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妃不愿去细说自己与周帝之间的恩怨。
她今日也只是通知三个儿女。
愿意同她一起离开的，就一起离开。
不愿意同她一起离开的，就留下来。
“我同母妃走，母妃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周应芷表示自己愿意和宁贵妃一起去天岚山。
“我……”
周礼卿别别扭扭不开口，现在这个六皇子当得虽然没出息，但是胜在事少又富贵，他还是过得很潇洒惬意的。
“没良心的东西。”
周应芷骂了一句，深深鄙夷。
“那大哥你呢？”
二皇子周礼思一直没说话，他忧虑地说：“母妃，您和父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宁贵妃话刚出口，不知何处飞来暗器，刺中宁贵妃的胸口。
“母妃！”
周应芷慌忙大喊，周礼思立刻将宁贵妃护在身后，厉声喊道：
“快护驾！”
可是冲出来的侍卫却提剑杀来。
“二哥小心！”
周应芷尖叫道，可是长剑刺来，一下子就扎进了挡在宁贵妃身前的周礼思的腹部。
“二哥！”
周应芷与周礼卿吓得腿都软了，但是周应芷还是硬撑着力气去拉住中剑的周礼思。
“何人敢伤我儿！”
宁贵妃强行冲破体内的封印，那些封印在气海当中几十年的灵力，一时间爆破冲出来，她一掌拍向刺伤周礼思的侍卫，那个侍卫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重重摔在地上就断气了。
其余侍卫相视一眼后，选择一起上，将宁贵妃等人团团围住。
宁贵妃双手结印，召唤来附近的飞鸟，密密麻麻的鸟群拥挤如房间里，每一只鸟的嘴都犹如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朝着这些侍卫的脸、脖子，手啄去。
侍卫招架不住，收到利器哐当落地，自己也滚在地上发出哀嚎声。
“母妃，二哥不行了！”周应芷害怕地大喊着。
周礼思的血已经将他自己和周应芷的衣服全部染红，地上也流满了他的血。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嘴巴抽搐着，却发不出来一个字。
“礼思，你不要害怕，母妃会保护你的，母妃不会让你死的。”
宁贵妃毫无章法地为周礼思输送着自己的灵气，可是周礼思的身体就像一个有漏洞的容器，宁贵妃输送给他的灵气还不如他倾泻出去的多。
周礼思抓住宁贵妃的手，嘴巴抽动。
但是最终，他还是一字未能说出口。
手滑落的时候，宁贵妃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挖走了一块。
“啊！”
那些被鸟攻击的侍卫，有些已经被啄死了。
有些还在垂死挣扎。
其中一人身上掉落一块牌子。
宁贵妃看见这块牌子，瞬间双眼猩红，仇恨不甘将她纠缠地快要窒息。
是周帝的暗卫。
是只听命于周帝的暗卫。
周帝想要她死！
“母妃！”
周应芷拉住宁贵妃，她害怕地问：“是谁要杀我们，母妃。”
宁贵妃不知是伤心还是绝望，她说出那个人的时候，心里最后的一点留恋，也被斩断得干干净净：
“是陛下。”
宁贵妃等人失踪了。
周应书得到的消息说，宁贵妃被妖邪侵体，杀了二皇子周礼思，掳走了四公主和六皇子。
得知这个离谱的消息的时候，周应书眉头蹙成一团，并不相信。
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妖邪？
悬疑未挂多久，只三日，宁贵妃便回来了。
她将周应芷与周礼卿安置在天岚山，解开了当初离开天岚山时宗主下在她体内的封印，回来对过去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临走之前，周应芷拉住宁贵妃：“母妃，你会杀了父皇吗？”
见宁贵妃不说话，周应芷又说：“可以，不杀他吗？”
宁贵妃没有答应周应芷，却也没有拒绝她。
她再见周帝的时候，一个凡人与修仙者的实力悬殊，体现得淋漓尽致。
宁贵妃犹入无人之境，所有侍卫都犹如泥塑的蝼蚁，一挥手便被打翻在地，身上被下了禁制，爬都爬不起来。
“你要杀了我吗？”
周帝被宁贵妃逼到座椅上，犹如砧上鱼肉。
“此话该我问陛下，陛下为何杀我。”
“贵妃你在说什么，你是朕的爱妃，朕怎会杀你。”
死到临头，周帝都还在骗她。
宁贵妃苦笑，真是一个虚伪的人。
可笑的是自己几十年竟都没能看出来自己的枕边人这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你不用骗我，我认出来了，那天杀我们的人，是你的暗卫。普天之下，唯有你能驱使暗卫。”
周帝收起了虚伪，他开始发怒：
“你将朕的皇权践踏在地，不守妇道，朕是皇帝，朕杀你又如何。”
“究竟是我不守妇道，还是你虚伪自私？你满口谎话哄骗我半辈子，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却无情取我性命！”
“普天之下从来没有和离的帝王！只有废妃和赐死！”
“我早该看出来了，你从来就是一个狂妄自大、刚愎自用的人，你的恶毒，你的冷漠，你的厚颜无耻，是你这张虚伪面皮之下最真实的本质。”
宁贵妃幻化出一把匕首，朝着周帝的胸口深深刺入。
“这一刀，是为礼思，礼思从小就是乖孩子，却因为你的自私凉薄无辜枉死！你不配为人父。”
说完，拔出匕首，宁贵妃又朝着周帝的左腿狠狠刺下。
“这一刀，是为我自己，数十年情爱，满身心交付，不如拿去喂一条狗！你不配为人夫。”
接着，右腿上又是一刀。
“这一刀，是为当初的那个少年，你将初心、良心丢弃，你这辈子都只配在肮脏的泥潭里永远被困！”
宁贵妃刀刀见血，但是刀刀都没刺中周帝的要害。
周帝疼得喘息都困难，咬牙切齿地骂道：“贱妇。”
开口的瞬间，却被宁贵妃赛入了一个药丸。
“你给朕吃的什么东西！”
“害怕了？你放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这是蛊虫，吃下以后你的血肉经脉会被蛊虫钻孔啃噬，然后你会发现你的手脚再也不能动弹，接着你会失禁，慢慢你会失去五感，会成为一个瞎子，一个聋子，一个哑巴。但是你不会死。只要我不让你死，你就会一直活下去，像个活死人一样，溃烂发臭但是活着。”
“毒妇！贱人！”
“周意君，你向我求饶，求饶我说不定就放过你了。”
“你休想……啊！”
宁贵妃催动蛊虫，蛊虫开始在周帝的身体里啃噬，疼痛折磨得周帝恨不得撞死。
“这才是刚开始，周意君，最痛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的每一片血肉都在被不停地搅碎，拼接，再搅碎，再拼接。”
周帝倒在地上，蜷缩抽搐。
“周意君，你求我啊。”
疼痛将人的意志渐渐磨得溃散，周帝断断续续挤出字来：
“求……求你……”
第27章
宁贵妃抬着下巴，抹去泪水说：“周意君，我要你昭告天下，与我和离。我还要你下罪己诏，将你那些肮脏的丑事，告诉天下人。”
周帝刚愎自用，极其看重面子。
所以当宁贵妃拆穿他虚伪的外衣，要与他和离的时候，他宁愿让人暗杀宁贵妃，也不愿意昭告世人，驳了他的颜面。
在他心里，他的面子，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更加重要。
也是这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宁贵妃对周帝的最后一分念想。
周帝最终还是下了罪己诏。
远在文河的何延益，看着文书上誊写的周帝的罪己诏，心下一时不知是喜还是恨。
罪己诏上，周帝将自己强迫柔嘉公主委身自己，屠杀为柔嘉公主安胎的何氏满门，欺骗宁贵妃为自己随军征战东西，一一细列。
何氏满门，短短四字，确是何家鲜活的人命，是何延益至亲至爱的家人。
他的父亲，医术高超，医者仁心，他的母亲温良贤惠，他的弟弟，死的时候七岁。刚刚学会了骑马，嚷嚷着要和哥哥比试。却永远不能再鲜衣怒马，他的人生结束在了七岁。
“是周应书那个小丫头想的点子。你的目的就是还何家人一个公道，如今公道已还，你何苦再要去背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头，令更多无辜之人受牵连？”
华绘道现身何延益身侧。
何延益将文书收入怀中：“自从何家灭门，你就出现在我身边。你一直不说你的目的，我也从来不屑于问。但是华绘道，你将五公主牵扯进来，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华绘道闻言，心痛得捂着胸口：“何延益，你个没良心的狼崽子，是谁在你快被人打死的时候救你，是谁在你缺衣少食的时候给你送来，是谁在你求助的时候二话不说鼎力相助，我付出在你身上的精力都换不回你对我的一点信任吗？”
华绘道突然出现在何延益的人生中，像一个神一样，满足何延益最基本的渴求，比如活下去。
何延益承认，华绘道有很多次，救了他。
但是华绘道的存在又像是一个很不合理的漏洞。他仿佛无所不能，在有意地操控着他的人生走向。
所以何延益对华绘道，从来都是充满着戒备。
但是华绘道又是一个很有用的利器。
于是何延益一边防备着华绘道，一边利用着华绘道。
二人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但如今，华绘道不仅干涉着他的人生，甚至干涉着周应书的人生，这是何延益所不能忍的。
连他自己，都不舍得令她颠沛流离、担惊受怕。
他忍受着思念，将周应书推离自己这一片泥沼。
华绘道凭什么敢操控她的人生，将她推入阴谋，推入算计。
还不等何延益这边做出决断，帝京发生了一桩大事。
周帝突然死了。
死于心疾。
他一辈子刚愎自用，将面子看得极重。宁贵妃逼迫他下了罪己诏，他日夜辗转难免，终于被自己的心魔给折磨死了。
大皇子周礼梁继位。
周礼梁一继位，就宣称：不论任何代价，都要将逆贼周应羽、何延益等人诛杀。
周应书急着去求见周礼梁。
第一次求见的时候，周礼梁见了她。
“皇兄，父皇临终前所下罪己诏，写的清清楚楚，当年与柔嘉公主有关的旧事当中，三姐姐与何延益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们所要的只是一个公道。如今恩怨已明，您与三姐姐骨肉情分依旧在，为何非要诛杀殆尽？”
“你说谁同我骨肉情分？”
周礼梁是子女之中，最像周帝的。
从前尚为皇子的时候，他收敛着自己的脾性，为帝以后，他收敛的本性就开始暴露。
“何为骨肉，我与你与母后，才是骨肉啊。她周应羽，前朝余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必须诛杀。”
“皇兄！”
“我念你是我嫡亲妹妹，容忍你这一次御前无礼。小五，你回去好好反思吧。”
周应书被轰了出来。
她又接连请见第二次、第三次……数次，周礼梁都再也没有见她。
最后一次的时候，周礼梁不堪其扰，将周应书关了起来。
但是念在少得可怜的兄妹情分，没有将她送到刑狱，而是关在了冷宫里。
“天杀的。”
周应书第八次翻墙失败，累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草率了，自己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自认为能够说服周礼梁。
如今自己还被困在此处。
周应书只好用传声铃再次联系了华绘道。
华绘道被何延益弄得心情也不好，见到周应书，自动带入情绪，对周应书左右看不顺眼。
“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周帝那扯淡玩意儿生的儿子，能是什么好货色吗？”
周应书幽幽的说道：“华绘道，我也是周帝生的。”
周应书被华绘道无差别攻击给波及到了。
“你的芯子又不是周帝的种。”
华绘道提醒周应书，做久了五公主，别忘了周应书的身体里面，装的是陈秋宜的灵魂。
“这不重要。”
周应书长叹一口气：“重要的是，现在周礼梁一门心思要弄死周应羽跟何延益，我怎么救何延益？”
“你怎么知道是周礼梁弄死何延益，不是何延益弄死周礼梁？”
“这……”
这倒还真没想过，何延益筹划多年，又有前朝的宝库做支撑，不见得就打不过刚继位不久的周礼梁。
“可是，若是交战，会有很多的无辜百姓受连累的。”
无论最后谁胜谁负，苦的总是百姓。
“我劝过了啊，何延益压根就不愿意放弃报仇。”
“他不愿意？他看到周帝的罪己诏了吗？”
“就是下了罪己诏以后，我才去劝他的，还被他怼了一通，这个没良心的狼崽子。”
华绘道愤愤不平。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何延益的执念是为家人求一个公道！我给他讨回公道了，你现在和我说何延益不愿意放弃报仇了？我上蹿下跳忙活老半天，白干了？”
“诶！”
华绘道一拍脑门。
周应书斜视一眼：“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华绘道果然出的馊主意：“其实何延益不愿意放弃报仇，周礼梁决心要诛杀何延益。我们既然阻止不了，那将计就计算了。”
“将什么计？”
“乱世绝恋。”
华绘道的想法是：周应书阵前被擒，周礼梁以性命要挟何延益，何延益痛失所爱，情劫成。
周应书白了华绘道一眼：“你说的情劫是要爱憎恨，求不得。我连爱的那一步都还没做到，你觉得求不得能成功吗？”
华绘道奇怪：“怎么，你不知道何延益很喜欢你吗？”
“何延益喜欢我？”
周应书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何延益喜不喜欢我，我会不知道吗？他要是喜欢我，就让雷劈我。”
周应书指着外面的晴空万里：“你看，没有雷，何延益他压根就对我没意思。”
轰隆隆……
周应书话音刚落，青天白日就是平地一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