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庄一行,他们救回来许多孩子,却也在地窖亲眼见证白骨累累,但沈春行从未怀疑过。
本朝国姓为司徒,而七皇子,恰好单名一个“淼”字。
依着行军的脚程,眼下估摸也快到京城了。
“你就不想去见三水哥哥?”沈春行明知故问。
苏软软点头又摇头,把小脑袋转成陀螺。
“软软要听子亦哥哥的话,子亦哥哥要报答沈姐姐,软软陪着哥哥一起报答。”
林波波被萌得不要不要的,一个劲儿往她的脸蛋上啾咪。
“我又想改主意了,开个托儿所好像也不错?每天都可以撸香喷喷的奶团子们,无痛当娘,美滋滋啊。”
沈春行一言难尽地抚额,“你确定要跟牛婆婆抢工作?”
“……”
想着昨夜里的“腥风血雨”,林波波把苏软软放下,摆好。
“不是我怕她啊,主要是想发扬一下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她弱弱逞强。
沈春行露出“我懂”的表情。
谁上学的时候不怕教导主任?就连自己……咳咳。
笑闹过后。
沈春行把遇到褚梅的事情告知了葛宝儿。
在听到褚梅过些日子便可以回来与家人团聚,宝儿激动得差点昏过去。
可是她一把捏住沈春行的手,又挺了过来,随即便要发誓:“往后我给姑娘当牛做马!姑娘让我吃肥肉,我绝不夹瘦肉,姑娘让我啃排骨,我绝不喝汤!”
“……”沈春行默默抽出自己被抓出堆儿的手,嫌弃撇撇嘴,“我咋听着有点吃亏?”
宝儿欢喜地抱住沈春行的胳膊,模样娇憨。
她就是要一辈子赖着姑娘!
林波波酸溜溜地凑过去,“原来你还有别的妹妹啊,早知如此,姐姐我就不来了!”
“……”
离开薛府的时候。
沈春行左边肩膀挎着一个妹妹,右边肩膀挎着一个姐姐,屁股后面还跟着个小萝莉。
可谓是举步维艰。
不由思考起,那些三妻四妾的臭男人,到底是如何平衡后宅的?她这两个就有点吼不住。
哦,三个。
冬儿倚在门框那儿,满脸幽怨地目送着几个离开。
沈姑娘表示压力山大。
——
约莫到了县城中心的位置,葛宝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她要去城南找自家爹爹,把好消息告知。
而沈春行则是要去城西找常大夫。
苏软软终于等到机会,欢喜地牵住沈春行的手,小嘴叭叭。
“姐姐姐姐,他们都说你是县令家的丫鬟,你为什么要当丫鬟啊?”
“软软我哦,饿死都不当丫鬟!”
“你不要丫鬟了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沈春行随口道:“饿死不当丫鬟,饿不死,就可以当咯。”
软软应是没听过这种老梗,纠结地皱起小脸。
林波波全程咯咯咯,引得路人四处寻找——谁家的母鸡又跑出来了?
走到西集市口,苏软软像是终于下了决定,偷偷说:“姐姐姐姐,饿不死的,你给我表哥当媳妇吧,我表哥长得,巨巨巨,巨好看!比三水哥哥还好看!”
小丫头伸出一截小拇指,比划了手指盖,“只比软软差这么一丢丢哦。”
身后。
正在写方子的常大夫,手下一抖,墨迹散开,好好的白纸彻底不能要了。
他狐疑着瞅瞅小丫头,嘿了声。
平日里给自己找找麻烦也就算了,咋还想撬小薛的墙角?胆儿也忒大了吧!
“不行你给她找个班上吧,”林波波一句话道出常大夫的心声,“这孩子脑子好像不大好使。”
萌娃也不可以拆她磕的CP哦。
苏软软气成了河豚。
待走到跟前。
常大夫扫了眼林波波,“这位姑娘有些眼生啊?”
沈春行:“哦,我远房表姐。”
常大夫放下笔,静默了会儿,忽得问道:“你老家不是在临安吗?”
沈春行笑嘻嘻:“是呀,她为了来看我,千里迢迢。”
常大夫:“……”
翻了个白眼。
为了走亲戚把自个儿流放?骗小傻子哩。
只是她这么说了,他便这么听吧,懒得深究。
在看完跟前的患者后,常大夫用湿帕子净了净手,阴阳怪气道:“你二人倒好,一走这许多天,把烂摊子扔给一个老头,心也是够大的。”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成天往县衙跑。”
桌上摆着盘葡萄,鲜艳欲滴,表面沾着小水珠,看着可喜人了。
“您老这可不像是犯事儿,倒像是有喜。”沈春行捻起枚葡萄,扔嘴里,面无表情地吐皮。
咦惹,好酸。
沈春行端起盘子招呼林波波,“你也吃。”
林波波瞧着苏软软往后退,眼神鄙夷。
论察言观色,自个儿可是专业的!坑是不可能被坑的。
好在还有苏软软这个小傻子肯捧场,欢喜地抓了好几枚,把腮帮子鼓成小松鼠。
然后。
哇——得一声酸哭了。
林波波得了沈春行眼神示意,牵着倒霉孩子去集市里找甜食漱嘴。
“陈嬷嬷就给你吃这个?”沈春行嫌弃地指指盘子。
“没啊,这是我自个儿在集市买的,专给胃口不好的患者开胃。”
常大夫说了句老实话,继而把一片叶子扔沈春行手心里。
“嚼!”
沈春行才不嚼了,老头看了半天的病人,即便擦过手,也不定能擦干净。
再者,薄荷叶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只不过……
“这玩意儿哪来的?”
“葛家给的啊。”
沈春行默默把这事儿记下。
北境这地方啊,入夏后,尤为酷热,她早早便让村里囤了冰,到时候做一两道冷饮,又是笔好买卖。
穷人的脑子里总绕不过一个“钱”字。
她如今啊,还处于温饱阶段哩。
二人随意交流了会儿近来的状况。
说到这个。
常大夫免不了要唠叨句:“你要再晚回来几日,陈婆子那儿,我便是再不想,也得给她行换血秘术呢!”
富贵病这玩意儿,说到底没啥难度,清淡饮食,加强锻炼,自然不治而愈。
在被沈鸣秋忽悠瘸后,陈嬷嬷忧虑过度,本就没有胃口进食,再加上要去寻摸珍稀药材,与之济昌药铺起过几回冲突……身心疲惫下,富贵病的症状减轻不少。
她还以为是针灸跟药膳的功劳,随着面色中的青紫变淡,愈发将常大夫的话尊为圣旨。
“陈婆子身上的症状至多只有五天,必然会消失。我不管啊,这麻烦,你得解决。”
听罢长常大夫的叙述,沈春行显得不是很在意,“我解决就我解决呗。”
常大夫狐疑瞅她两眼,“听这意思,你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应对?”
沈春行不答,反问道:“陈婆子给你送了许多珍稀药材?”
常大夫一下来了劲儿,扫扫四周,微压低声音:“那老婆子,不相信市井药商,专去济昌药铺买,本坑了两回,终是耐不住性子,不肯再当袁大头。”
“后来去大闹过一回……”
“就前些天,济昌药铺新运来的药材,被一帮子人劫走。”
老头砸吧下嘴,吃瓜吃得很起劲儿。
“我说真的,小薛要再不回来,这红泸县,怕是要大乱。”
若真如此,九峰十八寨的人没能动此地,却差点让一老婆子跟黑心药商掀了老家。
传出去,只怕再难在北境立足。
沈春行忽得捻起枚酸葡萄,微用力,咬碎,用后槽牙细细研磨。
眸子里挂上冷意。
好好的一锅粥,怎么能被老鼠屎搅坏?
既然老三歪打正着,替自己下了步好棋,便如他愿,赢一局漂亮的。
是时候还清理清理红泸县了。
傍晚。
归家。
杨一跟沈春行各驾一辆骡车,后面跟着两头慢悠悠的黄牛。
苏软软硬是蹭进了车厢,扒着窗户嘀咕:“姐姐好有钱,表哥不行啊,换一个吧……”
阿九傻乎乎看着她,在心里画了个叉。
感觉这个妹妹,容易挨打啊……
将要驶出城门时,沈春行见着一群人在附修葺城墙,稀奇瞅了两眼。
怎么感觉,围得有点儿太大?
第173章 扩建
不远处,低矮城墙下围着十几个汉子,皆埋头于手中活计。
他们没有在修葺,反而是举起锤头,将本就破败的城墙彻底砸塌,然后在废墟里面翻翻捡捡,把尚算完整的砖头单独存放,碎渣则随意扫来。
沈春行瞧着眼熟,似乎全是之前带回来的山匪。
本地人偏瘦弱,唯有山匪们,且能算是膘肥体壮。
她不由勒住缰绳,把骡车停在路旁,又跟杨一招呼声,溜溜哒哒走过去。
“呦!”
听见这声略显轻佻的招呼,几个汉子面色不善地抬起头,随即赶忙收住表情,转为殷勤的憨笑。
“沈姑娘!”
“姑娘今儿怎有空进城啊?”
“是来找薛大人的吧!用我给你领路吗……”
“姑娘吃了吗?没吃咱兄弟请你吃……工作餐。”
鬼知道他们废了多大劲儿,脸皮子都要抽抽了。
沈春行稀奇瞅了几眼满地废渣,嘴里随意道:“你们还有工作餐呢?”
“那是……”其中一位汉子讪笑着开口,“薛大人说了,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吃够草。”
沈春行笑笑,指指被砸得稀烂的城墙,问:“不是让你们来修城墙吗?怎得瞅着不像。”
“姑娘没听说吗?”汉子一愣,慌忙解释,“薛大人想要扩建红泸县,先前的城墙都跟豆腐渣似的,索性推了重起。”
沈春行顿感意外。
阿淮可没跟他说过这茬……县城确实不大,扩建倒也可。
只是规制看起来便有些奇怪了。
她沉吟声,又问道:“为何不多找些人来?”
再小的县城,也不是百来人能建起来的,这一段至多分十几人,得修到猴年马月吧。
汉子愁眉苦地回道:“薛大人也想找啊,实在是……找不着。”
旁边有人忿忿插嘴:“也不知这地方的百姓都咋回事,宁愿蹲在家里挨饿,也不愿出来接活儿。在俺们那旮瘩,修城墙这种活计,那都是要抢着做的。”
“城墙修起来,得利的不还是城内的百姓吗?”
有那在边关出生的汉子叹口气,“也不能全怪他们。”
“红泸县位于进京的必经之路,常年受累,你瞧瞧这城墙,都不知被攻破过多少回了。”
“若非近两年来,对面一直没啥大动静,不然别说是找来人做工,只怕是活人都找不见几个!”
周围倏地沉默下。
沈春行斜睨了眼说话的汉子,忍不住提醒他们:“这才刚脱离山寨没几日,就学会忧国忧民了,觉醒挺高啊?”
汉子一转眼珠,捂住肚子,哎呦声,跑去找隐蔽处蹲坑。
“……”
沈春行不想走也得走了,离开前交代句:“让薛大人领你们先起茅厕吧,民生问题要抓紧啊,眼瞅着入夏,我可不想见着什么疟疾之类的流行病出现在城中。”
汉子怔愣住,把这话记下。
——
时至傍晚,天际边晕开了一圈暖橙色光晕。
结伴而归的农家汉们,笑着与骡车上的人打招呼。
苏软软趴在窗框边,好奇地朝外张望,在嗅到空气中的丝丝牛粪味时,嫌恶地捏住鼻子。
“我不喜欢这里!”
林波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你走?”
小萝莉委屈地鼓起腮帮子,白嫩嫩的脸蛋,像个面团儿。
林波波很从心地把她搂进怀里,搓圆捏扁。
学堂里。
刁氏早已把饭菜做好,一锅东北乱炖。
酱骨头打底,佐以些乱七八糟的时令蔬菜,煮到差不多的时候,放入二合面制成的长条花卷,再闷焖。
吸饱了汤汁的花卷口感松软,咸度适中,散发出振振诱人的香气。
孩子们都很爱吃。
实在是家里人太多了,那些精致小炒,刁氏做了一次,便不愿再做,想起老王曾做过的这道乱炖,干脆有样学样。
她今儿与村民们通过气,把酱菜装车,又去陶器坊挑挑拣拣,选了些上好的货色,打算一同带去杨家屯,看能不能有市场。
“怎么又多带回来三个?”
骡车停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随之一滞,盯着鱼贯而出的一窝人,愕然道。
说好的买骡子,没说好要买人啊!
“哦,请回来帮工的,这样奶你就发现安心走了。”沈春梅让几人先进屋,自个儿笑嘻嘻搀住刁氏的胳膊。
“那穿黄裙子的姑娘,也是来帮工的?她能做什么?”刁氏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林波波。
“您别瞧她长得瘦弱,一个能打我十个!请回来,多少教孩子们点防身术。”
刁氏翻个白眼,心说,就你这样的,老婆子我也能打十个!
等沈春行把在县衙后院里的纷争简单道出,刁氏这才转变了心态,冲着在洗手的林波波露出笑脸。
“这姑娘一看就是个厉害的,你别拿那个小碗,换大的!咱们这儿啊,不亏待老师!”
林波波茫然地捧起个汤盆,害羞地盛满。
吧唧吧唧——
纳闷着。
老太太怎么知道自个儿以前做过吃播?嘿!
吃相之豪迈,让整个院里的人都为之叹服。
不怪她,实在是太久没吃着人间的食物了。
躲进屋里的牛春华也没好到哪儿去。
刁氏站在大门口看了会儿,悄悄问沈春行:“她俩谁会做饭?”
沈春行眨巴眨巴眼,露出甜笑:“她俩都可以学。”
“……”刁氏嗓门提高些,“就是都不会?里头那个也是来当老师的?”
沈春行想想,“昂”了声。里头那个是来当教导主任。
刁氏眼角抽了几下,二十多个学生,四五位老师!京城都没如此奢侈的吧?又不是捡大白菜。
到底没骂出声,嘟囔着:“算了算了,幸好你奶我早有准备……明儿我便带着人去杨家屯,你把你自个儿看好了,莫要再到处乱跑!”