贮金闺——陈小鹿【完结】
时间:2023-08-09 14:37:33

  花雀儿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起来,居然此番说话,实在是不太客气,而后对谢三郎谢泉说道:“这几日府里头的姊妹们各个夸赞三郎君顶天立地,顶立门户,为女郎们撑腰,如今这深闺之中,女郎的门庭外头站着外男,这是哪家的规矩和礼教?更是不管不顾,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插手内宅之事,三郎君的朋友这般风度,真是令人侧目,更何况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是而已。”
  而后转头亦跑了,并不管呆愣在原地的嵇玉山了。
  金雀儿说话倒是客气,行礼道:“奴婢见过三郎君,禇郎君,嵇郎君,我家小妹向来性情浮躁,说话很不体面,奴婢这就去请女郎出来相见,诸位都是女郎兄长,也算不上外男了。”
  谁知道谢泉几乎是十分惭愧的开口:“此事想来,其实是我的过错,我不该这么急冲冲不管不顾的带着世兄们前来,玉珠这般哭泣,想来事出有因,毕竟二娘是因为生母触犯家规所以才求情祖母大家的,可是阿耶,三叔都要在祖母大家面前跪着听训斥,大娘一个小娘子又能做什么呢?玉珠这样的做法不对,你现在叫她出来,不要再逼迫大娘了。”
  嵇玉山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而后心里忍不住有些复杂,他才知道上次用黑漆木琴弹奏出来《广陵散》的女郎正是陈郡谢氏嫡长女谢令姜,此番也是希望过来讨教一番的,可是又被蒙蔽了双眼,顿时有些愧疚不已,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正在此时,梳妆打扮好了的谢令姜不慌不忙的出了门,瞧见金雀儿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朗声开口:“谁把我们家花雀儿给气哭了?女郎这就亲自给你出气。”
  而后走到了嵇玉山面前。
  “倒是有缘分,表兄和世兄二人都分外容易掺杂到小女的家事之中,不如一同前去祖母大家那里,二娘体弱,的确不该久跪。”
  此时玉珠被扶着出来,几乎站立不住,格外悲伤,谢令姜掏出一块手绢儿擦了擦玉珠的眼泪,而后塞到了她胸脯上。
  “瞧瞧这可怜啊样子,王小妇把你交给二娘,可不是让你整日里哭啼的。”
  在禇幼安敬佩的,嵇玉山愧疚的目光里头,谢令姜施施然前去。
  而后在祖母大家大孙氏的门外见到了一身素色衣裳跪在地上,神色清淡的谢道聆。
  “不孝孙女请求祖母大家收回成命,阿姨不过是误服了不该吃的药,现在已经知错了。”
  她说着又要叩首,谢令姜蹲在她前头,伸手阻挡她的额头落到地面,而后声音里透露出可惜的叹惋。
  “二娘,你倘若想留下她的性命,便该回去,老老实实等着去会稽读书,倘若你想她死,便多磕几个头。”
  谢令姜的声音凉凉的,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真叫人心里头发寒。
  谢道聆满脸茫然,而后惊惧不已。
第115章 :孤烟直
  与此同时,战场上,万物萧瑟,处处都是血肉的厮杀。
  无边落木萧萧下,远处是大漠孤烟直。
  在这样的地方厮杀,总有会有一种醉卧沙场君莫笑的快感。
  阮遥集上阵之前喝了不少的酒,阿耶看到自己总归是很高兴的,虽则对于战场上的诸多事宜心里头充满担忧,但是见到阮遥集的情况下肯定要喝一场的。
  阮遥集喝着酒,听到阿耶询问他关于亲事的时候,反射性的开口:“阿耶。我发现您操心操的可多,这件事不需要您太过操心。”
  阮遥集低头,面上不知道是因为喝酒染上的绯色,还是因为本来就是绯色的。
  “听族老说,东郡好几个大家族都过来询问结亲的意思,我说我总得过问你的意思吧,你说是也不是?”
  阮俱说话的时候颇为有底气,好似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姿态。
  “阿耶,说了多少次了。不许你做主。”
  阮俱没想到自家郎君阮遥集都有些恼羞成怒的姿态了,随即不过是呵呵一笑。
  而后似乎又想到什么似得开口。
  “容娘家的长安也要长大了吧,也有几户人家想要请我说亲的。”
  阮俱的声音里分明带着一种诱哄的姿态,可是阮遥集想也没想的站起身来就要否认的开口。
  “长安年纪还小呢?你可不许这样瞎安排!”
  说话间阮遥集面色里头已经有几分不好意思,阮俱看着自家儿郎站立起来,风姿玉立,卓尔不群,忍不住生出了豪迈之情。
  而后大吼了一声,“爽快,既如此,你喝了这缸子酒,阿耶就不再过问你的亲事,好儿郎,当征战沙场,驰骋敌军,而后博取军功,喝最烈的酒,娶最美的娘子!”
  阮遥集想也不想的仰头直接喝下了一缸子烈酒,多余的酒水从口唇满溢而出,两腮,脖颈,锁骨,衣襟上似乎都带着辛辣无比的烈酒味道,心里头却有着说不出来的豪气干云,他将来一定会用战功累累来迎娶他心爱的娘子,这一辈子,谁也不能够阻止他娶谢令姜。
  再而后听到外头战鼓擂起。
  “咚咚咚!”
  “遥集就不送阿耶了,阿耶早去,方才能够安稳军心。”
  而后阮遥集便背负利箭大弓,左右挎宝剑,就连双足都绑了匕首。
  取出一赤色的发带绑在了额上,而后手提一柄长枪上了马。
  “三军听令,随我出征!”
  “儿郎们,为了家园,为了妻儿老小,为了我大晋国威,为了荣耀,冲呀!”
  阮俱很快的目睹着阮遥集的背影在眼前消失,融入到数万的军队里头,而后头也不回的跨上战马。
  “誓死突围,我们走!”
  “是,大将军!”
  谁能想到的是阮俱面对的不一定是敌军的侵袭,反而是内部人的利箭。
  利箭射入背心,阮俱眉头都不皱的向前冲去。
  左右担心无比的呐喊:“将军!”
  “主君!”
  可是阮俱依旧朝前面冲过去。
  似乎对于这利箭毫无感觉似的,左右悲愤大吼,而后也有些颓唐无力的只能护送在左右,直接就离去了。
  向前从此的阮遥集自然是豪情万丈,下属仍诙谐幽默的打趣道:“少将军的发带瞧上去多像是哪家小娘子用的,这般绯色流焰,是谁的细致手工?”
  阮遥集也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开口:“正是我家小娘子的发带,她女工粗糙,可是对我的心意实实在在的。”
  下属听了这话,直觉可惜,“少将军瞧上去年岁不大,居然已经定了亲,实在可惜,我家中也有两个女儿,原本想送给将军做妾侍的。”
  阮遥集忍不住含笑,轻轻松松地开口:“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小娘子善妒,只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耳!”
  阮遥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样的仔细反而暴露了父亲的存在,只是此时想到饮酒之时许下的承诺,心里头忍不住涌起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那个小娘子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在宴会上为沾湿了的裙角觉得可惜,还是在学堂里托着下巴为了何时吃晚餐而忧愁,或者是悄悄的溜到了湖心亭里看池塘里的大鲤鱼,还是小模小样的在祖母大家面前撒娇讨饶。
  小娘子那样笑,那样娇嫩,也那样的叫人留恋,他目睹了她所有的年少时光,也留恋年少之时所经历的所有,她撒娇,她呈怒,她含笑,她害羞,她的喜怒哀乐早已在悄无声息里头侵占满了他的心田。
  于阮遥集而言,谢令姜就像是心头的朱砂痣,是项上的宝玉,是肩头的落雪,是春日里开的最好最娇的花。
  想到这里,他的长枪已经刺入冲过来的小将领的胸膛上,血肉翻转,鲜血飞溅到了他的额头。
  接下来只不过是直觉所操纵着的做法了。
  长枪翻转,卷带着皮肉,裹挟着腥风血雨的收割着生命。
  这些悍不畏死的胡人,夺走了中原的土地,还想要侵蚀南方的寸土之地。
  对面的胡人或许大为吃惊,因为面前这个少将军分明相貌里不辨雌雄,看上去明显也有他们族人的风貌。
  只是为什么如此凶悍,要替汉人卖命呢?
  阮遥集可不管对方是否在想些什么,或许人头落地前的一刹那就能感觉到种种繁杂的情绪。
  手起刀落,他狠狠的无情的收割对方的性命,再而后,狠狠地一剑穿心,十步不留行,他从马上落下来,而后很快的将对方也斩落马下。
  这迎战之人颇为愤怒,他仰天长啸。
  “啊啊啊--”
  “无耻小贼,你有本事正面打我!”
  阮遥集笑了笑,而后上前一拳头把他打倒在地,一匕首送他归西。
  再然后,随着晋军愈发勇猛起来的气势,这胡人之军队简直可以说是溃不成军了。
  阮遥集携这些将士们驻扎,而后便得知了这样的消息。
  “大将军身中数箭。窜逃入流沙之中,下落不明,还请少将军节哀。”
  气喘如牛的阮遥集单膝跪地,双手握着那军用的水壶简直要捏碎般,双眼便是极为怒气凛然。
  还是防不住吗?
  阿耶,你千万不要有事!
第116章 :会稽山
  谢令姜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来到会稽山。
  当然,在此之前,谢令姜也听到一点风声。
  桓世子桓熙在家中练武时摔断了腿,于是需要静坐疗养。
  已经好些日子都不能出门了。
  谢道聆那是在门外跪着求了好久,虽然心里头很生气王小妇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可下意识里还是觉得阿姨没有这个胆子,或许是被谁利用了,也许被舅母利用了,也说不一定。
  没人能保得住阿姨的性命,只有靠她这样一个娘子的性命来保她。没有一刻钟比那时谢道聆更痛恨自己庶出子女的身份,可是打碎了牙齿,只能吞下腹中,只能跪在那里恳求孙氏大家。
  只是在谢令姜提醒之前,谢道聆都差点忘了自己姓谢,是谢氏的女郎,将来无论是出嫁还是旁的都只能靠大孙氏的高抬贵手,更何况阿姨只是一个妾室,尚且恃宠而骄。
  谢道聆最终还是默默的磕了几个头后,然后就离去了。
  小王氏当时只不过是发了些娇,只以为还会像往日一样令将军心疼,可是将军冲进来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将她整个人山倒在地上,王小妇彼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喃喃自语:“究竟是怎么了?将军,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腹中还有你的孩儿呀!”
  谢奕石听了此话,更是大怒,几乎是怒不可遏:“你还在这里蒙骗本尊,母亲派了女医为你诊断,你肚子里只有一肚子脏水,有什么孩子?居然暗地里还构陷什么阴谋诡计,你当真是疯了不成,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你不要脸,不要皮!四郎和二娘还要呢!”
  王小妇满脸彷徨,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含着眼泪的行礼,然后就被送走了,大约最后的地方是在家庙。
  谢令姜便拜别了,祖母大家,两位祖父,阿耶谢奕自然还要处理一些公事,不能与之同往,而三婶也只能在家中备产,也不能与之同往。
  三叔倒是把什么东西都打点好了,看上去精气神颇足够的,愈发风流起来。
  谢令姜听说自从那天以后,谢道聆整个人几乎瘦骨嶙峋了,有时穿着宽大的袍子,都像是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的。
  至于嵇玉山似乎又因为那日所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的世界观陷入了一种矛盾吧!
  “女郎,世界观是什么东西啊?”
  子鱼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谢令姜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时间居然说出来,然后笑了笑。
  “有个大师跟我说,就是你看待这个世界的观点,叫世界观!”
  子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咱们要去会稽山了,是吗?我小时候听说这里头有很多的神话故事,你能跟我讲一讲吗?”
  谢令姜没想到小娘子这样好学,当即点了点头。
  “的确,你听说的没错,传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上古治水英雄大禹,一生行迹中的四件大事:封禅、娶亲、计功、归葬都发生在会稽山,《山海经•海经第八卷 •海内东经》曰:“会稽山在大楚南”。”
  见子鱼听到这样认真,谢令姜继续解释道。
  “春秋时期的吴、越两国为了融入咱们华夏,称自己为周祖、大禹后人,浙江会稽山为勾践命名,史书中说越王勾践“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的夏后帝少康庶子之苗裔,入越地被拥而为王,西汉收复闽越后,为巩固统治,正式命名为会稽山,祭禹,史料中亦多记载。”
  听到谢令姜说完话的阮容,只是忽然打起精神来。
  “汉以后这里成为佛道胜地,山中的阳明洞天为道家第十洞天,香炉峰为佛教胜地,至更正语序今香火旺盛。回头你们自然可以有空的时候爬爬山,玩一玩!”
  谢令姜乖巧的靠着阿娘的胳膊,似乎是讨娇的开口。
  “阿娘最好了,长安也要听阿娘说说咱们将来要去的山阴学堂,是个什么来历呢?”
  “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在这地方读书,将来你们都大有出息呢!据《吴越春秋》载,越建都于今绍兴城后,句践创设国之祭礼,为“立东郊以祭阳,名曰东皇公;立西郊以祭阴,名曰西王母;祭陵山于会稽;祀水泽于江州”。”
  “大妇,难不成在那里还有神仙吗?又有东皇,又有西王母娘娘?”
  子鱼眨着水灵灵的眼睛,瞧上去分外的活泼可爱讨喜。阮嬷嬷坐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是个小淘气,是啊,里头不但有神仙,还有妖魔鬼怪,回头把你捉过去当小丫鬟伺候勒!”
  子鱼便一副怕怕的模样,谢令姜则是拍了拍胸脯。
  “子鱼你尽快放心,女郎自然会保护你的!”
  听到马车里传来笑声,谢泉谢倏然谢瑶等兄弟也骑马赶到前来,护在马车左右。
  谢倏然摇头晃脑的开口,“《郑风•溱淆》:“溱与淆,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兰兮。””
  “那个亭子,好玩吗?”
  谢六郎谢瑶故作好奇地开口。
  谢四郎谢倏然顿时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你真不是我的兄弟,那里哪里是亭子呢?”
  谢令姜笑得更加愉快,连忙解释道:
  “兰亭之“亭”原非亭台楼阁之亭,而是乡以下的一种行政机构,行于秦汉,《汉书》云:“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而有兰亭之称。”
  谢三叔谢安骑着马赶到过来,狠狠地一鞭子就要抽到自己儿子谢六郎的身上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笨蛋?幸好你阿娘又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了,否则我就是土埋了半截,也要瞪眼看着你!”
  谢六郎谢瑶飞快的闪开,而后一脸骄傲的开口:“阿耶纵使有谈论天下大事,翻云覆雨的能力,但是也没有把我塞回娘胎的能力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