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汐在一旁听了有些紧张,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纵容他中意那萧氏,可她就不信堂堂太子还能不纳妾。
段知珩放下筷子,淡淡抬眼,对上皇后希冀的视线:“我此生,绝不会让周氏女子入东宫,儿臣也没有纳良娣的想法,辜负母后的心意了。”
“绝不会让周氏女子入宫”这一句话说的皇后一怔,周芸汐面色唰的惨白了下来,皇后勉强撑着问:“珩儿为何要这般说,周氏姑娘…”
“母后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周氏已经有了母后这一位皇后,外戚强大,母后这般总想着把周芸汐塞进来,不就存了想让她当下一任皇后的心思吗。”段知珩轻描淡写的揭开他们的遮羞布。
周氏的所作所为让他恶心至极,周芸汐这个女子更是如此,惺惺作态,白莲一般的做派。
段知珩一眼也不想看她,就要起身离开,皇后都来不及反应,周芸汐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她起身追了出去,在段知珩身后大喊:“殿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这般误会于我。”她发丝微微凌乱,下唇被咬出一个齿印,面庞秀美,犹如芙蓉美人般羸弱。
段知珩背对着她微微侧目,嗤笑:“收起你与你父亲的那些心思,不可能,孤警告你,你父若敢动萧氏一根汗毛,孤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他声音冷然如地狱修罗,阴恻恻的响彻在周芸汐耳边,惊得她面色发白,不由跌坐在地上。
国子监
萧枝雪探着头瞧着周围,沈姝含已经两日未来了,在女学这边,大部分姑娘一及笄或是定了亲事便从学堂退了出来,待在家中未成婚做准备。
女工、看账务、与母亲一道在京城各大赏花宴奔走,开始立贤名,这样以后在夫家好立足。
她去寻了孟九钰问了沈姝含,正在收拾教具的孟九钰闻言有些奇怪说:“你不知道吗,沈姝含已经结课,昨日他父亲来的,说是姑娘要嫁人。”
萧枝雪急了,抓着他的袖子:“他有没有说何时嫁人?”
孟九钰安抚她:“莫急,听他说好像是下月。”
下月?这么快,可是一般嫁娶纳采下聘各种流程至少三月,门第高的半年差不多,沈家下月就要把她嫁出去了,这哪是嫁闺女,上赶子给庶子送妾还差不多。
萧枝雪急得团团转,她来不及与孟九钰告别,提着裙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沈府。”
车轮碾过青石路,因着萧枝雪催促,马车有些颠簸,晃的她坐不稳,萧枝雪已然无暇顾及,不断的伸头去瞧,很快到了沈府,她下车瞧去,沈府大门禁闭。
萧枝雪上前去敲门,敲了许久才有一个老仆开了一道缝隙探出头来:“谁啊。”
“老伯,我姓萧,是你们家姑娘的好友,我有事寻她,劳烦通报一声。”萧枝雪语速很快,鼻尖渗出了些许寒意。
老伯一听是姓萧,忙摆摆手:“不行不行,姑娘您回去吧,我家老爷说了不允许姑娘见外人,您走罢。”言罢就要关门。
萧枝雪想也未想就伸手去拦,厚重的大门猝不及防的夹到了她的胳膊,她嘶了一声,忍着痛意:“我就见一面,说说话就走,您行行好。”
老人瞧着萧枝雪似是受了伤,惶恐道:“您就莫为难老奴了,若是让老爷知道,我就姑娘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您就走罢。”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砰的关上了门,因关的急,险些磕到了她的鼻子。
萧枝雪怔怔的捂着胳膊,站在门前,有些难过,怎么办呀,她两世就这么一个朋友,眼下就要被毁掉了一生,她却无能为力。
半响,一滴水珠似是滴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摸了摸,又陆续的滴了许多,她抬起头,原是下雨了,萧枝雪抬手遮在头顶,不甘心的望了望沈府,蓦地头顶遮盖了一片阴影。
她转头望去,孟九钰给她撑着伞淡淡的笑了笑:“回罢,下雨了。”
萧枝雪湿发粘在脸颊两侧问:“先生,是不是没有办法阻止姝含嫁人了。”
孟九钰叹了口气,似是不解:“为何要阻止她嫁人?”
萧枝雪张了张嘴:“因为那林嵩不是好人,宣平侯府不是好婆家,姝含也不喜欢他,为何要嫁。”
孟九钰低低的笑了笑:“不是所有人都有容妹这般幸运的家世,只因那林嵩不是良配,便不嫁了么,女子嫁娶本就不由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硬规矩,换句话来说,难道你要眼睁睁让她忤逆父母不敬尊长么?”
萧枝雪愣了愣,低下了头,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没办法冷眼旁观,难不成让她也如同外人一般劝昭昭嫁了算了。
孟九钰的声音好似有蛊惑力一般,幽幽传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沈姝含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林嵩,你阿兄也有自己的使命,去救赎无辜百姓。”
萧枝雪一怔,随即冷下了脸:“多谢先生教导,时候不早了,萧枝雪先行一步。”随即淋着雨上了马车,对于孟九钰说的一番话,她并不认同,因为这两件事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姝姝嫁人是被逼无奈,阿兄挺身而出只为道义,不是本分,说的似是就该他阿兄做一般,难不成别人是死的吗?原本萧枝雪对孟九钰是敬畏的,毕竟教书育人的先生胸怀宽广,如今看来也跟那些迂腐之人一样。
萧枝雪气的一口气梗在胸前,发泄不出去,只得恨恨的锤了下马车垫,随即仰躺在上面,无神的望着马车顶。
回府后正巧遇到萧靖轩下了值回来,她凑上去,故意叹气:“姝姝下月就要嫁人了。”
萧靖轩愣了愣,随即沉默半响说:“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萧枝雪不可置信:“你就眼睁睁的瞧着她入火坑而无动于衷?”
萧靖轩:“这本就是她家与林家的事,于我无关,我理解你作为她的好友看不过眼,但干涉别人的事把握些分寸。”这是萧靖轩第一次冷下脸教导萧枝雪,哪怕上一世她追着段知珩跑,要当太子妃萧靖轩都未如此过,
萧枝雪气死了,气的要吐血,她垂下头发力,“咚”的一声脑袋撞在他胸膛前,萧靖轩闷哼了一声,面部扭曲呲牙咧嘴捂着胸口。
复而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她:“你…你,我是你阿兄。”
萧枝雪扭头就走,跑得飞快,萧靖轩来不及揪她,萧闲踱步出来瞅了瞅萧枝雪又瞅了瞅萧靖轩,嗤笑:“你何必故意说那些话。”
萧靖轩垂下头:“父亲再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萧闲:“得了得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呀就是口不对心,是怕你在朝堂上惹怒了陛下,亦或是暗中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怕耽误人家姑娘。”
萧靖轩不说话,垂下了眼眸,在萧闲的角度望去竟有些少见的失落颓丧之感,不过他自来都是不去干涉儿女们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苦自是他们去吃。
第49章 宿敌修罗场【爽】
又过了半月, 宣平侯府倒是因着萧靖轩告状到了御前,只不过被祁帝不轻不重的驳斥了回来,又因着沈家态度良好, 便了却了此事, 且以飞快的速度纳了采, 下了聘,请帖都已发到了萧枝雪的手中。
她盯着手中的请帖,凝噎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抬眼看着沈姝含差来的小侍婢问:“你家姑娘可还好?”
小侍婢欲言又止:“倒是很平静, 她让我说姑娘不必担心,左右是给人家做正头大娘子去了, 不会差到哪里去。”
萧枝雪闻言心中有些难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侍婢摇了摇头。
萧枝雪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是她的选择, 我尊重。”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还说成亲那天定会去给她捧场撑腰的。
送走了小侍婢,萧枝雪没忍住, 正巧遇到祝钦饶下值来寻她:“几日不见, 怎的你愈发水灵了。”他照旧与萧枝雪扯皮,却见萧枝雪扯着他:“太子呢?”
祝钦饶有些不解,前几日还见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怎的现在又主动要寻:“你问这个做甚, 殿下自然是在东宫,不过我方才听他们说, 今日似是有游船活动, 公子姑娘们均在那秀春湖那踏青吃酒。”
萧枝雪闻言立刻出了门,巧的是祝钦饶把探霜枝牵了来, 她翻身上马朝着秀春湖而去。
烟花三月,春和景明,入了春一派盎然之色,湖水澄澈清明,空中浮散着淡淡的茉莉的香气,引得素日里三步不迈出家门的姑娘们出来踏青,正巧与公子们撞上了,这未婚姑娘实在不好与公子们扎堆的相处
且因着人实在是多,成了婚的勋贵夫人们就组织了一场马球赛,好更热闹些。
过足了冬日,更显得春日很舒适,段知珩站在一旁瞧着他们打马球,忽得一旁的五百凑身过来:“殿下,萧姑娘来寻您了。”
段知珩似是听岔了般:“谁?”
五百还未说,段知珩就瞧见半见色衣衫的姑娘拎着裙摆低下头而来。
萧枝雪有个显而易见的习惯,她喜欢走路低着头,眼睛瞧地上,双手拎着裙子,叫人瞧起来很是娇憨,虽少了些闺阁姑娘的端庄和气质,但灵动的很,满浔阳城就属她独树一帜。
段知珩从她出现的那一刻神色就被吸引了去,来不及问五百就匆匆的向她跑去,他一跑,场上的视线均随着他一同移动。
萧枝雪急着去寻人,一不留神没注意,头又撞进了来人的怀中,晕头转向的,段知珩把她稳稳扶好。
萧枝雪抬头:“我有话问你。段知珩笑意浮现:“好,去别处说,这边不太方便。”
萧枝雪乖乖随他走,段知珩寻了个人少的地方掩饰不住嘴角的翘起,声音也忍不住上扬,转头却触及到萧枝雪冰冷的神色。
心头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他收敛了笑意,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二人的距离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萧枝雪冷然开口:“你不是答应了我要看着宣平侯府吗?不会让他们针对沈府的,现下昭昭还是要嫁过去,嫁给那个林嵩,你可知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就知道你是在敷衍我,是,你是堂堂太子殿下,随口一言如同施舍一般,让我燃起了希望,过后什么都不必做,你是不是还要说这是他们家的事,你也插手不了,还是说这是昭昭自己要嫁得。”她一口气说完,发泄着心头的不满和郁气。
段知珩沉默以对,半响,他低低的说:“对不起。”
萧枝雪似是清醒了过来,气上心头更加口不择言:“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怎么总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只会说对不起,段知珩,我讨厌死你了。”说完她转头就走,月色衣裙在她转身瞬间拂过他眼前,段知珩想伸手抓着,衣袖却从他指尖溜走。
萧枝雪大步踏在路上,垮着脸,气的昏头转向,走了许久她有些后悔,暗道自己真是要蠢死。
其实段知珩与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并未答应说一定保证昭昭可以全身而退,是她自己期冀过于高了,蛮不讲理,事情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发展就开始爆炸,发泄,口不择言。
她垂着头一边走神一边往前走,祝钦饶四处探头,蓦然间瞧见了她,赶紧跑了过来问:“你去哪儿了,太子与你说了什么。”
萧枝雪虽然依旧不高兴,却收敛了些表情扯了扯嘴角:“没有,只是问了问宣平侯的事罢了。”
祝钦饶挠挠头:“你问我不就得了,绕这么大圈子去寻太子多麻烦,我现在在宫中当值,多少也有些门路。”祝钦饶王婆卖瓜道。
萧枝雪没好气道:“知道了,属你最厉害行吧。”
祝钦饶嘿嘿的笑着,随即拉着她去打马球投壶,二人结伴而行,段知珩在身后阴沉沉的看着他们,手掌攥紧,每次他瞧见有男子走在萧枝雪身旁,就压抑不住心中的阴鸷情绪,可他又无能为力,总是让他的容容生气,做不好事,惹她难过。
瞧着她皱着眉头却只得忍受祝钦饶做鬼脸哄她。
见着一人萧枝雪走来,脸色还不好,众人颇有些瞧好戏的神色,周芸汐坐在一旁,不知怎的松了口气,一旁的姑娘们掩着扇子笑:“这萧枝雪怎的好似还没死心,上赶子的去缠着太子,好做那不切实际的梦。”
“你这话说的,咱们周姐姐还坐在这里,萧枝雪想也不成。”贵女们掩嘴嬉笑着,周芸汐淡淡的笑了笑,他们每说一句便往她心上插一刀,虽如此,她依旧保持着仪态,端庄大方,叫其他人挑不出毛病,甚至还有人暗暗说“果然是未来太子妃应有的仪态。”
萧枝雪自然是不去与那些贵女一道的,原先上一世要入宫之时她还会捏着鼻子去与他们结交,现在没那个烦恼更不必委屈自己,她去问了祝夫人好便没甚兴趣的转身就走。
路上她摘了一枝柳条,抽抽打打,百无聊赖,蓦然她神色变了变,扔掉了柳条转头淡声说:“出来吧,跟了这么久都不敢出来说话么。”她目视前方,后面的树丛里走出一个淡粉色的人影。
身姿高挑,仪态端庄,头发挽起,双手叠交在腹前,依旧如上一世一样端着,叫人看了心生厌恶。
重生这么久,萧枝雪都选择性忽略这个上辈子的宿敌,也避免与她碰面,否则一想起曾经她做的那些事,就怕忍不住划了她的脸,揍她一顿或是捅一刀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