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屹把水递回去:“你自己喝。”
“先听我说。”谢敬不肯:“我还没跟我媳妇领证,本来说好回去就把这事办了,但……恐怕没有机会了……”
许清屹在黑暗里看不到他的方向,拧眉问:
“你受伤了?”
“嗯,我的腿……断了。”谢敬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快听不清,“我出不去了,阿屹,你跟我媳妇说,孩子的名字我起好了,叫……柒柒,跟她姓,也许……她不想要,也不用觉得抱歉。”
谢敬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寂静得可怕,许清屹只觉得浑身冰冷,心脏无法抑制的痛,看不见尽头的曙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许清屹靠着那瓶水等到救援,到处都是荒凉废墟,满目的沙尘飘飞,世界残破不堪,他就这么坐在谢敬的尸体前,躬身默了许久。
许清屹回到夏安,他感到害怕,害怕即将要来临的黑夜,闭上眼就是谢敬最后的呼吸声。
直到新的血脉降临,谢柒柒出生,会走路,会笨拙地用手心盖在许清屹的眼睛上,笑嘻嘻说:
“舅舅睡觉,柒柒在旁边帮你打怪物。”
无意救赎,但这也算是一场爱。
许清屹送完江映初,回到家里,只开了盏暖黄的落 地灯,坐到客厅的地毯,发现积木旁边立着一只月亮纸船,灯光照过来的角度是透亮的,底部有字,他拆开看——
【所有的迷宫都会有出口】
许清屹又把船按照原来的路线折回去,放在积木顶端,看了会儿,哑然失笑:
“哄小屁孩的玩意儿。”
第22章 带你赢
江映初上班途中摸鱼, 给许清屹发信息。
YY:【花花还好吗?】
救援队许清屹:【嗯,我带回基地了。】
YY:【你跟他说,我休息再去看他,还有你的衣服我怎么还给你?】
救援队许清屹:【你先穿着。】
“……”
谁要穿了。
江映初下巴抵在桌面, 点开许清屹的头像, 发现他昨天凌晨二点, 罕见发了一条新朋友圈。
图片是她折的那只月亮船。
江映初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这种感觉很奇怪,许清屹没有配任何一句文案, 外人不会知道,这张图片只和她有关系。
像藏在暗处里,无人知晓的暧昧。
“空调开低点, 看你们都给映映热成什么样了?”屈灵灵瞧见,跟岳骏说了声。
“……”
江映初把脑袋埋在臂弯里, 书展开盖上,退出微信前,想了想, 把许清屹的备注救援队那三个字去掉。
字太长不好看。
江映初成功在大热天吹感冒,晚上躲在被子里玩贪吃蛇, 余半杏提着两桶冰淇淋过来,想了个办法:
“……要不,你看着我吃?”
江映初眼巴巴等着,嘴馋:“我就吃一点点。”
“……”
余半杏从包里掏出两张门票, 神秘兮兮说:“游轮会一天一夜的嘉年华活动,明晚六点惊喜开启!”
“去那干嘛?”江映初挖了一大口往嘴里送。
“根据可靠的小道消息, ZZ也会去。”
ZZ是余半杏很喜欢的一个漫画家,在业内非常有名, 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
“你陪我去呗,顺便玩玩当放松心情。”余半杏晃晃江映初的手臂,“ZZ说了明年退圈,我就想要张签名。”
“好吧。”江映初提要求:“下次买葡萄味的。”
“……”
余半杏晚上留下来和江映初一起睡,没带衣服,在床边看到一件之前没见过的T恤,她拿起来看看:
“映映,你什么时候买的衣服,挺好看啊,但是尺码怎么这么大?”
“……”
江映初浑身的毛都要炸了,“噔”地一下往房间跑,中途还磕到餐桌角,顾不得疼,抢过衣服手忙脚乱塞进柜子最里面,挠挠耳朵根,淡定说:
“对啊,网购被骗了。”
“……”
江映初的感冒加重了,在上游轮前穿了件外套,没数清楚多少层,反正挺豪华的,人也多,叫什么【梦幻奇迹号】,名字透着浓浓的文艺幼稚气息。
和陆地上的度假模式很像,娱乐项目应有尽有,像一座海上霓虹城市。
一望无垠的深蓝海洋,吹着海风,听着海浪,借着落日余晖,坐在甲板上,俨然一张明信片的场景。
宋梵和好友端着酒杯站在围栏边,正说笑着,他突然把牛肉粉往一边放,宽大墨镜往下撩,架在鼻梁,目光在楼下某个身影停住。
好友们见怪不怪,集体调侃,“宋二,你眼光够毒啊,看中的都是大美女。”
“去你的,逼我揍你是吧。”宋梵立马翻出微信,轻踹过去,“别乱七八糟放长颈鹿彩虹屁,那是我兄弟的白月光。”
自从上次宋梵在酒庄见到许清屹那副俯首称臣的模样,他蛛丝马迹都寻出来了,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
宋二二:【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许清屹过了十分钟才敷衍回过来:
【看见你梦中的长颈鹿了?】
“……”
宋梵扔了墨镜,直接对着江映初背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不到一分钟,那边秒回:
【你在哪儿?】
见色忘友的家伙,绝交!
宋梵无情打字机:【装逼游轮,还有半个小时就开了,赶不上算球,拉几把倒。】
佘半杏很兴奋,在游轮前端,张开双臂迎着风:“原来露丝站在这里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想什么?”江映初好奇问。
“饿了。”余半杏跳下来,“走走,找东西吃。”
“……”
她真是多余去问。
ZZ在三楼办粉丝见面会,佘半杏早早就冲上去了,江映初吃了药,在房间睡半小时,闷得慌,出去吹风。
远处酒厅的吧台传来一阵笑闹声,江映初看过去,目光凝了下,陈禹行和韩贺,还有几位女生挨在一起拼酒,他剪了寸头,胡子没刮,公子哥的纨绔模样。
像又回到了高中最混的时段。
“映映小美女,你也来了?”韩贺看见她有点惊讶。
陈禹行没反应,把酒倒满,继续玩游戏。
江映初淡淡点头。
“一起玩啊,阿禹也在。”韩贺拿了杯饮料给江映初,拉她过去,“这局刚好缺个人,现在圆满了。”
“……”
陈禹行斜靠吧台,没什么表情睨了眼江映初,不再像以前护着,让身边的女生负责发牌。
江映初掐了下手心,垂眼没说话。
他们玩的游戏叫德国心脏病。
每人分一沓牌,玩家不得看自已的牌,依次翻开,场上牌的点数相加是5的倍数,J代表1,Q代表2,K代表3,玩家需要立马把手拍到桌子中间,谁最后拍上去或者拍错的接受惩罚。
江映初玩过,得心应手,没输过几回。
有个低马尾女生被惩罚多了,开始看不惯:“小姐姐是不是作弊啊,怎么回回都是你赢?”
江映初挑眉笑,不急不慢出声:
“如果用脑子玩也算作弊的话,那我认。”
言下之意,脑子不行就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别老想着怪到别人身上。
韩贺毫不客气的笑出来,向来如此,半点面子都没给。
低马尾被当众怼回来,气得脸都发绿了,甩下牌:“牛什么啊,会玩这个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玩德克萨斯啊!”
德克萨斯是一种技巧性非常强,运气成分相对较少的扑克游戏,易于上手但难于精通,过程中要斗智力、耍手腕、动脑筋,跟投注。
江映初没接触过,不想逞能,倏忽间,身后落下一片阴影,薄荷柑橘的熟悉味道逐渐靠近。
许清屹低沉轻慢的嗓音近在咫尺,贴着江映初耳畔,她后脖颈一麻,不自觉缩了下。
“有什么不敢的?”许清屹站在江映初身后,像护自家小崽一样给她底气,笑得散漫,“玩呗。”
“你是真会还是假会?那可是要下注的。”江映初侧头,小声跟他讨论战术,“不会我们趁现在快跑,面子不能当饭吃。”
“……”
就这么不相信他。
许清屹叹气,抬手揉她发顶:“看着,带你赢。”
陈禹行扔了手里的冰块,转身往顶层的方向走。
低马尾不服,也要找靠山,韩贺刚刚还笑她,这种臭男人不能要,所以她想让陈禹行帮忙,没等开口,发现陈禹行已经坐到了长桌另一头,她暗自欣喜。
许清屹靠着椅背,坐姿慵懒随意,眼神凉飕飕的看着陈禹行,表情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陈禹行全程冷着一张脸,薄唇紧抿,目光更冷更沉,感觉下一秒就可以直接掀桌。
江映初眨眼睛,默默后退两步,太太太可怕了,她现在才知道两个气场不相上下的男人相撞是什么样的冲击画面。
宋梵找准消息溜过来,站在江映初旁边,观察当前状况,摸下巴感叹道:“啧啧啧,为爱而战啊。”
“……”
这是什么俗到掉渣的形容词?
发牌员解说规则,依次发牌。
许清屹第一局就下了全部筹码,陈禹行推翻跟上,亮到最后一张牌定胜负,数字相差不大,两个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江映初看向陈禹行的侧脸,他瘦了很多,好像没有了高三那会儿在台球厅的桀骜不驯。
台球厅向来都是鱼龙混杂,有很多外校或者职高的男生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整天,进来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看得心痒,按耐不住。
陈禹行他们出去买吃的,江映初独自在里面写作业,男生过来要微信,好说歹说不死心,被拒了几次开始恼羞成怒,火还没发出来先被人拎着后衣领甩在桌子上。
“你没长眼睛就去医院装一个。”陈禹行指着他,“吃了黑狗熊胆了,什么人都敢动?”
男生也是个脾气暴躁的,想干架,陈禹行从来不怕事,脚刚迈出去衣角就感觉被扯了下,回头,江映初睁着那双眼睛看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完了。
“……”
“有种……”陈禹行泄了火气,“有种来场球,输了给我妹道歉!”
男生懵逼,出来混这么久没见过这种场面,整个过程就这么被陈禹行赶鸭子上架。
陈禹行脾气上来的时候连台球都打得很凶,狠狠凭借过硬的实力虐了一把那个男生,最后结束的时候冲江映初得意笑笑。
看,你哥我牛逼吧。
是这意思,江映初阅读理解满分。
而现在的陈禹行,总感觉失了那份自信,曾经的那个笑容再也见不到了,原来每个人都会变,谁也不例外。
江映初正出神,看戏的宋梵忽然轻轻戳了她手臂:“诶,白月光,也看看我们家不可多得的绝世好男人小屹屹呗,你想要,不用刮彩票,一个眼神就能得到。”
“……”
这个称呼,你们俩莫非是真爱?
江映初摸了摸起得很突然的鸡皮疙瘩,抬睫看向许清屹,四目相对,他表情很淡,没什么情绪,眼神示意她过去。
这么多人看着,江映初不好撂面子,走了过去,然后,许清屹站起来,慢条斯理整了下衬衫袖口,而后把江映初圈在身前,伸手帮她把松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指腹有意无意滑过白皙脸颊。
许清屹两条手臂搭在桌面,微微弯腰,却依然保持着足够距离,以最暧昧的姿势和她旁若无人的轻咬耳朵:
“翻开给他看看,我们是怎么赢的。”
江映初闻着他干净清冽的气息,像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蔓延开来,最后汇到心尖,烫得她心跳加速。
江映初深吸口气,紧张盯着牌背,一点点把它翻开,最后一气呵成,所有人都同时看到——
红桃A,许清屹赢了。
第23章 你知道
“哒——”, 杯子轻掷在桌面的声音。
江映初抬眸看向对面,陈禹行神情冷漠,手心转着自己的牌,嗓音很淡:“都散了。”
韩贺反应快, 招呼着几位女生出去, 宋梵向许清屹挑眉, 懒得再凑热闹, 下楼找东西吃。
许清屹往后站,淡笑一声, 下巴稍扬,姿态散漫抄着兜,轻声说:“我在楼下等你。”
江映初乖乖点头, 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十多年,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相处过, 明明在同一个空间,离得很近,又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陈禹行静了好一会儿, 定定看着她:“楚沉我做起来了,阚杉月不久后会离开, 你和他断了。”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你回到我身边。
江映初不可察觉地呼吸一滞,觉得无法理解:“陈禹行,你是在和我做交易吗?你觉得感情可以随便拿来换的吗?”
陈禹行把距离拉近, 圈住她的手腕,“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耍脾气也该有个限度。”
江映初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心口被揪着,隐隐作痛,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留下这些冷冰冰的对话。
“你知道的对吗?”
“什么?”陈禹行蹙眉。
“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可你从不给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