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素(双重生)——八街九陌【完结】
时间:2023-08-07 14:40:47

  那天之后,她便不太敢接近林砚。总觉得林砚变了,可那人面上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又让她觉得一切都没变。
  再然后,林砚成了孟砚,被封为平陵王,搬出了林府。
  林凝素想见林砚一面开始变得困难起来,她也没有像从前那般不懂事,会做出去王府门口求见的蠢事。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不安来源于父亲的忧愁,和母亲多次劝她嫁给沈敬安的话语。
  她知道,上都城可能是要变了天。
  自小到大,她从没和林砚分开过那样长的时间。
  那几个月,她实在熬不住对林砚的思念,半夜偷跑出林府,来到平陵王府门前。
  本想悄悄瞧一眼便回去,没成想却被王府门前的侍卫当成了刺客,直接捉拿了去。
  既丢人,又让人想笑。
  林砚将她领了回去,她不争气,鼻子一酸,当即扑进了林砚怀里哭了许久。
  “哥哥,你会保护我,保护父亲母亲的对不对。”
  林砚没回答,却也没把她推开。
  这些都不能够算是噩梦,林凝素唯一不敢回首,只能在深夜中悄悄舔舐的一段回忆,乃是林砚登基之后。
  那段时间,父亲几乎一夜白头。
  前太子孟桓被囚,前程未知。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太子的师傅,与太子关系甚为密切。
  她不明白,但也知道现在父亲和作为新帝的林砚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仇大于恩。
  朝政大事林业笙从不和她说,她只能天真地问父亲,现在哥哥是不是比孟桓要厉害的多….
  那是不是,林砚会娶阮清呢。古时候也不是没有那样的先例。
  林凝素想去问个究竟,是问林砚对自己的答复,也是替父亲问问,林家还能在这场风雨飘摇的政变中撑多久。
  她还想问:
  如果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夫君,那么还愿意做我的哥哥吗?
  林业笙不让林凝素出门,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儿从前十分任性。之前与柱国将军之女的亲事,竟有林凝素的一份参与,他真是将女儿宠坏了。
  虽然有昔日兄妹情分在,但难保….
  可林府是关不住林凝素的,她再一次偷跑了出去。
  皇城不比平陵王府,她走了足有两个时辰,才一瘸一拐地来到玄门。
  人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她报了守卫,说自己是林砚的..妹妹。
  “当今陛下何来妹妹?”守卫冷冰冰地回道。
  她进不去皇城,却不敢回林府,因为林父要是知道她这样偷跑出来,会直接遵从母亲的话,直接将她塞进去镇远将军府的花轿里。
  冰冷的天地里,她又等了一个时辰。
  直到一辆马车出现在皇城门口,她抬眸望去,注意到马车顶部的十二琉璃饰乃是昔日东宫才能用的。
  倩影柔荑撩开车帘,是阮清。一朝政变,孟桓生死不明,她作为前太子妃亦不好过,清减了许多。
  “阮姑娘,能不能带我进去。”林凝素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向自己一直视作敌人的人低头。
  皇宫禁地,阮清却能够随意入内。
  其实从在这里见到阮清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了。
  可她还是想和林砚问问清楚,让这人亲口告诉她,好让自己死心。
  雕栏玉砌,琼楼玉宇。
  成为皇帝后的林砚更加不可亲近,本就疏离的人被隔在华贵冰冷的十二冕旒之后,看不清神色。
  他在见到林凝素时似乎没有讶异,只是吩咐了人将她带到一处她从没来过的宫宇。
  林凝素不知道林砚与阮清谈了些什么,但她很害怕,一日的疲累和几个月的惶惶加重了她的不安。
  她看着房间内那个巨大的金笼出神,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这是她日后的噩梦。
  那一晚,她问了许多,林砚却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度过的,只依稀记得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混乱交叠的气息,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第二日,她被好好地送回了林府。身着后妃嫔御的绫罗,挽着孟朝已嫁妇人的发髻。
  母亲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差点晕了过去。
  父亲当即拔剑,向着玄门的方向便去,是林凝素拦住了他,才不致冲动。
  往事如水,前尘入梦,少女的面上却没有丝毫欣然之色,反而愁丝满布。
  伤口复发,她骤然夜半发热,通体滚烫。
  “父亲,母亲,哥哥….”
  隔着帐帘,林砚听见了少女的痛苦呓语,他顿住脚步,迟迟未进入。
  林凝素蜷缩在被子当中,额间有细密的薄汗,她唇色发白,峨眉紧蹙。
  额头是滚烫的。
  片刻后,林砚唤人拿来一盆温水来。他拧干了白巾帕子,轻轻擦拭着柔软细嫩的手指。
  “哥哥…冷….”
  林砚将少女扶起,让其靠在自己怀中取暖。只可惜他身有寒毒,身上的温度总是冰冷大于热意。
  少女似乎能感受到熟悉的松柏香气,忍不住地靠近林砚。可是在梦中,那松柏分明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 -
  临睡前,沈敬安实在放心不下林凝素,想要再最后看她一眼再回去就寝。
  “云鸾,你家姑娘睡了吗?”
  云鸾摇头,她叹气道:“没有,姑娘突然发热了,现在是大公子在照顾着她。”
  沈敬安闻言,眉间一皱,道:“我去看看。”
  手还没等碰到帐帘,便自里边被掀开。
  林砚负手立在帐门外,将狭小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敬安拱手行礼,目光却忧虑地向里探:“文璞兄,我来瞧瞧阿素。”
  他目光凉薄,不咸不淡地扫过这人:“她睡下了,请回。”
第10章 药方
  许是心头压着往事,林凝素这一病,便是好些天。
  她自小身体就不似寻常女子般柔弱,风寒还是伤风都没超过一旬。如今连续昏睡两三日,醒来也还是霜打秋花模样。这可将林夫人急坏了,请来三四位御医精心照顾才渐渐好转起来。
  等到林凝素痊愈,围猎早已结束。
  “这也怪我,不该信了你的话,去参与什么击鞠。”林夫人握着自家女儿的手,十分自责,“这一病十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林凝素轻笑,想向母亲解释几句,却被打断。
  “你也是,不是一向不喜欢阮家姑娘吗?怎的贸然跑去救她,幸亏腰伤没有落下病根儿…”
  林夫人絮絮叨叨,对她一顿数落。
  “母亲,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林夫人抚上女儿的额发,见女儿现在的确面容红润,也有了血色,才缓和了面色。
  母女二人正说着体几话时,守在房门外的云树忽然走进来报,道:“夫人,姑娘,阮家的姑娘递来了拜帖来,说是想来瞧瞧我们姑娘的伤。”
  说着,云树将一张精致的描金拜帖递给林夫人。
  林凝素眉头一拧,说道:“母亲,不必让她来了。”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不见便不见,林夫人亦点头。
  可云树却迟迟未离开,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阮姑娘的车马已经在林府门前了,这拜帖是她亲自送来的。若是不见….”
  按照孟朝之仪,若拜访之人与自己并不相熟,是要提前差小厮送了拜帖过去。等主人家同意了,再安排时间。
  像阮家姑娘这种亲自送过来的…
  若是回绝,直接让人打道回府,是不大好。
  林夫人在这些繁缛的礼节中浸久了,格外注重,便劝道:“你救了她,她来瞧瞧也是应当。”
  林凝素也只能答应:“好。”
  大约一刻钟之后,木门外传来软声细语和轻盈的脚步声。
  阮清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颇有些拘谨地来到床榻边。
  “阮清冒昧而来,还望林姑娘原谅。”阮清从木盒中拿出一盏精致汤盅,“这是我亲自烹煮的药羹,不似寻常药汁那样苦。”
  围猎那段时日,她是眼看着林凝素为了逃避喝苦药巧计频出的样子的。
  林凝素看着阮清举起汤羹的手,并没有接下。
  这个阮清,她现在是愈发看不透了。从前她觉得阮清人如其名,性子软,为人清正,半点坏心思也没有。
  可这次这人明知道自己不想见她,竟亲自带着拜帖来。
  林府可不敢将柱国将军之女拒之门外。
  阮清被这样盯着,却没有丝毫尴尬之意,反而满面无辜。
  简直让林凝素觉得自己是在以己度人。
  她接过汤盅,没作答话。味道还不错,药味被食材的浓香掩盖,能补身子,却不难喝。
  她小口地饮着汤,随后动作一顿,想道:这人是不是来找林砚的?
  林凝素抬眸,见阮清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她没向林砚表明心迹之前,阮清也有意接近她,只是都被自己尖刺的态度给吓了回去。
  按照正常人的念头,若是喜欢林砚,要结交心爱之人的妹妹也合情合理。
  当初阮清和孟桓成亲前,她曾见过阮清一面,那时她态度淡然,没见有多难过。就像是一个任家族拿捏的纸人一般,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林凝素心中异样,又有些愤懑。
  怎么会有这样认命的人?
  她掀开锦被,罩上外衫,直接拉着阮清的手离开卧房。
  “哎…林姑娘这是要去哪?”阮清气力小,被人风风火火拽着离开,根本挣脱不开。
  “陪我去游廊赏花。”林凝素没好气地道。
  上一世林砚对她没有半分情意,她尚且费尽百般心思,也要挣得那人一丝目光。尽管做了许多错事,下场凄凉,一厢情愿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觉得自己一生尽了全力,只是选错了路罢了。
  而如今的阮清分明有着诸多优势,爱慕着林砚却忸忸怩怩。
  那她就推这人一把,权当是了结她上一世破坏这二人姻缘的因果了。
  林府的游廊是前院和后院的必经之地,这个时辰,林砚下卯也该归来了,这是他回到饮冰居的必经之地。
  游廊的中部有小亭,还有二三石凳,小湖中间未败的藕荷还散发着晚夏的余香,红芍倒是花开正旺。
  其实林凝素并没有多爱红芍,只是偏爱那抹工匠都研磨不出的艳红而已。
  “云鸾,上茶。”
  “林姑娘…”阮清被林凝素这一遭给弄得一头雾水,但能与林凝素缓和关系,她是愿意的,也就没多问。
  翰林院每逢休沐日前天总是下卯提早些,太阳还没落半山,就见游廊尽头一道高挑身影。
  林砚步伐缓,绯色官袍下尾的遮掩下,外人并不能觉出他行动的不便。
  临近月末,若不饮药,寒毒会逐渐加重。林凝素心间一沉,却也知此事急不得…
  “哥哥,今日这样早。”林凝素收敛了面上忧色,故作活泼地喊道。
  阮清见到是林砚,立刻起身:“林公子,安好。”
  林砚见到二人如此闲坐在一处,也没有太过意外,淡声道:“凝素,阮姑娘。”
  “哥哥,可有空替我们点茶?”林凝素随意抓了个借口想将人留在此处,不过,这人的点茶手艺的确是一等一的。
  林砚看向阮清,视线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这个妹妹身上,古井无波的黑眸里又好似藏着明镜,能照出人所有心思一般。
  林凝素别开目光,将茶具向前推了些。
  这人果真没拒绝,摘下官帽后径自坐下舀茶粉。
  廊外鸟语风鸣,三人却默默无声,只能茶钵相撞的细碎脆音。
  怎的都不言语呢?
  上一世她坠湖才将这腻歪的二人分开,这会倒是好,将话都闷在腹中,这算什么…
  “云鸾,陪我回去更衣。”
  许是她在这里碍眼,第三个人在,哪能说些亲昵话呢。
  云鸾道了声是,便准备扶自家小姐起身,哪知大公子忽然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看着倒是寻常,但云鸾觉着哪里怪怪的。
  她心思一转,低声叮嘱了一句:“姑娘,不大好吧….”
  之前哪家的小娘子能在林凝素眼皮子底下近大公子方圆九尺以内呀。
  “凝素….”阮清站起身,想同她一起。
  “坐下,我去去便回。”林凝素将人按在石凳上,不容拒绝。
  人就在这里,反倒是拘谨起来了。林砚的寒毒解药难得,即使是阮清这样的圣手,也研究了数年。
  不过,她记得这个时候,阮清是有缓解林砚痛苦的药的。
  借此机会,就让阮清将药方给林砚,也不至于遭受通体冰寒的折磨。
  如林凝素所料,阮清是一年前阴差阳错知晓林砚身上的怪毒的,她擅医术,喜研古方,怪毒。
  遂答允了林砚研制寒毒的药方。
  林凝素离开后,林砚点茶的工序已经是最后一道,温热适度,茶烟漫漫。
  无人品尝。
  此次也是恰巧,阮清自袖中拿出一张纸,说道:“林公子,你身中之毒不似中原所出,若想得根治之方不易。”
  “下次再发作的时候,便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喝下,可缓解一二。”
  林砚抬眼,接过方子。
  “多谢阮姑娘,在下还有要事,便先离开了。”
  “林公子慢走。”
  - -
  游廊转角。
  林砚捏着药方,面色未明。
  “火折子。”
  小侍连忙递上,战战兢兢低着头。
  火舌舔舐着纸张,瞬间化为灰烬。
第11章 并州
  林凝素已经后悔上次没有拒绝阮清的拜贴了,因为自那次这人做客林府之后,便时不时递来拜帖。
  倒不是林府差阮清那点茶水银子,实在是阮清这个人本身便十分惹眼。贵女们愿意亲近她,公子们倾慕她,阮清在哪,上都城内的眼睛就盯在哪。
  连带着林凝素也暴露在这些目光下,成为这些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有过分的,因着她之前的举动,妄加揣测:
  这林家大姑娘肯定是又使了什么鬼主意想要害阮姑娘呢!
  若是按照林凝素十几岁的脾气,早就提着父亲的玉龙剑杀到造谣者的祖坟了,但现在她只是表面笑笑,将怒火憋在心里。
  并告诉自己,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这些林凝素都可以忍,唯一让她忍不住的是孟桓。
  此刻,林凝素斜倚在窗前,屏烟雨朦胧,风雨如画。听雨楼乃是上都城文人墨客常顾的风雅之地,这间天字号客坐更是千金难得,如遇这般天气,才算不辜负“听雨”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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