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出差两天，大概周四晚上回去。”于朗不知道自己在唐佳琳通讯录里已经变成“于狗”，主动交代行程，“等我回去，我们再好好谈一次吧。”
“带律师谈？”
“不，就我们两个，面对面，把我们婚姻里存在的问题都拿出来，坦诚地谈一谈，我相信一定有解决办法。”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没一口回绝就行，于朗现在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好声好气说：“那等我回去再联系。”
唐佳琳没回答，准备挂电话，那边于朗像有心电感应似的，紧着说：“我们把微信加回来吧，方便联系。”
“用不着，你现在又不是联系不上我。”唐佳琳不等他再说话，直接挂断。
“他怎么了？”曹暄迫不及待问出口，“前天还为了他妈和你吵架，说你对他妈阴谋论呢，今天怎么就替他妈道歉了？”
唐佳琳看着保存的录音，也是一脸困惑：“要不是你在旁边听着，我都怀疑这是我做梦呢。”
“难道出了什么事，让他看清他妈真面目了？”
“这么短的时间，他又没回去见过他妈，能出什么事？”唐佳琳想不出来，开始猜测，“会不会是徐律师教他的？”
曹暄惊奇：“律师还能教这个呢？”
不对，就算律师能教，于总可未必会听一个离婚律师的话，唐佳琳摇摇头：“算了，不管他，我先问问韩律师。”
上次跟徐律师见过之后，韩律师建议唐佳琳，如果于朗主动要求跟她再谈一次，可以答应下来，因为于朗显然还没认识到唐佳琳离婚的决心有多大。
两个人面对面恳谈一次，有助于于朗认清现实，尽早放手。
唐佳琳给韩律师打了电话，韩律师给的建议是时间定在白天，地点约公共场合，消费AA，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在约定时间去接唐佳琳，以防于朗纠缠不休。
“好，那等我和他约好时间地点再告诉你。”
唐佳琳挂了电话，曹暄拿着手机凑过来说：“于狗给我发信息，说想给你带伴手礼，让我帮忙选。”
自从那天于朗和唐佳琳在她们店里吵翻之后，他在曹暄这里就从“于总”变成了“于狗”。
“你说礼物就不用了，离婚分财产的时候，请他慷慨一点。”
“好嘞！”
曹暄愉快答应，按着手机键盘回复：“于总不用客气，礼物就不必了，您真有心、真的还对琳琳有一点感情的话，请在分财产的时候，大方一点，多分给琳琳一些，也不枉她这三年在贵府委屈求全，辛苦操劳。”
“……”于朗看到短信后，半天无语。
本来好歹在唐佳琳身边还有个帮手，估计是上次在烘焙店吵得太凶，还有后来因为他母亲，又跟唐佳琳在微信里吵了一次，帮手也生了气，不肯帮他了。
于朗想了一会儿，编辑短信回复曹暄：“对不起，我知道上次辜负了你一番好意，但我现在真的知道是我错了，我不想就这么失去她，愿意付出一切努力去挽回，你能再帮我一次吗？”
几分钟后，曹暄回复：“我帮不了你，你想挽回琳琳，只能靠你自己。”
于朗当然知道还是要靠自己，但他现在这不是问题太多，脑子太乱，一时想不到办法么？
正要再问，曹暄的补充来了：“想想当初你们是怎么相爱的，琳琳为什么愿意跟你在一起，还答应嫁给你，如果还找不到答案，那谁也帮不了你。”
第十七章 当初他们是怎么相爱的
当初他们是怎么相爱的？
于朗放下手机，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陌生街景，脑中最先想起的，并不是他们怎么确定恋爱关系，而是他第一天去恒丰商贸上班，时隔五年再见面时，唐佳琳的样子。
那是在恒丰的会议室——于朗第一天上班，到恒丰就被引到老总办公室，由老总介绍给分管业务的副总，还当面托付了副总几句。
那位副总当着恒丰老总的面，表现得极其热情，什么都说好，还夸于朗青年才俊，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肯定能帮他们把电商业务搞上去。
直到两人从老总办公室出来，去到业务部门，于朗才知道这位副总挖好了坑等着他呢——在过去见老总之前，副总就让业务部门所有员工去会议室，等着迎接空降下来的市场部经理。
也就是说，在于朗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在里面百无聊赖地等了至少30分钟。
于朗心里大骂副总阴险小人，努力挤出微笑，准备跟大家打招呼，却在站起来迎接的人群里，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五年过去，于朗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年少时期心动过的那个女孩儿，没想到久别重逢，两人目光刚刚对上，曾经的怦然心动，就死灰复燃。
他当时力持镇定，假装没有认出来，当天下了班，回到家却忍不住回想起他和唐佳琳高中时期见的最后一面。
那是高考结束之后——于朗虽然早就申请好了留学学校，但还是参加了高考——他最后一次去学校，看见唐佳琳一个人站在操场边树下，犹豫几秒之后，终于还是走过去。
后来回忆高中生活，唐佳琳总是说他们虽然是同届同学，但从没有说过话，她不知道，其实他差一点就跟她说话了。
18岁的于朗一步一步向同样18岁的唐佳琳走近，就在他们之间只剩五六步距离远时，于朗发现唐佳琳并不是没事在那里站着，而是在打电话。
他停下脚步，手插进裤袋，捏了捏口袋里的游乐园门票。
于朗当时心情很矛盾，理智上知道他应该转身走开，不要节外生枝，因为他一周后就将飞往大洋彼岸，开始至少四年的留学生活。
他有明确的人生规划，唐佳琳虽然学习成绩不错，能考上国内重点大学，但跟他的人生规划，实在很难产生交集。
可是初次萌动的情感令他怎么都不舍得转身，于朗就站在那里，定定望着树下的女孩儿，她一头长发还是扎的马尾，浅蓝色连衣裙将将过膝，显得一双腿极其纤长。
这一幕于朗记了很久，深绿浓密的树叶下，纤细修长的蓝色身影，仿佛炎炎夏日里的一缕清风，悠悠吹进人心里，沁凉舒适，难以割舍。
唐佳琳终于结束通话，于朗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刚跨前一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姜浩文叫住：“哎，于朗你在这儿干嘛呢？找你半天了。”
于朗仿佛一下从幻梦中醒来，下意识看向唐佳琳，却见她往这边看了一眼，一秒停顿都没有，就转身走了。
失望的于朗最后撕了门票，回到自己规划好的人生轨道里，一路向前，然后在五年之后，又遇见了这缕清风。
第十八章 穿越的内在联系
现在的于朗当然知道18岁时没有走过去拿出门票是对的，因为肯定会被唐佳琳拒绝，以他的心高气傲，五年后再相见，必定当唐佳琳是陌生人，两人很可能从始至终都只是上下级关系，不会恋爱、更不可能结婚。
但那个时候的于朗还不知道，他想起当初操场上那一幕，觉得在恒丰商贸再见到唐佳琳，一定是因为缘分天定，他和唐佳琳注定该走到一起。
当然想是这么想，于朗刚踏入职场，身上背负着父亲的期许，还一来就被副总挖了坑，手下员工表面看着服帖，真到工作上，却多是能糊弄就糊弄，拿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应届毕业生一样敷衍。
他必须尽快熟悉业务，做出一点成绩来，才能在恒丰立住脚——反正唐佳琳也在这里工作，还是他市场部的直属下属，朝夕相对，来日方长，有什么好急的？
而且唐佳琳肯定认出他来了，哪怕她没喜欢过他，于朗当年在高中，不大不小也是个全校风云人物，成绩好、稳定年级前十，长得帅、篮球还打得很好，有校草之称，在校期间，全校同学应该没有不认识他的才对。
于朗等着唐佳琳主动跟他提起高中时代，为此还特意制造了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唐佳琳却始终没有任何表示，跟他保持着非常标准的上下级距离，除了公事，没有一句闲话。
在等了一个月后，于朗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找个机会，问唐佳琳：“你是不是华林高中毕业的？”
唐佳琳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对。”
“你不认识我吗？”于朗故意问，“我看你简历，我们应该是同一届的。”
“我认识您，怕您不认识我。”唐佳琳笑一笑说。
他就知道是这样。他开始装作没认出人家，唐佳琳又不知道他对她也有过意思，怎么可能在彼此是上下级关系的情况下，跟他认校友呢？
于朗心头阴霾一扫而空，也笑道：“我只是一开始没认出来，那天会议室里人太多了。”
唐佳琳表示可以理解，然后说回之前在谈的公事：“那我回去叫美工再改一下。”
一般员工在上司办公室里说出这句之前就达成共识的话，都是表示“您要没事儿，我就出去了”，于朗当然也很清楚唐佳琳的潜台词——这天是周末，下班时间五点半，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五了，她着急下班。
但于朗选在这个时候找她认校友，打的主意就是周末下班后，顺势一起吃个饭，他那所谓海报有问题、叫美工再改一版的要求，只是叫唐佳琳进来的借口而已。
“急着下班，有约会啊？”于朗忍不住问。
唐佳琳摇头：“明天是我姥姥生日，我爸开车过来接我，已经到楼下了。”说完又补充，“于经理放心，我一定记得叫美工改。”
于朗知道她家不在市区，而是下面县级市，当时能上华林高中，好像是因为她中考成绩很好，特招进来的，高中三年她一直住学校宿舍，只有周末或者长假才回家去。
“那你快去吧。”晚高峰出市区，开到她家所在的县级市，恐怕至少得两个小时，于朗赶快放人，“祝你姥姥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唐佳琳终于露出一点真心笑容：“谢谢于经理。”
于朗想说下班了，就不用再叫“于经理”，话没出口，唐佳琳已经小鸟一般，飞出了他办公室。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他们一起在中心店加班到晚上八点，出来他请她吃饭，于朗才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都下班了，还叫什么经理？”
“不叫经理叫什么？”
这时候他们已经熟悉很多，唐佳琳语气也变得比较随意，于朗就说：“叫名字啊。”
“不好吧？”唐佳琳笑眯眯的，“显得多不尊重。”
“本来就是同学，要那么尊重干什么？”太尊重了，还怎么发展恋爱关系？
唐佳琳笑道：“我这不是怕损害你在大家心中的权威吗？”
于朗当时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六年过去之后，站在现在的时间节点，回头再看，才发现唐佳琳是借着开玩笑，婉拒了他直呼名字的提议。
直到他那次病倒，她亲手做了面给他送去，两人的关系才有了实质性改变。
于朗记得，他听父母话，去另一家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除了胃病需要注意饮食、好好休息之外，并没有别的问题，所以周一一早他就按时上班了。
唐佳琳看见他时面露惊讶：“于经理不再休息休息，就来上班了？”
“没事，好多了。只是暂时不能喝咖啡。”
于朗本来想说谢谢她送的面，顾虑是在公司，就没说，过了几天，才找机会说请她吃饭，当答谢她送的面。
“你吃了？”唐佳琳非常惊讶。
“对啊。”于朗当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惊讶，还开玩笑说，“怎么？不能吃？下毒了？”
唐佳琳也没多说，配合他玩笑道：“是啊，下了让你再也不能拖着我们加班的毒。”
那时的于朗没有多想，更不可能深究，但亲眼看到他母亲是怎么接过唐佳琳做的面之后，于朗才明白，当时唐佳琳的意思应该是：“你妈居然让你吃了？没直接扔掉？”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妈就很不喜欢唐佳琳了。
还有那次穿越，原来不只是叫他看到唐佳琳陪那个女孩去看妇产科，认清方子俊的真面目……于朗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线索——这个随机穿越，也许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随机，而是有一些内在联系？
第一次，他说完唐佳琳从高中就喜欢他、不可能真要离婚，就穿越到六年前，发现唐佳琳高中并不喜欢他；
第二次，他觉得唐佳琳根本就没真的爱过他，然后穿越到五年前，亲耳听见唐佳琳说要给他做饭送去医院，又亲眼看见他妈妈仿佛嫌装饭盒的帆布袋烫手一样的态度；
第三次，他不信唐佳琳对他妈妈的评价，说她阴谋论，然后他就亲耳听见了他妈背后是怎么说唐佳琳的。
于朗越想越皱眉，这几次穿越，怎么好像都是在打他的脸啊？！
第十九章 老妈驾到
唐佳琳还没有告诉父母，她已经从家里搬出来，准备和于朗离婚。
她不确定父母会是什么反应，虽然他们一向比较开明，不太会干涉唐佳琳，但这毕竟是离婚。
她记得前几年，表弟考上大学后，姑姑要跟姑父离婚，她爸就很不高兴，说姑姑一把年纪了，学年轻人瞎胡闹，还是唐佳琳和妈妈一起劝说，才让他改变态度。
当初她和于朗恋爱，爸爸知道于朗的家世以后，也曾委婉表示过齐大非偶，怕她将来嫁过去受委屈。
唐佳琳那时又傻又天真，觉得大家开玩笑说于家是豪门而已，又不是旧社会，他们家还真能以豪门自居，看不起她出身普通人家？
直到筹备婚礼的时候，她才知道，人家真的能。
说到婚礼，当初她父母倒是不愿声张亲家是富豪榜上的人物，但架不住还有其他亲戚，大家互相传话，到最后不论远亲近邻，几乎都知道唐佳琳是“嫁入豪门”。
现在要离婚，她倒是不在乎别人看法，反正她也不怎么回去，但是父母呢？亲戚朋友要是问起，他们会不会觉得难堪？
除了这些顾虑之外，唐佳琳更怕父母也像那个徐律师和于朗他妈一样，说些结婚才三年，离婚不是小事、不要冲动之类的话——他们说，她只是生气，但若父母也这么说，她真的会有些伤心。
结婚才三年就离婚有什么问题？婚姻不幸，不是正应该及时止损吗？难道非得等到生了孩子，为孩子好，一直忍到孩子考大学，又被人说夫妻这么多年了，一把年纪有什么过不去的，还要离婚？
离婚又怎么不是小事了？她和于朗离婚，除了分一点儿他私人财产，连他们集团的股价都不会影响，能是多大的事？
至于说冲动，这个世界上总该有人——至少她父母——知道她并不是一时冲动、闹情绪就说离婚的人，否则还用她说离婚？于朗早就受不了，跟她分手了。
唐佳琳不敢冒险，想等真的离了，或者和于朗达成离婚共识了，再告诉父母。
没想到于朗出差还没回来，妈妈先打来电话，说要进城办事，顺便来看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