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刘清逸也不明白,一夜之间竟会发生如此奇妙的事情,哪怕疯了都不可能。
刘清逸站在一侧目睹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身背撩扣跪在地上。
清晨一早,皇宫大门前那男子就跪在地上,侍卫曾想驱逐却被他口中的“杀侯府之子凶手”而震惊,第一时间就去上报,而她也是在得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当看清人脸时她总有种感觉,她曾见过这男的。
“你就是跪在皇宫大门前自封“命案”的凶手,我朝虽有主动认罪的减轻法,也有对贸然顶替者的责罚。”
刘景坐在皇位上,望着下首的男子。
经历了多次改朝换代,新旧帝王的更替,每一次都是大翻新而更近的却是律法,虽然在刘清逸看来还有诸多漏洞,但对于判案断罪来说已是足够。
“小臣知晓,”男子跪在地上,不顾被撩扣固定的身躯,向前跪拜,“小臣自然赶来认罪就知晓该承担的罪过,对此小臣无怨无悔。”
所以说刘清逸真的很烦这种对峙,就不能送到东厂牢狱刑法一顿,一切都明了。
想到东厂,她看向大门处,那人也该来了吧。
打断刘清逸思路的是刘景的判罚,对于刘景来说他不在意过程不在意是否冤枉,不在于是否是真假,他只要一个过程。就像刘清逸之前被冤枉成灭门案凶手一样,荒淫无度,昏君重私轻威淡能形容刘景,比起皇帝职责他更爱皇帝的价值能够为他为所欲为。
眼看他要落定时,大门被暴力打开,踏着风的冷卓君大步走来,迎着诸多目光走到男子身边,蹲下身道:“参见陛下。”
来的可真是时候,刘清逸收回踏出半步的脚,但当她看到男子望向冷卓君,从眼里删过的一丝莫名时,她暗升不好。
“爱卿免礼。”刘景抬手,“爱卿如此急躁所为何事?”
冷卓君道:“听闻杀害侯府之子的凶手主动认错,小人特来查看些许,以免漏掉真凶得不偿失。”
“那爱卿现在看他是否是真凶?”
冷卓君听闻,背后却传来一道炙热的目光,然而目光很快就离开了。
这便是冷萧了。
在入宫前他曾将冷卓君截在半道,告诉他:“宫中真真假假早已不重要了,你以为皇帝在意真相吗?不,他不在意,在长公主一事上就能看出,之所以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避免皇室抹黑而丢掉他的位子。自从王欢喜死了,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世人要的只是一个能告慰自己的结果罢了,相处之间自有人心定夺,就像你如今的位置光靠自身可没用,你要有非黑即白的定力才可走遍天下。”
冷萧说这话的时候,冷卓君又一次对眼前人产生恐慌心里,但他忍住了,质问道:“非黑即白是非结果,不过是你的一言,但东厂和司礼监需要一个“真”相。”
冷萧对他说:“你除了出身外,养在东厂,活在东厂,长至东厂,你的一生都是东厂赠予的,难道你要为了所谓的真相惹怒皇帝让东厂付之东流,别傻了。当初选择做了阉人,选择拿起屠刀就别想着放下了,沾满献血的双手你再怎么说成白的也是红的,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有应时的作为。”
冷卓君明白了,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所以他回答了刘景的话。
“林家遗腹子——林易,故意杀害翰江侯府之子翰林于翰林学府内,手法凶狠证据确凿,按我朝律法应斩首示众,还请陛下定夺。”
“就按爱卿所说。”
刘景拍下定夺。
翰林学府凶案正式告破,杀人凶手林易于五日后在皇宫大门内斩首示众。
刘景宣告退朝,文武百官相继离去,冷卓君一步一步走下石阶。
“冷督主好手段。”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他停下脚步,冷卓君并未回头回首,他就站在石阶上,任由风吹起衣角,一言不发。
刘清逸站在他身后的石阶上,昨日的欢喜是真是假,她说不清楚,就连眼前这个人她也摸不清楚。
冷卓君就像这朝廷一样,改朝换代,每当换个帝,换个朝,他能变成任何模样,去奉承继位的帝王。
“你是一国公主,我是四品官员,纵使有婚约,但未结契之前,我们只是一主一臣的关系。公主这么说小人,不知是以何种身份?”
良久的沉默后,却得来了这样一句话。
“以你能回答我的身份。”
刘清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身影,看着他陡然一颤。
刘清逸并未自称“本宫”,她以“我”而形容自己,也就代表着她只是“刘清逸”而非是一国公主,也非是常胜将军,她只是她自己。
而这也代表着冷卓君也要抛开身份,抛开一切,用“冷卓君”自己来回应“刘清逸”。
冷卓君回首看着屹立在暖风中的刘清逸,缓缓道:“对不起。”
这月发生了很多大事,除去公主回宫,侯府灭门案,侯府之子死亡案之外还有一件事,翰江侯府失去了一位侯府夫人,孙相旬与秦容和离,和离第二日秦容不知所踪,城内也无人知晓内涵,就连这和离也是被众说纷纭,随着推移也消失了谈论的声音。
一连多月过去了,吉时也从遥远到了触手可得的距离。
长安城内十里红妆,属于东厂督主兼司礼监和明昭公主的婚礼开始了。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上,不大不小的铜镜映出刘清逸的身影,金钗步摇,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纤腰肢被一红绢带缠绕,婀娜妖艳,铃柒将盖头盖在头上,随着红盖头的落下,抿平的嘴角并未上扬,没有泪痕,有的只有缠绕心头酸酸麻麻的悲伤。
纵使时日尚快,但那一日的“对不起”始终环绕在刘清逸的梦里,当真是成噩梦了。
那人同样一身红衣,静静站立在门后,腰间的金色纹理带格外显眼,盖在帽下的头发被金冠竖起,负手站立,身姿挺拔,抛去无悲无喜的眼神,当真是个好郎官。
门被打开,铃柒搀扶着刘清逸走出明阳殿,将手覆上冷卓君手心,任由对方搀扶着走上花轿,而他也一跃跨上首马。
一场标识着权势与鬼心的婚礼开始了。
第23章 喜堂
安政四十年,春分。
她终是穿上了这身嫁衣,将手放在驸马手上,任由人搀扶送进红娇,走上那高殿之上。
刘清逸本以为这场婚礼会一帆风顺,却随着墙外骚扰的人群声所打破。
她轻轻掀起窗帘,拉起一角盖头,借着一角望向一墙之隔外的外面,那里正是林易受刑之地。
今日不光是她的婚礼,也是对林易的行刑之日。
破衫褴禄无法遮挡伤痕累累的身躯,沉重的撩扣束缚于身,无法动弹分毫,有罪的牌子戴在身后,林易看着眼前围观的人群,心下感叹。
从什么时候起血色比婚宴好看了,就凭外表都是红色的?
距离行刑时辰还有段距离,他不去听台下的熙熙攘攘放空了自己的思绪。
林家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安政十四年。
当时的林家还是北林侯府,林易的父亲北林侯是朝中有名的大臣,左丞相,而林易也非是罪臣之子,而是有名的丞相之子。
北林侯跟张怀瑾的父亲还是同窗之情。
只可惜,如今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右丞相,另一个则是被贬出京城降为庶民的罪臣。
当真是天意难料,同为难料的还有刘清逸。
她抬眼望着天色,知晓时候差不多了。
刽子手喝下酒,举起被酒业洒满的刀,扔掉罪牌,林易的头被压在台子上,随着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头掉落在地上,滚落台下。
与之一墙之隔的城内。
撒着花瓣和红绸带的结亲队伍由冷卓君带领前进,窗帘被重新合上,刘清逸跪坐在红娇中,红色盖头遮挡住脸,看不清她的神色。
究竟是不是官家的特意为之,她不清楚,他……也不清楚。
冷卓君坐在马上,红球花戴在胸前,随着动作而微微晃动,收回墙边的余光,骑着马驶向皇宫。
人群发出的凄厉惨叫令抬轿的人身形一愣,红娇发出一颤,颠的刘清逸下意识皱眉,伸手就要掀起窗帘,不料轿子停了,一直修长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刘清逸不知他何意,却见帘被卷起,另一侧亦是如此,她没忍住皱了眉头,却任由人从窗外伸出手放在肩上,她头次知晓冷人也会有温热的掌心,恍惚间她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伸出手毫不留情拍落了肩上的手,隔着红盖头她恍惚间看到那手一顿,缓缓才离开。
“大人我们走吗?”抬轿子的人看了看冷卓君发白的脸色,弱弱问道。
冷卓君闻言,低头看着对方,直看得男人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就在人险些要跪下时,冷卓君终于开口了。
“走吧。”冷卓君转身重新骑上骏马,掩于袖口中的手背通红一片,配上白色扎眼的很。
那人松了一口气,倒腾起软弱无力的双腿连滚带爬跑到轿前,跟其他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重新抬起轿子跟了上去。
依旧还是被红梅点缀,被红墙绿瓦围绕住的庄严皇宫,为数不多的喜色减缓了几分庄严多出几分温度。
结亲队伍停在宫门外。
冷卓君下马,行至红轿前弯腰,从红轿伸出的玉手放在伸出的手心上,刘清逸借助搀扶走出红轿子。
接下来的一段路,就需要他们自己走上去了。
冷卓君握着刘清逸的手,轻声说道:“该走上去了。”
刘清逸额首相应,唯独隐藏在盖头下的神色真假便也不知。
走过一节又一节的石阶,眼看石阶所剩无几,冷卓君握紧了交握的手,脸上带有几分纠结,他询问道:“马上就是明秋殿了,一旦拜过天地,注定余生要与我绑结了,公主当真愿意?”
身旁人不做回应,但冷卓君知道对方听见了。
苦笑出现在他的脸上,所谓不做声或许是对这场婚礼最好的回答。
俩人相携手跨过门楷,文武百官身着华服站在两侧,为首之人正是冷萧和王良,而张怀瑾,兰亭,则按官位和身份,一人站在丞相身边,一人站在四品官员周边。苏知远则是与四大侯府之首站在一起,身为官家人的刘景则是高坐上首,静待礼成。
就听随从太监高声喊道
一喊:“一拜天地——”
冷卓君和刘清逸拜天地。
二喊:“二拜高堂——”
冷卓君和刘清逸拜刘景。
三喊:“夫妻对拜——”
冷卓君和刘清逸面对面互拜。
四喊:“礼成——”
冷卓君扶着刘清逸的手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下带着刘清逸离开皇宫,来到了他在长安城中的府邸。
这也是刘清逸第一次踏足此地。
她坐在龙凤呈祥的床上,宽敞的屋舍里只留一人,龙凤花烛的烛火在燃烧,是昏暗的屋舍中唯一的亮光。
“公主。”
刘清逸抬起头望着进来的冷卓君,他浑身沾满酒气,看样子是刚从那帮人里脱身,就连整洁的衣服都有些凌乱。
“清逸公主。”
冷卓君一步一步走到刘清逸身前站住,垂下头暖味的烛火照亮了他的容颜,原本漆黑的眼睛此刻也多了一丝光彩。
他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有了此种妄想。
或许是在宫宴上,桀骜不驯的公主身披金甲艳压群芳,以一己之力震慑整个朝廷。
也许是清闲时光她一口一个的“冷小公公”。
各种各样的情景浮现在冷卓君脑海之中,挤压着他澎湃的情意,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贪痴慎。
——白光一闪。
盖头落在地上,锋利的长剑横在冷卓君的脖子上,持剑的人的手端庄稳住,不含一丝颤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冷卓君哑言失笑,当真是贪痴慎,只凭念想。
蹩过红衣下的白色,他用手生握住冰冷的剑身,不顾被刺破的肌肤,夺剑扔在地上,血从伤口中流出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对不起。”
他说道,刘清逸抬眼蹩之,一抹冷笑出现在她的脸上。
“仅仅一句对不起吗?还是说你只会说对不起。”
对于刘清逸的质问,冷卓君不知该作何反应,蹉跎地握了握流血的双手,张张合合的嘴最后还是只吐出一句:“对不起……”
他失了魂,整个人犹如一株垂落的花。
刘清逸眯起眼睛,安慰的话已达嘴边却仍是被她咽了下去。
“好好包扎一下吧,我去厢房睡。”
冷卓君握住刘清逸的手臂,后者抬头就听他说:“大婚之日不行房事本是会落人话柄,更不要说是分房睡。还请公主为了大局留在屋中,放心小人不会碰,屋里有干净的被褥,铺在地上即可。”
刘清逸扫了眼被抓住的臂膀,待对方松手后,转身走回床上。
夜里格外的安静,安静到连风的声音都能听得见,院子里的嘈杂人声早已褪去,硕大的府邸里只留下他们二人。
冷卓君躺在地上,纵使身下垫着柔软的铺子也会有些膈应,他小心翼翼转过身望着床上背对的身影。
由于是背对的姿势看不到如何,只能凭借着耳朵,听着沉稳轻缓的呼吸声,表明人已陷入了沉睡中。
他缓缓地起身走到床边,不做其他,只是弯下腰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确实是只会说对不起。对不起,毁了你的洞房花烛夜。对不起,欺骗了你。对不起,我还是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
冷卓君重新躺回被褥里,却不知在他转身际,刘清逸睁开了眼睛,眼里清明一片。
这一夜,两人皆是辗转难眠。
与冷卓君成婚并没有传闻中的不堪,恰恰相反冷卓君给了她一切正房夫人该有的一切。比起公主,显然东厂督主兼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冷卓君显然更为忙碌,整日群龙不见五首,然而每当到了饭点刘清逸的身边都会出现他的身影,就连茶点也是每日都不一样,刘清逸看过每样都是她爱吃且有几样并未在他面前吃过,显然对方有特别关注过。
虽然刘清逸对他还是有点相见如宾,但比起硬生生唤“冷督主”来说已好太多,毕竟实在回不去的时候府里都会留一盏烛火,要不就是东厂新添的红衣佳人提着饭盒。
虽然不如恩爱有佳的其他伴侣,倒也欢喜。
却没想到还没有多久,另一变故发生了。
朝廷上沉重万千,眼看刘景要下令时,有一人持反对态度。
冷卓君走上前,恭敬行礼:“陛下有所不知,这周兰山上的贼寇可不是一般贼寇,贼寇之首曾是朝廷赫赫有名的战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不要说还有那江湖盟的相帮。朝廷曾数次派精锐良将前去平定,均是武功而亡,如今他们敢占地封自己为王,可见实力已非同小可。正因如此才万万不可派公主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