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三窟,更何况声东击西呢?
在那遥远的远方,过关而去的少年郎也正奔赴此地。
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也是阿兄阮遥集的机会。
只有跟随阿兄,只有带回阿兄,也许王朝倾颓的命运可以改变?
长夜漫漫,又有几人可以高枕安睡呢?
谁也没想到过,阮遥集要横穿大漠回去,所以反倒阮遥集此处的拦的兵马甚少。
他横刀立马,而后挥刀前去,那阻拦的胡兵来不及冲刺便被割伤了脖子,而那长刀如寒带带到了另一匹马纤弱的马腿上,左右护卫提刀跟上,为他掠阵,只见刀光纵横,血液飞扬。
长夜漫漫,更显得清寒无比,在这风头上,阮遥集想起那张秾华绝色的面容,想起临别是微雨初霁里她那沁沁的唇,在这生死斗争中,他本不当走神,可连日的疲惫似乎因为刹那走神而一扫而空,他眯着眼睛另一手的箭弩激射而出。
再而后弯如满月的弓,激射而出的箭穿破了夜幕,刺向远方,又听到几处声音消失。
守在身旁的护卫们这才胆战心惊的围成一团,把阮遥集护在中间,倘若不是阮遥集,他们早就连命都没有,谁能想到胡人如此狡诈呢?居然藏在这寒夜里头,力图要偷袭。可这样又如何能护住阮遥集呢?唯有血肉之躯,他们不吝惜这生命,但求能够为阮遥集出去求一丝门路。
阮遥集忽然道:“起。”
好在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前锋,这一刹那,自然是对主帅,虔诚无比的折服和听从,纷纷翻身而起,而后果见寒芒毕现,“散”,贴着马背而去,他们回到马上便是四处逃散,差点全军覆没。
此时再也不能护卫阮遥集左右,但是他们力求多斩杀几个贼子胡奴!
只见圆月当空,这漠上除了可能有胡奴四处游荡,也可能有豺狼虎豹,夜色沉寂。
阮遥集只有身边一个亲随跟着,便再无他人。
“少将军,虽然你我二人轻松上阵,但是如若见到大队追兵,恐无力应对。”
而阮遥集唇角却有一种自信无比的气势,让这亲随望而生畏,竟觉得对方就是峥峥而起的骄阳,在这寒夜中可与皓月争辉。
“倘若在平地,江南,还要有所担忧,但在这漠上,我自少年就于此地厮杀,这大漠黄沙,饶是胡奴也畏惧不前,于我而言,却是天时地利,只盼三五千骑兵敢前来,先灭一波。”
“阿丘,此夜甚寒,不远处有一处背风坡,在那里稍作休息。”
可这丘八没能想到的是,阮遥集居然又借着夜色而去了。
在这夜色里头,少年郎恐怕另有想要前去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慨叹的同时,只能在心中生出誓死追随的勇志。
第253章 :老丘八
人这一生总有后悔之事,可是重来之时还要委曲求全,重蹈覆辙,那就是不对的了。
谢令姜早就明白这一点了。
如今局势危急,倘若这辈子还活的和梦里的上辈子一样。
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和阮遥集了吗?
她才不要当什么王家大妇,那劳什子不配!
纵马狂奔,从暮色四起到天光大亮,从繁华的尘世到乡间的阡陌,她一直都在前行。
寒夜里纵马扬鞭,长袍翻飞,骄阳里,她出现在晨曦的微光里头。
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她终于到达。
战马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强度,更别提又在闺中蹉跎了很久的谢令姜,谢令姜牵着。
“踏雪,你便在此地客栈好好休息。”
这战马极为通人性。
谢令姜看着眼前已经稍微有些荒芜陈旧的城市,虽然好像在战乱之边,但是仍旧保持着一丝生气,就像是数百年来的晋国一样,始终保持着生生不息的姿态,就像是在异族人压迫下的汉人一样,从来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尊严。
血脉在骨肉里流淌着沸腾,面上确实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
谢令姜给了那客栈的老头儿一两银子,那老头儿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间有了一点光,斟酌了一会儿,又细细的打量谢令姜,虽然风餐露宿下他稍微显得有些憔悴,但是周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家郎君。
“郎君,你的马儿我会照顾好,只是在这边塞之地,外头就是无边战场,没日没夜的厮杀,偶尔烽烟呐喊更是不绝入耳,来此地者,还是当尽快离去啊!”
这老者并不贪财,反而透露出质朴来。
饱受风霜的苦难生活并没有给他平和的心境造成一丝一毫的不良影响,反而让他更添了几分岁月的淡定和从容。
谢令姜释然的笑了笑。
“多谢你,老人家,不过盛世安宁的太平光阴总是我们的念想。倘若没人为此负重前行,飞蛾扑火,将来又怎能见到黎明晨曦,凯歌以还呢?”
瞧见那高挑又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漂浮翻飞。
谢令姜出现又消失,就像是从来没出现一样。
漠北的风沙里头,充满着说不清的绝望。
老丘八感觉到自己活不下去了,嘴唇干裂的可怕,可是主君没有回来。
少将军还能回来吗?
那个风骨凛然的少年郎?
在引胡兵远去的路途中还能够回来吗?
好像出现了幻觉,眼前出现了个少年郎的光影。
有清澈甘甜的水到了他的唇里。非常甘甜。
那人的声音非常清澈,也很坚定。
“阮遥集去哪了?在哪个方向?”
老丘八颤抖的去摸旁边的刀刃,他害怕眼前的这个人要害主君。
可是那个少年郎又给他喂了药。
“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谁值得阮遥集交付他的背影和胸膛。”
“醒一醒,看看我是谁?”
老丘八哆嗦了一下,清醒了许多。
而后看见的这个少年郎。
他睁大了眼。
“您……您是谢家谢寄奴?”是女郎的嫡长子,可是早在十几年前,少年谢寄奴就已经死了啊?
谢令姜指着那刀刃的地方。
“就是这个方向,对不对?干粮和水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老丘八没怎么想明白,那少年郎已然不见了。
第254章 :可真傻
你这一辈子有拼尽全力去找过一个人吗?
或者说。
这辈子你为一个人拼过命吗?
对于谢令姜而言,阮遥集,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她时常能想起永和九年的春光,少年坚毅的脸庞,以及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手掌。
她你常常能想起来,他亲吻她的手指,说他永远都会在她身旁。
那样的少年啊,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救赎,也是她不惜代价,穷极一生想要救赎的人。
天昏地暗,战马早就精疲力尽,却也在同他的主人一起厮杀。
少年坚毅的脸上满满都是肃杀,他手持双刃,眼里似乎也染上了猩红色。
屠杀,屠杀,战斗,战斗!
周围已经横尸遍野,风沙已经和着血液翻腾。
他撑着疲惫的身体,听到远方的马蹄声向着这里而来。
崩溃啊,绝望啊,迷茫啊,困顿啊~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又听见马儿长嘶吼的声音,他眯着眼仔细的去看,可是确实看不清,无穷无尽的疲惫仿佛要蚕食他的身体。
他要倒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阮遥集,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撑不住了吗?
不,绝对不能这样。
阮遥集提一提气,可是五脏肺腑都觉得格外的痛苦,好像在此之前遭受了数不清的重创。
“阮遥集,你真是个傻瓜!”
清澈的少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有人捏住了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狠狠地带上了马。
阮遥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谢令姜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但她相信,在这心中有一种茫茫的信念,指引着自己,她一定能找到阮遥集。
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挫折,谢令姜终于发现了阮遥集的踪影。
寒风凛冽,有胡兵冻得瑟瑟发抖,在这大漠的早晚,简直寒冷的,就像是最冰冷的冬天。
“大人,这样冷的天气就算是那什么少将军,迟早也是冻死的下场,哥几个都冻的受不了了,为什么还要在这蹉跎时光?”
“可别胡说了,我们的性命算什么性命?单于说了,单那阮孚一人,就抵得上我等五千将士的性命!切莫因为眼前这点小事,就耽误了大业。”
那将士,似乎颇有些忌惮。
“是,大人!”
风沙似乎还在无边无际的叫唤着要撕碎一切。
前路似乎还是迷茫不定的
谢令姜似乎感觉了些什么,她牢牢地抱着阮遥集,然后绕路离开。
也许对于谢令姜而言,体内,或许存在着另一个天生属于战场的灵魂吧!
又或者是嫡长兄谢寄奴的原因,让谢令姜除了有天下人倾慕的才华之外,更有着得天独厚的武功。
谢令姜背着阮遥集,穿越了重重的风沙,终于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没想到,即使是以为,荒无人烟的地方,也还有人活动的踪迹。
谢令姜打量着这边的茅草屋,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来的话,阮遥集,是不是还会遇到那个宋袆小娘子?
梦里的上辈子可真傻,居然会选择把阮遥集拱手让人。
第255章 :造孽呀
目前,这个小茅草屋看来就是最佳的安身之地了。
看着昏睡过去,满身血污的少年阮遥集,谢令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露出了顽劣不已的笑容。
此时此刻,要是扒光了阮遥集的衣裳,醒来之后,他会不会特别害羞呀?
谢令姜从来都没有失去那一份天真的本性。
想法一出现了,谢令姜,立刻就决定了,立刻,马上实施!
看着眼前,即使躺着,也如同玉山一样的少年。
虽然脏兮兮的。
谢令姜立刻去外面搬了一木盆子的水过来,心里说了一声,得罪了,又搜罗出两身麻布衣裳,略显粗糙的麻巾。
伸手就去解阮遥集的衣裳,面颊之上也浮出了绯色,毕竟还是外男的衣裳。
虽说,虽说,梦里头的自己活了很大年纪,但是毕竟还是有小娘子的心思,活了这么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虽然心里头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下意识的手指好像已经摸锁骨摸了有段时间了,谢令姜对自己暗暗有些鄙夷。
接下来直接就扒开了阮遥集的衣裳,少年的皮肤这样的白皙,即使太阳晒了好像也看不出来黑了多少。
真是漂亮呀。
谢令姜摇了摇脑袋,飞快的甩出去脑海中不该有的念头。
不过,这少年的膀子可真漂亮呀,看他那精致的锁骨,看他那雄壮有力的肌肉,虽然心里头努力的告诫自己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可忍不住,摸了摸又捏了捏。
罪过,罪过,真是造孽呀!
不过,救人一命胜过造七级浮屠!
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谢令姜才努力的把眼前的少年恢复成干净的模样,虽然只是穿着一身粗麻的长衫,瞧上去也是干净无比的少年郎,十分利落的样子。
当然,有的地方她是闭着眼睛给他擦干净的,脑子里头忍不住会想,上一辈子那个小宋娘子有没有看见他的身体呢?
不过既然被她看了身体,就是她的人了吧?
“阮遥集,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人啦!”
又看了看少年裸露的胸膛,还有那一处又一处伤疤。
少年的肩膀和背部的创伤更多,这数不清的疤痕呐恰好证明她所经历过的战争。
谢令姜又努力的去拾了柴火,当务之急,除了热水,当然还需要食物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能弄到食物呢?纵然有人存活于世,恐怕也会藏着掖着的。
谢令姜又发现了靠近后院的一片林子,瞧着竹林上跳跃的小松鼠,还有树林里因为人迹寥无而蹦哒的野兔。
当即决定去弄点肉食回来,少年看上去还是那样的苍白无力,谢令姜只好示威一样的亲了他的额头。
“小混蛋,你就安静的在这睡吧,等我去弄点吃的回来,顺便看看有什么草药,不过你这样子,受的也是内伤呀!”
谢令姜屁颠屁颠的跑走了,不管怎么样?这次来了,总算是见到了阮遥集,也算是不负所托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这草榻上的少年,眨了眨他那长睫毛,非常红的薄唇微抿着,而后终于恍惚的睁开了眼,那一刹那,极为警惕的目光似乎放出了光华。
第256章 :梦前生(一)
谢令姜看着依旧沉睡的少年,只好也爬上了草榻上,眼下只能两个人抱在一块儿取暖才能挺过去了。左右小时候也在一块睡过去,何况军中新军辛苦,在一块和衣而眠,也不算不正常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她想要抱着少年睡去,这可是她拼了命不远万里前来相见的少年啊。
只有抱在怀里头,才安安稳稳的能睡着,才不会担心,他会离开她。
少女的手紧紧的攀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她的脸贴着他宽阔的脊背。
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暖和温和。
因为很安心。
夜是那样的漫长和安静,少女好不容易才安心下来。
到这时候,也许才发现,他们的生命和灵魂早就绑在了一起。
他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阮遥集做了一个梦。
很悠长的梦。
好像自年少的时候就不停的涌现的梦境啊,此时此刻,更是一而二,再而三的涌现。
梦里是他阮遥集和谢令姜的曾经。
使他们的前世今生啊。
回不去的前世,回不去的曾经。
少年的眼角有泪水落下,少年的手里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多的故事,这一生再不要错过!
漫山遍野都是各色鲜花,杜若兰香,芳草依依,草长莺飞,鸟语花香,人间盛景四月天。
一个小娘子靠在芳华木上,痴痴看着手指尖停留的那一只如花开放的燕尾蝶。
“令姜,令姜,你在哪啊?我逃出来了。”
有少年的声音自远方而至,带着一丝窃喜。
忽然脚下一痛,一块石子自远方射出。“啊!好痛。”
谢令姜闻声从芳华木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少年。“你可真笨啊!遥集,三叔来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