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当然是教训你。”
红鲶鱼像被拨了鳞片,疯狂跺脚,指着她,气到完全骂不出新词:“你怎么敢!你个死丫头!”
江映初轻嗤:“把你脑袋摇匀了再跟我说话。”
陈母从震惊中回过神:“映映!别太过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惹事!”
江映初被拽后退一步,抿唇,大门停下一辆白色迈凯伦,陈禹行快步走过来,踩过地面的碎玻璃,蹙眉问起:
“谁弄的,怎么回事?”
红鲶鱼立马告状:“你媳妇当众洒泼,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点教养的啦?”
江映初指甲掐进掌心,忍无可忍:“你什么货色我就给你什么脸色,以后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就不是一杯酒这么简单了。”
陈禹行看着江映初,指腹在她手臂安抚了两下,淡声说:“先冷静,拍卖会还没开始,不要闹得太难看,过后再处理。”
江映初眼眶发热,失望至极,躲开陈禹行的手。
陈禹行落空,愣了下,再想去触碰,大厅管家忽然靠近楼梯,恭敬迎上去:“许夫人。”
江映初抬眼,看向来人,衣着随意却简单干净,甚至没有化妆,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韵味。
兰锦,许家的主母,许西华的大嫂。
“吵什么?”兰锦眼睛往人群一瞥,笑了,“鲶鱼,你新造型翻车了?”
“……”
江映初不爽的情绪散了些,弯了弯唇。
“你说你,好好的还浪费我的酒。”兰锦挑起红鲶鱼的面条卷,声音很轻,“图宇的生意最近怎么样?要是实在不行,许氏也就不蹚浑水了。”
整个大厅安静得不像话,红鲶鱼吓得哆嗦了一下,许家在商界地位不可撼动,她现在只要说错一句话图宇就全盘完了,只能不停狼狈道歉。
兰锦不耐烦啧了声:“这点小事情需要我来教?”
“对不起对不起!”红鲶鱼转了个方向,面朝江映初弯腰鞠躬,“是我的错,我说错话了……”
江映初没理会她,也没打算原谅,深呼吸对身边的人说:“叶姨,我的工作很普通,任何新闻内容都必须实事求是,不是您拿来随意使用的通行证。”
“我也不是他的媳妇。”
说完,江映初越过陈禹行,一步步走出去。
很快,鲶鱼灰溜溜离开,现场打扫干净,拍卖会继续进行,兰锦困得很,不去管接下来的闲事,上楼前和管家说起:
“今晚的紫色翡翠镯子拍下来,我要送给刚才那个小姑娘。”
管家睁大眼睛,磕磕巴巴:“夫人,镯子起拍价格将近七位数,会不会……啊……就是……”
兰锦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
“送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不贵。”
“……”
第21章 月亮船
路边的梧桐树被路灯照得层次分明, 偶尔来往的车辆带着发烫的风吹起树叶飘动,桥上没什么行人路过。
江映初拖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往前走。
四中的夜市街依然热闹,江映初在德记铺子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板认识她, 上了桂花冰糖粉:
“今晚就你一个人啊?”
江映初垂着眼, 无声点点头。
“没事, 让派大星陪你吃。”
“……”
老板是个对生活很幽默的人, 特意准备了好几个娃娃,让独自来这吃东西的人不孤单。
江映初笑笑, 和派大星对视几秒,发现是对眼,于是非常有礼貌的把它挪了个方向。
人在对待感情上最成熟的标志, 就是能分清爱和不甘心的区别。
她从来没想过一定要得到什么,留不住就不要了, 只是有点难过。
江映初找碗里的葡萄干,老板放得少,她委屈呜咽起来, 豆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肩膀微微颤抖。
“姐姐, 你是白雪公主吗?你的王子呢?”
隔壁桌的小女孩发现她,小心翼翼摸了摸江映初的裙子,仿佛看到了童话故事书里漂亮的公主。
江映初抬起头,擦干净眼泪, 毫无感情的回答:
“我是老巫婆,会吃人的那种, 第一个先吃掉王子,第二个吃掉小孩子。”
“哇——”小女孩美好幻想被打破, 哭着跑回去。
谁说公主就要配王子,明明在身边守护的是骑士,到底有没有人问过公主的意见,结局就一定让她和王子幸福生活。
骑士的剑在石碑刻下难以诉说的真情,玫瑰爱着呵护它的温室主人,千万种可能,却偏偏是最无聊的一种,什么破书,不看也罢。
江映初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经过一条旧巷子,又直线倒退回去几步,在一家旧年写真馆的橱窗前停下。
这里离四中很近,之所以能开那么多年,大概是因为来光顾的基本上都是学生,店主会在毕业前夕的校门口对面免费帮学生拍照,洗出来赠送,相当于宣传。
透明玻璃贴有很多客照,江映初看到了七班的几个同学,还有秋喜年和余半杏,一前一后走着,距离很远,像在闹矛盾。
还有……
左上角的照片有点眼熟,江映初靠近,手贴在玻璃,踮起脚想看得更清楚,男人粗鲁的咒骂声忽然从巷子里传出来——
“老子辛辛苦苦花精力养你到这么大,你他妈的就给这么点?”
“不是挺有本事?离了老子去外面吃香喝辣!现在回来打发叫花子?”
“我告诉你,老子在赌庄欠的钱你要是一个星期内还不上,我他妈的先弄死你!”
“不知道哪来的野种!早该跟赔钱货一起死!”
玻璃瓶砸在墙面的声音震得沟水里的老鼠都四处逃窜,花向杰皮笑肉不笑,上脸颊严重凹陷,双手死死掐着自己亲生儿子的脖子,像对待仇人,真的恨不得他去死。
花花没有挣扎,像一滩深渊的死水,眼里毫无波动。
江映初脱了高跟鞋,往前冲:“花花——”
没冲到一半,忽然被人拉了回来,许清屹细碎黑发散落额前,漆瞳映着亮光,江映初仰着头,忘了说话。
许清屹语气散漫,扯嘴角笑:
“公主的裙摆可不能弄脏。”
江映初怔然盯着他走上去,三两下就快速解决掉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夹着尾巴逃之前还在喊:
“想要回你妈的灵位,就拿钱来换!”
花花终于有了反应,憋了很久的气咳了出来,江映初小心扶起他:“怎么样?还有哪里受伤吗?”
“江姐姐,我不是……我不是野种。”花花不停发抖,眼眶里的泪水打转,顺着脸颊淌落,害怕环抱住自己,绝望痛哭。
“你当然不是,别听那黄鼠狼乱说。”江映初心疼安慰,找不到纸巾,干脆用自己的裙子给花花擦额头的血迹。
刚拿出纸巾的许清屹:“……”
家里不能再回,黄鼠狼肯定不让花花进门,许清屹把车开了过来,一辆黑色哑光的GTR超跑,江映初把花花安顿在后座,自然坐进副驾驶系安全带。
然后听见许清屹若有若无笑了声。
“……”
后面不是没位置了吗。
花花哭睡着后车里很安静,江映初动了下自己的脚趾头,没穿鞋,脚底黑乎乎的,许清屹还看了眼,她默默缩回裙摆下面藏起来。
“饿不饿?”许清屹问。
江映初摇摇头:“不饿不饿。”
句号都没说完,她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咕咕”叫了两声,小江同学,请你勇于承认,不要撒谎。
“……”
江映初假笑,补充道:“才怪。”
许清屹勾了勾唇,往左打方向盘,偏头看她:“这个点除了烧烤没别的东西,去我那吃,我给你做。”
像是想到什么,他顿了下,也补充道:
“行不?”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如果不愿意也有其他办法。
江映初没考虑太多,她吃什么都行,更何况花花还在后面,于是点头答应了:
“原来你还会做饭啊?”
“我不是说过。”许清屹挑眉,“我会得多了。”
“……”
只会蛋炒饭的江映初决定中止这个话题。
托花花的福,江映初有幸进入星月云河,传说中有钱都不一定能住的小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不仅竹林绿植是进口品种,就连池塘里又丑又红的大胖鱼都是空运过来的。
江映初查过,半个鱼头能抵她一个月工资。
车子在许清屹家门口停下,整体外观就已经把中式美学展现得美不胜收,江映初简直一见钟情。
许清屹把花花背上楼,她站在玄关处,进门就是大理石砖台阶,地面和楼梯上都铺着金线手工地毯,下沉式客厅摆放软垫椅子和沙发,桌面有拼到一半的积木,以及墙上挂着的精美油画。
色调虽然很淡,却没有冰冷的感觉。
江映初很喜欢,从外到内都喜欢,心里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许清屹的私人空间,她竟然就这么进来了。
许清屹下楼,垂在身侧指节的手微微一动。
家里灯火通明,江映初今晚穿的是一件露肩的微蓬红色长裙,月牙锁骨漂亮至极,收腰的设计将她腰线展露得一览无余。
长发微卷,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那双眼睛灵动漂亮,和红色相称,多了几分艳丽。
脸上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四处打量陌生环境。
真的就像是一个不小心踏入城堡的迷糊公主。
许清屹不动声色移开目光,从鞋柜里拿了一双白色女士拖鞋,江映初懵懵地穿上。
嗯?等等!
女士?
江映初抓住重点后低头仔细看,码数果然适合她,也就是说,许清屹……不是独居?
又或者是……带别人回来过?
许清屹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回头问:
“怎么不穿?”
江映初把脚收回来,站得直直的,别过脑袋:
“我打算饿死,不吃了。”
“?”
“那是柒柒给她妈挑的鞋。”许清屹瞧着她闹脾气的样,几秒后轻笑了几声:“我这没有其他女生的东西,下次给你买双新的。”
江映初压下要翘起来的嘴角,把脑袋转回来,穿上鞋:“饿死鬼容易被欺负,先吃饱再说。”
“……”
许清屹若有所思扬了下眉,欠欠的语调:
“江映初,你刚刚在以为什么?”
“……”
她以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啊。
江映初脑子转得飞快,打算随便扯个理由,刚张开嘴,第一个字音都没发出来,许清屹半垂着眼皮,慢悠悠问道:“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
江映初眨眼,表情很冷静,藏在头发里的耳朵染了红,破罐子破摔,还琢磨着说:
“吃醋对身体挺好的,消除疲劳,延年益寿。”
“……”
许清屹看上去心情不错,留给江映初个背影,大尾巴甩了甩,语气带笑:
“那你以后多吃点,长命百岁。”
“……”
江映初跟着走进去,到厨房门口,许清屹打开冰箱拿食材,开始处理,背对着她说:
“去洗个澡换衣服,主卧有浴室。”
江映初看了看自己沾血的裙子,也不想穿着这个吃东西,没说什么,去了二楼。
花花睡在客房,主卧是许清屹的房间,门半开,里面亮着小灯,浴室有一套男士的T恤裤子,连吊牌都没拆,新的。
再下楼是一个小时后,许清屹在盛板栗粥,听见动静抬头看,恍然怔了下,江映初拽住裤子腿,惊叹道:
“许清屹,你的腿也太长了。”
她穿着整整多出一大截。
许清屹勾唇,语调闲闲的:“你羡慕也没用,天生的,赶紧过来吃东西,还能争取长高点。”
“……”
你还挺骄傲。
江映初坐在对面,热乎乎的板栗很暖胃,她满足得放松姿势,想起刚刚提到的柒柒,问起:
“团子是你的亲外甥女?”
许家没有对外宣布关于柒柒的存在。
“不是。”许清屹抬眼看她,默了会儿,“柒柒的父亲在津宜地震中救了我。”
许清屹读大二,学校组织飞行小组去宜大交流学习,他们刚到第三天就发生了地震。
深夜熟睡的时刻,毫无预兆的楼宇晃动,大地剧烈震荡,像要把整个世界全部掀翻。
天边染了血红,所有人在痛喊着末日来临。
许清屹拽着反应慢半拍的同学快速往外跑,行直拐角,“轰——”,楼板垂直砸下,掩埋了所有呼吸。
乱石交错,听着外面慌乱奔跑的脚步声,一分一秒都是煎熬,离得最近的师兄谢敬不停呼唤许清屹:
“阿屹,别睡,咱还没飞上蓝天。”
许清屹慢慢恢复知觉,透过微小的缝隙看到云边升起的晨光,他闭了闭眼,笑了下:
“没那么容易死。”
谢敬摸到身边的一瓶水,用尽全力一点点送到许清屹手边,微弱喘气:“这老天真不厚道,我媳妇前天才查出怀孕,幸好没让她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