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枝雪瞪大了眼睛,气的半死冲上去揪着她:“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句。”她如同一只猫儿伸出尖利的爪子挠那夫人的头发,顿时那夫人高耸发髻一缕缕散了下来,歪在脑袋一侧,尖叫着,二人拉扯成一团。
“哎呀别打了,都什么时候了,出去再说。”好些夫人在一旁拉架,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以下犯上,不敬尊长了,光顾着往外跑,生怕惹上什么事儿。
萧枝雪气哄哄的被拉了开,随即跑回后院闯进新房,就见沈姝含瞪着惊愕的眼睛,双手抓着匕首打哆嗦:“容…容容?”
“姝姝快走,外面乱着呢,我们先回沈府去。”萧枝雪上前拽着她。
却见沈姝含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新妇怎能在大喜日子随意乱走,更不能回娘家,传出去是惹人闲言碎语的,我爹会打死我的。”
萧枝雪着急:“这都什么时候来,还计较这些。”
沈姝含死活不肯走,萧枝雪还想试图劝她,却听着房门被踹开,他们二人惊惧着转头,几个流民闯了进来,猝不及防见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顿时流出了贪婪垂涎的目光。
慢慢的形成包围圈,萧枝雪大惊,把沈姝含护在身后,拿过匕首指着他们,哆嗦的说:“别…别过来,你们可知…我是谁。”
其中一个流民舔着嘴角:“谁管你是谁,就是皇帝老儿的闺女老子也不怕,左右是个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着淫邪的笑了笑,扑了过来。
萧枝雪尖叫一声挥着匕首闭着眼狠狠一划,惨叫声顿起,她慢慢睁开眼,匕首正巧划在了那贼人的脸上,一道血痕映在可怖的脸上。
她们见着这一幕吓得已经失语,那贼人摸了摸脸,骂了一句又扑了上来,萧枝雪与沈姝含抱着脑袋绝望不已。
还未扑上前,那贼人突然一跪,被人拎住后脖颈摁在了地上,段知珩很是利索的解决了其他的流民,上前轻轻的搭上萧枝雪的胳膊,似是怕把人吓着。
萧枝雪尖叫着:“被碰我别碰我。”
段知珩轻声:“是我,别怕,都已经解决了,不会伤害你们的。”
萧枝雪慢慢的放下了手,瞧着他,有些怔然,心跳咚咚声,响彻耳边,她瞧着躺了一地的贼人:“他们死了吗?”
段知珩:“没死,会把他们交给开封府。”
“我们先走,这里不安全。”
萧枝雪瞧着沈姝含,沈姝含安抚她:“我随你一起,方才要不是因为我,你已经逃出去了。”
萧枝雪定下了心,段知珩带了嬷嬷来给她们披上了衣衫由巡防营护送了出去。
出了侯府,因着沈姝含的缘故,把他们安置在离侯府最近的客栈,萧闲得知了他们险些遭遇毒手,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幸而被段知珩稳稳的扶了起来:“事发突然,他们已经安置好了,陛下传召,孤要先进宫一趟,萧兄已经在宫中,伯父勿担心。”
“多谢太子殿下。”萧闲行了个礼就匆匆去寻了萧枝雪。
见着萧枝雪,萧闲把她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的瞧了一圈,抚了抚胸口:“你爹都被你吓得折了寿。”
萧枝雪抱怨:“我方才去寻爹爹,却找不到。”
萧闲懊悔,方才他随开封府一道在外面扣押流民来着,以为萧靖轩带着萧枝雪,没成想萧靖轩早已进了宫。
太极殿
宣平侯语气激昂的诉说着今日的委屈:“陛下,那些流民欺人太甚,如此罔顾律法强闯朝臣府邸,该全下狱斩了才是。”
“是啊是啊,不仅如此,还妄图毁那些姑娘们的清白,猪狗不如,行迹十分恶劣。”另一位伯爷附和道。
段知珩皱眉拱手:“陛下,此事原本就因宣平侯宣扬大摆流水宴席,允许城中百姓皆去参与,流民们去了,却被拒之门外,被嫌弃,被侮辱,他们虽有的人罪大恶极,可更多的是因腹中饥饿与被欺骗后的愤怒才强闯府邸。”
“臣认为,他们罪不至此,反倒是宣平侯是否该反思,都是寻常百姓,你却出尔反尔,最大的过错方分明在宣平侯。”萧靖轩附和道。
宣平侯听着他们这般说,脸色一变。
周仲□□如泰山的给他使了个眼色,沉稳出声:“陛下,老臣以为宣平侯只是做了寻常人都会做的决定,那些流民本就不是城中百姓,无户籍无纳税,还时常在南巷那边与寻常百姓起冲突,阻拦执法,实乃可恶。”
“故而宣平侯有错,可大喜日子,若是有不臣之心的人混进去,搅和了宴席事小,伤了各位朝臣事大。”周仲维淡淡的,三言两语便拨转了形式。
祁帝看不出喜怒,半响:“宣平侯禁足于府,罚奉三月,伤人的流民打入大牢,问罪。”
“即日起,无辜流民均安置于北巷,搭棚建筑,布行施粥,流民缓过来后各个朝臣均必须分出庄子上的田地,租赁出去,协议白纸黑字在开封府过了章,价格须得透明公开。”
此决议一出,朝臣皆惊,一时间上上下下都是反对之声,语气激昂,慷慨陈词不绝于耳,周仲维面色难看,眸中暗光一闪。
祁帝淡淡的说:“此事就这样定了,退朝罢。”
此时一位年迈的老臣站了出来,颤颤巍巍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唯有撞死在这太极殿上,自裁谢罪。”
除了萧靖轩段知珩以及一些寒门,其余朝臣见如此,均跪下附和,表示若是不收回成命,就跪死在殿上。
祁帝喜怒难辨,半响,笑了笑:“好啊,那正好,各位都死了,家中财产充了公,想来有不少钱,解决流民之难更容易些,朕倒是拭目以待了。”
朝臣心中一哽,似是没想到祁帝会这样说,面色红的红,紫的紫,均愤愤不已。
萧靖轩暗暗低下头勾起唇角,憋笑。
段知珩眸色中闪过淡淡笑意,是非已经向祁帝表明,与其守旧,不如不破不立,剑走偏锋,左右都是会招惹记恨,索性用的法子歪一些,达到目的便好,何必遵循规矩。
祁帝好整以暇:“无事退朝,此事全权交予太子,度支使从旁协助。”
周仲维扬声:“陛下此举,可是考虑过会寒了老臣们的心,流民的命是命,难道诸位的命便不是命了吗?”声音颇为浑厚,响彻太极殿。
段知珩不轻不重的说:“周相言重了,大是大非前不要无理取闹才好。”言外之意,你也配与百姓相提并论,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在江山社稷,庶民百姓前,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段知珩直白的话把周仲维说的面色涨红,他为官几十载,还未在这样一个黄毛小儿前吃了亏。
他颤颤巍巍的抬手:“太子殿下这话何意。”
段知珩:“字面的意思,周相莫想岔了才是。”事实证明,人一旦不要脸说话做事,确实事半功倍,段知珩深觉自己上辈子就是太恪守成规了,都是重活一次的人了,朝中这些老妖精,都是些极要脸面的人。
段知珩越跟他们明面上对着干,越能让他们哑巴吃黄连,就算是背地里,也最好都冲着他来,所有的恨与杀,都由他一人来背负就好。
第51章 老赖
这一次可着实让仲维他们吃了一顿明亏, 下朝时,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们一个个面色黑沉如水,连一丝笑容都勉强不起来, 荒诞、荒唐、可笑至极, 大祁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改革。
萧靖轩瞧着这些老顽固们神清气爽, 嘴角上扬,神色漫步经心撇过宣平侯,眸色寒芒一闪。
侯府一片狼藉,梁上的红绸可笑的挂着, 地上到处是鸡鸭鱼肉的残骸,以及混淆着奇怪的味道, 宣平侯站在门口, 大公子正在招呼着家仆收拾,林嵩不知跑到了何处, 好好的大喜日子就被毁了去。
萧枝雪翘着脚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情景, 被小梨拉了回来,瞧着她皱眉警惕的模样, 萧枝雪忽得有些庆幸, 又想起方才的噩梦,打了个寒噤,闭了闭眼,晃了晃脑袋, 不去想。
她起身想出门去瞧瞧姝姝,却被祝夫人拦了住, 现在他们歇身的客栈大部分都是从侯府出来的勋贵夫人们, 人倒是颇为杂乱祝夫人摇了摇头:“还是莫去了,出了这等事, 对她名声有损,现在最好任谁都避而不见,到时候被侯府的直接接回去。”
萧枝雪失望了一瞬,随即问:“可是今日之事分明是那老头子的错,与姝姝无关啊。”
这话实在孩子气十足,萧枝雪自然不知那宣平侯府上下岂会真的觉得是家主的错,最推卸的说法便是今日日子不好,新妇不幸,都是沾了她的气运遇上了这些倒霉事,恐怕沈家姑娘后面的日子不好过。
祝夫人怜爱的笑了笑,抚着她的头安慰:“自然是与姝姝无关的,只是侯爵深宅的事儿谁能知道,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没多久就有各家的侍婢嬷嬷来敲门,各自坐着马车回了府,萧枝雪趴在马车上,有些帐然若失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后面的那一袭绿衣瞧,她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直到越来越远。
她被护着回了府上,是太子身边的亲卫兵,许多穿着黑色玄甲的士兵拿着长戟,甚是严肃,祝钦饶为首坐在高头大马上,满满的安全感,他回头朝萧枝雪咧嘴一笑,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
大哥已然归了家,正被萧闲训斥,萧枝雪差点出了事儿,萧闲说什么也不许她去国子监了,好好的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休息几日,若是有漏网之鱼要来寻仇可如何搜索好。
萧靖轩不知她出了这种事儿,抓着她胳膊上上下下查看:“有没有伤着。”
萧枝雪老实摇摇头:“阿兄你不知情况有多惊险,那贼人差点就把我与昭昭欺负了,幸好太子来的及时,也不知此番会不会对姝姝的名声有影响。”说完她暗暗瞧着萧靖轩。
却见萧靖轩有一瞬愣神,抓着她的胳膊不由得收紧,疼得她呲牙咧嘴,萧靖轩还恍若未知。
“大公子,太子殿下前来寻访。”一命小厮解救了萧枝雪,她揉着胳膊抽出手来暗暗撇嘴,锯嘴葫芦,叫你嘴硬,我就瞧着你怎么后悔。
萧靖轩散着的眼神蓦地聚焦起来,稳了揾心神淡淡说:“知道了。”随即转身向萧枝雪说:“你与我一同去,此次多亏了太子你才能全身而退。”
萧枝雪不情不愿“喔”了一声。
段知珩正敲着指节有些烦躁的等着,今日侯府那一幕险些让他失了分寸当场活剐了那几名贼人,他不想让那场景脏了萧枝雪的眼睛,把那贼人提到开封府后为了防止他们的嘴乱讲话,段知珩命人割了他们的舌头与眼睛,失血而死。
萧靖轩带着萧枝雪来的时候,萧闲正与段知珩攀谈,离着老远就能瞧见他虽句句有回应,眼神却是散着的,有些心不在焉,他们二人来后,段知珩好似眼睛一亮,频频扫过萧枝雪。
“孤此次来,是要与萧兄商量统计世族土地的事儿,顺便瞧瞧萧姑娘如何了。”未等萧靖轩开口,段知珩就主动自己递台阶。
萧靖轩心神一动,刚要开口打发走萧枝雪,却见她盈盈一笑,眸中散发出清辉,故意道:“既是要说公事,那枝雪就先退下了。”果然,段知珩顺坡下:“就算是公事听一听也无妨,毕竟今日牵扯到了萧姑娘,好安心些。”
“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萧枝雪达到了目的,无辜对上萧靖轩的眸子,适时的露出了些愤恨,两世萧枝雪都知道,家中最难以蒙骗的当属萧靖轩。
老爹年纪大了,撒撒娇,含含糊糊的许多事总是能模糊过去,但兄长不一样,心思敏锐,萧枝雪总是怕他们瞧出些端倪,虽没有人会相信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但心中还是不上不下的。
太子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段知珩开口:“明日孤便安排些人手,去各家登记,写了契书,按了指印,布行施粥全权交给萧兄,随后再行安排,陛下已经知会了户部。”那些老油条便由他来解决。
“我也去我也去。”段知珩刚说完,萧枝雪便迫不及待开口,萧闲瞧她凑热闹便低声道:“嘘,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
萧枝雪:“爹爹,只是施粥罢了,我也想去。”自她上次在北巷瞧了那个场景还有昨日,都让她产生了很大的怜悯之情,萧靖轩听她这样说倒是有些意外,萧枝雪这性子,昨日受了那般委屈,不叫嚷着把他们杀光就是好的了,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萧闲说什么也不同意,那是什么地方,人多杂乱的,哪是一个姑娘家能去,若是再有害人之心的贼人混在里面,可不是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何况太子要上门世族家里与他们周旋,官兵人手还不定能有空余。
萧靖轩却说:“你为何要去,昨日他们险些伤了你,你不恨他们吗?”
萧枝雪耷拉着眼睛:“恨的,不若这样可好,把流民分成妇孺老人和年轻汉子,这样我就安全些。”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段知珩与萧靖轩未想到,他们对视一眼,都有些认同,萧闲却皱着眉,坚决不同意。
萧靖轩劝说:“爹,你放心,届时我叫九钰去看着她,互相有个照应,她想去就让天去罢。”萧闲沉默,后怕的劲儿到现在还未缓过来,可面对闺女的请求他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半响,他一咬牙:“若是你妹妹再出什么事,我就拿你好看。”
萧靖轩笑了笑:“是。”
萧枝雪讨好的笑了笑,一旁的段知珩听闻孟九钰陪同一起,心中不愿,却也无法说些什么,他有公务在身,确实无法陪着看着她,段知珩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朝廷虽然依旧下达了命令,着手实施却还要一两天,期间要搭建棚户,分置流民,还要通知世族勋贵叫他们好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