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三郎谢泉那是个将才,太像自己的大兄了,六郎谢瑶左右如何也不像自己的亲生儿子,倒是像哪里捡来的完美石头一样的皮猴子?八郎九郎十一郎年纪都小,不必过于苛求。
只是再看女郎呢?五娘谢令和乖巧伶俐,“回三伯父的话,我还在学着读书,认字,我正在努力的把它学会,尚且还需要些时间呢?”
三娘谢道辉向来都是一些结结巴巴的胆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会背几段句子,倒是有些读书的天赋。
四娘谢道璨老老实实开口,“三叔,也许我不擅长读书,我还不懂是什么意思?”
二娘谢道聆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三叔,我只会背开头,可不可以呀?”
至于向来聪慧,前头还在耍小聪明的谢令姜,居然胆大包天的逃课了,而且还卷走了这些呆头鹅一样的郎君们的银两,一边气的是这些郎君们的不作为,一边气的是小娘子的胆大包天,还有一边更是感到惊讶的是,向来成熟稳重,被他们夸赞的阮遥集居然会带着小娘子逃学。
这两个神色慌张的回到学堂,上头站着,面色沉重的谢三叔,左边站着安西大将军谢奕石,右边站着谢三夫人刘氏。
这难道算不上是三堂会审吗?
谢令姜立刻呵呵的就要笑,“阿耶,三叔你们怎么都来啦?走走走,我给你们倒杯茶,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这么凶嘛!”
安西大将军谢奕石没想到小娘子居然这么温和,刚开始听说谢令姜居然逃课,还有些不以为意,小娘子家的要读什么书呢?还是自由自在的玩好些,回头嫁了人又被拘束了,这是他自己的看法。
可没想到被父亲和伯父训斥了一顿,又听了一顿三弟谢安说自家小娘子是如何的聪慧?甚至比小儿郎们都还要有出息,于是乎便来关照此事了,又在夫人阮容的催促下前来,可没想到小娘子开头便笑,声音娇柔,当下就心软不已。
“长安,有话好好说,今日了不得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吧?”
谢安万丈后悔,居然让兄长参与到孩子的教育大事上去,当下扶额长叹:“欸,大兄,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不用说了。”
安西大将军谢奕石这时候意识到自己讲的不对,不好意思的退后了两步,声音严谨:“谢令姜,可不要嬉皮笑脸的,赶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谢令姜没想到自己家的阿耶这么靠不住,转眼间立刻开口:“好三叔,今天我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也许是因为夏日炎热酷暑,恐怕是中暑了,这才让阿兄带我出去看郎中,并没有别的事情,你还不用担心呢!”
小娘子讲话又伶俐,逻辑又清楚,感觉就是清晰不已。
可没想到三婶那里露馅了,“长安,建康城中哪里的郎中比咱们府里头的女医还要好?再说也没听说你的丫鬟过来禀报呀!女郎身体不适,是要秉告到大家那里头的。”
谢令姜顿时捂住了嘴。
“嘿嘿嘿,三婶,你都知道我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啦,我今日就是出去玩了一下,也没有什么的,左右想着不如出去看看哪家房子要出售的,我就出去逛逛而已!”
“有人跟我说在秦淮那边,遇见一对兄弟,还点了歌妓舞女,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见?”
谢令姜正要开口说话。
阮遥集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而后站前一步。
“遥集私自带表妹出去,甘愿受罚!”
阮遥集将另一只手伸了出去,双眸澄澈无比的看着谢安。
谢安抓在手里的戒尺摇摇欲坠,然后还是狠了狠心,狠狠的打了两戒尺下去。
“你便要护着长安,也只能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了她一世!我虽知道不是你的过错,和你非要揽在身上,自然也当如此了!”
谢安语气里透着严厉,谢奕看着阮遥集却多了几分欣赏的味道,三婶连忙就在旁边给了台阶下。
“打也打了,训也训了,小长安今天肯定玩累了,还不早点回去,免得让大家担心你!”
谢令姜眼睁睁的看着那狠狠的两戒尺打在了阮遥集的手掌心,手掌心的皮肉很快的浮肿了,谢令姜双眼几乎蒙着泪,着急的牵着阮遥集捂住自己的那只手,匆匆忙忙的就往外头跑,“三叔,你这个大坏蛋,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看着眼前的小儿女渐渐离开,谢安眼睛里头的效益才慢慢浸染开来,“兄长看来很喜欢阮遥集这个郎君!”
安西大将军谢奕石自然是非常认可,而且赞赏至极:“阮遥集有其父的风采,上战场是个将才,对待弟妹妹又十分的庇护,十分的有为主君之资!”
“看来也是当女婿的好材料!”谢三夫人刘氏原本是故意揶揄的开口,谁知道安西大将军谢奕石还真的赞同的与有荣焉的开口,“不知道哪家有这个福气,有这样的好儿郎当女婿!”
谢安却明白了那少年郎的心思,他当然不会继续,但也不会否定,一切都要靠自己。
谢令姜忍不住有些埋怨,“三叔真是狠心,可是阿兄为什么非要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呢?三叔一定不会打我的,就算是打我,也只是轻轻的一下而已!”
阮遥集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她,“我不愿意让你受伤。”
这一辈子,以后的所有时光,我都不会忍心让你受哪怕一丁点的伤和挫折,只要我能挡下,哪怕是刀山火海,无边杀伐,我都会挡在你的前头,至死无悔。
“赶紧到我那,我为你擦点药膏子。”
谢令姜可怜巴巴。
第106章 :践行宴
逃学的事情刚刚罢休,圣人的旨意已经到了建康城中。
随着宫城内迁,他们前往会稽读书的日子也将将定了下来。
可正在此时,一道消息也传了过来。
冉魏政权灭亡,冉魏的臣子纷纷自杀殉国,河北二十余万汉人不甘做亡国奴,纷纷南逃,但受到鲜卑大军截击,死亡殆尽。至此,他们汉民族在长江以北的最后一个政权灭亡了。
慕容恪捉到冉闵后,献与国主慕容俊,慕容俊嘲笑冉闵:“你只有奴仆下人的才能,凭什么敢妄自称天子?”冉闵怒道:“天下大乱,尔曹夷狄禽兽之类尤称帝,况我中土英雄呼!”
慕容俊大怒,令人鞭之三百,然后送至龙城,斩于遏陉山。冉闵死后,山左右七里草木悉枯,蝗虫大起,从五月开始,一月有余天上滴雨未降。
连日里头,谢令姜都开始做噩梦,梦里头都是战场厮杀,尸山血海。
永和八年风波迭起,北边战事混乱,燕破邺、魏亡国,燕王儁称帝。而江左东晋,相对和谐安宁。
因为即将迁都于建康,建康城中众人的情绪是漂浮不定。而且因为百官随之搬迁,房价一日千里,大宗交易日日进行,就连中间的那些中介们都忙个不停,而府里头也因为要去会稽读书的缘故,变得浮躁不堪。
谢令姜找到了潇湘院里头,准备要见阮遥集。
可是只见到面色沉重的小厮临渊道:“大娘子,郎君去战场了,你见不到他。”
谢令姜愣了愣,怎么好端端又要去战场,不是上次好不容易带回来了传国玉玺了嘛?怎么又要去战场?喃喃自语了好久,外头白芍小跑着过来,神色焦急:“女郎,宫里头来旨意了。”
谢令姜来不及思索阮遥集的去向,又跟着到了前厅来接旨意。
会稽山学召开,圣人于朝野中下定下暂迁建康行宫,谢父迁会稽内史。
消息几乎在此时一瞬间就跌宕开来。
阿耶也要跟着去会稽了。
谢令姜有些错愕。
怎么感觉一切都在变化,可是思索上辈子,谢令姜是在谢家独自住着,没有跟随兄弟们前往谢家读书的。
但是这一辈子,大部分事情都在变化着,一切都不是预料的一样,可是历史的车轮打转的时候,大方向是没什么大的变化的。
这次又要离开了。
永和八年六月初二,琅琊王氏王右军在郊区设宴为三叔践行。
谢令姜看着阿耶今日实在是意气风发,眉宇之间都是风秀。
阿娘阮容似乎也因为即将离开谢家而感到喜悦。
他们算是一大家子都前去琅琊王氏,许是因为又匆匆离开,王氏设宴所挨着的郊区,正在王氏宗祠不远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小妇也有些殷勤的上千恳求阿耶。
“将军,大妇,不知可能够带妾侍前去?妾侍久离故土,实在是想念至极。”
阮容未曾察觉到里头有些不对劲,只是点了头。
谢奕石却莫名感动,十分悦纳的开口:“既然如此,今日便同我们一块去。”
王小妇感动不已,客客气气的行礼。
“多谢将军,多谢大妇!”
谢令姜看着三叔,三婶刘氏,四叔,四婶王氏,又看着其他的兄弟姊妹们,个个都是欢欢喜喜的。
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很容易就想到了明年暮春之景,永和九年的三月初三,王右军意气风发的《兰亭集序》写成的时候,那是何等热闹至极的集会?
“阿姊,今日里又能见到王家五娘,七娘,她们两个人都是极热闹极可爱的人呢?”
谢令姜扯了扯嘴角,“是啊!也许正是这样的呢!”
这六月份的宴会,着实只能安排在晚上。
这晚风仍然带着一种能让人从内到外发热的情怀,谢令姜只得又减少了一下以上的厚薄度。
自从上次表现得稍微有些炙热之后,谢令姜决定要更加朴素,所以等打扮好出来的时候,只瞧见面前四个妹妹都是花朵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红黄橙绿,也可以算是五彩纷呈。
“阿姊,明天我们就会离开这里了吧?”
谢道璨和谢道辉不约而同的开口,这两个双生子有时候说话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谢令姜点了点头,“是的呀,今天便好好的玩一玩吧!”
果然见着两个人都笑眯了眼睛,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
谢道聆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把小脸黑着,似乎一副极不开心的模样,再过了一会儿,王小妇倒是迫不及待的跑过来了。
“二娘,你瞧瞧阿姨,今天这衣服好不好看?”
谢道聆似乎并不愿意理睬她。
王小妇仍然是满脸堆着着笑。
“怎么出来玩?还这么不开心呀?”
谢令姜自顾自的上了马车,并没有搭理外头的纷纷扰扰。
而后又坐了很长时间的马车,才到了郊区,虽说是郊区,建康清平乡下,此地却也修建了一个很大的园林。
看上去倒是有些样子,园子说实话不算大,可是造园者也应该是颇费心思了,假山、亭阁、回廊贯穿其中,精巧别致。处处曲径通幽,古意盎然。绿树碧水,应该就算是江南独有的好风光。
清幽素雅的楼榭亭台,奇峰叠嶂,别有洞天,看上去总叫人觉得格外的清雅。远看太湖石堆叠繁复,蜿蜒深邃,大有水墨笔法中披麻皴的意趣。
“此处倒是可以称得上是洞天福地。”谢令姜走了一段路,不由得如实感慨道。
这时前头王孟姜的侍女金盘儿含笑着走向来,“大娘子,二娘子,诸位娘子,我们家女郎在前面候着您诸位呢?”
“却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去吧!”
谢令姜微微一笑,然后便一同前去。
走的不是一条道路,可去的时候却发现阿娘阮容同王右军夫人郗璿正在说话,而王小妇不知何时同王小妇的兄长王佟的夫人一块儿正在说话,言语里还带着笑意。
举目望去,今日所来之人倒也不少,而且有些人,谢令姜并不相识。
想到阮遥集此时或许已经到了战场,心里头更是五味复杂起来。
第107章 :鸿门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去,该到的女郎居然一个都不少,此时这小宴会自然是热闹极了。
等到个人安置的时候,谢令姜等人的面上已经摆上了甜甜的青梅酒。
“这酒的味道果然是别致无比的。”谢令姜喝了这甜甜的青梅酒,眼睛忍不住亮了亮。
王孟姜今日倒是穿的格外喜庆,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长安当真是太高兴了,没想到我居然能够跟着一起外头去读书。长安,听说谢伯父已经成了会稽内史了,恭喜恭喜呀!”
谢令姜自然是打趣的笑了:“这究竟是长安高兴呢,还是孟姜高兴呢?”
王孟姜有些恼羞的轻轻推了她一把,“每每说话你都这样打趣我。”
然后坐下来的时候,几乎又情不自禁的开口了,“我跟你说,最近我们府里头可热闹了,不信你问五娘姐姐。”
王五娘一时有些尴尬,而后又笑着说道:“”
王孟姜笑容笑得格外甜美,跟在她后头的是王五娘王孟晖,当下只是很羞涩地笑了笑。
“最近府里头开了族学,太原王氏的郎君们也一同来的此地,蓝田侯大人的嫡子王世兄也来了我们家,听说蓝田侯大人特别宠爱他,虽然他年纪大了,却仍然将他抱在膝盖上。他为人特别幽默风趣,现如下也正准备说亲。”
谢令姜也知道此人,是才放旷,王坦之弱冠之时与郗超并称,时人谓之:“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仆射江虨选举官员时,本打算以王坦之为尚书郎,然而王坦之却说:“自东晋建立,尚书郎都只用次等的人才,怎可以打算由我去当此职!”江虨知道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五娘谢令和有些好奇的问道,“我也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声,当时有谚云:“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三伯父特别欣赏他呢!只是不知道说的是哪家的女儿呀?”
王长豫的夫人裴九娘,笑着解释。
“说的是范家娘子,闺名叫范盖,是徐兖二州刺史范汪的女儿,范宁的妹妹。”
“呀!怎么会说他们家的女儿?我听说范汪大人似乎当权的大司马都尉桓温大人有过节,而亦因驸马都尉的关系,范氏一门其他人都没有人任官。”
这次说话的却是郗璿的侄女儿,郗鉴大人的孙女儿郗道茂。
谢令姜笑:“刚才不见茂娘阿姊,不知去什么地方了?”
郗道茂有些不好意思的嫣然一笑。
“家中有事,于是便回去了一趟,只是今日才匆匆赶了回来,想来要送你们一程,回头山高水远,你们去读书,我便只有羡慕的意思,却不能前去了!”
谢令姜没想到郗道茂居然不能前去,心里头有些疑问,可最终又按捺下去。
“也不尽然,每个人都要去读书的,不过是一种道路而已,何况茂娘阿姊早已学富五车,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大表兄倒也是在说亲的,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只是姑母和姑婿都还在犹豫之中。”
裴九娘倒是懂得颇多,此时倒是当作家常之事开口。
王孟姜觉得有些可惜,“只可惜长安你年纪太小,否则也该嫁给我兄长的,我兄长想来是没这个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