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留春令【完结】
时间:2023-08-14 11:43:56

  “可……可不是么……”另一个小伙伴小声嘟囔道,说完偷偷瞟了慕容琅一眼。见他没有生气,又继续道:“第一名总是慕容琅的,咱们倒像是陪客似的。”
  “那你说怎么比?”又有一个小伙伴问。
  小胖子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开走,在太阳落山前,看谁猎的野物多,谁就赢。赢了的,可随意挑选一件其他人的猎物。猎物最少的,回京后请大家在鸿运楼吃饭。你们觉得如何?”
  这群少年公子本就各怀心思,有的想射鹿,有的想捕兔,有的则是来郊游踏青赏风景,才不喜什么劳什子骑射。往常一群人一起行动难免会起争执,如今大家分开走,倒是有诸多便宜。
  “好!”
  “我赞成!”
  “这个有意思!”
  小伙伴们纷纷附和。慕容琅也觉得此法甚好,他早就不想和那几个拖油瓶一起玩儿了。记得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发现一只梅花鹿,正要搭弓射箭,就听一群人里的一个好死不死地打了个喷嚏。得,那鹿一惊,立刻奔逃,转瞬就消失在山林中。任凭他怎么追,也没追上。
  这次他一定要猎个痛快!
  大家约定好未时在山下集合,便骑着马各自走了。家仆们则一直在山脚下等候。
  慕容琅很快就甩开了众人,独自往山中行去。还不到两个时辰,他已打到了不少猎物,但仍觉意犹未尽。听说卧云谷里生活着一种既像马、又像鹿的怪物,只在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活动,今日借此机会,他正好可以探寻一番。如若猎得一只带回京城,准保让那些酒囊饭袋惊掉下巴!想到这,慕容琅薄唇微微上扬,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山中停僮葱翠,浓阴蔽日,再往前走,就没有路了。慕容琅见状,便下马将一路上猎到的獐狍狐兔系于马背,将马拴好。随后他拿上弓,背着箭筒,徒步向山中走去。山路上已没有行人走过的痕迹,巨大的树冠密密匝匝遮住了日头,周遭霎时黑了下来,枝杈横斜,乱石崎岖,慕容琅手脚并用,行得十分艰难。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他正靠在一棵树干上喝着水,眼前突然一个黑影窜过,随即在不远处停下,扭过头,呆愣楞的看着他,像是在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慕容琅定睛一看,只见这东西脸狭长像马,角像鹿,蹄子宽大像牛,尾细长像驴。
  “还真是个奇葩啊!”他心里想,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惊喜,不动声色地收好水囊,轻轻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他屏住呼吸,全部的精力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箭头上。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快跑!”那东西听到,立刻掉头,在密林中闪跳了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慕容琅没想到这里竟还有其他人,被吓了一跳。他手上一抖,箭一下射偏了,随后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身体顺着山坡一路滚下,最后头撞在一棵树上,一下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琅渐渐恢复了意识。他只觉得自己平躺在一张木床上,不远处的火上像在煮着什么东西,扑扑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草香。他缓缓睁开眼,想分辨自己究竟是在哪里。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朦胧,似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楚。他想挣扎着起身,腿上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公子别动。”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如微风吹过竹林般清新,还带着些稚气:“你的左腿摔断了,需要静养。”
  慕容琅点点头,寻找着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朝他走来,个子不高,像是一位小少年。
  他闷闷地问道:“可……我的眼睛为何看不清?”
  “公子滚落下山时撞到了头,眼睛暂时无法视物。”小少年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师父已经给你煮了草药。等你吃了药,再休息一段时日就会好的。”他安慰道。
  慕容琅想拱手表示感谢,这才发现双手缠着纱布,应该是皮肉被石头擦伤了,只得抬手示意道:“有劳了。这位小兄弟,请问我现在是在哪里?”
  “这里是我师父在山中的茅舍。我和师父每年都会来卧云谷采药,晚上便会歇在这里。”小少年答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们是出家修行之人,不是坏人。”他似乎看出了慕容琅的心思,说完又对他笑了笑。
  慕容琅这才安下心下来。不一会儿,小少年端来药碗:“公子,药已经煮好了。你手上有伤,我来喂你喝吧。”说完,也不等慕容琅回答,就蹲下身,将一勺药汤轻轻吹凉,送到他唇边。
  慕容琅一边喝着药,一边用微弱的视力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依稀可见他巴掌大的脸上,肤若莹雪,眉如远山,双眸晶亮似含着星辰,唇如点绛,呵气如兰,十分清秀脱俗。
  “对……对不起。”慕容琅正努力看清面前这位小少年的模样,忽听他轻轻说道。
  “什么?”慕容琅不解地问。
  “若不是我在公子射那只麋鹿的时候,失声叫了出来,公子也不至于……我……我对不起你……”小少年面有愧色,低着头说。
  “原来是你……”慕容琅正要冲他发火,但见小少年一脸通红的模样,似有种女孩子忐忑不安时的情态,一肚子的气顿时不知跑去了哪里,也不知怎的竟改口道:“……没关系……我也不是伤的很严重……你不用过分自责。”
  小少年见面前这位公子没有责怪他,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他慢慢地喂着药,对慕容琅又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给公子捣乱的。只因师父教导我说,众生平等,皆具佛性。故而我见那只鹿可能会死在公子箭下,实在于心不忍。”
  慕容琅觉得这个小少年十分真诚,便反过来宽解他道:“好了,我都说了,不怪你。对了,你叫……”慕容琅正欲问他的姓名,只听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随即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沉沉地对小少年说道:“你出去吧,我来喂他喝药。”
  小少年回头,唤了声“师父”,起身将药碗递到了女尼手上。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野果,悄悄塞到慕容琅手中,才转身离去。慕容琅握着那只红红的果子,果子上还带着小少年的体温,他唇角不由泛起笑意,一道纤纤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眼里。
  等慕容琅喝完药,女尼告诉他,她刚刚在半山腰遇到了他的同伴,已向他们告知他摔伤的事和茅屋的位置,过一会儿他的家仆便会前来寻他。女尼又道,因她和徒儿是出家之人,与慕容琅共处一室多有不便,让他留在此处耐心等待,自己则先行带着那个小少年离开了。
  后来,慕容琅被几个家仆抬到山下,回到府中。慕容狄请来当时还在太医院任职的谢鸿大人看诊,开了方子。七日后,慕容琅的视力恢复如常,三个月后,他的左腿也完全好了。只是有道身影却深深刻在了慕容琅的脑中。那枚红果他一直没有吃,摆在书案上,直到放坏,才被下人扔掉了。
  “为何一个女尼会带着一个少年修行呢?”他时常问自己。而且他总觉得那个小少年的眉眼、身姿似有女儿之态,但当时他的视力受损,不敢十分肯定。毕竟“如若真是女孩子,没必要做男子打扮。”他想,对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有些自嘲。
  后来慕容琅又独自去过卧云谷几次,试图找到那间茅屋,再遇见那对师徒。可山路支叉交错,小路常被野草遮蔽,很难再找见当时的路了,甚至有一次他险些迷失在山里。几个月过去了,他再也没能见到他们,就连那间茅屋也不知所踪。
  “难道他们是山中仙子?”这个谜永远留在了慕容琅心里。
第13章 机会上门
  这一日,谢启暄不用出诊,因而苏墨也能休息一天。他吃过早饭,正站在书案前,看着手中画的图出神。少年一身天水碧色西番莲缠枝纹湖绸衣袍,腰系银带,仅以一只白玉簪束发,显得容姿俊雅,神清骨秀。
  自那晚夜探慕容府后,苏墨就将府内的布局绘制成图,用来研究今后的行动路线。他要找的东西在慕容狄的书房里,夜间行事需点起火烛,极易暴露。为防不测,计划必须妥善严密。“要是有个机会能白天进去就好了。”苏墨正想着,只听院子里茯苓脆声声地叫道:“七少爷,您来了!”
  “嗯。苏墨呢?可在屋里?”谢启暄问,八角跟在他身后。
  “在呢。我们公子正在练字。”茯苓回道。
  苏墨闻言赶快将手中的布局图藏起,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假装习字。谢启暄也不等茯苓通报,便兴冲冲地往里走,声音却先一步飘进屋内:“苏墨,好消息!”话音未落,八角已推开房门,就见谢启暄大步走了进来,身后带起的风将书桌上的纸吹落了一地。
  “我说谢兄,你这是要成仙了么?”苏墨一边和茯苓弯腰拾着地上的纸,一边道。
  谢启暄不明所以,纳闷地看着他。
  “如今都能呼风唤雨,再过几日怕不是要腾云驾雾了。”苏墨打趣道。他直起身,见谢启暄手中正握着一张帖子。
  谢启暄明白苏墨这是在戏谑他,也不生气,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贤弟莫要玩笑,我来是有正经事。”他转过身,一屁股做在桌旁的椅子上,对着正整理书案的茯苓道:“茯苓,快将你们院子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小爷沏上。”茯苓应了声:“是。请七少爷稍等片刻。”说罢停下手里的事,转身走了出去。
  苏墨闻言一笑,奚落他道:“我这里哪有什么好茶?还不是都你送的那些。”如今两人已非常熟络,说话便不再如最初那般生分客气。谢启暄本就不爱那些繁文缛节,对苏墨拿他当兄弟很是欢喜,便道:“什么送不送的,就当是我把茶叶存在你这里,行不?”
  说话间,茯苓已将茶沏好端了进来,果然满室清香。“七少爷和我们公子最是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们公子。”小丫头灵俏的说道。一旁的八角撇了撇嘴,心道:“可真会拿话甜唬人,七少爷的库房都快被你们搬空了。”
  苏墨放下笔,走到谢启暄对面坐下,问:“是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开心?说来听听。”
  谢启暄看了八角一眼,八角会意,带着茯苓一起退了出去。他不再卖关子,道:“你不是总想去慕容府上转转么?我正想着这两日寻个由头约一下慕容琅,哪知机会自己送上门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帖子,塞到苏墨手里:“慕容夫人下帖子邀京城几个高门大户的家眷三日后去府中赏荷。因担心慕容琅那个寡淡性子弄冷了场,而我又和那些世家夫人小姐们相熟,因此便也请了我。到时候,我把你也带上。可好?”说完,得意的一笑,端起茶杯,轻吹浮沫,优哉游哉地品起了茶。
  苏墨看完手中的帖子,抬头对谢启暄说道:“嗯,有机会去慕容府当然是好。不过,只是赏个荷而已,你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谢启暄听罢,抿唇一笑,笑容颇有几分玩味。苏墨一见他这表情,就知道里面另有内情,但也不追问,只看着他,等着他自己说。
  果然谢启暄是个藏不住事的,见苏墨不问他,只得自己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咳,我还是直接说吧。慕容府上的荷花在整个玉京都很有名,但如果仅仅是赏荷,我自然不会这么开心。这里面其实另有玄机。”
  他突然压低声音,身子隔着桌子,往苏墨那边凑了凑:“我猜,赏荷只是个借口,慕容夫人应该是想借此机会,让慕容琅和这些小姐们相看相看,尽快将他的亲事定下来。”说到这,他向苏墨眨了眨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原来如此!”苏墨做了一个如梦方醒的表情。
  谢启暄接着说:“逸之兄虽为男子,但论容貌,绝对可称得上是‘人间绝色’。再加上怀远将军的赫赫威名,想必各府小姐早就盼着这一天,到时为博他青眼,定会使出浑身解数。”
  苏墨不禁在心中冷笑,暗想:“慕容琅凭着一副好皮囊,外面装的是正人君子,其实内里就是个登徒子!”他一脸不屑,语带讥诮地道:“哼!这哪里是什么赏荷,说是选妃还差不多吧!难不成还当自己是皇帝不成?”
  谢启暄闻言一愣,不解地问道:“诶,贤弟,你似乎对慕容琅有很大意见?他又没得罪你。”
  “我只是…..替那些世家小姐们不值。好好的姑娘家,为何要为一个男子争风吃醋,博他的欢心?”苏墨掩住神色间的鄙夷,解释道。
  “啧啧,真看不出你还如此怜香惜玉。不过啊,等你见到慕容琅,你就知道值不值了。”谢启暄说道,一副等着看苏墨啪啪打脸的表情。
  “京城已许久没有这么好玩的事了。”谢启暄笑得脸上就像开了花,好像已经看到了众女眷争奇斗艳的混乱场面。
  苏墨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不过一想到他可以趁此机会光明正大的走进慕容府,到时再找机会进入慕容狄的书房查探,心里便也生出十足的企盼,赶忙道:“那到时候,谢兄你可一定要带上我!”
  谢启暄拍着胸脯说道:“好说好说,贤弟放心,为兄到时一定叫上你!”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谢启暄看到赏荷日的好戏,倒是让苏墨先看了一出他的好戏。想想也是,慕容夫人的用意既然谢启暄都能猜到,那些收到帖子的高门贵户又怎会不明白。
  因着谢启暄和慕容琅是好友,这几日,这些府里的小姐们不管有病没病,都会找个理由遣府里的下人来请他上门看诊。但等谢启暄带着苏墨登了门,苏墨看着她们一个个的比他的面色都好,哪里像是有什么病。小姐们一开始还要装出些身子不适的病娇样子,但不一会儿就拉着谢启暄,一个劲儿地探问慕容琅的喜好,让他为自己做参谋。
  “七公子,你说我那天是穿粉红色好,还是穿嫩黄色好?是穿绣合欢花的裙子显得秀气,还是穿绣牡丹花的裙子显得端庄?”
  “七公子,慕容公子曾中过状元。赏荷那日,我当着他的面,作荷花诗一首,让他觉得我秀外慧中、才华横溢,如何?”
  “七公子,你觉得我是画远山眉好看,还是画柳叶眉好看?还有口脂,慕容公子是喜欢石榴娇,还是嫩吴香?”
  “七公子,慕容公子那天不会和小姐们下棋吧?我的棋艺最差了,到时候露了怯就不好了。要不我带上古琴,为他弹凑一曲《高山流水》,让他知晓我的心意可好?”
  “七公子,我这有许多钗环首饰,你来帮我选选,看我那天带哪几只能艳压群芳,让慕容公子过目不忘?”
  “七公子,我今日做了些荷花酥,你尝尝味道如何?是不是慕容公子喜欢的那种?要是好吃,我到时候带一些过去。相信他看到我亲自为他下厨,一定会感动的。”
  “七公子,……”
  “七公子,……”
  一开始,谢启暄还认真地为她们出谋划策,可没想到,这些贵族小姐实在难缠。谢启暄上午告诉甲小姐一定要怎样,下午乙小姐就能知道,还指责他为何如此好的建议竟率先告诉了别人而没告诉她?下午提醒丙小姐千万不要怎样,第二日上午丁小姐就会晓得,还质问他为何要指点丙小姐。丙小姐要是出了丑,自己岂不是更有机会?…..
  谢启暄真是出力还不讨好,一气之下,干脆就开始满嘴胡说。慕容琅明明喜欢东,他偏告诉那些小姐们,他喜欢西;慕容琅明明讨厌黑,他偏劝那些小姐们,不要准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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