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知道啊,萧世叔在职时似是与他不大对付,二人政见颇为不合,那叫一个风云变幻,你死我活。”他夸张的言语引起了萧枝雪的好奇:“你怎么知道?”
“自是我爹说的。”祝钦饶啃着桃子含糊道。
事情发展愈演愈烈,萧枝雪闲时便在墙下听着外边的卖货郎与一些妇人闲谈,有意思的紧。
入夜,熟悉的敲击声传来,萧枝雪睁开眼,眸色清明,她起身来到窗前熟练的打开。
一只小小的、神色懵懂的大橘细细的呜咽喵呜,萧枝雪神色一愣,冷淡的脸色霎时融化,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大橘伸出舌头试探舔舐,随即拱进了她的怀中,寻找暖源。
萧枝雪把她抱紧怀里,脸颊贴在它的头上,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喜欢吗?”
段知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床前,大半夜的,白色广袖在月光映衬下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光晕,白日的冷厉散去了些许,更显得要羽化成仙一般。
萧枝雪内心嗤笑,送些吃的她想扔就扔,送来这种小玩意儿是拿捏住了她舍不得。
“今日之事是你做的?”她漫不经心的问。
段知珩爽快承认:“是。”言罢缱绻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高兴吗?”
萧枝雪漂亮纤细的手指轻抚大橘:“还成吧,不过若是我把你散布消息的事捅到陛下面前,你会怎样。”她又露出那种饶有兴致的笑意。
段知珩抬手眷恋的蹭了蹭她的脸颊,黑夜里人的欲望会极巨放大,白日里不敢做的事到夜里便壮起了胆子,萧枝雪面色一变,皱眉拍掉了他的爪子,倒退几步:“你做什么?”
怀中的大橘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意,抻着小脑袋呲牙咧嘴,段知珩收回手,垂下头闷笑,这么快就倒戈了。
“你该走了。”萧枝雪冷淡道,说完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险些磕到了鼻子,段知珩笑的温柔,他眷恋靠在窗前,照例在窗下蹲了几时,直到天明时才撑着僵硬的身躯往回走。
橘猫刚到了新环境有些不安,窝在萧枝雪床榻上睡着了,还未天亮便在她怀中拱来拱去,段知珩走时萧枝雪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坐在床上怔愣了许久,垂着头无言的抚摸着大橘。
白日里她尚且还能维持着没心没肺的表情,叫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实则到了夜晚,她时常整宿的睡不着觉,极度割裂的想法在脑海中拉扯,她自问是个跋扈、记仇之人,但是也有个大毛病,容易心软。
虽然没有与段知珩重归于好的心思,也没有重新接受他的想法,可面对他放的那样低的姿态,她时常差点维持不住冷硬的神情,若是他能再高傲一些,再疏离一些,一如前世一般冷不可攀。
萧枝雪摸着橘猫,白皙手背倏然砸下一滴泪珠,随即越来越多,溅到了橘猫的头上,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难过,它喵喵的靠了过去,舔舐着萧枝雪的手背。
泪水模糊了视线,夜晚确实是个放大人情绪的时段,萧枝雪无声的流泪,泪珠顺着脸颊汇聚在下颌,随后一滴滴落在橘猫的背上。
自重生而来,她从未有过像今晚这般无助之时,也从未哭的这般伤心,有时候她带着恨意想,若是他们没有重生回来就好了,不会有这么多纠缠。
段知珩回宫后在律政殿独自坐了许久,他同样时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在无数黑夜里他反反复复的怀念着与她相伴的那些温情夜晚,她睡着时喜欢蜷着身子,被子盖到头顶,如同一只幼猫缩在床榻里。
还会在困极时摸索着滚到他的怀中,得到好的东西总是第一时间弯着眼睛分享给他。
段知珩累极了,靠着椅背睡了过去,梦中出现了一片雪日,满地白霞上奔走着一个身穿红色大氅的少女,步摇轻晃,背影跳脱活泼,段知珩想追上她,却被大雪埋住了小腿。
越陷越深,无力至极,清脆娇嗔的笑意响彻在梦里,愈发遥远,段知珩大吼着,始终没能阻挠她往前走。
他猝然惊醒,泪湿了脸颊,空洞和孤寂充斥在心间,好疼啊,他呆呆的抚着胸口,这里早就空了一块。
周家的笑话成了勋贵人家的饭后谈资,往日里对着周芸汐谄媚讨好的姑娘也见风使舵般不再搭理,也有的上门来想看看笑话,周芸汐只得忍着厌烦应对。
陛下答应这孩子只要诞下便记在她的名下,左右那姑娘也是个清白人家,干脆留给影王当通房罢,皇后也劝慰道。
自己这个侄女,她也有心无力了,现下闹出了这般笑话,皇后也有些不大高兴,面对着周芸汐多少有些甩脸色的意思,周芸汐也瞧了出来,不愿上赶子的讨人嫌,勉强应称退了下去。
第63章 追妻(求别养肥TVT)
周相在书房中面色沉重, 这般笑柄落在周家,他还须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周芸汐自宫中回来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 隐隐约约能听到从房中传来的小声抽泣。
原本要举报春日宴也因着这事推迟了几日, 对外便说姑娘身子不适, 此时弱者的姿态还得做足了,这样也能减少些风言笑语。
萧枝雪逗弄着怀中的大橘,双手握着它的腋下举起来,小小的猫身被拉长, 她唤小梨:“拿一碟牛乳来。”
小梨应下,把牛乳装作一个鱼形碟里, 大橘嗅着奶味自动的走到碟子前, 小鼻尖嗅嗅,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舐, 萧枝雪趴在桌子上瞧着, 小梨也喜欢的紧,问她:“姑娘, 这猫取个什么明儿好呢?”
萧枝雪思索了一会儿:“芋头。”
小梨吃吃的笑, 夸赞名字取得好,她以为这猫是萧枝雪不知从哪儿捡的,应是别处的小野猫,误闯进来。
她面上已然不见昨夜的纠结与伤心, 同平日无甚区别,响午时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萧枝雪问:“外边在吵什么呢?”小梨探头瞧了瞧:“似是大公子回来了。”
萧枝雪:“阿兄怎的这般早就回府了?”说着抱着芋头去了前院, 萧闲与萧靖轩凑在一起笑着在说些什么。
“爹爹,阿兄你怎的回来了?”
萧闲转头:“来的正好, 此次流民安置受到陛下赞赏,特封为钦差大臣,把他派遣出去,到流民严重之地安置。”
萧枝雪一愣,阿兄要离开京城了?极度不舍之情涌上心头,坠得沉甸甸的,她面色蓦地就闷闷不乐了下来:“阿兄要走了?去多长时间?何时出发。”
许是察觉到了萧枝雪的不舍,二人收敛的笑意:“三日后出发,归期不定。”
萧枝雪呆了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语出惊人:“我也想与阿兄一道走。”
此言一出,二人露出惊愕之色,萧闲板起脸斥责:“胡闹,你阿兄有公事去办,怎的能带你去游山玩水。”
萧靖轩对她的想一出是一出颇感无奈:“容容已定亲,是大人了,不可再随意想做甚就做甚,听话,乖乖待在家中,况且一路上前路未卜,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父亲怎能放过我。”说完小心地觑了萧闲一眼。
萧闲立刻板起脸,作出凶狠之色。
萧枝雪却低垂下了头:“定了亲还未定下成婚之日,我想出去散散心,届时阿兄不必管我,我自行游玩便可,或者我哪儿也不去,只在驿站呆着就可。”
萧靖轩还要说什么,却蓦地明白过来,她虽已定亲,太子殿下却仍旧不愿放手,待在京城也是徒增烦恼,不若出门走走,当作散心,届时太子离得远了,慢慢的关系自然也就疏远了。
萧靖轩当即道:“我觉得有理。”言罢顶着萧闲杀人的眸色咳了咳赶紧说:“这个…姑娘家总是待在家中实在闷得慌,左右有我照看,权当出去游玩了,顺便回兰陵和王家瞧瞧,外祖定然也想容容了,前些日子还来了书信,此番回去好陪陪他老人家。”
回兰陵与王家走一遭叫萧闲面色好看了些,他抚着胡子皱着眉头,思索着,良久勉强道:“成吧,你们都走了,就留下我这个老头子了。”
萧枝雪闻言讨好的撒娇:“爹爹,不然你与我们一道去,也回兰陵瞧瞧。”
萧闲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了,颠簸不动了,走罢走罢,老夫倒是与老友们吃酒钓鱼去。”
萧闲早年的同僚好友有的卸甲归田,有的还留在京城养老,时不时的便能约着一同去吃酒钓鱼,倒是比萧靖轩还忙碌。
萧枝雪自然知道她老爹是个会找乐子的人,但一想到分开许久还是有些难过,至于嫁人…走一步看一步罢,此行出去也是想着能躲则躲,若是祝钦饶能在她走后有了心仪的女子她真是一百个高兴。
接下来三日阖府上下开始了忙碌的修整行装,侍从们进进出出的,当然大多数都是萧枝雪的东西,萧闲亲自盯着,生怕遗落了什么。
“这个,这个带上,晚上睡觉多盖些,那个也带上,哎哟这样式丑但是保暖啊。”萧枝雪面无表情的抱着一个绣着大红牡丹的斗篷,接收着萧闲的无差别父爱。
最后摆在院中装马车时,萧枝雪大大小小装了有六七个木箱,萧靖轩只有一个大包袱孤零零的摆在上面,他背着手摇头叹气:“儿子果然是颗草。”
祝钦饶听闻她要走的消息,愣了半响,沉默着转身往萧府去,老老实实的走了正门。
萧枝雪正在院中逗猫,祝钦饶沉默着坐到她身边:“你可是不想嫁人才躲出去的?”少年高昂的马尾散落在脸颊两侧,往日肆意飞扬的眉眼耷拉了下来,带着些不知名的委屈,萧枝雪瞧着,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人。
蓦地她回过了神,暗骂了自己一句,讪讪的笑着:“哪有,我只是觉着太闷了,恰巧遇上阿兄去外有公事要办,随着队伍回兰陵一趟。”
祝钦饶闷闷的哦了一声,又说:“那你还回来吗?”
萧枝雪大咧咧道:“那是自然。”她瞧着祝钦饶依旧不大高兴,把芋头放在他怀里,少年一怔,猛的一低头在芋头肚子上吸了一口,随即挠着它的下巴,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萧枝雪托着腮瞧着他们。祝钦饶忽然说:“把探霜枝带上。”
萧枝雪思索了下,同意了。
第三日还未天亮他们便上了马车,为了方便,萧枝雪换上了一身男装,头发扎在脑后束成一个丸子,乳白色暗纹窄袖衣袍穿在身上,腰带勒着细细的腰身,像个清秀的小少年。
她上了马车后掀开帘子眼泪汪汪的看着萧闲,颇为不舍,萧闲亦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拭泪,父女二人依依惜别。
被遗忘的萧靖轩:“……”
马车在沉寂的街道上飒沓前行,萧枝雪伸长了脑袋一直朝后挥手,直到走出很远才收回了身子,小梨在一旁摆了一个小炉子煮着粥,马车很稳,只是轻微摇晃。
刚刚分别的萧枝雪还在低落着,出神发呆,蓦地她耳边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几句问好,她一怔,匪夷所思的猜想冒了出来,她唰的一下掀开帘子,窗子外赫然出现了一道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黑棕色的马匹健硕流畅,闲步走在马车一侧,马上坐在的男子身披浅蓝色斗篷,一袭白色窄袖圆领衣袍,往日半扎的头发全部束气,利落英挺。
他背对着晨暮之色,天际橘红色的亮光从山背一点点透露,晕染了半边苍穹,云蔼浮边,流云散动,勾勒出半边侧颜。
萧枝雪彻底怔住,她仰头望着段知珩,瞧着他这身行头并不似只是单纯的来送行,萧枝雪眸色迷茫:“你…”
段知珩咳了咳,掩饰道:“我也同萧大人一同去各地解决流民之事。”说罢眼神极快的看了她一眼。
一声细微的喵喵叫唤回了她的思绪,段知珩也听到了,他笑意浮上眉眼,在暮时苍穹前颇有些意气风发道:“你…带了猫?”
萧枝雪白他一眼:“若是一个大猫便好了,省的我操心。”说完便放下了帘子看着怀中的芋头发呆,为何前几日阿兄没有说他也会跟来,还他连阿兄也瞒着。
手中凉意甚为明显,还有些汗意渗出,小梨也瞧见了外边之人,嘴角不甚明显的抿起。
萧枝雪侧头:“你笑什么。”
小梨抬眼:“奴婢猜太子殿下定是不知从何处打听了姑娘也走,便想法子同行,这叫什么来着,哦对,蓄谋已久。”说罢便吃吃的笑了起来。
萧枝雪切一声:“若是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这话说的没错,她本意随着阿兄走便是打着想躲避他的心思,如若不然,总是时不时的半夜敲个窗,送个东西,烦人的紧。
要么便是整日在她眼前晃悠,她现在身负亲事,传出去她爹和阿兄可如何面对同僚,满大街都是她的二三事。
谁知道这厮竟追了过来,萧枝雪心下烦躁不已。
隔着帘子外面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清润嗓音:“说的是,孤…蓄谋已久。”
萧枝雪更烦躁了。
更烦心的还在后头,以往如同蚌壳般的人像是打开了什么话匣子似的,时不时便在窗外絮絮叨叨,且并不求回应,只是单纯诉说,声音缱绻低沉,挠在她耳边,萧枝雪瞪着眼睛掀开帘子:“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