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不管不顾:“本来就是!”
沈晏清冷声道:“如果你好好待着,就不会受这些罪。”
“我为什么要好好呆着?”白桃反驳道,“我本来过得好好的,突然被迫逃走,一路上,我都怕连累你。结果你反手就把我抓了,关在这里。”
白桃越想越气:“你是个骗子!”
男人的视线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
白桃骂完以后高兴多了,她知道他不是无知无觉。神色越是冷淡,他越生气。
周围的人听见了这番话不由得头皮发麻,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沈宴清心底有些烦躁,面上依旧板着脸,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抬起了手。
在手指即将触及到她脸蛋的时候,她脸色一变,当即退开。
原来凶狠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一点,沈宴清莫名心情好了不少。
“既然知道自己什么处境,还敢这么嚣张?”沈宴清笑道,“就不怕我再多做点什么?”
白桃往后退时,小腿肚子抵到了矮树丛,她无可退避,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沈宴清没答她的话,只道:“你巧你这模样——我还能做什么?”
“先去沐浴。”他的笑意减淡了几分,“别再想跑,我没空总来捉你。届时没别的法子,只能将你绑起来。”
白桃恨恨地咬了咬唇瓣。
沈宴清没再管她,转身就往外走:“为她再准备一套衣裳,颜色要显眼的。”
众人为他清出一条路来,沈宴清走在前面,白桃并不想跟上去。
然而,一众目光幽幽地看过来,白桃跺跺脚,气愤地跟上。
周管家拦住了白桃的去路,埋低脑袋,恭敬地道:“还请白小姐跟奴婢先去沐浴。”
白桃又被这些人送回了浴房。
采红采青还站在浴房门口,低垂着眉眼,朝白桃一礼。
白桃扯了一下嘴角。
她身上的衣裳是昨日换的,干干净净的白衣裙,现在已经灰扑扑的,自己都不太能看得过去。
白桃没纠结,走进去后,采红采青也跟了进去。
“刚刚凶了你们,不好意思。”白桃诚恳地道歉,“但我确实是不喜欢沐浴的时候有人看我,要不你们转过去吧?”
采红和采青有点怕她再闹,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去,却半点不敢放松,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白桃先是解开头上的发带,薅下了两片叶子就着香膏擦洗了头发。
之后才脱下衣裳,先抬手试了一下水温,不烫。结果人进去以后,身上到处都在疼。
她咧着嘴去看,才发现身上有些细细密密的小伤口。
似乎是躲在树丛里划到的,之前太紧张,她都没发觉。
白桃愤愤地拨了一下水:“恨死了!”
身后的两个人像是哆嗦了一下,白桃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就是有点气。”
两个婢女没有人敢回应她。
因为身上的伤口,白桃随便洗了一下就很快地擦好身子,换上一旁准备好的衣裙。
裙身通体鹅黄,裙角上的花卉绣线在灯笼下显出一点流光。不论白天黑夜,这么条裙子都像一盏黄灯笼。
白桃脸色僵硬,他们想的可真周到。
她慢慢地穿上裙子,左右看了看,发现袖口有些宽大,几乎要垂落地面。
白桃皱着眉道:“这什么衣服,我穿不得。”
采红连忙道:“这是我们夫人一直压在箱子中的衣裳,一直很宝贝地护着,没有穿过。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再去寻新的衣裙。”
白桃便不好再多说了。
只是白桃从前的衣裳都是窄袖裤裙,干净利落,还能骑马。穿着这样的衣裳,她都手臂不知道怎样放,只有搭在腰间,袖子不至于落地。
裙身也长,直到脚面,白桃一抬脚就踩到了裙子,当即火冒三丈。
“这什么破——”
采红采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白桃想了想,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穿着不甚合身的衣裙走出了浴房,白桃就不愿意在多走了,巴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客房里。
然而采红却引着她往外走。
白桃迟疑道:“不是回客房?”
采红回答道:“殿下要见白小姐。”
白桃回想起他之前说要见她父兄的话,好像没说完,觉得有必要再去见他一次。
然而走三步,就踩两步裙子,整的白桃心态爆炸。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客房到主屋的路一下子变得特别长,白桃心底暗暗叫骂,这破屋子修这么大作什么!
再靠近周府主宅的路,白桃不由得放慢步伐。这边她不熟悉,毕竟周大人并不是她常常可以见到的人。
白桃心中奇怪,不是那个人要见她?怎么来了主宅。
道路尽头,主宅灯影漆黑,反倒是侧面的屋子点着烛火,亮堂堂的。
采红和采青二人领着她进屋。
青年一袭白衫坐在长桌中央,手中握着书卷,眉头微蹙,显出十足的书生气。然而他的面色又是冷淡的,如同山间二三月不化的冰雪。
“你们下去吧。”青年开口道。
采红采青识趣地告退。
她们俩走后,白桃有些紧张。
等了半晌,面前的人还在看书,好像一时半会不打算理她。
白桃从小就被教导别人看书的时候不能打搅,眼下就是想开口,也憋了回去。
她感觉有点无趣,便兀自掰着手指头玩。
看完最后一句话时,沈宴清就放下书卷,眼神一抬,落在她身上,再没移开。
少女刚沐浴完,头发被一根发带松松地系在身后,落下三两缕头发。她不是规矩着站着,反而百无聊赖地扯她的袖子。
她像是极不习惯,手臂抬起,又放下。
沈宴清是第一次看她穿成这样,一时有点怔忪。
这样的宽袖外衣是为大家闺秀所做,她平日爱玩闹,自然穿不惯。
不过,沈宴清想,她这样穿其实并不奇怪,反倒……有点可爱。
白桃漫不经心地瞥向桌边,想看他在做什么,忽然见他笑了一下。
少女像是只炸毛的猫,当即道:“你笑什么!!!”
被点破的沈宴清神情霎时收敛。
第40章 诚意
只是一瞬间, 青年的面容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
白桃暗想,这人变脸可真快。
若是一个月前,白桃少不得要打趣他两句。然而现在, 少女满不在乎地拢了拢袖子,率先开口道:“找我什么事?”
沈宴清的话就这么被她抢了先, 不禁想笑。
在此之前, 还没人敢在他之前抢白。
好在沈宴清已经很习惯她的脾气,并不计较:“明日, 你的父兄会进城。”
一听到这件事, 白桃当即站得笔直, 不由得紧张起来。
“放心。”沈宴清语气平淡, “只是有些话同你爹爹和哥哥说。”
白桃哼了一声。
前面被他骗的团团转, 现在他说话, 白桃一个字也不想信。
“带上你,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沈宴清直白道,“你也不用想其他心思,若没有我的允许,你走不出遂城。”
白桃压下心中的怒火, 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你可真厉害。”
沈宴清听出了她话中的怒意, 又开始想笑。
他感觉自己在欺负一个小丫头。
“说正事。”沈晏清正了正神色, “见是我去见, 至于你,在一旁呆着就行。”
“我不能跟我爹爹说话?”
沈晏清微笑道:“是的, 事情做成之前,你还得待在这里。”
白桃沉默了一会儿, 没了刚才的气势,语气低沉了很多:“你想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白桃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感觉有点凉。
“你在害怕?”沈晏清感觉有点稀奇,语气也冷淡了不少。
“谁怕你!”白桃气呼呼地回怼。
她二哥说,敌人面前绝不可以露怯,装也要把气势装出来。
白桃抄着手审视着面前的人,愤愤道:“我就是觉得自己眼瞎,觉得你干净又漂亮,谁知道扒开里面的黑的。”
气息滞了一瞬,白桃能感觉到,这句话对他的伤害不小。
面前的青年眸子里的情绪褪去,手指捞起一旁的书卷,神情淡漠。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没别的要说了,你退下吧。”
白桃心底感觉有点怪。
她几乎怀疑自己感觉出了问题,她觉得他在生气。
拜托,被骗的是她,挨点骂怎么了,他气什么?
白桃看着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走?”沈宴清抬起眼皮:“还有什么事?”
“我好奇。”白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那么怕你。我听周远说周大人一向十分看重他这间书房,怎么被你占了去。”
沈宴清顿了一下。
原来她还不知道。
可是这几日,她听也能听见别人是怎样称呼他的。
沈宴清很快想明白,作为普通百姓,她压根不能明白他身份的含义。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如此肆无忌惮。
也好。沈宴清莫名地想,便不打算回答她,视线再次落在手里的书卷。
白桃轻哼道:“这样你都能看得下去?”
“为何不能?”沈宴清反驳,刻意又翻过一页。
白桃:“……”
沈宴清也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她发现,轻咳了一声,故作冷淡道:“明日卯时,会有人去喊你。”
“卯时?”白桃惊道。“那时候天刚亮吧!”
青年的视线冷漠,但很清楚她的痛处在哪里。这两个月下来,他就没见她早起过。
白桃咬了一下唇,想想这又是要见她爹爹的事情,气又憋了回来:“……行。”
这下,她就必须赶紧去睡觉了。
“那我走了。”白桃没好气地朝他扬扬手。
“等等。”
青年的视线就这么瞥了来,落在了她的身上,想要说什么,但又抿着唇。
白桃站在门边,催促道:“有话快说!”
沈宴清抬起书卷,神情微顿:“……让她们给你擦药。”
白桃后知后觉地抹了一下脖子,又“嘶”了一声。
她是忘记了,但白桃感觉这样的动作好像有点蠢。
他的视线还没移开,忽然间,白桃感觉脸颊上有一阵热气涌了上来,故作平静地收回手:“哦。”
而后白桃快步迈出书房,采红采青也一并跟了上来。
少女适应了裙子以后,步伐很快,采红采青也得加快步子才能追上。
白桃红着脸,暗自呸了好几声。
*
白桃醒的很早,下了床就到门口敲了两下。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采红、采青端着水盆进屋。
白桃有些惊讶道:“你们这么早就在等着?”
两个婢女低着头,并不敢看白桃。
白桃有些无奈,配合着她们洗漱完以后,一出门,周管家在外等着她。
周管家身后,看守的官兵们站得整整齐齐,只在等她。
白桃心底生出一种沉闷和压抑。
这种感觉被她压下,白桃跟着周管家走出大门,一路上,所有的门都有守卫的官兵。
这阵仗,难怪他笃定,她走不出去。
大门外,分列着两队官兵,威严肃穆。
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清晨的风掠过他的袍角,带着些许寒意。
沈宴清扫了白桃一眼:“出发。”
白桃提了提裙子,笑容僵硬,她及地的长裙并不好骑马,这要她怎么去?
一个男人从前方走来,是第一日来给白桃送面的那一位。
白桃知道他对自己不怀好意,警惕地退开了半步。
凌温书也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只是伸手指了指她的身后:“请上马车。”
白桃抬起头,远远地扫了一眼前方骑马的男人,愤愤地上了马车。
本来还想,如果是骑马,她兴许能趁机溜出去。
白桃一个人上了马车,采红和采青并没有跟上来。
马车辘辘驶动,摇晃的车厢让白桃有些不习惯。
之前见周远乘马车时,白桃还狠狠地嘲笑过,这么慢的东西,他们是怎么忍受得了了。
她就这么在心里翻来覆去将人骂了个遍,外面传来声音:“到了,小姐下车吧。”
白桃从马车上跳下,抬眼一望,就见看到了高高的平吉楼。
“请往这边来。”
陌生男人的语气不带半点温度,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带路。
白桃回过神来,才发现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
“你要带我去哪。”
男人并不回答她,只淡淡地瞥她一眼:“跟上。”
白桃当即道:“我若是不跟呢?”
“那你就别想见你父兄。”
听了这话,白桃只好灰溜溜地跟上去,一面在平吉楼里打量。
楼中从上到下都有官兵把守,白桃忽然间心生寒凉。
她的爹爹真的要来吗?
白桃忽然不想见到她的爹爹和哥哥,沉默地跟着前面的男人往上走。
然而,走上了四楼,她也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影子。
少女感觉被耍了,冷淡地开口:“我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