向月欢。
“欢儿可收拾好了?要出发了。”
闻陌手里的折扇并未打开,折叠在一起,看向晏栖的眼神黑如浓墨。
晏栖站起身,“都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月珏点点头。
一眨不眨看着月珏的白洛洛见状,捏紧了手里的荷包,当着栖栖等人的面,她送不出手。
可再耽误下去,她会不会失了机会,月珏再也收不到她的荷包?
就在她犹豫之际,闻陌开口了,“兄长,我能单独和栖栖说两句话吗?”
这下不仅是白洛洛就连晏栖也有些诧异。
她意外的看向闻陌,有什么话不能在路上说么?
月珏睨了眼闻陌,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立在月欢身侧的白洛洛。
白洛洛被惊喜砸中,一时间有些没能回神。
“洛洛,走吧。”
月珏唤了声她的名字,白洛洛的耳朵霎时酥麻麻的,在巨大的喜悦中回过神,忙不迭的朝月珏走去。
闻陌这厮还真是帮了她大忙。
待月珏两人的身影不在,闻陌才抬步走向晏栖。
他的步子走得很慢,眼神始终落在晏栖的身上,被他这样盯着,晏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了,无弦?”
身着白衣的闻陌在晏栖面前站定,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论是何种方位,晏栖都处于他的羽翼之下。
晏栖抬眸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不是有话……”
倏地,晏栖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话音戛然而止。
晏栖身体微僵,愣愣的被闻陌抱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怎么了?”
闻陌紧紧抱住怀里的晏栖,嗓音低沉响起,“栖栖,我不能陪你回皇都了。”
晏栖微愣,而后眉眼舒展开来。
“是要回北齐了吗?”
闻陌自姑苏开始就一直跟在她和江岐身边,她每次受伤醒来,闻陌总在她的身边。
她都有些忘了,闻陌告诉过自己他要回北齐的事。
“栖栖,等我。”
“两年,最多两年,不管我有没有研制出堕魂的解药,两年之后我都会来皇都找你。”
闻陌贪婪的汲取着晏栖的温度,他想要好好保存属于晏栖的气息,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他得靠这个撑下去。
晏栖静静的埋首在他怀里,心里五味杂陈,为她寻找解药啊。
说点什么好呢?
别白费力气么?
“栖栖,你只需在皇都好好保护好自己,等着两年后我来找你,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两年后,他一定会带着堕魂的解药来到晏栖的身边。
治好她的病。
晏栖沉吟半晌,“无弦,堕魂有多难我们都很清楚,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堕魂的解药存不存在还是两说。
如今闻陌这般执着,万一失败,他又该如何?
她不想闻陌背负着这样的负累。
“回了北齐,定当保重自身,我在皇都一切都好。”
闻陌定定地看着晏栖,堕魂纵有千般难解,他也要解出来。
如今晏栖没有了江岐,她的身体状况耽误不得。
两年的时间,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再过两年,晏栖她……就十九了。
闻陌执起晏栖的手,把一枚黑色扳指和一支短笛放在了她的手心。
“栖栖,日后我不在你身边,倘若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就吹响这支笛子。”
晏栖感受到手心微凉的温度,她垂眸看着那支短笛和那枚黑色的扳指。
漆黑的扳指之上有一轮弯月。
晏栖摩挲着上面的白色月亮。
“这枚扳指又是什么?”
闻陌拿起那枚扳指,他特意在上面套了细链,方便晏栖佩戴。
“这是我在月氏留下的势力,见此扳指如见我,有了它,所有人都能为你所用。”
第188章 楼主影月
骄阳似火。
晏栖坐上了返回皇都的马车。
明帝御驾,想要低调队伍也还是很庞大,在官道上格外的显眼。
沿途的百姓也都跪地相送,高呼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晏栖把玩着脖子上拓印着月亮的黑色扳指。
她现在脑子里全是闻陌说的话。
他说:“栖栖,我是影月楼影月。”
晏栖的心脏空落落的悬起,闻陌怎么会是影月楼的影月呢?
不管是与青山,还是她这一路南下,遇到的每一次刺杀都与影月楼有关。
闻陌把这枚扳指挂在她脖子上时,说道:
“栖栖,你信我,虽然我是影月,但我从没有下达过刺杀你的命令。”
“与青山与你分开之后,我到达皇都看见了衙门张贴的告示,才知道你在与青山会受伤坠崖是因为遭遇了影月楼的刺杀。”
“影月楼在皇都的分部已经被你父皇派人捣毁,分部的首领是——夜离。”
讲到这,晏栖已然有些呆住,夜离竟是闻陌的手下。
“我多次发出信号联络夜离,他躲在月氏的皇宫避而不见,后来我知道你与江岐来到了姑苏,而夜离也赶了过来。”
“他的目的是想要刺杀你,还有江岐。”
“我连夜奔袭而来,终于在他之前找到了你。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他钻了空子,那日在小巷……”
他太过信任江岐的功夫,却没想到江岐会把晏栖一个人丢在烟雨楼。
晏栖眼睫轻闪,“所以,你杀了他?”
她记得他们说,夜离是死于影月楼楼主之手。
难怪,那日与洛洛争辩的时候,他会知道得那般清楚。
闻陌看着晏栖,点点头。
“栖栖,我赶来姑苏就是想要保护你,然后……杀了他。”
他给过夜离机会的,背叛影月楼就已经够他死千百次了。
可他还屡次伤害月欢。
他的命,就注定留不得。
“栖栖,如今内鬼已除,影月楼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后盾,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枚扳指,以备不时之需,知道吗?”
时间很紧,闻陌挑拣了些重要的信息告诉她。
晏栖的脑子被砸得一团乱麻,谁能想到神秘莫测的影月楼楼主竟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
她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关系,看向闻陌,“那你呢?”
此行回到北齐,他安全吗?
北齐有他的势力吗?
闻陌深深地看着她,从她头上拔下了一支钗子。
上面是昙花花样。
他拿在晏栖面前晃了晃,“我有这个就够了。”
晏栖:“……”
谁问他这个了。
又不是交换信物。
自此。
偌大的马车只有她一个人,没了弈棋,也没了江岐。
就连闻陌也离开了。
晏栖收好扳指,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不断倒退的景。
她对洛洛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但没有谁能让时间停在最快乐的那一刻,这样的结局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江岐慵懒的靠坐在马车里,微风扬起的窗帘只能窥见一丝外间的景色,他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簪子,定定出神。
这还是晏栖在除夕夜送给他的新岁礼物,他记得还有一块玉佩。
是他花了一百两,‘高价’买回来的。
那枚玉佩,他后来在月珏的腰间见到过。
而他的玉簪,他一次也没戴过,初时是不在意,后来是舍不得。
这是晏栖唯一送给他的东西。
现在离开了月氏,离开了她的身边,想要再收到她的礼物想来很难了吧。
江岐从心口的位置,掏出那枚红艳艳的平安符。
这样的小玩意,他是从来不信的。
这东西要真能保平安,又怎会有生老病死?
只不过是晏栖跪在菩萨面前替他求来的,他才爱惜的带在身上罢了。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晏栖,而不是这枚小小的平安符。
随着他的动作,腕间的紫色发带也露了出来,江岐的眉眼漾开阵阵温柔,他喜欢极了有关晏栖的东西占据着他的感觉。
昭和睨了眼安静到没有一点声响的马车,要不是亲眼看见殿下上了这辆马车,他甚至都怀疑马车里面是否空空如也。
这一路上,好几次明里暗里的示好靠近,都被江岐无视了去,好似真的没看见一般。
终日拿着那支品相普通的白玉簪子摩挲。
这让想要请罪卖乖的昭和很是无奈,眼看着要出了月氏地界,到达大周的地盘之上他只会显得更加被动。
是他操之过急,殿下在月氏待得太久了,又被月欢公主迷惑,软了心肠。
根本就不知道大周子民对月氏有着怎样的憎恨。
不是殿下他想要翻篇就能翻篇的。
坐上了那个位置,有的是人推着他前进。
倏地,似要震碎天际的惊雷打断了昭和的思绪。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顿时变得黑沉起来,狂风骤起。
这是暴风雨要来临的征兆。
一时间马儿阵阵嘶鸣,显得有些不安。
昭和挑眉远望,前面不远处似有一处客栈。
在温言策马掉头的时候,他抢先开了口:
“殿下,天气有变,是否到前面的客栈避雨?”
他好不容易有了与殿下搭话的机会,怎能放过。
狂风席卷着布帘,懒懒靠在马车里的江岐把外面的情形窥探得一清二楚。
他收好手里的玉簪,淡声道:“也好。”
行至客栈门口,江岐下马车的时候,天空中已急骤的下起了雨点。
昭和连忙接过士兵手里的雨伞,替江岐撑伞。
瞬间,大雨如注。
狂风裹挟着骤雨,狠狠的击打在众人身上,江岐青丝飞扬,眸子微眯,整个人透着一股嗜杀的冷戾。
他一把夺过昭和手中的伞,劲瘦的腰往后一弯,手中的短剑倏然变长快准狠的抹了来人的脖子!
“殿下!”
不远处的温言大惊,就连昭和也有些反应不及。
在江岐从他手里夺过雨伞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极速而来的杀气。
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了杀手的动静,他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端倪。
昭和不敢想,方才那一剑倘若殿下没能躲开……
昭和的眸子瞬间变得阴冷起来,他倏然拔出腰间的剑,朝看不清面目的杀手攻去!
黑沉沉的天空之下,全身漆黑的蒙面杀手大概有四五十人。
倒是大手笔!
江岐清冷的凤眸扫了一圈潜伏在此处的刺客,不疾不徐的撑着手中的伞,往客栈大堂走去。
所到之处,凡有近身者,杀!
剑身上的血,顺着雨珠,蜿蜒而下,染红了地上的水塘……
第189章 恩人归
江岐慢悠悠替自己拖来一把椅子,慵懒的靠坐着,凤眸清冷平静。
背后之人这手笔,看来是想把他永远的留在月氏啊。
温言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斩杀着试图近身的杀手。
“是谁派你们来的?”
温言一边出着剑,一边问了个路遇杀手都会问的蠢问题。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那些杀手神色冷冽,没有因为温言的话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江岐摩挲着腕间的发带,“都杀了吧。”
这些人很显然都是死士,既然留着无用那就全都杀了好了。
昭和带来的人在清风客栈与明帝的人拼杀之后,就只剩一百来人。
加之他也在闻陌手上受了重伤,这会儿遇上这般不要命的死士,应付起来确实有些吃力。
而随着温言而来的使团,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皆不会武。
一时间,温言不禁有些担忧。
“殿下,还请先行离开,这些人就交给微臣等人解决。”
他这话一出,是想要以命搏命的,虽然他们人数占据优势,可在死士面前并不讨好。
以防万一,江岐还是随使团先行离开为好。
江岐摩挲着手里的长剑,看向温言,“离开?”
“今晚,孤就住这儿了。”
话音刚落,江岐的身影鬼魅般的消失在原地,所过之处,剑无虚招,必定见血!
男人嗜血阴戾,在这雷雨交加的傍晚仿若降临人间的魔,手起刀落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昭和看着这般深不可测的江岐,不由得脊背微凉,这样的身手,就连他也抵挡不了三招。
若是殿下有心想要他的命,他绝对没有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