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觉手背贴上了温热的皮肤。
紧接着，便感觉到了手被温柔地握住。很轻，刚好能把她的手握住，却也带着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道。
桑溪余光瞥见，因为两个人宽大的衣袖，交握的双手旁人不注意根本无法看到。
抬头看去，顾怀山的耳垂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抹薄薄的红晕。
他仍然目视前方，看起来非常正人君子。
然而只有桑溪知道，一向感情不外露的他，第一次在大街上牵起她的手。
他似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
“我是县试第一名。”
他没头没脑道。
桑溪脑袋上升起一个小小的问好。
然后忽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怕她拒绝，还搬出了第一名这个合理的可以为所欲为的理由。
桑溪垂眸，眼中覆上了浅淡的笑意。
她的手轻轻勾起，回握住了他的手。
纤细嫩滑的手指，灵活地挤进了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
第121章 我可是你亲爹
顾怀山仍然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然而那耳尖上的红云却在蔓延，脸颊也覆上了红晕。
手心微热。
第一次十指相扣，桑溪不敢去看他的脸。
两个人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顺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午间的阳光不算热，到了铺子里，相扣的手心却微微濡湿。
一直到进了院子，都没有放开。
进了后院，乔安他们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桑溪不自觉地看了看袖口，她脸色一红，想要把手抽出来，顾怀山却仍旧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桑溪的脸更红了。
“你，快放开。”
桑溪小心谨慎地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十分害怕乔安他们从里面出来。
那里正对着他们的位置，轻易就能看到他们相握的手。
桑溪几乎不敢去想被他们看到之后该是多么害羞。
顾怀山犹豫了一瞬，似是恋恋不舍，犹豫许久，终于还是在桑溪快要彻底红透之前松开了手。
四下无人，只有屋中传来乔安他们的谈话声。
顾怀山似乎有些失落，手中骤然失去的温度让他有些不适应，指缝之前，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细滑的感觉，他捏起食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袖子宽大，桑溪并没有发现他这些小动作。
桑溪看了一眼他低垂的眉眼，耷拉的眼皮遮住了那琉璃般的双眸，看不清其中情绪。
桑溪想了想，余光扫过周围，确定没有人。
她踮起脚，忽然凑过去在他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温热稍纵即逝。
顾怀山反应过来时，桑溪早已经提起裙摆，跑进了屋子，只留下一个略带仓皇的背影。
仿佛那清甜只是错觉。
顾怀山愣愣看着那抹背影，唇角弯起，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进了屋子，乔安几个人一边手脚麻利地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看到她，乔安几个人忐忑道，“小溪姐，你回来啦！”
眼中都是忐忑，他们都知道今天是县试放榜的时候，小溪姐一大早就带着姐夫去看榜。
但是几个人都不敢问，怕结果不好。
许是看着桑溪心情不错，乔安壮起胆子，小心道，“小溪姐，姐夫什么名次？”
桑溪嫣然一笑，眼中俱是骄傲，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名。”
“第一名？！”
乔安几个人原本还忐忑的神情瞬间变成不可思议，一脸震惊。
桑溪点点头。
乔安他们反应过来，“姐夫也太厉害了吧！”
“真厉害！听说上一个县试头一名，如今都去了京城考试了，姐夫以后会不会也要去？”
人们总是对读书人带着深厚的尊敬，尤其是前景一片好的读书人。
桑溪不置可否，但是想到以后要去郡府，便道，“也许吧。”
乔安几个人都从中听出了什么。
乔安问道，“那小溪姐是不是也要走？”
桑溪笑而不语。
乔安他们似懂非懂。
正在这时，从厅堂里传出一声咳嗽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小溪要走去哪？”
熟悉的声音，桑溪瞬间皱起了眉。
厨房里几个人听到这个声音，乔安道，“啊，小溪姐，忘记和你说了，他们说是你的亲戚，我不敢赶走，就等着你来了。”
桑溪冷冷地看着走进来的那个人。
赫然就是桑老爹。
他还穿着冬衣，手拢进袖里，脖子间围着厚围巾，一张老脸满是沧桑，眼睛苍老浑浊，脸上皱纹多如树皮，沟沟壑壑，看起来没有慈眉善目，反倒让人觉得有点凶。
“小溪现在是被顾家小子教坏了，怎么过年都不回家看看？”桑老爹看着桑溪，语气夹枪带棒，试图摆出长辈的威严。
桑溪垂着眼皮，满脸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桑老爹的话，没有回答，反而对一旁的乔安说道，“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若是以后还有人自称是我亲戚，岂不是人人都能进来？”
乔安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一向都敬重桑溪，自然而然地就当这看起来有点凶巴巴让人不适的老头是来碰瓷的，他道，“对不起，以后不会放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进来了。”
说着就对桑老爹道，“赶紧走，别在这里乱攀亲戚。”
他作势要赶人走，一旁的司晋与赵听武也站了起来，三个人像是一堵肉墙，排排站着，让人倍感压迫。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身子抽条般长着，又因为这几个月伙食极好，如今已经长得跟桑溪一般高，身轻力壮的，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桑老爹冷了脸，“小溪，这就是你铺子里的伙计？”
“你就放任他们把你爹赶走？”
说着，跟着桑老爹身后还走出来两个人，桑大与桑刘氏。
桑刘氏一脸看热闹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好，瘦了不少，就连平日里幸灾乐祸的脸色都收敛了许多。
桑大在一旁一言不发。
桑溪没说话，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这时，顾怀山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几个人，脸就冷下来，他身高腿长，平日里木着脸都让人感受到压迫感，更别说如今冷若冰霜，周身散发着阵阵冷气，让人不由得浑身一颤。
桑家几个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们莫名其妙地害怕这个姑爷，明明不过就是一个猎户，与他们一样都是山野村夫，可周身气势却总是让他们从心底里感觉到惊惧。
桑老爹咽了咽口水，想到桑溪是他女儿，顾怀山不敢动手，才壮了壮胆子，又看向了桑溪。
“小溪，你要做忘恩负义的人吗？爹可是从小把你养到大，你就是这么报答爹娘养育之恩的？”
这下都不用桑溪说话，乔安便气愤道，“你这老头，越说越离谱了，小溪姐都说了你不是她亲戚了，你怎么还这么厚脸皮地自说自话？”
司晋在一旁同样愤愤不平，“对呀，小溪姐只是让我们把你赶出去，没有报官就不错了。哪有你这样逮着人认女儿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配不配，怎么人越老脸皮越厚啊！”
“树要皮，人要脸，你这老头，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第122章 我不伤心
桑老爹气得胡子一抖，“胡说什么！我就是她亲爹！”
“嘿，说你不要脸不还真不要脸了！”乔安赶他走，“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再胡乱认亲戚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把你打出好歹你可不要说欺负你老人家！”
桑老爹黑着脸，赵听武一身的肌肉，往那一站，就让人心慌，他冷着脸，两只胳膊向赶鸭子似的轰他们走，“快走，别给我们添乱，再这样我们报官了。”
“报官？报官，我也是她亲爹，亲爹还不能找女儿了？官府来了我也占理！”
“就是，桑溪，你别发达了就不认亲爹亲娘了。”桑刘氏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她看着桑溪，一张肥脸都是幸灾乐祸，尽是小人得势，仗着桑老爹在前面，在后面也道。
桑溪统统当做没听见。
“乔安，快点赶走他们，我们还要准备下午卖的东西。”桑溪拿他们当空气。
乔安几个得了令，更加卖力地赶人，桑老爹说到底也只是个老头，不敌乔安几个人年轻力壮，很快就被赶了出去。
他们不住地叫骂，乔安“啪”地一声把门关上，隔绝了那些声音。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桑溪回了屋子，顾怀山跟着走了进去。
这几天为顾怀山紧张名次，此刻尘埃落定，仿佛那些紧张一下松弛下来，身心俱疲。
她坐在炕上，感觉到有点累。
顾怀山进了屋子，就看到她坐在炕上，一动不动，垂着眼皮，似乎很累。
顾怀山皱眉，走了过去。
“别生气。”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顺的头发从指间划过。
桑溪抬起头，对上他不经意露出一丝关切的温柔眼眸。
桑溪展颜一笑，“没生气。”
她永远都是浑不在意地样子，永远都胜券在握，好像什么事都天衣无缝，但是顾怀山却更喜欢她对他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好像那才能证明他是不一样的。
顾怀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他站着的时候，桑溪坐在炕沿上，被他揽在怀里，正好到他的胸口。
耳边是有力的心跳，规律地跳动，桑溪被这声音莫名地感觉到了心安。
好像疲惫都有一些缓解。
顾怀山只默默地抱着她，没有说话，室内一片安静。
他的手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
“不要为不必要的人伤心。”
半晌，他忽然道。
桑溪抬起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
那双浅淡的眸子，颜色太浅，很容易让人觉得薄情。
可是此刻却装满了柔情，顾怀山情绪内敛，很少露出这样的情绪，桑溪有些意外，顾怀山显然也没料到她突然抬头，眼中情绪没有收回。
桑溪道，“没有伤心。”
“他们在我心里只是陌生人而已，没必要为他们伤心。”
顾怀山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好。”
桑溪转而道，“你是不是要去郡府？”
顾怀山点头，“是。”
县试通过之后就要去郡府念书了，去东山书院送谢师礼的时候，院长会给他们发信札，就像推荐信一样，介绍他们去郡府的书院读书。
第123章 赌石
因为对乔安他们刻意的培养，桑溪现在比以前要自由许多。
她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桑老爹他们早就被赶了出去。
“那几个人怎么那么不要脸，我都拿棍子赶他们了，才赶走。”乔安抱怨道。
桑溪对此不置可否，已经确定了要去郡府读书，以后她也要去，安德镇上的生意迟早要交到他们手中，现在几个人都在，她便对他们说道。
“以后烧烤铺子和火锅铺子都需要一个掌柜，干的活这几天你们也都了解了，都是些细致又杂乱的活，你们哪个想做掌柜，都可以来跟我说，到时候我会考察，留下两个人当掌柜。”
几个人虽然隐隐有猜测，但是骤然听到这句话，仍旧很是震惊。
“小溪姐要走了吗？”
桑溪点点头，“对，以后铺子里的生意都会交给你们，所以要选的人必然是一个有大局，且人品我能信得过的人。”
“你们几个心性都好，这些我都是看着过来的，只是有好品格，不能代表就有掌柜的能力，我还需要多加观察。”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干了这么久，桑溪对他们的信任几个人心里都有数，这是桑溪给他们的一个大好机会。
少年人心中都有万丈豪情，几个月前他们还是为几个铜板发愁的穷苦人家，谁能想到如今他们不仅顿顿能吃上肉，手中还富余了一些，家里也过上了好日子。
一个能出人头地的机会摆在眼前，谁不想去争一争？
他们都报了名。
桑溪也很是欣慰。
铺子里没有桑溪看管也能正常运作下去，是以下午的时候桑溪带着顾怀山出去逛。
明日便可以去东山学院送谢师礼，夫子先生都儒雅清高，挑选的礼物自然也不能太过俗气。
安德镇最大的书斋，松间书斋。
这里笔墨纸砚，金石古玩一应俱全，松间书斋也一直以诚信经营，不售赝品为特色。
店内装潢大气简洁，一尘不染，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纸照进书斋各色玉石上，显得尤为明亮，书斋里燃着熏香，檀木香袅袅萦萦，令人心静。
一踏进门槛，小二便热情地迎了过来。
“两位客官，想要些什么？”
桑溪道，“随便看看。”
见此，小二仍旧热情不减，“那客官随便看，有看上的叫我就行。”
说罢便退到一边，安静地充当背景板去了。
书斋人不少，尤其是玉石前面，挤满了人。
被送来的多半是原石，一众人堆在一起，通过观察原石的纹路等猜测里面的玉石纯度，叫做赌石。松间书斋的原石质量向来好，赌石虽然看的是纹路等技巧，但是运气也占很大一部分。
有人低价就能开出来天价玉石，一飞冲天，而有些人即便花大价钱买来一块，开出来却根本不值钱，赔得倾家荡产。
更像是一种赌博。
此刻一堆人围在一张桌子上面，一块块原石被摆着桌子上。
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手捧一块原石，而在众人重重包围之中，最前面站着的一个人看起来尤为紧张，看来他便是这块原石的主人。
原石上大概拳头大小，皮壳细腻，风化层薄，外面有一条蟒带，根据桑溪的经验，这样的原石内里棉柳少，原石的质量应该不会差。
第124章 玉石系统
然而不管里面的玉石品类多好，这块原石太小，价值会大打折扣。
小二道，“客人确定在这里解石吗？”
那人道，“解吧。”
桑溪站在外围，看着小二将那块原石放在解石机下，周围的人顿时都不说话了，紧紧盯着小二的动作。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是否品鉴原石？”
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突兀的像是幻觉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