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你又教唆明月夫人让她以血葡萄祸害朝廷命官。”
黄炎道冷笑:“那样的狗官一样无用。”
李非白说道:“无论你做过什么,你都占尽道理,只因你根本就没有把人命当过命,只会埋头敛财,钱在你眼里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的官兵早已杀了个回马枪,黄炎道自知中了计,插翅难逃。
他用鹰隼般的余光扫向四周,便听李非白说道:“我知晓一般人绝非你的对手,所以命他们不必入内,你能挟持的人,只有我,你的对手也只有我。”
黄炎道轻轻一笑:“李非白,我虽与你交手数次,但从未用尽全力。”
话里尽是高傲,李非白沉声说道:“那且试试。”
话落,两人手上各执宝剑,飞快迎向对方。
冷兵器“砰”地相撞,撞出一片火花,光火跌落两人眼中,已是火焰之势。
屋内的人交手百回合,门外的衙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扒拉门窗瞧看。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根本看不出谁更有优势。
不过他们肯定押宝他们的少卿大人赢啊!
黄炎道也意识到李非白的武功绝非自己所见那样简单,他暗暗吃惊,但也沉着应对,接招拆招进攻,对方几乎也在这样应对,以至于两人战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分出胜负。
他深知只有赢了李非白,并且活捉他,才能够得到一个人质。
否则自己根本无法逃出这里,光是在这里跟他耗尽体力,门外的官差再不济,人那样多也能擒住他。
但李非白太过难缠,这样打下去迟早要累死自己。
黄炎道顾不得其他,明知会暴露身份,可依旧聚内力于指尖上,猛地抓住刺来的剑。
李非白一愣,他看着这有力的两指,脑海里闪过了青青后颈深陷的两指伤口。
他怔然,黄炎道是杀死青青的凶手!
就在这一瞬间,黄炎道察觉到破绽,手指已叩向他的穴道,想将他擒住。
高手过招本就在须臾间能定胜负,就在李非白分神的刹那,右手穴道被封,胳膊立刻失了力气,就连剑也握不住,哐地往下掉落。
黄炎道趁机再下杀手,可就在他将扣住李非白脖子时,却见李非白抬脚踢起将掉落在地上的剑,左手迅速握住,一剑飞过他的眼前。那寒冷剑光刺入眼底,钻心的痛使得他在刹那失去力气,也失去了所有的优势。
“砰――”
沉重的身体跌在地上,眼睛的疼痛敲进脑子里,他忍之又忍,可终究还是忍不住,惨叫声起。
李非白看着倒地的黄炎道,仿佛两人在聚宝镇上的恩怨在此刻终于得到了终结。他单手收起长剑,说道:“你未尽过全力,我同样也没有。”
黄炎道痛苦蜷缩,门外张望许久的衙役终于开门进来。
转眼赌坊又挤满了人,可这样的繁华和热闹,却再不是那些庄家们所造的吃人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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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炎道,别名黄天师,是聚宝镇瘟疫之乱的始作俑者,也是血葡萄一案怂恿明月夫人的幕后指使人,更是四海赌坊的大掌柜。也是……”杨厚忠看着那罄竹难书的笔记,抬起冷厉双眼,冷然道,“杀死柳青青的真凶。”
黄炎道四肢被困架上,一双流血的眼睛早已将脸都糊成血帘。
血已止住,可失血过多,他的手脚在微微颤抖。
这令他自己觉得自己很懦弱可笑,仿佛是被吓成如此。
他说道:“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有人拔出匕首的声音,还有那往前冲来的脚步声,他都听出来了。他蓦地笑道:“能死在美人手上,倒也是种荣幸。”
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姜辛夷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青青?”
“她的死和生好像都一样,所以她死了。”
姜辛夷蓦地握住拳头,想杀了他!
李非白压住她手中匕首,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做这些事的。”
“我无法说。”黄炎道说道,“我身上有蛊毒。”
衙门的人对这蛊毒一事很是陌生,可周游各地的姜辛夷却亲眼见过这种事。她说道:“谁给你下的蛊?”
魏不忘?
黄炎道仰头长吁一口气:“说不得,我的妻子和女儿还在他的手上呢。若我说了,妻女便会立刻送上船,沉入大海。”
“原来你有亲人。”姜辛夷含泪摇头,“原来你的也是女儿……你的女儿是宝物,青青的命在你眼里却如蝼蚁,可以轻易杀死……”
黄炎道没有否认,他听着姜辛夷这般痛苦的声音,反倒有了满足:“呵,她的命根本不值钱。”
姜辛夷顿时失控:“你以为你的妻女能平安吗!你若不说,我便出去广告天下,你指认了凶手。他一样会杀了你的妻子女儿!黄炎道!你们去地狱里重逢吧!”
“……你是大夫,你绝不会做这种事。”
“我是大夫,可我也是一个姐姐!”姜辛夷忽然抓到了他的软肋,“你说,我们可以先凶手一步抓住他,可若你不说,你的妻女就真的死了。”
黄炎道错愕:“你怎会做这种事!她们是无辜的!”
“她们哪里无辜!你在聚宝镇敛的人命钱难道她们没用一分!你这么多年来助纣为虐赚的钱难道没有给她们买房子!她们的吃喝用度难道不是用的你的钱。既然用了,那算什么无辜!”
黄炎道惊诧,整个大牢的人也无一劝阻。
――对啊,既用了沾了血的钱,那算什么无辜呢?
不知道就能算无辜了?可夫妻这么多年,同床共枕的人是在做什么勾当,妻子真的不知道吗?
黄炎道愣了许久,他能感觉得到姜辛夷不是在诈他,她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拉着他的妻女去死,为她的妹妹陪葬!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你想这么做,也要真的有可以指认的凶手啊,否则凶手怎会听信谣言我背叛了他呢。”
“魏不忘。”
“……”
李非白在旁一字字说道:“我们早知你的主子,就是魏不忘。”
黄炎道怔神:“知道了又何必我来指认……”
“如你所说,我们没有证人,但我们有证物。当然,若你手上也有能一举扳倒他的证物,罪上加罪,让他无法翻身,那再好不过。”
姜辛夷倒是冷静下来了,证物……他们有个空气啊有,李非白这是在诈他。
而且看样子黄炎道好似相信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仍在犹豫。
李非白继续说道:“这是你唯一能救你妻女的机会。”
黄炎道迟疑许久,才终于说道:“给我洗个脸,我不愿如此狼狈。你们想知道的,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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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街道外茶楼上,魏不忘点的茶水早已凉透。
他双目微阖,气息却并不太平稳。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直到门被推开,他才睁眼看去,笑道:“杂家知道,九殿下一定会来的。”
秦世林面色冷峻,说道:“你若是要我救黄炎道,就免了,那是大理寺,我无权过问犯人。”
“九殿下真是好生冷漠。”魏不忘说道,“黄炎道是为杂家办事的,可是杂家……也是为殿下办事的啊。”
“……魏不忘你……”
“同乘一船,殿下在头,杂家在尾,这少了谁可都是不行的。”魏不忘悠悠替他斟着冷茶,笑道,“若没了杂家,殿下这船……可就沉了啊。”
秦世林皱眉,这狗东西,竟敢威胁他!
第175章 毒蛊发作
秦世林盯着魏不忘,对方的话已是咄咄逼人,只差没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他同意了。
他冷言道:“即便公公要说出实情,可也要父皇会信。他早就不信任你了,否则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让大理寺捉了你,让你背上私造火药作坊的罪名。”
魏不忘笑笑:“对,皇上如今对殿下宠信有加,不信杂家。可是皇上的疑心何等重啊,他若听了你我勾当,他是不会信我,也不会对你如何,可是绝不会将皇位交给你。殿下可愿意赌赌?觊觎您位置的人可不少呢。”
秦世林负手紧盯对方,心中已将他这阉人骂烂了。
好一只狗,竟敢威胁他。
魏不忘轻叹:“杂家当初也为殿下的根基打了好多钉子,助您高楼稳固,大厦不倒。可殿下刚爬上高位,就将杂家忘在身后,当真令人难过。”
“公公言重了。”秦世林自知若不帮他救出黄炎道,他根本不会松嘴,“你说吧,要我怎么救他。”
“他一个废人,不必救了。”魏不忘说道,“杂家要拜托殿下的,是如何――杀了他。”
秦世林微顿。
魏不忘笑道:“他开赌坊,卖妇人,早该死了,要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将他救出来,相信谁也没有这个本事,连殿下都要忌惮他们三分吧。”
秦世林蹙眉道:“公公说事就行了,何必隐约挑拨我与大理寺的关系。”
“哈,是杂家多嘴。”魏不忘说道,“杂家想求殿下的,是杀了黄炎道,以绝后患。”
“怎么杀?救人难,但在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也很难。”
“殿下且听老奴说……”
一番细语,听得秦世林汗毛直立,随即问道:“你不会对本殿下也下了蛊毒吧?”
魏不忘失声笑道:“蛊王要十年人血才能喂成一只,极其稀罕,杂家已经用在黄炎道身上,殿下放心吧。”
秦世林半信半疑,但也离他远了几步,说道:“我会去杀了黄炎道。”
“那就劳烦殿下了。”
“嗯。”
看着离去时脚步极快的九皇子,魏不忘吃吃笑了起来,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他笑着笑着,胸口微闷,再张嘴,便吐出一口鲜血。
魏不忘愣了愣,看着那桌上赤红的血,仿若一桌饕餮残食,要吞人性命。
他随即又笑了起来。
要快点啊,至少要在他临死前,看到东厂重回辉煌。
如果不能,那就――通通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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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世林约见了李非白,他也是等得茶水将凉,对方才出现。
李非白大概猜到他因何而??????来,九皇子和魏不忘早已联盟,黄炎道又是魏不忘的心腹,那么多的大事都是黄炎道替他办的,但凡供出一条,都足以让魏不忘获罪,下狱斩首。
如今秦世林来,也无非就是为了让大理寺放了黄炎道。
可是……像九殿下这样聪慧谨慎的人,会这么做?他只会早早跟魏不忘撇清关系吧。
“我知你今日忙,但还是想一见,就耽搁你片刻。”秦世林说道,“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说着他让侍卫去喊伙计换壶热茶,李非白拦下侍卫,说道:“如殿下所说,下官今日确实很忙,还请殿下长话短说,一会下官就要回衙门了。”
秦世林了然,抬手道:“不必换茶了,你们退下吧。”
未语,他便笑笑:“李少卿怎么无比防备的模样?本殿下只是邀你来叙旧。”
“我知道黄炎道是魏不忘的心腹。”
如今黄炎道正在大理寺招供,魏不忘罪证颇多,罄竹难书,恐怕要好一阵子才能招供完。
可李非白忽然隐约意识到即便黄炎道说出实情,可是魏不忘应该仍有办法自证清白,他本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而魏不忘未必能知道自己已猜出他就是黄炎道的主子。
既然如此,他愿以自己为诱饵。
――对,我知道黄炎道的主子就是你魏不忘。
――来杀我灭口吧。
这是一场从阴沟里摆到台面上的较量。
他想给曹千户报仇,给青青报仇,给所有枉死在魏不忘手下的人报仇,为扶正被践踏的律法,不让凶手逍遥法外。
秦世林也没想到他竟直接说出这种话,他难以理解:“为何要说?你不怕……他对你动手吗?”
李非白皱眉:“怎么,殿下丝毫没有怀疑我说的话,是殿下一早就知道黄炎道就是魏不忘的人是么?”
秦世林一顿,没想到他竟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李非白说道:“你明知道魏不忘是什么样的人,可依旧跟他联手,如今你的地位已经稳固,皇子中九殿下最受重用,甚至将被派去治理黄河那样的重任,已是羽翼丰满可以脱离他的掌控,可如今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这声声质问令秦世林愣住,片刻他轻笑:“受他人恩惠,便是同乘一船。谁都走不了,走了,船便沉了。”
“殿下为何不泅水逃离?难道你要一世受他掌控?”
“大权在手时,便无人能左右我。”
“殿下是不知东厂势力,还是太轻看魏不忘了?”李非白摇头说道,“他是心狠手辣之人,但绝非蠢人,继续与他联手,你将越陷越深,更加无法摆脱他的操控。”
秦世林不愿听这种话,这听来像是他已经被这阉人吃定了。
他乃是皇子,竟要受阉人牵制?
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屈膝在魏不忘之下!
可转念想来,他如今要帮魏不忘做的事,虽说他一再强调此事办成会两清,可当真如此么?
回头这件事又将成为魏不忘新要挟他的手段。
秦世林已起了一丝寒意。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你不是还要回去忙么?去吧,改日我邀你喝酒。”
李非白蹙眉:“殿下难道不是要我救黄炎道?”
秦世林苦笑:“他与我何干呢……我早就跟他撇清关系了,是李少卿不信。”
李非白确实不信。
莫非是方才他说动了九殿下?
他着实不懂他要做什么,但不求情那更好,免得他又费这个时辰去解释,便起身离去了。
秦世林看着桌上冷茶,一口饮尽。夹着秋日凉意的茶水入腹,似乎瞬间让人清醒了过来。黄炎道这件事迟早会传到父皇耳朵里,无论大理寺有没证据证明黄炎道是魏不忘的人,以父皇多疑的性格,肯定会继续质疑魏不忘。
而他跟魏不忘过往走得亲近,父皇难道不知道?
秦世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蓦地起身,唤了侍卫备马车。
侍卫问及他去何处,他答道:“进宫。”
他决意向父皇撇清自己与魏不忘的关系,但他不会说出魏不忘做过什么事,否则自己就是同流合污欺君犯上,他只会说魏不忘为他做的一些助力。他会避重就轻,保全自己,得到父皇完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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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白回到大理寺大牢,黄炎道已经交代了很多事,连杨厚忠都惊叹那一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供词所说的罪证,他说道:“我杨某活了那么久,就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罪大恶极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