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热浪自下而上袭来,空气中还有浓烈的火烧味道,从楼道里滚上一堆浓烟。
百里渊勾唇,“妖女,你们的好东西可都要烧没咯。”
姜意欢皱眉仔细闻了闻空气里烧焦的味道,还混杂着丝丝某种肉被烤熟的味道,“糟了,地窖起火了。”
花间旖当即便是暴怒道:“清云子我势必杀了你!”
清云子接花间旖的剑并不轻松,额角都泛出丝丝薄汗,神情却是淡淡的,“你不是姜意欢的师傅吗?难道她没告诉你,只要我死了,她也会死?”
花间旖表情一僵,随即被暴怒代替,“我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清云子脸上挂着霜,声音夹着雪,“哦?那你试试。”
火越烧越大,一楼的官兵都往楼上跑,一时间本就小的二楼堂厅被塞得满满当当,火光将屋内的空气慢慢剥夺,众人呛得要死,但没有一个人嚷着要离开。
第33章 小姐不想为官
“咳咳——”
“咳——”
二楼蔓延上来的白烟已经慢慢成了黑烟,空气里像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扼断着众人的呼吸。
花间旖执着于地窖里的东西,再不恋战,对着身旁的众人说道:“走!”
混乱中姜意欢倏然感觉四肢百骸都沁透着一股凉意。
像有一股甘霖注入了她的身体,让她神志无比的清明。
她眸色黯了黯,目光扫向屋内的清云子,两相对视,姜意欢用口型说道:谢谢,但不需要。然后转头便向窗台大步走去。
清云子刚刚耗尽了自己的内力将姜意欢身上的蛊毒解了。
他嘴角倏然吐出一口鲜血,本就虚弱的身体眼下更是日薄西山了。
百里渊眼疾手快地将他扶起,喘着粗气问道:“国师,就让她们又跑了?”
清云子:“嗯。”
他站直了身形,透明的手背擦过唇角鲜血,岑了一丝在莹白的袈裟上,“秦安,等这栋楼跟地窖都烧毁的时候再带队去灭火,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地窖。”
秦安脸上表情少见有些踌躇:“国师,我们都在这里守了这么久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让他们又跑掉了?”
“就姜意欢一个人就能把你们三队给杀翻。”
清云子淡淡的笑了起来,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一般,“可你看,她今天只是跟百里在喂招,连你的兵衣角都没挨上。”
他眸色微黯:“如果不是今天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地窖,谁要跑还说不准。”
清云子脸上苍白,手指向大敞的窗台,“走吧。”
与此同时。
花间旖带着众人躲进了城西另一处别院,四进三出的大府邸看得出之前是个燕京的富贵之家,庭院里小池、假山、凉亭应有尽有,墙边还有一整排的各式兰花。
花间旖正烦闷着。
地窖里最宝贵的东西便是那五尊炼丹炉,要收集好多上古陨铁才能花半年时间打出一尊丹炉来,思及此,不由得又在心里反复杀了清云子几次。
真是个瘟神!
阿加莎蹲在假山旁目光游离在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身上,“神女,我身上还有一瓶逍遥散......”
花间旖坐在假山旁的山水石桌上,冷声道:“一瓶能干什么?供应链必须完善稳定才能推向市场啊。”
九月站在姜意欢身后,低声道:“炉子被烧了再买不就成了?这不是很快吗?”
姜意欢扯了一下九月的翠绿色袖口,用眼神示意她别多话,“不是普通炼丹炉,买不到的。”
花间旖呼出一口浊气,很快将表情调整好看向姜意欢,一脸温柔,“阿欢,师傅要出一趟远门,你在普京乖乖等我好吗?”
花间旖眸光闪烁着,“对了,阿欢你身手不错,入京为官吧,师傅在朝里有熟人,能保你当个武官,你回了普京将名帖报给大理寺就行。”
“嗯......”又被抛下了,姜意欢心想。
秋叶冷声道:“小姐不想为官。”
“哦?”
花间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像个愣头青般的秋叶,气势凌人:“好好服侍姜意欢就行了,有你什么事情?”
姜意欢拉住了秋叶,眼神制止了他还耿在喉间的话,“知道了,阿欢这便回京。”
花间旖点头,阿加莎跟着她走向屋内,二人不知在交流些什么,阿加莎最后笑着离开了府邸。
姜意欢骑在雷鸣身上,身上满是喷薄的戾气,她冷眼看向站在府邸大门为她送行的阿加莎,冷声道:“好自为之。”
阿加莎笑得灿烂,挥手跟她告别,“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驾——”
姜意欢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一般径直冲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阿加莎的视线里,阿加莎不自觉地用力咬着唇,一滴猩红的血从她的唇瓣间滑落,她伸出殷红的舌头将血液吞吃入腹,自言自语道:“希望下次见你还是这么高傲。”
暗桩三楼。
清云子站在窗台边看向城外的方向,那里刚刚有一抹红色倩影雷厉风行地跑过。
“报!姜意欢带着两人已经出城往普京的方向走了。”百里渊半跪在地,汇报着。
“嗯,不要拦。”清云子捧着茶杯淡声道,“收网了。将他们在城里的接应点全部捣毁,花间旖跟阿加莎的画像递交全国关口,势必不能让他们来去自如!黑市上将这二人的人头封赏百万黄金,去吧。”
“是!”
*
普京与燕京连接的官道上。
“小姐,为什么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被盘查关碟?走的也太顺畅了吧。”秋叶摸着后脑勺满脸都是疑惑跟防备。
姜意欢勾唇浅笑,一双眼浓重的匪气,“和尚在卖我面子呢。”
九月惊呼:“国师?”
姜意欢坐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点点头。
自昨日她出了燕京发了疯似的跑,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雷鸣这种神驹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一路小跑着。
很快三人到了普京的城门口,周围已经没有了流民,跟上次来普京取药时大相直径。
姜意欢没有蒙面,她现在已经不是通缉犯了。
一张艳绝四方的脸就这么矗立在进关的队伍里,十分扎眼。
前面是一辆小型马车,普通人家用的那种。
关口检查的官兵站在马车口,质问道:“关碟拿出来!里面的人下来接受检查!磨磨唧唧的干嘛,后边还有好多人呢。”
车夫是个老头,他站下车哭诉道:“官爷!里面是我们家的二公子,从潮州老家才回来,路上染了热疾,一直高烧不退,确实是不太方便啊!”
官兵不讲人情,大声呵斥道:“抬也得给我抬下来!来人,上去请这大公子下来!”
马车里倏然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里面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官爷,不必为难我的车夫。”声音清冷动听,听声音就觉得里面的人一定很惊才绝艳。
第34章 江风止
姜意欢本坐在马背上眯着眼想看戏的,听见这声音忽然睁开一双潋滟的凤眼,“人都说了,有热疾,得饶人处且饶人。”声音不大,但让本躁动的众人呼吸都冷了下来。
官兵铁青一张脸望向后面管闲事的姜意欢,厉声呵斥道:“你是谁?官员办差关你一介布衣什么事?”后边来了个管事模样的人,远远看着姜意欢便开始笑,走到跟前点头哈腰道:“都是我们思虑不周,公子染了热疾需要早点进城医治才是,让他们进去!”
姜意欢坐在马上看着这堪称戏剧反转的一幕,心里没甚波动,只担心自己这张脸或许已经被整个大明的官员都狠狠刻在心里了吧。
“咳咳——”
马车里的人知道刚刚出声帮她说话的女子或许身份不低,他得了人家的恩情自然要谢的。
江风止从马车里缓缓走了出来,他一身月黑锦袍衬得脸色更加苍白,眉宇间是沉沉的病气,长相虽好,却抵不住病魔的腐蚀让他本该绝艳的脸眼下憔悴不堪。
“江家江风止,谢姑娘出言搭救,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江风止不卑不抗地站在姜意欢马边,半俯下身道,然后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带有侵略性的眼眸。
真他娘的好看!
姜意欢嗤笑了一声:“姜意欢,意难平的意,空欢喜的欢。”她淡淡地扫过江风止的脸,“不过公子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再来谢人吧。”她架着马大步走过江风止的身边,落下一句轻飘飘的:“沉疴旧疾,需要心医。”
江风止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随后冷脸走上马车,对着车辕上的车夫道:“周叔,是我太久没回京了么?姜意欢是什么人?”
周叔只是看着红衣女子的背影摇头,“普京有个闻名天下的杀手,就叫姜意欢,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江风止闭着眼脑海里还是姜意欢那张挥之不去的俊俏脸庞,她眼尾上挑得有些轻佻可整体气势十分凌人,介于好欺负与不敢欺负之间,有个很微妙的平衡点。
姜意欢啊......
“江风止是谁?”姜意欢回到城郊姜府,躺在美人榻上,一双凤眸半眯着听着京城的线人汇报信息。
线人老葛站在廊下说道:“江国公家嫡次子江风止因娘胎里带有病气,身下来便被算命道士判下死刑——天煞孤星命数,上克父母下克妻子,好像是为了应征道士的神寓言一般,江风止一岁的时候母亲意外去世,父亲江国公被卷入党政之祸差点就要灭全族的地步。”
“最后,江国公实在顶不住全族给的压力就将江风止送往乡下庄子随便找了个野夫子教养,最近江家嫡子江灵去世,世子之位就落在了这个江风止身上,想必他此次回京,就是即位来的。”
姜意欢轻笑了一声,将发冠扯掉让一头墨发披散在美人榻上,一双眼里蕴含着星辰大海,“真是好笑,怎么这些道士一算一个天煞孤星呢?不过江风止这身子,想要即位也难活过明年了。”
老葛赔着笑脸,知道姜意欢这是想起自己的命数了,她也是个十成十的天煞孤星,看到同类难免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姜意欢将秋叶唤了过来,“去大理寺将我的名帖递上去,看看师傅说的是不是真的好使呢。”
秋叶皱着眉询问道:“小姐......您明明不喜欢官场,真的要去吗?”
姜意欢挑眉,“不喜欢?我配么,就不喜欢,难不成真的让清云子拿捏一辈子?”她眸光一转,表情尽是玩味,“我看普京的官场最近可好玩得很呢,江家那位不也要进官场了吗?”
“好。”秋叶领了命快步走出内院。
三日后,姜府。
江风止带着谢礼出现在姜家门口,身后跟着一个童颜鹤发看不出年龄的白衣男人。
“劳驾小哥,帮我通传一下姜姑娘,我是她的朋友,江风止。”江风止声音好听,低沉又有磁性,有一种淡淡的男性荷尔蒙魅力。
门房是姜府里最闲的差,因为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找姜意欢,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朋友。
门房狐疑地看向前面两位身着不凡的少爷,大概以为是追求者吧,“公子稍等。”
一刻钟后,门房将大门打开领着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到了姜意欢一个人居住的后院。
“姜姑娘。”江风止的声音在姜意欢头顶炸响。
姜意欢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闻声抬起眼来,“江风止?”
江风止看她还记得自己,不由得开心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姜姑娘,前两日我身子不太好,没有来及时道谢还望姑娘见谅。”
姜意欢抬手打住了江风止的场面话,“不必多礼。今日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礼吧?”
江风止自觉地拉过姜意欢身旁的藤椅也跨步坐下了,他坐姿十分舒展,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姜姑娘是想为官?或许风止能在家父面前说上两句话帮帮姑娘......”
姜意欢眉头微皱,一张俊脸挂着十二月的霜,寒气逼人,“你跟踪我的小厮?”
江风止淡淡的笑了起来,“没有跟踪。是风止回京那日晚跟大理寺卿吃饭的时候,听到他跟家父说起了你想谋个一官半职这才知道姑娘想从官。
风止受家父安排也将从官,今日来除了感谢姜姑娘那日的恩情还有一份就是我自己的私情。”
江风止淡色的瞳孔安静地看向面前的红衣女子,轻声问道:“姜姑娘,我即将去往大理寺历练,你可愿一起?”
姜意欢冷哼一声,有些不屑,“我不用你帮忙也能进大理寺。”
江风止才注意自己刚刚一席话说得挖心,冷汗都流了下来,“那是自然,风止就当姑娘同意了,不过大理寺办差的全是男子,姑娘可能需要穿男装才方便一点,皇上虽不排斥女官,但女官大多都是文官,刑部却要注意一点。”
姜意欢点头默许了,她心下微动,向着江风止伸出了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左手给我。”
江风止有些愣神,但还是将左手伸出去了,站在江风止后面的谭道一双剑眉微瞥,仔细观察着姜意欢的动作。
“我给你开副方子,你回头按时服用,每月来我这里复诊,不出意外半年你的身体便会恢复正常。”姜意欢抬手接过九月递过来的纸跟笔,龙飞凤舞地写下一长串药材名字跟配比方法,“好好吃药,不吃药或许你活不过明年,你自己的身子你知道的。”
姜意欢将纸条随手递给了江风止,继续双手抱头靠在藤椅上舒服地眯着眼晒太阳。
“姑娘......大恩,风止一定会报!”
姜意欢闭着眼对着旁边摆摆手,指着门口,“好说,滚吧。”
第35章 大理寺任职
国公府。
“哟,二少爷回来啦。”二房太太陈阿娇讥笑地看着江风止这个病秧子,注意到他手上拎了大大小小的药包,又是一阵笑,“命不好就别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想靠着多吃二两药续命当上世子不成?最后世子之位还不是我宏儿的。哼——”
江风止自打娘胎起就落了病根,看过的神医不说十个至少也有七八个,每个人看完都是摇头,所以大家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活不过二十。
谭道正要拔刀上前制止这个长舌妇,江风止抬手按住了他,含着笑望向陈阿娇,“多谢二夫人关心,我是嫡,五弟是庶,嫡庶有别,世子让我做才是正统,就算我死了世子之位也落不到五弟身上。”
陈阿娇扶着头上笑得乱颤的金钗,怨毒道:“就凭你还想当世子,晦气!”
江风止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偏院走去,路过陈阿娇的时候冷声威胁道:“听闻五弟前日强抢了一个民女,将人玩弄致死、弃尸荒野,我呢即将奉父亲之命进入大理寺,我也不介意第一个案子就大义灭下亲。”
“你敢!”陈阿娇疯魔似的用力拽住江风止的手臂,他本来今日就头晕脱力,被这么一拽从姜府拿出来的药材包就掉了满地,本来江风止还含笑的双眸瞬间变得暴戾阴郁,这些药材他宝贝得很,是姜意欢送的,一路上他都自己亲手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