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听进去了他的解释,又好像没有。
笑话,白桃她爹和哥哥都多少年没训过她了,她还能在段鸿弋面前吃亏。
一顿饭过后,白桃慢慢悠悠地起身离开,段鸿弋还在想办法给她道歉。
待把人送到门口,白桃才道:“这回的道歉我就收下了,成婚一事——”
听到前半句,段鸿弋终于松了口气,不过片刻,就又竖起耳朵紧张起来。
白桃道:“婚事重大,得我爹爹亲自决定。”
段鸿弋连连道:“自然自然。”
“但让我选,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白桃露出笑容,“我脾气差,你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俩成亲恐怕你们家都难得安宁,算了吧。”
段鸿弋:“……”好直白。
少女短短两三句断掉了他的念想。
段小霸王低下头,唇瓣紧抿。
下一刻,少女偏头看过来:“哭了吗?”
段鸿弋:“……”
现在,他也不是很想成这个亲了。
第17章 寻找
段小霸王生来就喜欢支配。
往日里看到面前这个姑娘总免不了把她揪起来陪他玩,甚至下意识觉得她应该和他站在一起。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无异于当面打脸。
按照小霸王的脾气,横竖都得和她当面打一架。
但现在他抬眸就能看见少女挑衅的笑容,然而他只是僵了一下,道:“行。”
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本在白桃的猜想里,被拒绝的段鸿弋应该会大怒一场,然后白桃顺理成章再次提出他们两个性格不合的问题,还能再怼一次。
然而眼下,段鸿弋脸色苍白,额角生汗,反倒叫人有点担心。
白桃问:“你没事吧?”
“没事!”
段鸿弋立即回答,但唇角仍在发抖。
就在白桃以为他要说话的时候,段小霸王当即转身,跑了。
白桃有点懵,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下一刻,她看向马六,有点不确定地道:“有点过了……?”
“不会吧。”马六回答,转而看向外面昏暗的天,“今晚要下雨?”
白桃的视线当即被牵走,琢磨了一下:“感觉不会。”
接着她就转身推门进了屋子,给自己和马六倒了点茶:“我觉得有点不对。”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以后,白桃便一直有点不安,尤其是午饭的时候还被那个男人围观。
就很奇怪。
马六也道:“段家三爷管小四爷就算了,连小姐也管,这就不大对劲。”
白桃抿了一口茶:“按理说,我二哥如今在浥州,为什么一定要过来?”
马六将茶水一口喝完:“不知道。”
白桃也不知道。
“等二哥来,我们就跟二哥回家。”白桃道。
忽然间,她想起还在扈城的阿枕,不禁拿小辫子戳了戳脑袋,懊悔道:“再也不要留阿枕一个人了。”
“不不不。”白桃又很快否定,“不能让杨眉和阿枕见面。”
马六一笑,试探道:“小姐真想把阿枕留下来?”
“等等。”白桃面露苦恼。
还得拿阿枕去换那六千匹布。
这段时间,她几乎都忘了这件事。
“这次杨家也要来,说不定二爷和杨家一商量,就把货还给咱们。”马六宽慰道,“到时候阿枕想留在哪就在哪。”
白桃当即拍桌:“没错!”
他们对阿枕那么好,阿枕肯定愿意留下来的。
想通这点,白桃神清气爽。
因为午后睡了很久,白桃很精神,拉着马六一块聊天。
天暗了把客栈里的煤灯点起来,点到后来,煤灯也不够烧了,只好作罢。
马六回去休息,白桃也关起房门。
夜很静,不时能听见外头的狗叫声。
白桃在床铺上躺了躺,还是睡不着。
窗外有一层灰云,不下雨,但看着就让人不高兴。
白桃烦躁地爬起来,趴在窗口吹风。
时辰已经很晚了,左右两边的屋子都没什么动静,但不远处的马厩还有一点亮光。
等等……有火,有烟?
白桃当即跑出屋外,大喊道:“起火了!!!”
她先一脚踹开隔壁房门,把马六叫起来。一出来,就看见东面的屋子也零星出现了火光。
那边是段家人和段家的客人在住。
白桃的一声动静已经将一些人从梦中唤醒,然而因为无人号令,醒来的人都乱作一团。
东面有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神秘男人被两个女人拥护着出来,而段鸿弋的房门紧闭。
白桃心底一沉,飞速跑到东面,与神秘男人擦肩而过。
她只是扫了一眼,踹开段鸿弋的房门,才发现床铺上没人。
白桃气个半死。
正当时,身后一只手将她抓住,带出了屋子。
接着热气便燎了过来。
待他们从客栈出来,见很多人提着水桶救火,白桃得知,火势并未蔓延。
白桃松了一口气。
然而,眼下已经与马六走散了,段鸿弋也不知所踪。
身旁一望,只有那个神秘的男人。
白桃愣了一下,发现男人并未戴纱帽。
出来得急,他还没来得及。
许是看到了白桃的目光,男人朝她看来。
男人面如傅粉,眼尾上扬,两侧耳朵还挂着一个圆耳铛。
东丘离男生女相,曾一直被东海国王室诟病。也正是因为如此,明明都是皇子,他却总被排除在太子候选之外。
白桃原本并不喜欢他,但刚刚也是他将自己从楼里带出来,还是诚心诚意地道:“多谢……公子。”
东丘离转过视线,没再回应。
白桃朝他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忽然间街上有人大喊:“抓住他们!”
不远处涌出很多穿着棕衣的官兵,身边的人乱作一团。
白桃被人推了一下,身边有一只手将她扶住。还是那个男人。
下一刻,男人身旁的姑娘道:“大人,快走。”
白桃急匆匆地跟上他们。
白桃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不讨官兵的喜欢。
哥哥说,倘若真的撕破脸皮,不能跟官兵硬碰硬。
段家的客人看着高大,但没走多远也气喘吁吁,他身边的两个姑娘,又或者是护卫,敏捷地带着他们钻进小巷。
跟来的官兵们追着人流走了。
神秘男人身边的绿衣女护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去下一处。”
蓝衣女护卫道:“我们可以先出城,找机会同段三爷汇合。”
白桃神色紧张,觉得他们的话有道理。
“白小姐。”东丘离忽然开口。
白桃向他看去。
“你知道从柳城如何去遂城吗?”他问。
*
扈城,暗室内。
“客栈忽然起火,他们趁机前去抓捕,结果打草惊蛇,放跑了东丘离。”凌温书将报书在桌面掷出声响,怒道,“不是让你们小心再小心吗?!”
沈晏清平静地开口道:“不仅惊跑了东丘离,山匪也再不可能在柳州聚集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转瞬即逝。
室内静默一片。
沈晏清将报书一折,起身道:“我去柳城。”
凌温书平复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东丘离认得你。”
所以他此去,如果真遇见东丘离,身份暴露,无疑会陷入险境。
还不知道东丘离带了多少人入境。
但倘若错过这个机会,那沈宴清要再重新打入山匪的内部,则再难找到机会。
给山匪的借口好编,但能接近山匪的机会不好找。
“我会试图避开东丘离,让你的人配合我。”沈宴清道,“既然东丘离如今下落不明,先盯住段氏的人,阻止段氏与东丘离相见。”
沈宴清摊开地图,指尖在三处路段画圈,示意道:“再是查柳城通往昌州、遂州和扈州的路口。”
“实际上,等命令抵达前线。”沈宴清转身朝外走去,“东丘离恐怕早已换了地方。”
沈宴清回到段宅以后,第二日便得知段家老二已将宅内的马匹全部带走。他猜测,段家老二的目标,也是柳城。
段家在为东丘离增援。
接着,沈宴清便撺掇白家兄弟一起去柳城保护小姐,得到一致同意。
白家的兄弟难见沈宴清如此主动,心中高兴。
他们不知道,如今柳城已成纷争之地。
自上次出了乱子之后,柳城的出入便变得更加严格,但白家的身份依然好用。
白家兄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之前出事的客栈。
客栈还在整修,白家兄弟上前去问,才得知所有客人们都已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来一趟。
白家的兄弟一下陷入了迷茫,沈宴清也站在客栈门口捏了捏眉心。
这里的状况,比他想的要乱。
“去找段家的人。”沈宴清提议。
段家的人多,总能问出点什么。
沈宴清一路以来的指挥,其他人已下意识地听取他的想法。
白家的兄弟找人一绝,很快就找到另一间客栈,里面住了不少段家人。
“三爷和四爷两日前走的,我们留在这里接应。你们小姐不见了,他们都出去找。”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沈宴清终于知道这场乱局的来源,还是因为那个姑娘。
沈宴清继续打听:“那一日到底发生什么事,小姐怎么会丢?”
他的眉宇紧蹙,段家人不敢瞒着,便和盘托出,连带着他们不知道的那位“贵客”。
“那日小姐叫醒众人以后,有人说看她和贵客在一起,后来有官兵追来,就都乱了套。”段家人老老实实地回答,“三爷推测,小姐是跟贵客一起走了。”
沈宴清的眸光一沉,没想到那姑娘居然和东丘离走在了一起。
小姐不见,白家兄弟心急如焚,一时乱了阵脚,一左一右纷纷问沈宴清:“眼下该怎么办?”
天下之大,沈宴清也难以预料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良久,他才开口道:“段家的人还没得到消息,说明眼下没有人找到小姐。”
男人眼里眸光锐利,问他们:“你们觉得,小姐会把那位客人带回遂州吗?”
倘若白小姐将东丘离带回遂州,那么白家就将是东丘离的下一个庇护所。
白小姐此举,即是引狼入室。
当前,沈宴清没有见到白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希望他们在这件事上偏向东海国的人。
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若白家小姐任性将东丘离当做自己人,这一战,只会更加复杂。
“我觉得。”其中一人当即回答,“不会。”
沈宴清:“为何。”
“小姐不喜欢的人不会带回家。”那人答道。
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看向沈宴清,神色当即不确定起来:“但如果长得特别好看,除外……”
沈宴清:“……”
第18章 接回
沈宴清回想了一下东丘离的长相。
上一次见到东丘离,是四年前。
那是两国关系依旧僵持,他们送皇子东丘离前来议和,但沈宴清发现,使臣谈判时,东丘离在旁边一语不发。
东海国的三皇子在使臣之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议和送来的皇子,是东海国皇室选出来的牺牲品。若是两国谈不拢,留给东丘离的,便是身死异国的下场。
至于长相……他忽然有点拿不准她会不会喜欢。
眼见阿枕忽然间不说话,白家兄弟宽慰道:“你也别担心,我余元德进寨子五六年,小姐也只带回来你一个人。”
像是安慰似的,周围几个人纷纷接话道:“是啊,小姐不会随随便便带人回家的。”
沈宴清:“……”听着有点奇怪。
不过好歹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说明白小姐不会把人带回遂州。
那么去掉两个方向,还剩下扈州和昌州。
“我们来时并未与他们汇合,说明他们没去扈州。”沈宴清又问,“他们会不会去昌州?”
有人抢答:“昌州是杨家的地盘,小姐去那边……有可能。”
“小姐虽然和杨小姐见面就吵架,但杨家大哥对小姐还算不错。之前小姐有次去昌州找不着回家的路,还是杨家大哥派人送回来的。”
沈宴清捏了捏眉心:“我们往昌州。”
众人已经着急赶了很久的路,急需休整。
一群人同桌吃饭,其他人相互夹菜还算欢快,唯有沈宴清沉默不已。
他还在想。
忽然间,身边有人推了他一把:“别想了,该吃饭时吃饭。”
沈宴清张口想喊对方,才发现几日以来,他没有过问他们的名字。
“你是……”沈宴清顿了一下,想到他之前似乎提过,改而问道,“为何你们都不姓白,而段家寨子里的人都姓段?”
余元德给他说了一遍名字,才道,“改姓啊。上了寨子,就是寨子里的人了,改姓表衷心。”
“但我们老大不需要我们改姓。”另一人在一旁笑嘻嘻地道,“我姓谈,谈松。”
“我们这边的多是无家可归的人。”谈松耸了耸肩,“没有户籍,哪也去不了,才会上山做山匪。”
沈宴清陷入沉默。
“别想了,今日早些睡,明日继续找。”
谈松拍拍他的肩,他的手掌布满了黑色的掌纹,还油光发亮,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沈宴清没有躲开。
“那边还有马六,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小姐了。”谈宋宽慰道。
沈宴清心底明白,若真找到了人,不可能没有消息。
不过,靠他们几个所能获得的消息还是太少。
吃过饭以后,众人围坐在一起想办法,沈宴清一人站在窗边。
“我们出去找人,还要有人守在这儿。”有人提道,“若是找到了小姐,再派人回来接应。”
这样来来回回,也很折腾。
沈宴清捻着袖口,思绪飞转,想找一个简便的办法。
忽然间,男人转过身来,窗外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更加黯淡。
“如果小姐她将杨家当做自己人,那么她还会带人往昌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